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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晒戏〗鹤唳讵闻:婚礼群戏 —— 「无人非冤,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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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 英 若 兰 ·


来自iPhone客户端37楼2022-02-1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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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旧 年 婚 ·
       


    来自iPhone客户端39楼2022-02-12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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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是独属于年轻人的快乐,而峋石各异,竹柏掩映的小院向是僻静的,它自然形成一处孤景。在这处孤景中,安放着数年的竹魄、梅魂,安放着于异乡漂泊的野雀,亦安放着故国的遗俦,今世的谢英氏。热闹不再属于她,她满含更为复杂的一类事物,譬如端淑的品貌、内敛的心神。谢字冠在她的名姓前,点昭着她为夫族奔忙半生的责任,而更为隐秘的那些,曾独属于前朝旧事的赫舍里呢?那些不可彰视的、血缘中的责任,她只可缄口不言。这样的缄默已深沉地纂刻于谢英氏的骨血中,她长久地背负着这些不可明言的责任,继而于胸怀之内修养出一副沈静的面目。
         他父子二人在厅外膝谈时,谢英氏是遥立园中,半含感慨的心绪,目睹廊下两道高矮的身影。那高与矮较从前是调转过来的,此时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姿已远胜当年御选的良婿,也许是因为这份徽荣,她对抚育的独子感到十分欣慰,进而追忆起与之相守半生的丈夫,及远行已久的旧年。久而未见的昨日是何种光景,是光绪年间御赐的恩诏和朱剪的喜字;还是赫舍里年轻的新妇面上腻腴的脂色;抑是珠翠顶冠上的膺荣,或尝与舜初同念的君臣山河?但旧诏与新妇同老,翠冠的明珠蒙尘,而山河……谢英氏行至昏黄,顿感她泰半的回忆掺杂在风霜雪雨中,已明灭难辨。飘摇如晦的旧朝如同期年前便已旧的月,虽则已旧,但仍披以年华的柔光,在一日日的轮空中扮作新装。旧月新霜,她想。洇开了、破碎了、并不圆满的月,也是昨日珍之重之的月,是而今令人倍感追思,常挂心怀的月。然而此际,只有厅内慢缓的乐声驾乘熏然的风吹来,嘈杂的阔论与贺声也渐低沉下去,隐没在苍青的屏障间。
         陈府的义子与聂氏的遗孤喜结连理,新月与旧月交叠了。
         “燕尔新婚,不免常有佳乐,旧曲重听,却犹似当年。”
         待至琰君行离了,她才向若年前的尊前客平静地阐白着心绪,携手款步,走到稍显静默的一角。此二人花发相望,眼尾的沟壑内嵌顿着较对镜更熟稔的情思,而目中却是濯尽波潮的淡然。谢舜初提笔座下,将饱酣的墨豪泼,而谢英氏则并立于他身旁,替他拂去衣肩皱印,施以惯常的淡笑。
         谢英氏将她夫婿的赠礼收起,遂迈步向前厅。正逢此刻聂氏会宴中,暗涌的势头各捐瞩目,再配上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借而替各自暗藏胸腹中的欲望镌上合理的铭文。在祝声中,她恍可闻光绪年间的祝词,这二者也惊人地肖似。命薄缘悭的眷侣。谢英氏转而以端仪的笑,无声抚过颈下长踞的一对蝴蝶样盘纽,继而将手和蔼地轻靠在聂氏的掌背,这位慈爱又可亲的长者,在或期许的盛赞,或旁观的窥伺下,已赠予新眷一份满含深意的贺仪。
         “今日是佳侣的好景良辰,我同舜初此礼劳聂小姐转交陈大公子。长辈们无以为赠,你谢伯父题此墨宝,聊算赠你二人新婚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40楼2022-02-12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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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四 •
        《 短 歌 行 》
                 聂 尘 英


        来自iPhone客户端41楼2022-02-12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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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聂 尘 英 ·
                 


          来自iPhone客户端42楼2022-02-12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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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短 歌 行 ·
                   


            来自iPhone客户端44楼2022-02-12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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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观某年某记的旧照,可想而见:民 国也该有高天泼火,有赤彤的残阳,亮堂堂地烧到年轻女人的颊边。她的嘴唇原是有类状高原红的,生动的颜色,才应分毫寸厘地洇深,才至于如今映像,同谢英氏平秀的肩颈绸花,一封枣红厚封,并交握的关节,齐齐显成灰暗的团影。只是,聂尘英先生的眼睛很鲜亮,从不局促于死纸,仿佛一沓魔法士附赠的动画卡,始终烁着光,一星一星,几道地溢漫,就这么流到百年。
                 但可供诗人闲对岁光,荒学敛收,便供蠢客多取殷鉴的前昔一幕谢留贺仪之后,聂先生就掸掸白纱,从人海中爽利地逃出,再钻融进伴娘香怀的丰采——这是第二张,尚算清楚的黑白照片。它也是王海声的吃饭家伙,总难免因人随境的,潦草在语焉不详的“感情生活”。甚至,其中何握川亲捧就的粉漆金婚书,新郎陈虞峰在笑谈间的一低头;以及不具名宾客的粗眉野目,倏削而薄地,俱束锢在王海声的手中时,都无处可教后人深铭,毕竟非神来一笔, 也劳不得英 雄牌钢笔,从事党 史编录几十年,他偶尔于聂、蒋与陈的联结中窥索,从当时记述的,盛壮的仲夏婚礼扬帆,也难免回眷第一者的初萌的事业况味,剧变、 孤寒,和惊涛一线。毕竟大半人的奔逃,不能张目,掉头一去,是洋犬的枪烟礅雨,死寂标价人 命。他们买不起生机,托聂君从脊梁生拔出最有力的刀,隔绝在枪 炮前,继续运转。飞刃中有崭新的鲜花、婚服、稚嫩的敷衍、严防死守,两三山即成一句阅历的经验,腾挪跌宕,和沪地的虫罗对刀 枪,隐见灼火。
                 王海声心口镌着红旗。在三万六千个日夜后操刀,经年的冷板凳沉潜,笔者竟然慨叹,只是一行大事记,却常常让人写得艰慢,又动情。这是第十八次动笔,第一次看这组照片。
                 在海蓝四号楷字印着“1921年,以聂尘英、蒋芸臣的掩护下,由谢东君组 织 中 共 一 大 代 表安全撤沪”的本页,他的钢笔迟顿一下,泡茉莉香片的水壶叫起来,“嘶、 啾——啾啾啾啾啾” 的声音。可着墨再庄严,再悲壮,后来一堆还活着的教育家、社 会活 动 家,包括聂尘英的几页日记,业已证明英雄的白 骨 遗 骸,也不全结于简单的孤寒。
                 像狗死了,会思念两岁的骨头,华 侨死了,会爱怜盘桓去故乡。
                 譬之对第三张照片,暗黄的色调。蒋芸臣接住洁白的花球,他们在华懋的彩门下放声大笑起来,聂被簇拥在西装与洋裙中间,白纱像一朵落地的云。譬之有很多名头的人说,聂先生每谈起当日,除开替代表们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欢悦,还有关乎年轻的拙劣,总想着草草带过,姿势含蓄,脸红一大半。譬之《聂尘英日记(全)》中的片段:
              “穿着婚服,我一直在笑,婚礼是很美好的事宜。”
                 “我把花球抛给了她,这是第一想头。冀望蒋君,以及远方的谢,能共我同有此际。”
              王海声阖上笔盖,不知道谁的蓝牙联到电脑,响起特洪亮的录音念诗童声,念得真叫一个山路十八弯蜿蜒曲折,是陆机的《短歌行》,从“岂曰无感,忧为子忘”开始,男人心想,还有后半篇呢:
              我酒既旨,我看既臧。
                 短歌可咏,长夜无荒。


              来自iPhone客户端46楼2022-02-12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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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五 •
                《 采 薇 》
                           蒋 芸 臣


                来自iPhone客户端49楼2022-02-13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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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蒋 芸 臣 ·
                         


                  来自iPhone客户端50楼2022-02-13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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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采 薇 ·
                          


                    来自iPhone客户端51楼2022-02-13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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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寸小楼,二楼木地板年久失修,被人踩动,吱呀作响。蜿蜒的红木楼梯是一道险峰,扶手已被磨得锃亮,火炉子盘在厅堂中央,铁皮烟囱,发黑的管道通向屋顶——甫一转圜,焊死,溢出多余的铁、一团一团封锁在接口。而后管道贴近墙边,穿过黄旧玻璃窗中挖开的孔洞,雾白色的烟袅袅升高,散在凛冬的大雪里。
                         今日有约。她下楼梯很慢,腿脚似乎不太利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靛色布鞋的脚,然后是两截略空的裤管和微凸的膝盖。妇人体态周正,短鬓发拢在耳后。一个黑色缠着花线的发箍架在灰白的颅顶,她方才正在楼上小书房内办公,玳瑁老花镜仍架在鼻梁上。不拄拐杖,下到第五节楼梯时抬头:来人是报社的记者,恭谨地站在门口脚垫上,塑料袋妥帖地包好手上的伞。便和煦地笑起来,说,随便坐,可以不换鞋。家中不太讲究,小同志多担待。
                         他们坐下谈话,蒋芸臣为他们泡茶,是滇红,大叶的茶水在滚水中起伏,暖意袭人。家中简朴至极,矮矮的木质茶几上摆着茶盘与玻璃杯,一束插在玻璃器皿中的花。薄薄的彩色针织垫子铺在沙发上,接触到疑惑的眼神,她笑,说没有别的爱好,只织些家用日常,自己做的,也自然喜欢。厅堂的尽头连接窄小阳台,瓷砖地板,摆着几个泥瓦盆,种着蔬菜,也养两株吊兰。
                         来人的采访,总避不开过往的云烟。那些旧日的年岁铁画银钩,镌刻在她心脏最深处,也伴随着日月与她同醒同眠。此刻谈论,她却善意地隐去一些不应当被历史铭记的细节。
                         民 国十年的那日,锣鼓喧天、宾客盈门。雪白的婚纱,聂先生画着新娘的妆容,腼腆却利落。而她尚是未出阁是少女,养尊处优,懵懂地选择自己的道路,思及“奋斗终生”与“鞠躬尽瘁”,在熙攘的追求真理的人群中跌撞。陈先生的那种英武早早就被雕刻进他气质里,刀刻斧凿一般的面庞与聂先生正相称,她为聂绾发,亲手给她点上口脂;为聂高兴,陈虞峰算作良人,被称赞道“镂冰劚雪”,为人刚正,可托终身。
                         回忆那琉璃的酒杯与琥珀色酒液,系带的白色长裙、裸露的肩脊。“她时常提起那颗被她接住的花球,一连提起四遍,感叹着自己的好手气,可又并非是单纯的高兴,笑容中总夹杂着伤婉。”
                         伴娘只她一人出席,跟随西洋的仪式,陪伴她的革 命挚友。细窄的高跟踩在地上,宾客举杯欢笑,恭贺新禧。芸臣一直记得那束白色的花,“白色的雏菊,有几支白玫瑰、白百合:扎得很好,包裹着闪光的云绸,十分轻巧的。我很喜欢。”
                         然而报社似乎更为关心东君的去向,掩护过程的细节、谎言的由头与争分夺秒的撤退。似乎这些内容本就蕴含着宏大的音乐和信仰,令她感到心惊胆战——纵使在她身上萦绕的更多是宠溺纵容,不是刀兵斧钺,她仍对此记忆犹新。可她并不过多地引论,也不尝将这段碎玉般的历史当做谈资,相信书信里的留言与历史的公允,她愿意为历史粉饰太平,只叫后人去蛛丝马迹中猜测真相。这段故事,从她口中讲出,哪怕说得再精彩也未免少一些血性,多出旁观者的凉薄。她不愿如此辱没。
                         聊及末尾,她似乎并不能再回忆起什么,看起来略微有些疲惫。眉眼间的褶皱轻轻垂耷着,温和地与采访者送别。孤单的小楼里,她躺进铺设着毛垫子的躺椅里,打开收音机,芸臣一瞥目,正透过昏黄的电灯看见墙上挂的书法作品,正是《采薇》。
                         这是她从小就学会的歌谣,曾经唱给一些人听,为叫押韵,擅自改了词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她似有所感,耳畔仿佛有人附和,于是叫下半段念出来,低低地,淹没在振奋的收音机歌曲里。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来自iPhone客户端52楼2022-02-13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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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六 •
                        《 远 方 的 祝 福 》
                                   谢 东 君


                        来自iPhone客户端57楼2022-02-13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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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 东 君 ·


                          来自iPhone客户端58楼2022-02-13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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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远 方 的 祝 福 ·
                                    


                            来自iPhone客户端59楼2022-02-13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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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各位老师辛苦了!”
                                 片场外围的人簇拥进来,把庆贺杀青的花束送到演员们面前。热热闹闹的,大工程,终于结束了。各做各的事,有人商量聚餐的地点,有人忙着收拾片场,有人已经离去。唯她望向船外,正好见一轮夕阳。
                                 太阳还是一百年前的太阳,半溶进水里,像颗流淌的咸蛋黄。水波还是一百年前的水波,荡啊荡,把霞光剪成一缕一缕,一块一块,碎掉的光影间隙里,拼出一个女人的剪影。水纹渐渐微弱下来,清楚了——长而浓的眉,线条尖利的杏核眼,嘴角略微垂下来,显得很倔强——像,太像了。金念曙*「1」的女儿曾凝望她,浑浊的眼里倒映的是记忆里外祖母的面容。老人带她看谢东君的照片,一张三人的合照,听说也是那三个女战 友唯一的合照,在其中一人的婚礼上拍的,照得很草率。然而她们都没想过以后再没机会补拍一张。她走近瞧,果然没拍好,只有中间的女人在笑,这是聂尘英。她知道这那场婚礼的新娘子,会议的幕后功 臣。是她把盛大的婚礼提前,以此吸引上海的警 力,让同 志得以撤离。再将一杯酒泼到谢东君裙子上,送她离开,因此谢东君才随其他同 志登上前往嘉兴的火车。好可惜啊,她想,这人本来也可以去的。再看生卒年,原来牺 牲得也很早。有多少无名英 雄 奉 献 者?和尘土一样多。
                                 聂尘英左边是蒋芸臣,她不认识。谢东君站在右边,一副将笑未笑的样子。原来她在看镜头后的摄影师,这才走了神。镁光灯闪过后,她会对充当摄影师的伴郎说:“钧台兄,再照一次”,然而没有下一次。婚礼的进度很快,她也要立即离开。
                                 照片发黄又有虫蚀的痕迹,隔着博物馆的厚玻璃,她看不真切,俯身离得更近,她要演好她。模模糊糊地,百年前的谢东君也在看着她。湖面盘亘古盘旋的风吹进来,将她从遐想中唤起,低下头,微波仍旧一起一伏,女人的影子又碎开了,又清晰了,如此已往复百年。湖面浮上谢东君的脸。她坐在窗口,望着那艘画舫渐渐驶近。会议暂停,大家表面是一副游湖的闲适模样,实则绷紧了弦。她却想起聂尘英。一天的紧张议程不能分心,这是她第一次想起她。百年之后,会有人将这场婚礼和这场会议联系起来吗?百年之后,百年之后,那时是什么样子?她想得太远了,或许尘英只是在想嘉兴是什么样子。她保存了签字的钢笔,这是她个人,也是代表参会众人送给聂尘英的结婚礼物。
                                 聂尘英错失了这次会议,谢东君却并不为她可惜,反而祝福她,祝福她们共同的未来。从前,她是忧愁、甚至反感女伴的婚姻的。多少女人因为步入婚姻而隔绝在世界之外,是被动的,有时候也是主动的,总之谁也无能为力。她害怕又厌烦,她们嘴里总离不开丈夫孩子和家务。有什么东西将她个他们隔开了。但聂尘英不一样。她似乎感受到远在天边的她的脉搏,正和自己一起跳动。如同有一道流着热泉的地脉,将她们隐秘地相连。聂尘英也在期盼,湖心的红 船。将掀起多大的波浪?
                                 这时,去打听的同志回到船上,说刚刚的船只是寻常富商游乐,此刻已经缓缓离开。众人才放下心来。将麻将收下去,文 件重新放在桌子上。现在是最后的章 程,红 船会将诸人渡到对岸。他们将是掌舵的人啊!
                                 是谁在啜泣,是谁先开口歌唱?一个,两个,一群人,无数个。这是茫茫大众的声音。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
                              她环顾四周,知 识 分 子,仁 人 志 士,学 者,战 士。男人,男人,男人。男人也会掉泪,声音纷纷颤抖着,轰隆隆,轰隆隆,一道道闷雷,春天的雷,撞击着厚厚的云墙壁,催促万物生长。长啊,长吧!
                                 她反而是最沉静的一个。她只是发抖,胸膛并喉咙一同发烧,她心里有一座火山,又酝酿着久旱后的大雨。轰隆隆,轰隆隆,暴风雨要来了,暴风雨会来的!在一众低沉的男声中,她的声音像突破云层的闪电,格外清亮——
                              这是最后的斗 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 特 纳 雄 耐 尔
                                 就一定会实现
                                 英 特 纳 雄 耐 尔,就一定会实现!
                              注:
                              「1」金念曙,谢东君与金钧台之女。


                              来自iPhone客户端74楼2022-02-13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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