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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吹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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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22-01-29 18:26回复
    【四月的京畿还似凛冬,尤是琉璃金瓦上的日芒锋锐,像从四方分投而来的箭矢,要锢住金銮殿里一应亲贵重臣——事关税银,总能轻巧的搤住九州万事的关窍】
    【鹤应鸣于九皋,使天下士子皆闻其声,眼下却与铜龟分立大殿东西,以候部院臣工所奏请的天平无象的庆典。今岁庆典豫行无期,金殿中贤才良臣锦囊频出,妙计接连,这铜鹤却不知要得闲到何时】
    【我未见过铜鹤口吐沉香,将大殿饰得如昆仑瑶池,或许那是真正的四方无虞。而我眼下再多观铜鹤几眼,便当真能摹出一副《瑞鹤图》来了,日芒的锐意不散,即便是人阖了双目,它仍如火,灼灼的指向天下疮痍】
    天下英才尽出我辈,至少我觉得都察院的高焕荣胸中广博,极有口才,户部的蒋侍郎眉峰像一把剑,他若是举劾他人,便像要诛人性命,可我觉得还是差了些什么。
    【金殿中正是由高、蒋二人痛陈诸事,剖析弊端,他们口中的军饷不但关乎军备粮草,更是靖边之本】可是单靠高、蒋这样的忠正之士,即便再接连下几道圣令,也难追讨回这些税银。我朝不缺良臣良将,可兴利除弊百年,旧制弊处仍在,新制又捅了新的窟窿,不知何时能见铜鹤口吐沉香,以庆真正的海宇升平。
    【《商君书》曾言以战止战,兵刃可御敌,更有整饬弊害之用,愈是牢不可破的金网,愈宜请利刃降天罚。我摈弃灵台中铜鹤的虚影,默想着太平需以良兵捍卫,将军手中的长剑无往不利】
    要不要见血?
    【我道出这几字时,已然在心中鸣金进兵,我观他一双英目,又悄然给他塑了一身主帅战甲,两傍侍卫数十人,也皆成军中亲卫】方才在殿上,我未敢如此进言,恐伤了谁的连襟,三五年后才知这是宿怨之始。既然是军饷,亏欠的是各地绿营驻防军的忠心,便让他们的战马去踏一踏织造处的廊庑楼阁,先吓破几人的胆。
    高、蒋二位大人毕竟是文士,他们写得檄文,骂得佞臣污吏,真能让他们骇破胆吗?只是血气一见,控局不易,为将者需平心易气。要文士生胆,要武将沉著,是不是难为了诸君?


    IP属地:北京2楼2022-01-29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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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3楼2022-01-29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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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将于九间朝殿的扰攘中遁避而来,公朝中肝髓流野的情势,也予人喘了口气儿,孰料玉带桥边一走,就一头扎入了新一轮的阑风苦雨。我惯来是百分活计,也要费心劳力百二十分,时下挂肠悬胆的焦心,也为未息的烽鼓而赓续不停。怀想弥远之西境,必已现出野火燎原后的赤地千里,就似魏阙之上,仕宦们鏖战不肯逊让的庙谟,两厢稍做个比照,竟也毋有二致,皆是一样的金鼓齐鸣】
        【罗绢雨盖截去劈头而下的点子,指节摩挲着汉白玉望柱上的菡萏花,他则立于青砖墁地,一张嘴就将切切杂绪掳掠至四境藩篱,也将寅吃卯粮、难以维稳的死棋铺开】
        【——可逻些的戎首是廓尔喀,而天阙的戎首则是谁呢】
        真正的海宇升平?可何谓真正的海宇升平呢,难道你就不曾有一日想过,或许鲸波怒浪才是天下大道,乾坤燮和原就是世人奢侈?
        【一甲登科的少年郎将说得煞为意气,以是话锋一出,就撵着他的话尾挑出一问】
        【实则,这话我坦露得多少有些放肆了,可也赖于迁思回虑、遍观史笔后的洞彻。须知圣人们继天立极、绳厥祖武四百春秋,却也不过允了定庙十八载的海不扬波,所谓区宇一清,这几字谈何容易。想得多了,甚而也有一瞬,我鬼魅而大胆地揣出个念头来,或许国朝隆祚绵长之重典,应也不在于此?】
        【这般野念未敢滋长,心中的锋镝似也黯了,临了话茬一转,饶是回过神来打起了圆场】
        罢了,我适才教冷风吹了,嘴上开瓢儿才乱说的。
        【许是贤名扮得久了,渗入骨髓的端严将自个都能骗过了,才教他一句呛血的问,引来万般愕然。我越过淅沥的春油下,一目镶入衔会而视的瞳仁,似也窥见他蟒袍下敛藏的介胄。我怎么忘了,他业已成了执剑的将军】
        依我看,你不是为难了诸君,而是为难了天下黎庶,你这一剑下去,焉知是先吓破了几人的胆,还是先捅绝了草芥之人的微躯贱命。届时血光一现,沈桢历,你就那么笃信你手里的这把剑,【将空空如也的掌心抻平,却似有千钧在握】你还掌控得了吗?


        5楼2022-01-29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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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燧烟是乱世,眼下有祥龟、瑞鹤饰于金殿外,百年风雨塑得的铜色敦厚、像老将的战甲颇使人钦信,而它们却腹中空空,仿佛在道这太平只堪经受和风细雨,在真正的雷霆之怒下,它们又会成为祭奠旧局的齑粉】
          【可黑云的缘边处总会镶著白云,又会迸发如火的明晖,将天地间的污浊吞噬殆尽。正如同他所言的天下大道,是非皆存,黑白共生,并不会有无尽的晦暝】那你觉得梦境如何筑得?一样依托于所见所感,菩萨皆善面,四大天王能镇宵小,神明相貌并非无凭无依。你若说天下太平、万物安宁是痴人造的梦,这梦让一个庸常之人栉风沐雨走上三十载,也能画出个轮廓来。
          【反覆诘问之下,并非是如铁的坚毅,一时缄口,我亦惧他所言的太平是虚幻的楼台城郭。好在日晖化作一道金光,与铜鹤厚重的铜色赋了新生。是天意,让踌躇也仅存一刻】这可是阳关道,是天下人的信念,你可以不拜神灵,但你不能毁了佛寺。即便如你所言,这天下太平的终途是虚是幻,我也不敢去想,也不忍让我的兵将、让黎庶去想。
          【从前我无惧,敢直言信义评断古人得失,是我肩上仅承了一把剑,如今我见兵营失饷,见诸省在税赋上失信,这把山石冶炼的剑便复归成一座巍峨的山,势要压弯人的脊梁】无妨,你说,我更不想囿于一座连绵的山,我的名、尊长与我的字全都有山,我不信宿命,焉能让高山古木蔽目失途。
          【而我却择了一条险途,每斩断一条荆棘皆有折损,即便是十万雄兵,也未必能走到终途】这是得失,也是祸福,若要破局,焉有两全之法?你若想不折损、不涉险,只会画地为牢,难解危困之局。
          首先缺的军饷,军饷养了兵将的赤忱,即便这一剑下去要送些人去见阎罗,却可因此整饬军心,是朝廷的开诚心、布公道。再者,我信利刃之下,会迫得新局提前现世,即便有人惜财不惜命,朝廷的决心就是这把剑,刚好刺到趋利之人的痛处。
          【再观他掌上,似是一把可控于方寸间的剑,又像终会生得羽翼桓山之鸟,将自行翱翔于四海之内】那又如何,士当有所惧,亦当有所不惧,这局若难控,至多会殒将相一人之命,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过是下一剂猛药——就让战马去嘶鸣,踏一踏地方连结和陈规旧制,鞍鞒是金,虬枝是木,怎么就不能克它?


          IP属地:北京6楼2022-01-30 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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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7楼2022-01-30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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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阙的戎首,则是万乘嗣君社稷主】
              【商人牟利、台阁宰执、华族握铁契而裘马,陛尊弈叶以执神器而尽敛天下财帛,原就是薪火不辍的大道,倘使哪一样违误,皆属有悖于俗世法则——也是嗣后诸年璧转,才将这难以火烧的真金谛义融会,可我早已教麟子的血胤桎梏,一生存亡续绝势必要与鼎祚连结,有些锋芒就不好藉由我的手来露。是故他要泣血执剑以破局,我却忖守阙安谧以庇“太平”,自然了,这太平,亦得是独享于觉罗家的太平】
              【哪怕有倒泻的滂沱牛针加身,哗哗不绝的银河也毋能将天下田主的心涤尽,而待他与我讲大刀阔斧的阵势,却引得齿岁尚轻的小田主一摇首】
              这话不妥,从来就无人想拆你的佛寺,也无人能灭你笃定的信念,须知天下四海,除却我们家,再挑不出一族更指望天下黎庶普信阳关大道的人了。
              【黎氓们心怀有望、一昧尊信,才于治世大有裨益】
              我只是心疼你剑下的那几个性命,又或者说,我于吏槽立朝一载,不敢称兢兢业业已将藩屏以内的仕宦们皆看个清楚,可我多少也信我的官呐,譬如此一刻,我就敢底气十足地问上一句,难道两江税课延宕十数年,就要骂我大清尽是些渎货无厌的小人吗?这银子便就尽皆入了他们的口袋么?
              【不尽然吧,实则聚敛无厌的人到底是谁,蓄以天下财帛的头目,难道不是高坐于黼座之上?这钱要追,却又能追得几两。妄念一忖,辙将手掌攒成拳头】
              沈卿未免小瞧了我皇父两代嗣主治下的江山。
              ——你怎么就不想,兴许这原就是个难以两全的困局,单就说这账面上的一千万两白银,你是做将军的人,而今你要将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摆出个十殿阎罗的脸,威风八面地告诉他,交还不了国帑的银两,就得拿命来抵。狗急尚且还会跳墙,你觉得收关了局之时,捏在手中的是白花花的银两还是血淋淋的脑袋?他们还不上的。


              8楼2022-01-3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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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10楼2022-01-3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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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乾
                  沈观陵!
                  【一语切急的厉色急斥,登时截断了他这大胆的一问,连青筋暴起的指节也抚不住这菡萏了。甚而径自一甩手,于玉带桥上迈下步来,踏着一汪水渍与人平齐了目光,鲜见的愠气翻现出来,言喻的调儿却成心抑着】
                  你既已说了百年未攻克,难道还不清楚个中犯难?倘使它就如你所说得那么容易,推一腔赤心便可迎刃而解,何以我代代相袭的祖辈们不肯去做,何以经年累月朝侍于廷的仕宦们不去做?难道这天下单就你一个明白人,而那奉先殿里祀祭的神主们竟都是些糊涂蛋,只知拿这江山粉饰的太平以全自个的仁心之名吗?!
                  【倘使一语成谶,倒不如这天下改主,早就不必姓爱新觉罗了。幸赖于我稔知沈观陵太甚,晓彻他殚诚毕虑的公心,遂也不会往僭妄之处深想,却也忧此苌弘碧血,终会打着公义的名头,还化为杀人的利器——杀人不可怖,可怖的是人杀尽了,钱却也散了。以是目中神光一顿,就似一道鞘柄将褪的利刃,时下抵足再前近他一步,也再牵厉颜剜去几分】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攻讦谁?
                  【天下滥觞出于阙内,可谅以天尊地卑,这话却不可宣之于口】
                  【或许他明白了,我也明白了,我他间只隔一层不肯捅破的浆糊纸,和难以饶让的私心。而待考量掺杂于雨瓢泼下的水帘中,神色也耷拉下了几分】
                  我有什么可惧,该惧的是两省遭了祸、还要被敲骨剥髓的百姓。而今你要拿他们来试,丢了一个督抚的顶戴不要紧,搅得两江臣民上下皆惶惶不可终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甚而揪一个开荤太过的倒霉蛋,灭门、抄家、充公,以正典型,威慑四境,好叫余下屁股尿流的孙子们都巴巴地将欠银上缴回来,都可以。
                  【抬首衔去铮铮耿介目光,吐露心下早已几经擘画的成算】可你就是夷平了两江,我只怕这一千万两的账也只会是个填补不上的烂窟窿,白费气力不说,还败了大局。


                  IP属地:北京13楼2022-01-30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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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日月皎然的践信守诺多是作伪,便如他方才慨然而论的正道阳关路,竟是计出宸极?黎庶的钦瞩固然北向金銮,而若去伪存真,恐也只余了他眼下的嗔怒。是以他的怒意是真,是弃了负名誉享显荣的矜贵身份,道出的一句由衷之词】
                    【他这怒意有如万钧,而万钧所压,也未必尽数糜灭】我确实不明白,我最是顽愚,可你若计得失,将其中细琐剖得清朗,这棋路迟早会被困住。天下智者万千,作古的前人更是留了无数金言,可“金言自销铄,玉性肯磷缁”,智者少出一计,天下便安宁一载,圣人将一句人心不古道了千年,这天下缺的就是顽愚!
                    【我无意效仿贤臣良将,将济拔颠危、匡扶社稷之念刻在心间,我只愿卧成一座历山,镇于九州各处,未必得名,却可靖一方安一域。我愿见他的怒意,直至他的促声又为浩荡清正之气抚平——眼下惠风庆云,肖极了昌期应运的太平之景】
                    我能攻讦谁,我敢攻讦谁,我敢令铁蹄踏朱邸庭园,却也未想过扰动京畿的一片云,你信我的吧?
                    【我与他言诚言信,向来是俯观天地,将意气尽洒于九州各域,仿佛我与他之间的信,是从不必宣之于口的。他口中的局面似是火光迸发,每一簇皆是扼人要害的流矢,而这纵流火的我便是我,当真是我吗?我是来蔽火光,还他一个清澄平正的天下】
                    一朝破局,是有满地流离不假,休养生息十年、二十年够不够?除非十年我都看不到,倒也无妨——我说过我的剑会在,它届时会成为另一个勇毅之人的脊骨,像铁一样钉在地里,风霜撼不得,或许还会催出雨露,你信兵刃也能教化一方吗?
                    【抚摩他肩头,兀自摇首】我信,看这把刃握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没有平不了的乱局,或许业火都能熄灭,你就信一信我,到底有多难?


                    IP属地:北京14楼2022-01-3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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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15楼2022-01-30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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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锋陷阵、履刃争死为分属于行伍的职守,而纵使翻烂了六韬三略,我也做不来秣马厉兵的殿帅都督,或许坐筹帷幄,才是天老爷委任于帝裔们的使命——今朝庙谟边域小事,他日就谋猷寰宇太清,甚至须以一生为殉而九死不悔。以是如何将臣卿的公心摆布,引作为太阿在握的利锋,倒换成了刻下堪得竭虑覃思的关窍】
                        【譬如此际,分明膺内敛着怒、我也恼于他的悖谬大胆,却饶是转过一瞬,将切齿心绪化为了垂拱仰成的澹然,径于一句“信”字的垂问听来时,任两两相觑的目光逼于一处,引半晌阒寂无言。而后遽然偏首,掠向金銮殿檐的行什】
                        【——双翅猴执宝杵以瞰天下,而我也在观览所谋算的大道,倏地就笑了】
                        我若不信你,你以为你现下还能在这儿与我共淋一片瓢泼大雨吗?
                        【西头火势已盛,既已笃定了要以南下的水来扑,则势必要全当下箭已搭弦、难以回圜的情势。是故哪怕已勘破了来日成效,却也碍于过场,不吝教他做这个讨人嫌的黑脸包拯,毕竟一个坐帅帐的人,又怎么少得了顽愚勇武的将军。甚而有一瞬狼心狗肺的念头骤起——我那样义正严词,他却那般殒身不恤,而今我已然苦口婆心地劝过了,那么倘有一日南墙相碰、头破血流之时,他当也不会怪我的吧?】
                        【难有成算,一时倒被他问得心也化了,终了还是亲自平了争持的僵局】
                        也罢,我看我再说一个不字,你就要同我急眼了。你想说剑本没有错,关键在于握在什么样的人手里,这话我信,你是个拿得稳的,我也知道,只是而今既不肯听我的话,便不妨去试,横竖我也做好了当这裱糊匠的准备。只是我不拦你,你也莫要拦我,我不能等你去讨这十之八九填不满的千万两白银,因而这军饷的事,我还是要从别处另想办法的。
                        【抬臂将虎口覆于肩甲的手掌,似将千钧巨任交托】
                        沈卿,【待炯然神光相对,辙就做回了贤名昭彰的雍贝勒,仿佛同他诉诸的,是真切不掺伪饰的渺茫苍生】千万握稳了你的剑,勿伤我无辜百姓一人。


                        18楼2022-01-3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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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乾1
                          【将将于九间朝殿的扰攘中遁避而来,公朝中肝髓流野的情势,也予人喘了口气儿,孰料玉带桥边一走,就一头扎入了新一轮的阑风苦雨。我惯来是百分活计,却要费心劳力百二十分,时下挂肠悬胆的焦心,也为未息的烽鼓而赓续不停。怀想弥远之西境,必已现出野火燎原后的赤地千里,就似魏阙之上,仕宦们鏖战不肯逊让的庙谟,两厢稍做个比照,竟也毋有二致,皆是一样的金鼓齐鸣】
                          【罗绢雨盖截去劈头而下的点子,指节摩挲着汉白玉望柱上的菡萏花,他则立于青砖墁地,一张嘴就将切切杂绪掳掠至四境藩篱,也将寅吃卯粮、难以维稳的死棋铺开】
                          【——可逻些的戎首是廓尔喀,而天阙的戎首则是谁呢】
                          真正的海宇升平?可何谓真正的海宇升平呢,难道你就不曾有一日想过,或许鲸波怒浪才是天下大道,乾坤燮和原就是世人奢侈?
                          【一甲登科的少年郎将说得煞为意气,以是话锋一出,就撵着他的话尾挑出一问】
                          【实则,这话我坦露得多少有些放肆了,可也赖于迁思回虑、遍观史笔后的洞彻。须知圣人们继天立极、绳厥祖武四百春秋,却也不过允了定庙十八载的海不扬波,所谓区宇一清,这几字谈何容易。想得多了,甚而也有一瞬,我鬼魅而大胆地揣出个念头来,或许国朝隆祚绵长之重典,应也不在于此?】
                          【这般野念未敢滋长,心中的锋镝似也黯了,临了话茬一转,饶是回过神来打起了圆场】
                          罢了,我适才教冷风吹了,嘴上开瓢儿才乱说的。
                          【许是贤名扮得久了,渗入骨髓的端严将自个都能骗过了,才教他一句呛血的问,引来万般愕然。我越过淅沥的春油,一目镶入衔会而视的瞳仁,似也窥见他蟒袍下敛藏的介胄。我怎么忘了,他业已成了执剑的将军】
                          依我看,你不是为难了诸君,而是为难了天下黎庶,你这一剑下去,焉知是先吓破了几人的胆,还是先捅绝了草芥之人的微躯贱命。届时血光一现,沈桢历,你就那么笃信你手里的这把剑,【将空空如也的掌心抻平,却似有千钧在握】能万般牢靠地捏在自个手里吗?


                          19楼2022-01-30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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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乾2
                            【天阙的戎首,则是万乘嗣君社稷主】
                            【商人牟利、台阁宰执、华族握铁契而裘马,陛尊弈叶以执神器而尽敛天下财帛,原就是薪火不辍的大道,倘使哪一样违误,皆属有悖于俗世法则——也是嗣后诸年璧转,才将这难以火烧的真金谛义融会,可我早已教麟子的血胤桎梏,一生存亡续绝势必要与鼎祚连结,有些锋芒就不好藉由我的手来露。是故他要泣血执剑以破局,我却忖守阙安谧以庇“太平”,自然了,这太平,亦得是独享于觉罗家的太平】
                            【哪怕有倒泻的滂沱牛针加身,哗哗不绝的银河也毋能将天下田主的心涤尽,而待他与我讲大刀阔斧的阵势,却引得齿岁尚轻的小田主一摇首】
                            这话不妥,从来就无人想拆你的佛寺,也无人能灭你笃定的信念,须知天下四海,除却我们家,再挑不出一族更指望天下黎庶普信阳关大道的人了。
                            【须知黎氓们心怀有望、一昧尊信,才于治世大有裨益】
                            我只是心疼你剑下的那几个性命,又或者说,我于吏槽立朝一载,不敢称兢兢业业已将藩屏以内的仕宦们皆看个清楚,可我多少也信我的官呐,譬如此一刻,我就敢底气十足地问上一句,难道两江税课延宕十数年,就要骂我大清尽是些渎货无厌的小人吗?这银子便就尽皆入了他们的口袋么?
                            【不尽然吧,实则聚敛无厌的人到底是谁,蓄以天下财帛的头目,难道不是高坐于黼座之上?这钱要追,却又能追得几两。妄念一忖,辙将手掌攒成拳头】
                            沈卿未免小瞧了我皇父两代嗣主治下的江山。
                            ——你怎么就不想,兴许这原就是个难以两全的困局,单就说这账面上的一千万两白银,你是做将军的人,而今你要将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摆出个十殿阎罗的脸,威风八面地告诉他,交还不了国帑的银两,就得拿命来抵。狗急尚且还会跳墙,你觉得收关了局之时,捏在手中的是白花花的银两还是血淋淋的脑袋?他们还不上的。


                            20楼2022-01-30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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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杵可降伏魔怨,是终结业障的利器,而我披戈执锐,也是为了收而治之,使阖境清肃。可得一人之信容易,得海内英俊的信服,一柄利刃、一队亲兵万万不逮】
                              极法当施于恃托他人之势者,兼以法令治之,得恶者渐惧,便得一分承平。《周书》列传有记杨干运事,他以雄武为乡闾信服。可雄武是相貌,我若要得这份钦信,还当请出我的山水地图,河塘可大兴屯田,能助得边防事,若要整饬军心,这便是其一。
                              【天下税赋尽出两江,那些膏粱锦绣里,到底藏了多少贪婪不法,才引天下宝器至楼阁,充盈了贵者的鉴物心】你的无辜百姓——只要他们不纵估客以网大利、不使军民交怨,自也不会伤他们。只是我听闻,江南巨族的积聚甚多,据说有一枚翡翠翎管,翎毛纤发可见,价抵千两,够我麾下将士一年的军饷,这乃是其二。
                              【其三其四我未言,我倦看湛蓝天穹,它过于透亮,不像藏匿始末缘由的庶事】
                              【他一样倦与我争持,不然岂会另寻破局之法,一时眉峰敛如小山】谁让你当裱糊匠了,我是要把白脸扮了,再把困苦担了,天地若怀仁,也当恤我这一份诚心。
                              【而他隶吏部,手握铨选之权,定勋阶、主黜陟皆是他宜躬亲的庶务】黎庶并非你觉罗氏的黎庶,抚百姓更是天下吏者之责,只是各府、厅、州、县的贤能未能为君分忧,致使军饷有缺,如何称得贤良?
                              【额角痛意又起,审慎舒徐方能控剑控局,我言他人之过,膺中愠怒便化成火团,顷刻就焚毁了心中清明】道得多了,我头疼。我要去算一算从何处试锋锐,这剑需出鞘几分。
                              【白石桥畔并无白石飞仙,踌躇的人脊背负了一座小山,阔步步出几步,又回首向人】我好像欠过你许多字,都被我敷衍过去了,改日我送你几个字。
                              【“君看日月光,无求照人胆”,功成名遂向来非我所求,我便如此踏了一条险途】


                              IP属地:北京21楼2022-01-31 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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