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通明的灯烛铺洒着柔黄如同宴乐般尽兴，盘牒间各色珍馐玉食也更动人几分。然早有馋名在外的霄珠公主，今日手不持勺、指不拈筷，偏只托腮，惹得身侧的端娘娘也不禁递来一询。）
（借着温蔼的关切，没骨头似的将身一偎、头一扎，不肯露出格外鼓囊的侧颊。唤她时，唇舌小心地避开那处炎肿的牙肉，仍牵出一阵密密的疼。）
（美味当前，霄珠公主自不会因试图扭转某些刻板印象而故作深沉。以手遮腮的缘由无他，一言以蔽之：）端娘娘，我牙痛！

马克

【 如若，说仲衡这厮从小不爱说话的儿子是向我来讨前世冤孽的债鬼，那霄珠这个玉雪可爱聪明伶俐的干女儿便是天公慰籍相赠的宝珠——珍爱至此，连我自个儿闺讳都分予了她。倘使她不是橘奴求佛颂经千百得来的小公主，必定教我向陛下撒娇也好、卖痴也罢，都要养来玉在山兮方罢休。】
“怎了？”
【 香风入怀，自忙不迭地拢起来，也不敢碰，压低了嗓哄她。】“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歌扇澄开是妆影、舞风散来是衣香的旷典里，我埋在端娘娘襟前，嗅着熟悉的暖香，只觉格外亲切自在，又分明与额涅不同。若当真要为这份亲昵与依恋寻个究竟，或许便是名讳赋予的一段难得的缘分吧。）
（可撒娇呼痛还不够，须得让她更怜三分，闻声闷闷应道。）那好吧，先说好，我只让您一个人看，教她们都把眼睛闭起来！
（无理的要求自然不必顾虑场合，近侍的宫人也好脾性地称是。这才不情不愿地扬起脑袋，露出倍加圆润的脸颊，可愁闷却要将她皱成一团了。）端娘娘，菩提是不是变丑了？
（想起某人的揶揄，决定先告一状，出口恶气再说。）六哥说我像被蜜蜂蛰了的柴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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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家的小公主必是金銮殿中最闪耀的一颗明珠。只见她头挽小两把翠髻，两鬓各饰着雪白绒花与羊脂小簪，再着一身水绿旗装配鸭黄的夹袄，谁见了不直呼一声桂宫玉兔，人间仙女呢？是以捧在掌心恐瓦卒、拢在怀里怕化的一团软玉，更莫要说她软如春时莺啼的撒娇，怕是那水中月，恒河星，都要向天公讨来，好叫小女开怀。】
“回头我再好好说你六哥——来，我的小菩提是最可爱的，能张嘴嚒？”
【 执帕的手轻而又轻地抚上微肿的颊，颇为心疼道】“怎会如此，你宫里头的人怎么伺候！”

（坦白而言，“六哥说”这几个字用词并不精准，而宫人也称不上不尽心。为使乳牙早些往生，还特意盛了一把香豆，就盛在腰间那只葡萄纹样的荷包里。）
（见端娘娘罕有的愠色，多少不是滋味，于是拈出枚豆来，恰好是圆润如珠的一颗。）嗯...其实也怪菩提，嬷嬷们听太医说要多吃些硬的，便准备了好些吃食与我。
（自知理亏，开口时便将以磨牙为由耗去的食物之数削了一两成。）但菩提怕疼，胡萝卜啃了两根、豆子吃了半碗，晚膳都用不下了，可每口都躲着那颗牙！

珠珠
“怎么能怪咱们的小菩提呢，”【妃主的心从来都是偏的。】“总有些叫你不疼的法子，还是嬷嬷们伺候得不上心。”
【 如若她是为我所出的嫡亲闺女，眼下便顷刻能发作不尽心的奴才丫头们。只是她总归是橘奴的女儿，是橘奴盼了多少个日夜才安然诞下的公主，自然是如珠似宝地疼着、爱着。我这个素日里再亲近的端娘娘，都不能指摘三分——不然，便成了挑拨她母女二人的罪人了。】
“其实也不必故意去磨，时日到了，自然而然便会掉了。”
【 一手顺着她额侧的流苏，极其宠溺笑她】“你六哥小时候也掉过，没事的。”

（倘没有这颗“孽牙”作怪，今日多半是要以饕餮之心，一逞朵颐之快。可若撑坏了衣裳，能赖霄珠公主贪食么？必然是怪珍果佳肴太丰盛，而宫裙礼装又将腰身收得过窄。）
（很显见，端娘娘也认同这样的道理。飞快地朝吴嬷嬷扮了个鬼脸，用力点头。）端娘娘果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驯顺地在她掌心蹭蹭脑袋，问起这位颇有心得的母亲。）菩提还听说，下牙掉了要向房顶上扔，那您说这保和殿的房顶够高么？

（依着她的指尖，圆润的鼻头一皱。）真的吗？那就这么说定了。可将来若是上牙掉了，您带我去什么地方埋才好呢？
（有端娘娘作伴，这项神秘而古老的仪式于我而言，忽而变得不啻今日嘉宴的隆重。齿龈虽还隐隐作痛，却已开始盘算起下一颗的归处了。）
（热腾腾散着腴香的牛乳暂歇了珠公主迭声的问，本还想装模作样推拒一二，不争气的肚里却发出一声“轰鸣”，虽有歌乐管弦之盛，但足教身侧人听个分明，登时羞得只想重新栽进她怀里。）
您别笑，菩提的确饿了嘛...

（虽有些跌股丢丑，但得来端娘娘亲执汤匙，这就是所谓的焉知非福吧。）
（乐津津地一口清勺，经了方才那番还算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牛乳羹温热恰好，空辘辘的肚里顿时觉得饱暖。）
万春亭是最高的地方，这我知道。可究竟哪里是最深的呢？总不能扔进井里——（那样岂不是教旁人吃了我的口水，咦呃，实在太出格了。）
（终归还得请无所不通的端娘娘点拨，攀住人手臂。）好娘娘，快告诉我吧。今日张宴，我肿着脸来，下回可不能缺着牙漏着风来！

我居然一帖都没在这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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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几匙，其实意犹未尽，但从小便听吴嬷嬷念叨食不过三，也只得罢了。好在宫人适时添了一碟绿融融又泛着柔黄的糕饼，春意十足。）哇，这是榆钱饼吗？
（应此吉日，珠公主特意着了一袭新裁的宫裳，当端娘娘温软的指掌捧住脸颊，我多希望她看到的是霄珠最漂亮的模样，可惜眼下，我与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哼哼，最好是，不然我一定再不理她们了。
（小手轻轻搭在她指间，自然乐意得很。）没关系，菩提同您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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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公主最喜各色珠丸珠串，榆钱叶圆，串串缀在枝头，也有几分意味在，因而更爱几分。而方才明知故问，无非是食兴上来又佯作矜持罢了。）
菩提知道！既然是习俗，那菩提怎么也得吃一个应应景啦！
（不待人应，便自顾自地拈起一牙，先吹吹凉。谁知端娘娘却忽唤起了我的名，要知道，因着我与她闺讳同字，向来都是自称菩提的。）
啊，六哥呀...其实他待我挺好的——（这是实话。）那天也是恰巧，他绘《百柴图》，正至《柴柴扑蝶》那一幅，我又顶了个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