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故梦的窗中，碧瓦飞甍重叠影现於眼前，好似峨眉冬雪、雾障弥生——蝉声仍能可闻麽？重阙已禁囿住他，祗有短笺片字偶从朱墙迢递，帝姬的可悲或许便在此处，肆意是不许的，天地仅是这样窄小的华丽樊笼。】
【那自己呢？何故飞蛾扑火、自堕囚牢？泼天富贵与翻云覆雨的权势从来匪我所求，再论椿萱怜女甚之，拒绝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大抵是苇丝太过坚韧，缠缚住了剑霜，一点一点绞杀尽青锋冷意，以致妄生凡心，要向无情大道讨一隙希望，求他宽赦弟子眷恋红尘、渡涉情海。】
【夤夜寂寂，冷月与凉飔为伴，拂开砖地间交横藻荇，但见我二人长影错叠，譬如天地阴阳，浑然一体，好似又回至剑庐归府那夜，他相伴的一程……是所有故事的转折顿笔。】
【於如雪清辉的渲染下，剑眉英目亦沾几分诗文里的郁色，春黛略垂了下去，低低应他】我知道了。
【代奉孝心，是郑王福晋应尽之责。】
【默然地转过一折廊角，眼是眺着墙根处的芭蕉叶，转弯抹角、作漫不经心地轻询】再过几个月，我阿玛生辰便到了，你……你到时回得来么？【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放在此处，则是女儿家不足为外人道、暗涌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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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其他宫殿繁复借景造山的布局截然相异，景仁月台宽广，白砖盖地，零星点缀水缸虫草，便为入门后放览所有——我常在朝露未晞，半明半昧间独行这条墁道。但近来陪奉母病，榻前孝忠，才首次于沉夜归返。】
【而此刻净庭荒芜，却正映鉴出一条月色如水的清溪，流入远方。】
【携福晋辉和拜辞离去，未越过朱门，竟为眼前陌生景色停顿。不曾解释什么，只若无其事地默然举足踏出。足下所迈过的每步，都如穿透无尽溯游，抑或因脚踝被漫长的万籁俱寂拖累，步调比往日放缓许多。苦泉终渠难知何处，馀波坠恶，也再撑不起苇杭。】
下月初三，我即领兵赴豫。
【语气像是十分鲜见地为幽景拘困，显出一点疲惫。才把前日已安排准定的军务转告与人】敬妃……就劳你和嘉瞻，频加看顾了。

放放本帖灵感走向：
是下雨的夜，我们在街上走
吃枇杷，在每一个春天的晚上
我们相爱。

【该咏叹郑王空伴婵娟，却勿能解柔肠百转。】
今岁日子碰巧，恰逢回京述职的时间，阿玛是想一家人难得团圆相聚，没有要大办的意思。
【诚然，苦悟剑道的峨嵋子弟纵还红尘间，亦难脱尘鞅，素饮山泉松露的羽士确也掌不起中馈大权，故对丈夫所筹欣然而受。因心下松快，绣履不觉已越过了并肩之人，及聆沉语，侧过霜角雪颐向他】在看那石榴，不知已红了没有——我从前在承乾宫待过段时间，就住在一院榴花丛中。兰秋天里，总能听见果子砸地的声音。
【蟾宫星河，总教人无端想托情思。】
宣化三年，你应已出宫建府了罢。小蝉，【很快更正道】庆明公主口里的长兄，我从前都不曾见过。
【夜太静，便实在轻易地捕捉到他凝滞的一瞬、口吻的变化。祗应如何抚慰呢？郑王又匪如阿朱般的小姑娘，给些蜜饯即能展颜。边以曼答其余，边使目光於四处游巡，尔后自高墙转角，斜伸出黄瓦的疏落枝叶里挑出一枚黄圆。】
我猜这个不酸。
【春黛微舒，踮脚摘折在掌，转将枇杷递至其面前。些而仰首，轻言邀问】要不要试试？

【这只是三月的夜。春旬寒潮时有还无，温度俨是难以染红榴花炽烈。但应算理解她缘何回忆，缄默听罢，方作答说。】
开朝元夕，郑王府便已落成。【出自对长子、敬妃的弥补，或着眼宽慰功勋，一经宣化，自己头衔就从辅国、镇国类将军转称王爵。纵心中更喜欢前者】我也竟不知你入宫做过伴读，还会谈论“长兄”？
【幼弟早殇，只剩一妹庆华，往来尚不显亲密，对庆明印象无疑更少。依约记得也像是辉和氏所出。揣其口吻，似乎关系良近。当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机遇，能将如疽附骨的空窒击回原位囚禁。而下一刻，未及唤住对倏忽抽离身侧的妻子，她已携礼载归。垂目对上双秋水清澈，又使期冀点睛的明眸，愕然失笑了声。】
好。
【眼前人仿佛将停顿曲解。却未拂好意，接过枇杷剥皮咬下。早便做足味觉酸涩的准备，但内中果肉橙黄，汁液虽淡，入口回甘。】
…很甜。
【挑眉，稍显意外的同时出于某种情绪，莫名拔高了评价。又捏着叶柄，十分自然地把另一面推给她】你也尝尝。

【敲指推算，君王迭代元年，自己尚奉三清座下，昼诵道经夜习剑术，彼时如何能遥想世事之缘妙，竟在经年后与帝胤交轨，而掌王府。我以为——坐听雨打苦竹、眠枕月照清溪，即已是辉和钩霜的一生了。】
天家有诏，莫敢不从。【秋泓驻於身侧人英眉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是长兄，又素来不苟言笑，公主们纵然论及，也多是畏惧之词。
【实则小蝉祗提过一两次，混在伊众多的皇兄里，偶尔取来与我分明兰闱中各殿的主人。无奈辉和并不算好学徒，纵然认真坐聆，能记下名字的却也寥寥。】
【神思稍恍间，那枚黄圆又被回递至眼前。已褪去薄如蝉翼的外衣，显出一颗饱满的、津裹着汁液的果实，望之生津。元打算推拒的手落於叶柄之上、隔他指分厘，轻轻一带即将只余半壁的枇杷送至丹朱中。与府上精心择过、呈至关山的蔬果自不可相较，但别有一番野蛮生长、浑然天成的滋味。】
再过段时日，等桃花水涨过岸畔绿苔，会更甜些。
【凉风萧寂，与他并排走着，所捧枇杷渐次缩小，为王与王妃分食。宫廊仍长、被掩於沉沉的暗色里，而手中微弱的灯火飘摇，好似随时将熄。一无佳景好月，一无春浓酒酽，但心膺却由衷地想，这也是一个不错的良宵。】
从前不曾听你提过，还有一位……弟弟。【早夭者，皇室多以为不祥，故而玉牒不曾载录。】
【复向那片废苑回投一眼】敬妃娘娘心中郁结，这片园子留着，只会愈看愈痛——我以为依你的作风，会将那几株芦枝、石榴都伐掉。【多子之寓不必重提，而快刀斩乱麻，是剑客一贯的作风。】

【诚不在意闺阁如何评价自己，无非是寡言疏冷，难近世情，至若如此，也并不觉有什么失真。故注意力多被倾侧而来的娥媚吸引。不论看了几年，依然不可否认，嫡妻辉和氏长着一张最合心意的面庞。郑王把这份维系良久、有逆天理的感情称作钟情与爱。】
你喜欢？
【天际银辉仍如飞瀑倾泻，像永不消散的薄纱披挂周身。而经人描绘桃溪落英，微雨春池，也似乎得以穿越时空目睹其景，似乎在笑。】
届时，我令管家多备些。
【观她掌中提有灯盏，接拿不便，就由自己捧取枇杷，两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啃食共分去，像投喂着某只御苑豢养丹鹤。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间有果液沿叶柄滴落，粘甜沾手，亦未生出嫌弃退避，光顾饶有兴趣盯着她望。长街空悄，却几在那一刻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谧，渐将胸膛中某片扁缩填起，形成短暂月满——旧事重提的阴晦，该能解释之所以短暂。】
【承载充盈愉悦，由白鸟驮来的海市蜃楼轰然瓦解。颔角线条才方松缓，又因抿嘴乍收，并停留了数米之长。】
与公主伴读，需学《春秋》吗？
【步入黄阙拐角，顺手把果核拋扔置渠槽缝隙。暗思权衡，终代病榻上的敬妃留有最后一点得体。解释形例迂转，半分未提昔日母子潜邸龌蹉、开朝配与不配之论闹剧。语气却难免很淡。】
郑王是我。左传里“庄公寤生”的郑伯…也算有缘巧合。

【郑王有时很“愚钝”，这专指在儿女情长之上。】
【摇首回拒他的好意，耳畔丁香轻轻擦过荔腮】不必了，万物盈满则亏，再喜欢的东西一旦泛滥，便没有那么弥足珍贵了。【诚如所言，我祗喜欢今夜的枇杷，浸着春寒的桂魄冷辉，应也是绝无仅有的。】
【未解其为何突兀提及《春秋》，但颔首，给予简单肯定的答复】有学。【可惜二女一向丹青、一向剑道，无人在意台上侃侃的儒生夫子，那些之乎者也即听即忘。回眄来路，追溯畴昔与小蝉公主结伴的豆蔻流光，翠山眉黛略蕴了一点笑意。】
【而一点欢沁并未常留。他关于庄公寤生之寓隐於沉闷的夜色里，纵再云淡风轻，亦从语焉不详的字句里读出几分异样来。很难宽慰、无从劝慰，或许身边人也勿需这些无用的慰藉之辞。即便身处长//街中心，素昔缄默的亲王似乎什么都没说——在数年鹣鲽并举后，我也似乎晓得他如何想。只是晓得。】
【星河悬落的春夜，辉和福晋少见地、主动地探手，握住了她丈夫的掌。】
夜很深了。【将宫灯提起些许。红蜡暖融地透过薄纸照向前路，又有零光碎片，浮上眉睫】我们回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