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十）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整个赛马场的上空，骑手们顷刻间策马飞奔而出。绿茵草原上，马蹄声轰然如雷，大地震动，马蹄声和高亢的呵斥声响成一片，交织成一首赛马曲回响在点苍山间。年轻的男儿们手握缰绳驾驭骏马奔驰着，追逐着，一时间，声势浩荡，震撼人心。
赛场上的竞争十分激烈，观赛的人们爆发出狂热的呼喊声，小伙子们在赛场上策马奔驰，奋力拼搏，姑娘们在看台上激动地欢呼雀跃，春心荡漾地挥舞着手帕或丝带高声尖叫，整个赛场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赵彩云站在看台上，探身眺望，努力搜寻在那群人马中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绛红色的身影在一群人马中时隐时现，极难捕捉。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一个着绛红骑装的身影被冲撞堕马，赵彩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定睛一看，发现那不是段延昭，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黑一白两匹马渐渐甩开众人，冲到了最前面。它们齐头并进，互不相让，驾驭他们的骑手分别是段延昭和张文谦！
观赛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热情的喝彩声。
段延昭方一马当先冲上前去，张文谦就一抖缰绳紧随而上。在灿烂的阳光下，两人已挥汗如雨，两匹实力不相上下的骏马喘着粗气，撒蹄嘶鸣。
赵彩云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骑在黑马上神采奕奕，身手矫健的绛红色身影。他手持马鞭，紧握缰绳，绛红骑装烈烈生风，一人一马如一道闪电般疾驰向前。段延昭赛马的英姿看着如此赏心悦目，可是一想到他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赵彩云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平安无事。
张文谦骑着皓月白驰骋在段延昭的身侧，此时他身上文质彬彬的气质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猎豹般的狂野凌厉。人们不禁感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哥赛起马来竟然如此生猛。
“快看！小侯爷冲到最前面去了！”一个女孩子激动地大声呼喊。
姑娘们纷纷挥动手帕为张文谦助威：“小侯爷加油！”
“那个骑黑马的也很不错！”另一个女孩子一脸倾慕地看着张文谦身侧身姿挺拔的绛红色身影，“那个人是谁？”
“像是太傅府的侍卫。”身边有女孩说道。
那女孩羞赧一笑，“他看起来好帅啊！”
赵彩云看着英姿飒爽的段延昭泰然自若地策马飞奔，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些，激动地欢呼着：“展昭加油！”希望这次行动能顺利完成。
“快看那骑黑马的红衣侍卫超过小侯爷了！”有女孩双手捧着脸蛋尖叫。
看着赛场上两人两马前后交替，相互追逐的矫健身影，那些原本矜持温婉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又吼又叫，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发出心醉的感叹。
“小侯爷太棒啊！”
“侍卫哥哥也好厉害啊！”
赛况迅速往白热化发展。段延昭和张文谦似乎决意一比高下，两人你追我赶，互相对峙，不甘示弱。
观赛席上段正翔兴致勃勃地望着激烈的比赛，捻着胡子笑得高深莫测：“今年的赛马特别精彩，看来文谦这次是遇到对手了。如果延昭也来参赛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三年前王子殿下曾在马擂中拔得头筹，那时候小侯爷带兵去平定三十六部的叛乱没有参赛。去年小侯爷在马擂上拔得头筹，而王子殿下却去了宋国游历。两人都是骑马好手，却一直没有机会同时参赛，要说哪个更胜一筹实在不好推测。”坐在段正翔身边的大臣说道，言语之间似乎透着些许遗憾。
“如果王子殿下和小侯爷能赛一场的话一定会非常精彩！相信绝不会比眼前这场比赛逊色。”另一个大臣颇为向往地接着说道。
又夏坐在几人附近的席位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并没有接茬，她姿态优雅地看着赛场中的激烈角逐，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丝帕，但是一双如幽谷山泉般的寒眸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坐在她周围的达官贵人知道她一向清冷孤傲，见她如此也不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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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十一）
赛马场上，张文谦再次冲到了前面，而就在这时段延昭的身子突然在马背上晃了晃。
“展昭！”赵彩云倒抽一口凉气，指甲掐进了肉里。他是不是有些体力不支了？
她强忍着冲进赛场的冲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段延昭，庆幸地看到他稳住了身形，驾驭雷霆超了上去，黑马红衣冲到了最前面！
看台上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眼看着两人两马离终点越来越近，看台上观众们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之前坐在贵宾席上的皇宫贵族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场地里突然响起马群惊恐的嘶鸣，参赛的骏马们四蹄纷踏，又跑又叫，骑手们有的被颠下马背，有的则极力勒住缰绳控马，可是仍然无济于事，场面乱作一团，发疯的骏马似着了魔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地纷纷奔向看台。
惊马事件起得诡异，来势迅猛，看台上的人们吓得不知所措，惊叫连连，如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奔逃，场面失去了控制。
段延昭和张文谦交换了一下眼神，控马随着混乱的马群而去。
此时的看台已是一片混乱，呼天抢地声不绝于耳，看台上的人蜂拥而出，负责驻守看台的侍卫们极力挤进人群护送皇宫大臣和贵妇千金避开疯马往外逃离。
张文谦率领数队侍卫赶来救援，口中高喊：“护驾！”
侍卫们兵分两路，一批侍卫冲进看台撤离人群，另一批则冲向龙辇和璟瑄宫二十辆马车护驾。
看台上，一大群人要跑出来逃命，又有数队侍卫要挤进去救人，结果想进的进不去，想出的出不来，有人开始抱头大哭，有人骂骂咧咧，有人甚至大打出手，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段正翔和其他坐得比较中间的贵族们更是进退两难，他们一起被堵在里面根本出不来，即使有贴身侍卫保护依然被惊恐乱窜的众人挤得东倒西歪，举步维艰。好好的赛马怎么会突然发疯乱跑？必定事有蹊跷，段正翔紧握的拳头已经关节发白。
段延昭混在前往马车的那批侍卫中，在侍卫们的掩护下以护驾为名，把从看台上逃出来的贵族与大臣送上马车，借机在璟瑄宫的二十辆马车中寻找国君。
这些马车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并且都有人看守，之前到达赛马场的时候，每一辆车都有达官贵人走出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父王会在哪辆马车中呢？如果一辆辆翻找，根本来不及，段延昭看着如长龙一般的车队蹙起了剑眉。
依照段正翔多疑谨慎的个性，必定会派人严密看守国君，而且他为了掩人耳目在藏匿国君的马车中也安排了心腹之人乘坐，到达赛马场后，那人也和其他权贵一起下车观赛，那么这辆车上的人会比其他马车上的多……
段延昭开始观察这些马车之前在地上留下的印迹，他发现有一辆马车的车轮印痕特别深，他向身边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数匹失控的疯马向那辆马车冲来，看护马车的侍卫欲驾车避开，却突然似被什么击中摔下马来。
眼看疯马就要撞上马车，车中跃出数人挥刀向疯马斩去，就在这时有侍卫前来阻止和挥刀之人战成一团。
段延昭趁乱纵身跃入马车，车中之人见有人闯入，立刻挥剑抵御，可是来者身形太快，出手如电，那人还没看清来人的样貌就被击毙。
马车中的卧榻上躺着一个身着锦衣，年约五十的男子，他形同木偶般纹丝不动，那熟悉的眉眼让段延昭眼中不由一阵湿热：“父王！”
那正是大理国君段正行，他听到段延昭的呼唤努力睁开眼睛，混沌的眸子中生起一丝神采。
看昔日神采奕奕的父亲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段延昭红了眼眶，哽咽道：“父王我带你离开这里！”
段正行虚弱地摇摇头，蠕动着嘴唇似在说些什么。段延昭把耳朵贴过去，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平安扣……崇圣寺地窖……令牌。”
“调兵令牌在崇圣寺的地窖里？”段延昭问道。
段正行点点头：“你……快去……取！”
“我先救您出去。”段延昭道。
“他目前……还不敢杀我。”段正行吃力地说道，“快……走！”
车外的争斗还在继续，与此同时一些如惊弓之鸟般的贵族与大臣在侍卫们的护送下陆续向车队而来，乱哄哄的一片，没有人留意到，有一个身影从一辆马车中跃出，跃上骏马混入侍卫队伍。

出行（十二）
看到赛马疯跑，赵彩云知道是段延昭的药起了效果。这是一种药丸，捏碎后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类似猛兽身上的气味，在赛马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段延昭和张文谦偷偷将药丸捏碎，气味就散发了出来，这种气味对于人的嗅觉来说是很难发现的，但是马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它们以为有猛兽出没，出于求生的本能惊恐不安地想远离这种可怕的气味。
果然随后跟上来的赛马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开始疯狂的踢踏奔逃。而皓月白和雷霆因为在前一天吃了含有麻痹嗅觉的药物并没有受到影响。
赵彩云见机行事，一边扯开嗓子高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一边趁混乱钻到人群里。
当她挤到贵宾席的时候，遇到了花容失色的又夏，两人挤在人群中想突破重围十分困难。赵彩云看到有数名侍卫赶来救援，但是需要他们帮助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她对又夏低语道：“快装晕！”
又夏倒是十分机灵，立刻明白了赵彩云的用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做得十分到位，真不愧是在狐狸群中混的，若不是事先计划好的，连赵彩云都会以为她是真的晕倒了。
她反应敏捷地扶住又夏，一脸紧张地大声对那些侍卫喊道：“侍卫大哥，又大人惊吓过度抽风了，快带我们去马车中，我会救治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说抽风心中不悦，又夏靠在赵彩云肩膀上抖了抖，赵彩云惊呼道：“啊，她又在抽了！”
侍卫们闻言赶紧护送她们突破重围向马车而去。要是这些达官贵人有什么闪失，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堂堂女官因惊吓过度而抽风，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又夏郁闷地蹙起了眉头，赵彩云在耳边低语道：“你不想困在这里的话，就继续装晕。”
赵彩云十分满意地看到又夏心不甘情不愿地紧闭眼睛，不再做出任何动作和表情。看来面子和性命哪个重要又大人心中还是很清楚的！
侍卫们带着她们避开疯马和慌乱的人群来到马车旁，又回去救援看台上的其他人，赵彩云将装晕的又夏交到马车边的侍女手中，让她帮忙将人扶上马车。
此时其他的皇宫贵族也在另几批侍卫和随从的护送下来到这里，马车边变得拥挤不堪。在侍女搀扶又夏的时候，赵彩云被挤过来的人群推了一个踉跄，忽然一个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的纤腰，那人拉住她的手，厚实的掌心温暖而熟悉，她抬眸一看，那人正是扮成太傅府侍卫的段延昭。他看着怀中的人儿，流露出心疼又关切的目光：“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和又夏顺利出来了。”赵彩云微笑，低声问道，“你呢，见到他了吗？”
“嗯！”段延昭点头，“他让我们去崇圣寺。”
“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里？”赵彩云满脑子问号。
“事不宜迟，你先跟我走，路上再告诉你！”
“好！”
车队附近乱哄哄的一片，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疯马四散狂奔，在这些马中有一匹黑马载着两个人，跑进附近山林中。
段延昭一边驾驭着雷霆在山道上奔驰，一边解答赵彩云之前的问题： “崇圣寺是大理国最有名的寺庙，大理历代国君中曾有数位退位后在那里出家修行，我爷爷就是其中的一个。父王告诉我，调兵令牌在崇圣寺的地窖中，要取令牌需要用到我送你的那枚平安扣。”
“平安扣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我的脖子上居然挂了一支军队！”赵彩云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脖子上的红丝绳，取出藏在衣领中的清翠玉环。
因为要扮成男装，手腕上不适合佩戴平安扣，于是她把它用红绳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段延昭低头看着怀中人儿衣襟前那抹轻轻晃动的清雅绿色，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当时母后告诉我此物是在崇圣寺中求得，让我随身携带可保平安，我当时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玄机。”
“你父王母后估计是已经意识到皇叔的野心所以也早有防备。”赵彩云说道。
“幸亏他们留有后手，段正翔才一直不敢对他们下杀手。”段延昭说道。
“我们要赶紧找到调兵令牌，看段正翔还能得意到几时。”赵彩云说道。
段延昭点点头，一抖缰绳，雷霆加快速度向点苍山西麓的崇圣寺而去。

出行（十二）
看到赛马疯跑，赵彩云知道是段延昭的药起了效果。这是一种药丸，捏碎后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类似猛兽身上的气味，在赛马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段延昭和张文谦偷偷将药丸捏碎，气味就散发了出来，这种气味对于人的嗅觉来说是很难发现的，但是马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它们以为有猛兽出没，出于求生的本能惊恐不安地想远离这种可怕的气味。
果然随后跟上来的赛马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开始疯狂的踢踏奔逃。而皓月白和雷霆因为在前一天吃了含有麻痹嗅觉的药物并没有受到影响。
赵彩云见机行事，一边扯开嗓子高喊道：“救命啊！救命啊！”一边趁混乱钻到人群里。
当她挤到贵宾席的时候，遇到了花容失色的又夏，两人挤在人群中想突破重围十分困难。赵彩云看到有数名侍卫赶来救援，但是需要他们帮助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她对又夏低语道：“快装晕！”
又夏倒是十分机灵，立刻明白了赵彩云的用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做得十分到位，真不愧是在狐狸群中混的，若不是事先计划好的，连赵彩云都会以为她是真的晕倒了。
她反应敏捷地扶住又夏，一脸紧张地大声对那些侍卫喊道：“侍卫大哥，又大人惊吓过度抽风了，快带我们去马车中，我会救治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说抽风心中不悦，又夏靠在赵彩云肩膀上抖了抖，赵彩云惊呼道：“啊，她又在抽了！”
侍卫们闻言赶紧护送她们突破重围向马车而去。要是这些达官贵人有什么闪失，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堂堂女官因惊吓过度而抽风，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又夏郁闷地蹙起了眉头，赵彩云在耳边低语道：“你不想困在这里的话，就继续装晕。”
赵彩云十分满意地看到又夏心不甘情不愿地紧闭眼睛，不再做出任何动作和表情。看来面子和性命哪个重要又大人心中还是很清楚的！

侍卫们带着她们避开疯马和慌乱的人群来到马车旁，又回去救援看台上的其他人，赵彩云将装晕的又夏交到马车边的侍女手中，让她帮忙将人扶上马车。
此时其他的皇宫贵族也在另几批侍卫和随从的护送下来到这里，马车边变得拥挤不堪。在侍女搀扶又夏的时候，赵彩云被挤过来的人群推了一个踉跄，忽然一个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的纤腰，那人拉住她的手，厚实的掌心温暖而熟悉，她抬眸一看，那人正是扮成太傅府侍卫的段延昭。他看着怀中的人儿，流露出心疼又关切的目光：“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和又夏顺利出来了。”赵彩云微笑，低声问道，“你呢，见到他了吗？”
“嗯！”段延昭点头，“他让我们去崇圣寺。”
“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里？”赵彩云满脑子问号。
“事不宜迟，你先跟我走，路上再告诉你！”
“好！”
车队附近乱哄哄的一片，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疯马四散狂奔，在这些马中有一匹黑马载着两个人，跑进附近山林中。

段延昭一边驾驭着雷霆在山道上奔驰，一边解答赵彩云之前的问题： “崇圣寺是大理国最有名的寺庙，大理历代国君中曾有数位在那里出家修行，我爷爷就是其中的一个。父王告诉我，调兵令牌在崇圣寺的地窖中，要取令牌需要用到我送你的那枚平安扣。”
“平安扣居然还有这样的作用！”赵彩云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脖子上的红丝绳，取出藏在衣领中的清翠玉环。
因为要扮成男子，手腕上不适合佩戴平安扣，于是她把它用红绳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段延昭低头看着怀中人儿衣襟前那抹轻轻晃动的清雅绿色，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当时母后告诉我此物是在崇圣寺中求得，让我随身携带可保平安，我当时也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玄机。”
“你父王母后估计是已经意识到皇叔的野心所以也早有防备。”赵彩云说道。
“幸亏他们留有后手，段正翔才一直不敢对他们下杀手。”段延昭说道。
“我们要赶紧找到调兵令牌，看段正翔还能得意到几时。”赵彩云说道。
段延昭点点头，一抖缰绳，雷霆加快速度向点苍山西麓的崇圣寺而去。

寻找令牌（一）
行数个时辰后，三座矗立在苍蓝青山点点白雪之间的米白色古塔渐渐映入赵彩云的眼帘，三塔之中中间的那座最高大，每层都是方形，有四个角，旁边两座略矮小，它们都是上下窄中间宽的造型，和上小下大造型挺直的中原塔风格迥异。塔后不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段延昭告诉她那座最高的米白色古塔叫千寻塔，另两座小的是它的副塔，这三座塔是崇圣寺的一部分，塔后不远处的那片建筑物就是大理国的皇家寺院，崇圣寺。
“这个塔名有意思，千寻，千寻，千里难寻！”赵彩云笑道。
“取名千寻塔是因为它层多塔高，不过你这个说法也很有趣，此塔是我大理国的圣物，确实千里难寻。不过在我看来真正千里难寻的不是它，而是……”段延昭嘴角上扬，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头顶的秀发。
赵彩云会意，嘴角噙着笑意，靠了靠身后宽阔结实的胸膛。
不多时，两人经过三塔来到崇圣寺前，只见那金色的琉璃屋顶下是以贴金青蓝色为主色调的彩绘梁柱，细白麻石铺地，青草石砌就的台阶，柱础佛台均用大理石汉白玉所做，这座金蓝、青灰、洁白，相辅相成的大理石建筑群，与宋国寺庙以红黄为主色调的装饰风格截然不同，透着浓浓的异族风情。
赵彩云曾听父王说过，大理国盛产色彩绚丽，质地温润的大理石，如今来到大理国，大理皇宫，点苍山的汉白玉观音，还有崇圣寺中的大量建筑装饰到处都大理石的身影，让人叹为观止。
两人走进崇圣寺，寺内佛殿众多，道路纵横，香客更络绎不绝，崇圣寺的地窖在哪里呢？
段延昭带着赵彩云沿着寺院中的偏僻小路七弯八拐地向里走，赵彩云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知他必定胸有成竹，也不多问，只与他一路前行。
须臾，段延昭带她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在一座大门紧闭的阁楼前停了下来，说道：“就是这里！”
赵彩云仰头看着那檐下的匾额，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藏经阁！”赵彩云看了看身边的段延昭，试探地问道，“地窖就在这里吗？”
段延昭微笑点头。
“门是锁着的。”赵彩云看了看门上结实的铜锁。
“这里珍藏着佛经典籍，不对香客开放，平时都是锁着的。”
段延昭拿起铜锁看了看，一伸手，对赵彩云说道：簪子可否借我一用？”
赵彩云抽出头发上的簪子放在他的手里，只见段延昭拿起簪子在锁眼里了拨弄了几下，咔嚓一声锁就开了。
“技术不错！”赵彩云赞许。
段延昭得意地一挑眉，推门而入：“跟我来。”
藏经阁内，书架林立，纤尘不染，种类繁多的经书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在书架上，看来这里平时经常有人在打理。
“你对这儿似乎很熟悉。”赵彩云见段延昭看着阁内布置眼神中流露出怀丝丝念之色。
“我爷爷曾在崇圣寺出家修行，那时我经常会到寺里看望他，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藏经阁翻阅佛经，有时也会给我讲讲他在大宋国游历的那些事情。他在圆寂前曾告诉我藏金阁下有一个地窖，此事除了历代大理国君无人知晓。”段延昭答道。
“原来如此。”赵彩云好奇问道，“大理国君为什么喜欢出家？”
“有的是看破世俗，有的则是为了远离纷争，也有的是因为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段延昭看了看赵彩云调侃道，“放心，我有佳人相伴是不会出家的。”
“谁在乎你出不出家！”赵彩云丢给他一个白眼。
段延昭带着赵彩云在林立的书架中穿行，来到其中的两个书柜间，他在大理石地板上踏着奇怪的步伐，然后伸出食指一点一戳，一股无形剑气自指尖激射而出，落在其中两块大理石地板的缝隙间，只听咔的一声，那缝隙打开一条窄长的口子，段延昭用手扣住口子边缘，用力一推，一个黑漆漆的可一人进出的口子出现在他们眼前，借着地面上的光线隐约可见口子里一路延伸而下后隐没在黑暗中的石阶。
“这就是地窖的入口。”段延昭猫下腰进入地窖口，顺着阶梯率先走了几步，查看一番，回头对入口边的赵彩云伸出手道，“下来吧！”
赵彩云拉住段延昭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走了下去。

附图，崇圣寺和三塔。

寻找令牌（二）
待赵彩云走进来，石板发出咔咔的声音将入口关闭，大理石地板恢复原状，仿佛不曾打开过一般。
在石板合上的一瞬间，地窖里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赵彩云拉住段延昭的手不觉紧了紧。
“别怕！”段延昭轻轻回握赵彩云的柔荑，取出一个火折子，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地窖，通道的石壁上装有烛台，上面插着一截蜡烛，他取下烛台上的蜡烛用火折子点亮，周围变得明亮起来。
他们一路向下走着，赵彩云借着橙黄的烛光环顾四周，地窖周围是石头砌成的墙壁，墙上有水珠凝结，顺着石壁时不时流下来，时不时能闻到一股怪异的东西发霉的气味。
又走了几分钟，他们终于到了到达底部。
地窖很宽敞，存放着一些大木箱子，瓶瓶罐罐，以及一堆堆积满灰尘，分辨不出原貌的东西正散发着阵阵发霉的气味。
赵彩云捏着鼻子蹙眉道：“这地方看起来许久没人打理了。”这地窖和她在大宋皇宫看到的藏宝室完全不一样，一点不像藏宝室，倒像个杂物间，还是废弃的多年的杂物间。下来之前，她对于这个隐秘的地窖有过各种想象，怎么都没想到这地窖居然是这样的。
看到地窖里的情形段延昭也很意外，只有历代帝王知道的密室居然是这样的。
惊讶归惊讶，找令牌的事不能耽误，两人开始在地窖中四下寻找，赵彩云好奇打量那些一堆堆灰扑扑的不明物体，轻轻拂去灰尘，烛光下，她看到璀璨的光芒，原来这些都是些珍贵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它们不知在这个地窖中沉睡了多久，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曾经被多少人争相珍藏，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被随意堆放在这积满尘土，发霉腐朽。赵彩云不禁感叹，这些大理国的国君们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两人在这堆物品中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调兵令牌，国君会将它藏在哪儿呢？
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大箱子间的缝隙里蹿了出来，和赵彩云大眼瞪小眼。
“啊，老鼠！”赵彩云惊叫一声，向后倒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墙上，背上一阵生疼，“哎呦！”
哗啦一声赵彩云身后的墙壁突然滑开，露出一个漆黑的门洞。赵彩云一个重心不稳向门洞内倒去：“啊！”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你还好吧。”段延昭看着怀中花容失色的佳人，熠熠生辉的星眸在烛火的映照下闪动着点点温柔的光芒。
“还好，幸亏你来得及时。”赵彩云回以感激一笑。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向门洞内走去，烛光照亮了墙壁上的汉白玉浮雕，熊熊火焰之上，旭日东升，彩云满天，有一凤一凰在空中盘旋飞舞，整幅雕刻看起来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这是一幅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图。”赵彩云仰头看着墙上的浮雕。
段延昭点头道：“传说天方国有一对神鸟，雄为凤，雌为凰。凤凰每五百年都要浴火重生一次，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与幸福，在经受火的严苛考验后，它们才能得以重生。新生之后的凤凰，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美丽辉煌更胜从前。”
“历尽磨难，置之死地而后生！”赵彩云轻轻呢喃，忍不住伸手触摸石雕。那头上有羽冠，身后带着三尾，在上空飞舞的是凤，在它对面与之盘旋飞舞，没有羽冠，身后只有两尾的是凰，“咦，这凤和凰的眼睛怎么不一样？”
段延昭闻声看去，只见那凤的眼睛雕琢得圆润有神，栩栩如生，而凰的眼睛中间却是凹陷进去，它没有眼珠！那凹陷处的形状像好熟悉。
“平安扣！”两人异口同声道。

寻找令牌（三）
赵彩云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平安扣，将它放入凰眼中的凹槽内，凰瞬间拥有了碧绿清澈的眼眸，一时间变得灵动有神起来，仿若随时会破壁而出，翩然离去似的。
咔的一声凤头上的羽冠翻转，露出一个黑色的类似虎豹外形的长条物件。
“调兵令牌！”段延昭星眸中闪动着难以掩饰的欣喜激动，伸手取下羽冠上的令牌。
闻言，赵彩云喜出望外，借着蜡烛的光芒，细看躺段延昭手掌中的这枚令牌，整块令由玄铁制成，做工极其精致，那虎豹的身上还有用错金工艺镶嵌着形状奇特的文字，那些文字在黑色的虎豹上闪烁着幽幽的金光，神秘而威严。这些奇怪的字，是白族的文字，赵彩云来到大理国后经常看到，但是不懂其所表达的意思。
“这令牌上写的是什么？”
“调兵之令，右在君主，左在西城。”段延昭用汉语轻轻读出令牌上面的字，“调兵令牌右半块存在父王处，左半块存在西城军统领处，左右两块令牌相合方可调动兵马。”说着他将令牌翻过来，令牌的背面是空心的，里面有不规则的凹凸纹理。
“这些凹凸纹理是用来勘验令牌的吗？”赵彩云问。
“聪明！”段延昭称赞道，“令牌后的纹理是相匹配的，只有两块令牌合二为一且严丝合缝，调兵之令方可生效。
“有了它我们就可以调动西城兵马，让段正翔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赵彩云莞尔一笑。
“是的，不过西城军归段正翔督管，西城军统领是段正翔的属下，虽然我们拿到了调兵令牌，但是想要调动他治下的兵马还要费些周章。”段延昭将调兵令牌放入怀中，牵起赵彩云的手，“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
“嗯！”，赵彩云取下凰眼中的平安扣，挂到脖子上。凤的羽冠迅速翻转，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两人走出门洞，咔咔一阵声响后，他们身后的墙面合上，门洞已经消失不见。
当他们回到赛马场的时候已是夜幕四合，贵族和大臣们都陆续返回，只有张文谦带领着侍卫们还在做最后的善后工作。
看到段延昭带着赵彩云共乘一骑而来，张文谦不知该怒还是该喜，迎上前去质问道：“你把子衿拐到哪儿去了？我四处寻找都不见你们的身影。”
段延昭道：“刚才事出紧急，所以我们只能不告而别，这里有你坐镇我放心。”
“突然说话那么好听，一定有问题，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张文谦一双丹凤眼斜睨着段延昭。
“小侯爷真乃诸葛在世，一猜一个准，不过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段延昭勾起嘴角笑道。
张文谦似笑非笑：“你一个劲地给我戴高帽子，准没好事！”
段延昭笑而不语。
明月渐渐升上夜空，张文谦带着二人回到永安宫，段延昭已换下侍卫服恢复成之前的郎中模样，段宁熙的车队因为之前道路受阻，走到半路又听说赛马场出现了疯马事件，于是原路折返，虽侥幸躲过了疯马之灾，但是心中对前往赛马场的张文谦以及郎中和药童十分挂念，此时听说三人回来，也不等侍卫去引领，急匆匆来到门前迎接，见三人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关切地询问一番后，嘱咐他们回房好好休息。
张文谦随段延昭和赵彩云来到他们药房的住处， 关上房门问道：
“人见到了吗？”
“见到了。”段延昭想起父王躺在马车中的样子不禁有些哽咽，“他让我去取东西。”
“你带着子衿不告而别就是去取东西？”张文谦问道。
“正是。”
“去了哪里？”
“崇圣寺。”
“国君好手段，居然把东西藏在那里。”张文谦问道，“拿到了吗？”
段延昭取出怀中的调兵令牌。
张文谦看着段延昭手掌中的玄铁兽形令牌，丹凤眼霎时亮了起来：“西城军的调兵令牌！”
段延昭颔首。
“你之前说有事要我帮忙，和这个物件有关吧？”张文谦问道。
“是的，届时需要你的北城军帮忙。”
“我就说，你一个劲地给我戴高帽子，准定没好事，果然是有预谋的。”
“难道你不想找段正翔算账吗？”段延昭看向张文谦。
“你打算怎么做说来听听。”

斗法（一）
段延昭讲述了他的计划。张文谦问道。“你想让我动用北城军迫使西城军统领调动兵马？”
“是的。”段延昭嘴角微扬。
“这个方法如果奏效的话，我们可以兵不血刃地克制住西城军。”赵彩云赞许。
段延昭对张文谦说道，“段正翔后来情况如何？”
“段正翔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看台，脸色铁青地赶去马车查看情况，将随行侍卫痛批了一顿，那些人跪在龙辇前磕头称罪大气都不敢喘。之后瑾瑄宫的车队便匆匆回宫。当时场面十分精彩，可惜你错过了。”张文谦回想起段正翔那七窍生烟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段延昭忍俊不禁道：“每年观音节，拜观音和马擂都是大理十分重要的仪式，近几年来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段正翔难得亲自主持了一次马擂居然出了这样的乱子，很容易让大理的子民怀疑他们的王爷是不是道德有亏，惹怒了观音大士，所以才使马匹疯跑，惩罚此人。”
“我突然有点同情段正翔，他本来想在人前装兄弟情深，结果弄得疯马成灾被人诟病。”张文谦微微上挑的眼稍漾起幸灾乐祸的笑意。
“段正翔必然会对今天的事有所怀疑，我们要在他发现调兵令牌已被取走之前采取行动前先发制人，否则我父王母后会非常危险。”
夜色正好，明月皎洁的清辉洒在璟瑄庄严华丽的殿宇上，看起来一片安闲恬淡，但是此刻殿内的人却正在大发雷霆。
“你们连个行将就木的人都看不住， 居然让人进了马车，我留你们何用？”段正翔额头青筋暴突。
“王爷恕罪。”守护国君马车的侍卫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段正翔丝毫不为所动，板着脸喝道；“来人呐……”
“王爷小侯爷带着北城军到皇城门口了！”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段正翔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小子想干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候爷说，赛马场疯马成灾，乃是有或国妖孽出现，观音大士震怒所致，所以他要清君侧，除……除……”
“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段正翔厉声呵斥道。
那侍卫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除……妖孽。”
“他说的妖孽是谁？”段正翔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电闪雷鸣。
侍卫一脸上了断头台的表情看着段正翔，不敢说一句话。
啪的一声，段正翔手中的茶盏碎成数片。
空气瞬间凝固，殿中之人噤若寒蝉。
段正翔脸色黑得像此刻殿外的夜空，对身边侍卫命令道：“罗苴，你立刻赶往叶榆泽去找西城军统领易长，传我的命令，让他带西城军前来皇城护驾。”
“是！”罗苴一抱拳，领命而去。
茫茫夜色中，一支铁蹄铮铮的队伍来到叶榆泽西城军营地，队伍中的士兵个个身着铁甲，严阵以待。为首之人身形高大挺拔，表情严肃，虽然样貌普通，可是玄铁盔下一双星眸却熠熠生辉，透着军人沉着睿智的气质。
西城军营地卫兵打量着来人，上前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西城军营地？”
为首之人拿出一块腰牌递给卫兵，说道：“我们是北城军，小侯爷命我等来此找西城军统领易将军，有要事相告。”
卫兵借着火把的光芒一看，这是北城军副将的腰牌，抱拳道：“将军稍等，我前去通报。”
“好！要快，军情紧急不容耽搁，否则你我都担待不起。”为首之人说话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
少顷，卫兵将人引领到统领营帐，西城军统领易长正端坐在案前看军报。易长年近半百，却目光如炬，斜眉入鬓，身材魁梧，浑身上下沉稳中透着一种凌厉的气势。
那人行礼道： “北城军副将展昭见过易将军。”
易长打量着眼前气宇非凡的年轻人问道：“找我何事？”
“沙摩部突然生变，北军前去平乱，但兵力不足，小侯爷命我前来请易将军派西城军前去增援。”
易长看了看展昭，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小侯爷，我的人马需要驻守西城，没有国君的调令不能擅自离开，请恕我不能从命。”
“小侯爷自然知道军中规矩。” 展昭从容不迫地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虎豹状的玄铁令牌，“您看用它调动西城军应该可以吧！”

斗法（二）
“调兵令牌！”易长眸光一闪。
“请易将军核验！”段延昭递上令牌。
易长接过段延昭手中的令牌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相似的材质，相似的外形，镶有错金白文，这是由西城军统领保管的另半块调兵令牌。
两块令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俨然一体，一只完整的呈奔跑状的玄铁虎豹威风凛凛地立在易长的手掌中。
“现在您可以派西城军去沙摩部了吧。” 段延昭说道。
易长端详着手中合二为一的令牌，问道：“如今国君身体抱恙，国事借由王爷代为管理，满朝文武都见不到国君的面，小侯爷是如何得到这块调兵令牌的？”
段延昭压低声音道：“此令牌乃是王爷代国君所授。”
“王爷？”易长炯炯双目看向段延昭，带着询问的目光。
“是的。”段延昭意味深长地看着易长道，“国君已经将调兵令牌交予王爷。”
“此话当真？”易长问道，王爷终于兵权在握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调兵令牌交给小侯爷？
段延昭似乎看出了易长的疑问，抿唇一笑：“将军如果对调兵之事有所疑虑的话，可以派人前往皇宫向王爷确认。”
易长心中思忖道：“如果派人赶去向王爷确认，这一来一去要花不少时间，要是并非王爷授意调兵还好，但如果是真的，那就是耽误军情，这可是大罪。”
段延昭见易长还有些犹豫，继续说道：“小侯爷已经答应与王爷合作，王爷将令牌授予小侯爷作调兵平乱之用，西城军如能和北城军通力协作收服沙摩部，必是大功一件。
“原来小侯爷已经站在了王爷这边。”易长思索片刻道，“既然小侯爷有王爷授予的调兵令牌，易长自当服从军令，率领西城军随展将军赶往沙摩部，协助平叛。” 一直以来，因为怕耽误军情，在军队里只会验证调兵令牌的真假，而不会去向国君确认，只认调兵令牌已成惯例。既然无法分辨调兵是否为王爷授意，他就按照惯例来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沙摩部营地，数以万计的兵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乌胄银甲，长枪林立，火把的光芒将夜空映照成一片殷红，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波罗一身银色甲胄，肩披厚重红袍，骑在一匹棕色骏马上，看着面前精神抖擞的兵马，神情沉稳，似一井无波之水。
“将军，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一名黑衣骑士，向波罗汇报告。
“等西城军出现，给我狠狠地打！绝不让他们离开。”波罗沉声道。
“是！”
几个时辰前，摩挲部统领波罗正在府邸翻阅兵书，一只鸽子飞入窗户，落到他的书案上，这只鸽子黑羽红爪，头上有一簇幽蓝的羽毛，对他咕咕地叫着。
“蓝顶儿！”看到鸽子时波罗十分诧异，这是延昭驯养的信鸽，他让蓝顶儿送信必有急事。他抓住鸽子，取出竹筒中的纸条细看。
“段正翔，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波罗将纸条攥紧，黑眸中似有火苗在燃烧。
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段正翔为了排除异己，陷害他的父亲结党营私，他们全家因此被关押受审。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身陷囹圄的时候，他的未婚妻般若，也因父亲遭段正翔的党羽陷害被抄家，她被卖入青楼，不得赎身，他在狱中听闻这个消息心急如焚，可是却一筹莫展。
就在最绝望的时候，段延昭前往那家青楼，以重金抢下了般若，使得其他人对她无法染指。
得段延昭和张文谦相助，半年后，他和般若的父亲终于沉冤得雪，官复原职，般若平安回家，他也回到了军营，因屡立战功被封为骠骑将军，镇守沙摩部。
之前种种，今日他都要向段正翔讨回来。

斗法（三）
易长按调兵的规矩留下三分之一的人马驻守营地，然后带领西城军和段延昭一起赶往沙摩部。
队伍在漆黑的夜晚极速前行，沙摩部高大的城楼在不远处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突然间四周火光亮起，千军万马向他们涌来，战马的铁蹄声，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是沙摩部的人马来袭！”段延昭对北城军命令道，兄弟们跟我冲啊！”北城军随着他冲向沙摩部的军队，但是北城军人数太少与沙摩部相比实力悬殊，被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北军队伍被沙摩军吞没。
易长吃惊于沙摩部的实力，见对方已成包围之势，情况危急，立刻命令道：“西城军听令，全力迎战，拿下摩挲部！”
“是！”西城军领命，在易长的率领下与沙摩部交战。
两军对擂，金戈铁马生死搏斗，铿锵有力的刀剑激鸣，战马的嘶吼，一切在火光中已经成了赤红色，晚风席卷着空气里的血腥气吹过沙摩部上空，那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波罗穿着银色盔甲，骑在战马上，手握宝剑，身姿矫健地出现在易长面前。
易长举起战刀朝波罗劈砍而去，波罗动作敏捷地出剑格挡，两人如杀红眼的野兽纠缠搏斗，易长孔武有力，气势汹汹，波罗灵活矫健游刃有余，两人一番对战难分高下。
“波罗，国君对你多加信任让你驻守沙摩部，没想到你居然带兵作乱！”易长怒斥道。
“段正翔软禁国君，妄想君临天下，我沙摩部将士绝不臣服此等贼子。”波罗义正严辞地回敬他。
听到波罗的话西城军士兵发出一片惊愕之声，他们的王爷居然软禁国君！
“王爷与国君兄弟情深，哪会做这种事。波罗，你带兵作乱还妖言惑众，罪该当诛！”易长见状急急呵斥，打断波罗的话，对西城军将士说道：“兄弟们不要听他的鬼话，和我一起冲上去，收服沙摩部，本将军重重有赏！”
“妖言惑众的应该是段正翔吧！”突然从沙摩部军队中出现一人，只见他身穿玄铁盔甲，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一双星眸在夜色中熠熠闪光，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敬畏的王者气质。
“殿下！”军中将士惊呼道。
易长惊诧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段延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段延昭的这身装束他认识，那个找他调兵的北城军副将居然是王子殿下所扮，难怪他之前觉得此人有莫名的熟悉之感，他不是在宋国游历吗？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
段延昭对众将士们说道：“我昨日见到了父王，他亲口告诉我，是段正翔将他软禁。他把西城军的调兵令牌交给我，让我调动西城军铲除段正翔的势力，前去救他。”
随后，段延昭看了看易长的表情，嘴角微扬，像逮到老鼠的猫：“易将军亲自核验了我父王交给我西城军调兵令牌，而此物只有国君钦赐才能得到。”
易长背上冷汗阵阵，为求自保，他马上非常识时务地说道：“末将确实收到了国君的调军令牌，西城军愿听后殿下指令，前去营救国君。”
“易将军，深明大义，真乃国之栋梁。”段延昭连声赞许，又对二人说道，“既然沙摩部和西城军都是护主之师就不要再互争斗下去，我们应该保存实力，一致对敌才是。”
“殿下说得是！”波罗和易长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命令士兵们停止战斗。
两支军队的士兵十分训练有素，见自家将军发出停战命令，立刻放下武器停止了争斗，迅速归队，肃然站立，等候指令。
段延昭锐利的目光掠过面前黑压压一片的两军钢铁之师，手一挥，波罗拿出怀中的卷轴展开，朗声读了起来。
“段正翔软禁国君，把持朝政；欺上惑下，结党营私，诬陷忠良；党羽暗插各地，行谋杀暗刺之事……”
波罗的声音铿锵有力，浑厚威严，读到“诬陷忠良”这四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透着强烈的愤怒，他的声音回响在战场上空，给人振聋发聩的感觉。
当听到“党羽暗插各地，行谋杀暗刺之事。”这句话时，沙摩军中不知哪个士兵突然喊了一声：“段正翔派杀手暗害我父母，只我一人逃出来，差点饿死在路边，幸运被将军所救。今天我要随将军杀到皇城，找段正翔报仇。”
“三弟，你怎么在西城军中？我找得你好苦啊。”沙摩部的一个士兵看着西城军中一个少年士兵喜极而泣。
“大哥，真的是你！”少年端详着那个士兵激动地呼唤道。
“你知道吗？那个陷害我们父亲，弄得我们家破人亡的那个人就是段正翔。”那沙摩部士兵咬牙切齿地说道。
“居然是他。太可恶了，妄我们为他打仗卖命，他居然残害我家人。”少年士兵的目光中升起仇恨的火焰，“我要找他讨回这笔血债！”
沙摩部士兵激动地说道：“我们一起去。”
“好！”少年士兵斩钉截铁地说道。
军中士兵听到几人的对话，无一不被现场复仇的气息所感染，虽然他们没有被段正翔陷害过，但是心中对此人的卑劣行为已经极度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