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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安,并不仅仅是由于同年轻女子坐在一起而引起的。不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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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叫我的大多是小姐。有时她走过廊子的拐角,站在我的房前,也有时她穿过茶室,从隔壁的隔扇上便能望见她的身影。她走到这里停一下,然后一定叫着我的名字,问道:‘在学习么?’那时我大多是把令人头痛的书摊在桌前,死盯着它,所以在旁人看去,一定象是很用功的样子。但是,说实在的,我并没有那样专心致志地学习。虽然目光落在书页上,心里却在等着小姐来叫。倘若等不来,我就只好站起身走到她们房前,问道:‘在学习么?’
    小姐的房间连着茶室,有六张席大。夫人有时在茶室,也有时在小姐的房间里,总之这两间房有隔扇也同没有一样,母女俩来来往往两间都住着。我在外面一招呼,答话的总是夫人:‘进来吧’,小姐即便在这里也很少作答。
    过了不久,小姐偶然有事独自到我房间里来,也能顺便坐坐跟我谈天了。这时候,我心里便涌出一股奇怪的不安。这种不安,并不仅仅是由于同年轻女子坐在一起而引起的。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有些慌张。这种自己违背自己的尴尬的神态在折磨着我。然而对方倒显得很平静,没有一点羞怯的样子,竟使我疑惑起拨琴连正常音色都发不出的是不是她了。有时坐的时间久了,母亲在茶室呼唤,她也只是答应一声却不肯轻易起身。但是,她已经决不是小孩了,我的眼睛看得格外分明,就连她这种故作姿态的迹象,都是很明显的。


IP属地:湖北1楼2010-05-15 10:31回复
        “小姐走后,我才舒一口气。同时又似乎总觉得不满足,好象心情还有些过意不去。也许我有些女人气。若在今天正当青年的你看来,更有如此感觉吧。但是那时候,我们大都是这样的。
        夫人很少出门,即便偶尔不在家,也决不会只留下小姐和我两个人的。我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故意。从我嘴里说出来不大好,可是,若仔细观察夫人的举动,又总觉得她似乎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同我接近,可是有时候却又好象暗暗对我存有戒心。所以起初遇到这样场合,常常使得我很苦闷。
        我希望夫人的这种态度归结到一个方面去。因为从思想活动来说,这分明矛盾得很。但是,我对叔叔的欺骗还记忆犹新,又不能不持有再度被陷进去的疑虑。我揣测着夫人的这种态度哪是真,哪是假,然而我无法判断。不仅无从判断,而且不知她做这种玄妙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琢磨出个道理来,可又想不出,有时只归咎在女人这两个字上忍受了。总之女人就是这样的,女人终归是愚昧的。倘若我想不开的时候,便总是归结到这里。
        虽然我这样蔑视女人,却又无论如何不能轻视小姐。我的理论在她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对她简直有着近乎崇拜的爱。看到我把这宗教上的语言用在年轻女人的身上,你也许会觉得诧异吧,但我至今仍然坚信着。一直认为真正的爱情,是同宗教心一样的。每当我见到小姐的脸,便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美好起来,一想到小姐,便仿佛觉得高尚的情操马上移到了我的身上。如果说不可思议的爱情有两端,那高的一端是触动神圣的感情的,低的一端是触动情欲的,那么我的爱情,的确是抓住了那高端的极限。当然我也是人,本身是离不开情欲的,但是我那望着小姐的眼和想着小姐的心,却丝毫没有沾染一点情欲的意味。
        我对那位母亲怀有反感的同时,却对她女儿的爱情越来越深,所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慢慢变得比刚来公寓的时候复杂了。但是这种变化只在内心里,几乎没有表露出来。不久,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发觉以前误解了夫人。于是我又觉得夫人对我矛盾的态度,无论哪一方都不是虚伪的了,而且也并非在交替地支配着她的心,两者一直同时并存在她的胸中。总之我观察的结果是,夫人愿意尽量让小姐同我接近,而同时又对我怀有戒心。这虽然有些矛盾,但是,怀有这种戒心的时候并不是忘记了或推翻了另一种态度。依然还是愿意让我们两个人接近的。只是提防这种接近不要超越她所认为的正当范围。那时我曾想过,我对小姐并没起过情欲的念头,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可是从那以后,我对夫人的反感却消失了。


    IP属地:湖北2楼2010-05-15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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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见我只顾买书,便劝我添些衣服。实际上我穿的只是农村土布。那时候,学生是不穿线织衣服的。我有个朋友,家里大概是横滨商人,家里有人过着颇为阔气的生活。有一回家里给他寄来一件纺绸小袄。大家一看都笑了起来。他害羞地作了许多辩解,把特意寄来的小袄塞在行李底下不穿了。后来大家又起哄故意让他穿。真是不走运,那件小袄爬满了虱子。大概他觉得正好吧,便把这件受人讥笑的小袄团成一团,出去散步时,顺便扔到根津的大脏水沟里了。那时我也去了。我站在桥上笑嘻嘻地望着他那所作所为,心里却丝毫没有感到这是很不应该的。
          从那时来看,我大约也算是个成人了。但是,竟连为自己添置些出门衣服这样的事情也不懂得。我有个奇怪的念头,总觉得不到毕业留胡子的时候,是无需为服饰担心的。所以就对夫人说,我需要的是书籍而不是衣服。她知道我买了很多书,使问我买的书都看了么?我买的书籍中有字典,当然也有应该看却一页也没翻过的,因此我回答不出。我发现,倘若买了不需要的东西,书籍也罢,衣服也罢,横竖是一样的。况且,我也正想以蒙他们多方照顾为借口,买些小姐喜欢的衣带和布料什么的。于是便把一切托付给夫人了。
          夫人不说自己去,而是要我也一起去。并说小姐也非去不可。我们这些当学生的,是在跟今天不同的气氛中成长起来的,那时还没有同年轻女人一起闲逛的习惯。当时的我比现在更是习惯的奴隶,所以多少有些踌躇,但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小姐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她那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又擦了厚厚的白粉,所以更惹眼了。街上的行人,都侧目看她。而且看过她后,又准是把视线转过来看我,弄得我很不自在。
          我们三个人来到日本桥(东京商业区之一),买了要买的东西。买的时候挑来挑去,没料到耽搁了时间。夫人故意叫着我的名字,同我商量怎么样。她常常把衣料从小姐的肩头竖着搭在胸前,叫我后退几步看看。每次我都是这件不行啦,这件很合适啦,用成人的口气谈论着。
          这些事情耽误了很长时间,待要回家时,已经该吃晚饭了。大概夫人为了对我表示谢意,便提议下饭馆,领着我走进一家叫木原店说书场的窄巷子里。这儿不但巷子狭窄,饭馆的房间也很窄。我对这一带情况一向不熟,而夫人如此熟悉,真叫我有点惊奇。
          入夜我们才回到家里。第二天是星期日,我一天没出门。星期一去上学,一清早就有个同学跟我开玩笑。他故意问我什么时候结的婚。接着又夸我的妻子是个标致的美人。好象我们三个人去日本桥时,不知在哪里给他看见了。


      IP属地:湖北5楼2010-05-1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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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后,我把这件事跟夫人和小姐说了。夫人笑了。她看着我的脸,说道:‘一定让你为难了吧。’那时我心想,男人到了这地步,就是受了女人的诱惑么?夫人的眼色使我只能这样想。此时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也许就好了。但是,我心里粘了一团优柔寡断的疑虑,刚要张嘴又突然停住,而且故意把话题岔开了。
            我把自己从当事人的位置上拉开,试探夫人对小姐的婚姻问题持什么态度。夫人明确地告诉我,这是两三句话就能决定的。然而她又解释道:小姐年纪还小,正在上学,所以她也不那么着急。虽然夫人嘴里没说,我却看出她似乎非常器重小姐的容貌。甚至她还露出这样的口风,如果想要决定,随时都可以定下来的。另外还有个原因,她只有小姐一个孩子,也不会轻易撒手的。话中的含意,也有是出嫁,还是招婿,尚在犹豫的意思。
            在同夫人的谈话中,我似乎觉得长了许多知识,然而,我却为此陷进了坐失良机一般的窘境。关于自己,我始终没有吐出一句话。我找了个适当的时机,打住话头,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刚才一直坐在一旁的小姐,还笑着说太过分了什么的呢,不知什么时候,已躲在对面的角落里,背向着我们了。我回过身子要走时,正看见她的背影。只看背影是不会得知一个人的内心的。我猜不出她对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她坐在橱柜前,从打开一尺多宽的柜门里好象取出什么东西,正放在膝上看着。在那打开的橱柜里,我看见了前天买的衣料。我的衣服和小姐的一同叠放在里面的角落里。
            我什么都没说,正要起身时,夫人忽然变换了语调,问我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什么呢?她问得那样突然,仿佛不反问一句便不会明白。当我弄清她的意思是让小姐早点出嫁是否妥善时,我答道,还是尽量缓些好。她说她也是这个意思。
            正当夫人、小姐和我的关系到了这种地步的时候,竟变成了另一个人注定地走了进来的局面。他成为这个家庭一员的结果,给我的命运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倘若没有他在我的生活道路上,恐怕也没有必要为你写下这封长信了。我束手无策地站着让魔鬼在面前通过,简直就象没有发现那瞬间的掠影将使我的一生变得暗淡。老实说,是我自己把他拉到家里来的。当然这必须要有夫人的同意才行,所以我一开始就毫不隐瞒地对夫人说了。但是,她不同意。尽管我认为带他来的理由很充分,可在夫人看来,那简直不能成为理由。因此,我只好硬按着自以为是的善意,断然地做了。
        


        IP属地:湖北6楼2010-05-15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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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我暂把这位朋友的名字称作K。我同这位K,从小就很要好。一提从小时候说起,勿需解释也会明白的吧,因为我们是同乡。K的父亲是个信奉真宗(注:日本佛教派别之一,创于十三世纪初,创建人亲鸾(1173-1262),允许食肉,结婚)的和尚,但他不是长子,而是次男,因此K被送到医生那里作了养子。在我的故乡,本愿寺派的势力强盛得很,所以在物质上,真宗派和尚要比其他人优惠得多。举个例子来说,如果和尚有个女儿到了适当年龄,便会由施主们协商嫁到一处宽裕人家。当然花费是不会从和尚的腰包里掏的。从这种意义上说,真宗和尚大体上都是有福气的。
              K的本家生活也很富足,然而是否有能力把次子送到东京去上学,便不得而知了。况且是否是为了便于送出去学习才去作养子的,我也不大清楚。总之,K到医生家当了养子,那还是我们上中学时的事情。至今我还记得很清楚,先生在教室点名时,K的姓忽然变了,大家都吃了一惊。
              K的养父家是个相当有钱的财主。他就是因此得到学费去东京的。我们并不是一起去的,可是到东京后,马上住在同一宿舍内。那时候,一间屋子里常常住两三个人。并排摆着共同起卧。K和我就住在一起。我们象是从山里捉来的动物似的,相互偎靠在兽栏里观察着外界。我们畏惧东京和东京人。但是,在六张席大的房间里谈论起来,却目空一切。
              然而,我们是严肃的。我们实际上想成为一个伟人,特别是K更要强。他出生寺院,常把‘精进’一词挂在嘴边。在我看来,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可以用‘精进’这个词来形容。我常常从心底里敬畏他。
              从中学的时候起,我就被他那玄妙的宗教啦哲学啦弄得糊里糊涂。我不知道这是他父亲的感化,还是受了他出生的家庭,即寺院这种特殊建筑气氛的影响,总之,他仿佛比一般和尚更具有和尚的性格。本来K的养父家是打算让他到东京学医的,他却固执得很,到东京来根本不是为了当个医生。我责问他,‘这不等于欺骗养父养母么?’他大胆地回答道:‘是的。只要为了道义,这是无所谓的。’那时他所说的道义,恐怕他也未必能理解。当然更不用说我了。但是,这个模糊的词汇,却对年轻的我们发着神圣的音响。虽然我们并不理解它的内容,可是内心却被一种崇高的情操所支配,在向往这个道义的热情中没有丝毫龌龊之处。我赞同K的学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赞同对于
          K有什么影响,只觉得他专心致志,即使我全力反对,他也会毫不动摇地走下去的。我虽然是个孩子,却很知道,由于我赞同他,所以一旦出事,我多少是要承担责任的。纵令那时没有这样的决心,在应该用成人的眼光回顾过去的时候,用最恰当的话来说,由我承担那部分责任,就是我的赞同所造成的后果吧。


          IP属地:湖北7楼2010-05-15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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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和我上的是同一学科。K若无其事地花着养父家送来的钱,走上了自己喜好的道路。在他胸中同时存在着瞒着养父的坦然和被发现也不在乎的胆量,我只好眼睁睁地瞧着,而他却比我更平静。
                头一个暑假K没有回家,他说要在驹込(东京地名)的某寺院里借一间房子学习。我从家乡归来已是九月上旬。果然他把自己关在大观音旁的一座肮脏的寺院中。他住的是一间紧挨着正殿的狭窄的斗室。他在那里随心所欲地学习,似乎很愉快的样子。那时他手腕上挂了一串念珠,我觉得他的生活真的渐渐象个和尚了。我问他,这是干什么的,他就学着和尚的样子用拇指一个两个地数着给我看,仿佛他就是这样每天多少次地数下去。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念珠是圆串,数到哪儿也不会有个完哪。虽然觉得无聊,我却常常在想K是数到什么地方,以怎样的心情才停下来呢。
                在他的房间里,我又发现了圣经。记得以前我常常听他说过一些经书的名称,但是关于基督教,既没有问过我,也没有提过,因此我有点惊诧。我禁不住问他为什么看这书,他说不为什么,也说过这样对人有益的书籍当然要读读啦。而且他还说如果有机会,可兰经也想看看呢。仿佛他对穆罕【囧】默德也饶有兴趣似的。
                第二年夏天,因为家里催促,他终于回去了。但是,专业的问题似乎他根本没提过,家里也没人过问。你是个受过学校教育的人,这类事情是可以理解的吧。一般人对于学生生活和学校规章都是惊人地无知。我们认为无所谓的事情,向来也不会对外人讲的。我们呼吸的又只是学生范围内的空气,所以习惯上总是想得多,生怕学校里的事情会不分巨细地流传到社会中去。在这方面,K也许比我更老练吧,他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离开故乡时,我们同路。一上火车,我就问他怎么样了。他答道平安无事。
                第三年,就是我下决心永远离开父母墓地的那一年夏天,我劝K回家,他没答应。他说每年都这样回去干什么呢?似乎他又打算留下来学习,我只好独自离开东京。我在家乡度过的这两个月,对于我的命运是怎样的波澜起伏,前面已有叙述,就不再重复了。我怀着一腔忿懑、阴郁和孤苦,在九月又同K相逢了。谁知他的命运也同我一样,发生了变化。他趁我不知道的时候,给他养父家写了一封信,坦白了自己的欺骗行为。据说他一开始就下了这样的决心。大概他盘算过,想迫使对方承认,事到如今也只好由着他爱搞什么就搞什么算了。总之,他在上大学之前,似乎就不想再对养父养母欺骗下去了,也许他认识到欺骗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IP属地:湖北8楼2010-05-15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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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K的信后,养父大发雷霆,立刻修书一封,严厉地斥责了欺骗父母的不肖之子,并声言不能给他寄学费了。K把信给我看了,又把与此前后接到的本家的信也给我看了。后者信中严厉的责难并不逊于前者,可能出于情理上对不起养父母吧,说他连本家也不放在眼里。为了这件事,K是恢复原户籍,还是讲些妥协话依然留在养父家,那是以后的问题,眼下得想方设法解决的,是每月必需的学费。
                  关于这一点,我问K有什么打算,他说准备去当夜校教师。那时候,社会上的门路要比现在宽得多,业余工作也不象你想象的那样难找。所以我想K是能够干下去的。但是,我还有我的责任。当初K违背了养父的意愿,正要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时,赞同他的是我。因此我决不能袖手旁观,便提出要在物质上帮助他。但是,干脆都给他回绝了。从他的个性来说,大概觉得自食其力要比靠朋友保护愉快得多吧。他说,上了大学还不能自立,那算什么男子汉!我不忍心为了尽自己的责任而挫伤K的感情,因此,便依顺了他,不再管他了。
                  不多久,K就找到了如愿的工作。但是,这项工作对于珍惜时间的他来说,却是难以想象的辛苦。他一面一如既往不放松地学习,一面又背上了新的负担,果敢地前进了。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刚强的他只笑了笑,一点不理会我的劝诫。
                  同时,他和养父家的关系渐渐变得复杂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连象以前那样同我说话的工夫也被剥夺了。所以我始终没能了解事情的详细过程,只知道事情越来越棘手。我又听说有人试图从中调解,他写信催K回家,而K回答说不行。虽然
              K推说正在学习期间不能回去,但这在对方看来硬是倔强。这样一来,事态越发变得险恶了。他伤害了养父的感情,同时也激怒了本家。当我不安地写信为双方调解的时候,已经不起任何作用。我的信如同石沉大海,连半句回音都没有收到。我也发火了。既然事已至此,原来就同情K的我,以后更不顾是非地站在K的一方。
                 最后,K终于决定恢复原来的户籍。原来由养父家提供的学费要由本家赔偿。但是因为本家也不再负担他,说是从此随你便好了。说句俗话,这就是断绝父子关系。也许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他是这样理解的。K没有母亲,在他性格的某一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继母对他的影响。我想如果他的亲娘还活着,或许他和本家的关系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的。他父亲当然是个僧侣,但是在不欠情这一点上,倒索性有点象个武士。


              IP属地:湖北9楼2010-05-15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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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的这场纠纷告一段落之后,我接到他姐夫的一封长信。K曾告诉过我,K的养父家同这位姐夫是亲戚,所以无论是在为他周旋的时候,还是让他恢复原籍的时候,他都很尊重这位姐夫的意见。
                    信里问我K以后怎样了,让我告诉他并说他姐姐很不放心,希望我能尽快回信。K喜欢这位嫁到外人家的姐姐,远远胜过继承寺院的哥哥。他们虽然都是同胞亲姐弟。但姐姐的年纪比K大得多,所以在K幼小的肘候,姐姐反倒比继母更象亲娘。
                    我把信给K看了。他没说什么,但却告诉我,他已经收到姐姐寄来的两三封大意相同的信。K当时告诉他们不必担心。这位姐姐运气不好,婆家生活不富裕,所以尽管怎样同情,却无法在物质上帮助弟弟。
                    我给K的姐夫写了大意跟K相同的回信。我在信中慷慨陈词:在关键时刻,我会竭力相助,请放心。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当然也有让为K前途担忧的姐姐放心的好意,但是也含有对抗蔑视我的他的本家和养父家的意思。
                    K恢复原来户籍是在一年级的时候,以后直到二年级的期中,大约一年半的时间,他是靠自己的力量来维持生计的。然而过度的劳累,似乎已经渐渐影响了他的健康和精神。当然那也是他刚刚脱离养父家,一些纠缠不清的问题造成的。他慢慢地变得感伤起来。有时他说,只有他一个人是在背负着世上的不幸而伫立着。倘若能消除这些不幸,他会立刻激奋起来的。他焦虑不安,仿佛觉得自己未来的光明,渐渐远离了他。大凡人在开始学习的时候,几乎谁都是抱着远大的理想登上新的旅途的。然而过一两年快到毕业时,便会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大都会在这时感到失望。这是自然的,K也是如此。不过他的焦虑却比一般人来得更猛烈。我终于想到重要的是要使他心情平静下来。
                    我劝他放弃那些多余的工作,现在应该多玩玩,为了远大的将来调理调理身体,才是上策。我早就料到倔强的K,是不会轻易听从我的劝告的。话一出口,比预想的还要费劲,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K一贯主张,自己的目的不在于学问,而在于培养意志,成为坚强的人。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必须尽量使自己处于逆境。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是想入非非。结果,他的意志在逆境中丝毫没有增强,人倒索性变得神经衰弱了。我拿不出办法,只能做出使他感到我是极为同情他的样子。终于告诉他,我也赞成他的主张,愿意同他一起寻求人生的道路(说实在的,这也并非完全是谎言,K的主张渐渐影响了我。他到底还是有力量的)。最后我提出要跟他住在一起,一同攀登向上的道路。为了折服他的倔强,我竟跪在他面前,费了很大劲,总算把他拉到我的住处来了。


                IP属地:湖北10楼2010-05-15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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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卧室附带一间会客室般的四张席大的小房。进门后要到我的房间来,必须经过那里,所以从实用观点来看,那间小房极不方便。我就把K安置在那里了。起初,我本想在八张席的房间里放上两张桌子,把隔壁作为共有。但是K说再狭窄也是一个人住方便,他自己选择了那间小房。
                      上面已经说过,开始夫人是不赞成我这样做的。她说,要是开客店,两个房客当然要比一个房客有利,三个人要比两个人更有赚头。但这不是做买卖,还是尽量别带来的好。我告诉她,不要紧,这个人决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夫人答道,就算是这样,不知他是什么脾气,我不愿意。但我诘问她,现在我还在添麻烦,不也是一样么?夫人只好争辩道一开始就很了解我的脾气。我苦笑了。于是夫人又换了理由,改口说不让带他来,是为了怕我不方便。当我问她为什么会对我不方便时,这次她又苦笑起来。
                      说实在的,我真没有必要硬同K住在一起。但是我总以为,倘若把每月必需的钱摆在他面前,他接受时一定会为难。因为他的自立心是那样的顽强,我把他安置在我的住处,便可以背着他,悄悄地把两份饭费交给夫人。但是关于他的经济状况,我是绝不想告诉夫人的。
                      我只谈了些K的身体情况,说他要是再孤独下去,性情会越发乖僻,顺便也把他同养父家闹翻,同本家脱离关系的许多情况都讲了。我告诉她们,我抱着一个快要淹死的人,决心把自己的热量输送给他,庇护他,因此也请夫人和小姐给他温暖的帮助。我就这样渐渐说服了夫人。但是我并没有告诉K,他一点不知道这前后经过。我倒觉得很满意,K慢吞吞地搬来了,我若无其事地迎接了他。
                      夫人和小姐亲切地帮助他收拾行李,做着什么。我心里暗暗高兴,觉得这一切都是出于对我的好意——尽管K仍是一副阴沉的表情。
                      我问K搬到新居后的心情如何时,他只说了句不坏。在我看来,便不是不坏了。以前他住的是阴湿、肮脏的北屋,饭食也同房子一样糟糕。他搬到我这里来,真可谓一步登天。他之所以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一是由于他性格倔强,再是由于他一贯的主张。他这在佛教敦义熏陶中成长起来的人,似乎总觉得衣食住行上的奢华,恰恰是不道德的。他勉勉强强地读过一些从前的高僧、圣哲之类的传记,养成一种动辄便要分离精神和肉体的习性。或许他甚至认为,鞭挞肉体就能增添灵魂的光辉哪!
                      我尽量采取顺从他的办法,我是在研究着把冰拿到向阳处融化。我想如果不久能融成温暖的水,那一定是他自我觉醒的时机到来了。


                  IP属地:湖北11楼2010-05-15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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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早的贴呀,我2022才看这部动漫,2010年的时候还在上初一,k死的那一集真没看懂,小姐为啥没去,咋感觉这女的故意的,向两面派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2-03-16 0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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