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上）
     孙泽祈对着教室的后门而坐，他一见到萧寒走进教室就像见了鬼一样，夸张地耸了耸身子：“萧寒你怎么跑来教室了？”他的声音大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眼前的化学书转移到萧寒身上，连一直埋头做题的柳晶晶也不由转过头看了一下。
     邹继铭也叫了起来：“你今天没吃错药吧？”
     8班的男生除了凌舜以外说话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心慧不由往后一望。
     萧寒刚走到座位前，也望向这边，双眼正对上她的。他向她点了点头才坐下。
     心慧收回目光时就瞥见贾培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忽地有点不好意思，便低头看书。
     就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凌舜也不由问道：“你没回家啊？”
     萧寒将书包放好：“我刚回来。下午要考试，我总不能一直呆到三点才回来吧？”下午的考试三点开始进行。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罗菊娟摇摇头。真可惜张婕留在宿舍里了，要不然可以给她们八卦一下。
     王薇有点奇怪：“萧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了？现在才十点啊，以前都没见过他这个时候回来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完她看了看后面几个男生。
     几个男生还在围着萧寒说话，凌舜虽然坐在他们附近，但是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自己的书。有时王薇觉得自己的同桌在8班几个化学竞赛的男生之中显得非常另类，沉默寡言、行事低调，跟萧寒和贾培霖的性格差异非常大，但是他即使不说话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分子。看来一起经历过竞赛就是不一样啊。
     心慧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你不是说中午吃完饭才回来？
     ——我怕你想我，就先回来了。
     脸上滚烫的热度迅速蔓延至全身，心慧趴到桌子上，将脸埋到手臂中，另一只手仍拿着手机。
     过了几秒手机又是一震，她依旧伏在手臂上，将手机拿到眼睛下方看短信。
     ——其实是我想见你。
     想了许久不知道怎么回复，便打了一个字：嗯。
     然后才坐正身子继续看书。
     罗菊娟问道：“尹心慧，你很热吗？”脸好红。
     “有点。”心慧咬咬下唇，双眼如琉璃般明亮。
     几个男生扯了一会儿闲话便开始各自看书，邹继铭便跑到角落的一个位子做题。
     贾培霖走出教室，靠在栏杆上望着教学楼一楼的空地。六楼的教室都不作为考场，而1班和2班的学生都在进行物理考试，整个走廊只有他一个人。
     校园里十分安静。这时物理等三科的考试正在进行中，历史科的学生在跟历史卷子奋战——包括邵嘉媚。
     “好无聊啊。为什么化学不是早上考呢？”贾培霖喃喃自语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看向1班那边，这一看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六楼另一个楼梯口走了出来。
     他张开嘴巴刚想叫王北依，突然想起教室里的人，便走过去。王北依似是感应到他的视线般也望了过来。
     贾培霖走过去：“你……”
     王北依先开口：“我上来帮同学放东西。”六楼都是理化重点班的天下，平时她是很少上来的——虽然她有不少旧同学都在六楼读书，今天真是发了疯了，明知道不应该上来的，还是跑了上来。


     还真是很少看到一向高傲的袁莉这么春风得意的样子。
     她微微倾着身子跟W中那个7号说着话，笑容灿烂得像是春日花园中开得最繁盛的一朵花。
     张婕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袁莉初中好像是在W中读的吧？”
     罗菊娟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白衣7号，由衷地说道：“那个7号长得真是好看，简直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一边摇了摇头，“我看我们年级只有萧寒可以跟他比了。”
     张婕转过头，捅了捅同桌，问道：“尹心慧，你觉得他跟萧寒哪个好看？”
     尹心慧一窘，倒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她仔细地看了7号一眼——他一边拍着球一边跟袁莉说着话，这个男生给她的感觉是“俊美”，而萧寒给人的感觉则是“英俊”。
     “我觉得萧寒比较好看。”柳晶晶倒是先说了。
     心慧慢慢地说道：“我觉得没法比。”两个人不是同一个类型的。
     不由又看了那个7号几眼。
     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在心底渐渐滋生。
     好像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人。
     那样细碎的感觉，就像那人在街道上跟你擦身而过后便消失无踪，只有肩膀上依旧残留的温度提醒着你刚才似乎跟某个人相遇过。
     穿7号球服的球员，不少都充当后卫的角色。
     这个7号，会是后卫吗？
     这场比赛是市中学生篮球赛的热身赛之一，算是十分正规的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学校特意组织了拉拉队的表演。
     罗菊娟跟柳晶晶去买雪糕吃，而开场二十分钟时张婕就被男朋友一个电话叫走了。
     所以只剩下尹心慧一个人还在原来的座位坐着。
     萧寒发了条短信过来：张婕她们呢？
     ——张婕早就回去了。罗菊娟和柳晶晶去吃雪糕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罗菊娟给她发了条短信：我们突然想去吃必胜客，就不回去看球赛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们吃得开心点。
     尹心慧将手机放回衣袋里，继续看拉拉队的表演。
     那个7号果然是后卫。那样相似的打法，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个人。
     场边，Z中和W中的教练在跟自己的球员讲战术。
     出神地想着事情，突然觉得旁边坐下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见是萧寒，才放下心来。
     “你不是在后面吗？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我跟你一起看。”萧寒淡淡地说道。
     高三的课程本就紧张，罗菊娟和柳晶晶对篮球赛本就只是想看一看而已，他见两个女生这么久都没回来估计她们是不打算回来继续看了。事实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心慧问道：“那贾培霖怎么办啊？”她不敢往后看——她几乎可以想象贾培霖此刻脸上的表情。
     萧寒挑起俊眉，微微一笑：“孙泽祈和杨羽他们都在后面坐着，你担心他会寂寞吗？”
     运动会跳高比赛的冠军也在今天的首发阵容之中。
     心慧想起比赛结束后那个冠军还过来跟萧寒说了几句话。
     她侧过头：“我们学校队伍里的队员，你认识几个？”照推断萧寒应该认识不少校队的人。


     萧寒也笑了：“你才知道啊？”
     “只是觉得很久没听你这么说话了。”心慧侧头看着他。
     萧寒想起以前两人相处的一些片段，眼神也不由自主柔和了许多，伸手拉她站起来：“走吧。”
     “不用跟他们说一声吗？”心慧仍是问道。毕竟他本来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我跟贾培霖说过了。”萧寒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袁莉给退场的观众让路，一转身，依旧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着手机。退场的观众经过她旁边，她便站起来，这一站随着转头，却足以让脸上的表情冷下来。
     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Z中和W中两个队伍的球员还在收拾行装。
     两人走到走道上，叶曜哲正在穿外套，抬起头看到两人，一双俊目在尹心慧身上滑过时倏然停下，掩不住的讶异：“是你？”声音又惊又奇。
     心慧不由驻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说话的同时用手在两人之间比了比。
     这个7号总是给她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而且他刚才开口那句“是你”，从某个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
     萧寒眼中也不乏讶异，眉毛几不可察地敛了敛，微眯起眼看着叶曜哲却不说话。
     叶曜哲笑起来，露出一口烤瓷般的牙齿：“我跟你住在同一个花园的——海蓝名苑。”
     他长相俊美，不笑的时候便像是海报上的平面模特一般，自然而然带给人一种疏离的气息，一笑起来五官的线条便飞扬起来，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后面还未退场的观众都不禁产生一种看电影海报的感觉。
     心慧闻言也醒悟过来：“哦——”拉长了调子。
     海蓝名苑就是她现在住的住宅区。
     萧寒只是扬着眉毛听两人对话。
     叶曜哲笑着继续说道：“寒假有一天早上我看到你在我们花园的篮球场打篮球，你投篮很准啊！”那么冷的天，七点多的光景，他走到球场就看到一个女生在篮球场投篮，当时便站着看了一阵子。
     “哦，谢谢！”心慧点了点头。
     叶曜哲目光转向萧寒，语调认真：“萧寒，佩服啊！眼光很不错！”
     萧寒大大方方地收下赞美：“谢谢！”
     其实心慧不是一个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的人，但是这个7号主动叫住他们，又是认识自己的，便诚心说道：“球赛很精彩！”
     叶曜哲道谢：“哦，谢谢！”他本来并不在意别人的赞美，但是因为见识过她的投篮，知道她对篮球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的称赞便显得愈发珍贵起来。
     萧寒亦是颔首，“你今天是一战成名了。”
     叶曜哲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流光，“是吗？可惜是在你们学校。”说话声中隐隐流露出淡淡的萧索。
     也许是因为从小受到父母熏陶的原因，萧寒什么事情都看得比同龄人敏锐到位：“反正你才高二，有的是时间。”
     叶曜哲笑起来，“我也这么想。正式决赛的时候，我们学校还会再碰上你们学校，到时就不是这番情景了。”
     萧寒微一侧头便能看到袁莉刚才坐过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是明眼人，虽然对叶曜哲和袁莉的事并不甚清楚，却能推测出一个大概。当下却只是温尔一笑：“一会儿你们还要回学校吧？”见他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有前途！”


     转头看向女朋友：“去吃饭吧？”
     “好。”心慧向叶曜哲举起手：“我们先走了。”
     “再见！”
     叶曜哲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那是何等赏心悦目的一对情侣组合，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出口的走去，虽然没有过分的亲密举止，却让明眼人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一对情侣。
     另一个人的身影突然闯入脑海中，比赛时一双意气风发的眼睛暗淡下来。
     “阿哲，你行啊！来一次别人的学校比赛就一下子认识了两个美女。”有队友调侃他。
     叶曜哲笑着回道：“你嫉妒啊？”
     已经是傍晚，天色开始暗下来。校园里各个角落都有学生的身影。
     室外篮球场上，高一高二的学生正尽情体味篮球的魅力。而远处的绿茵场上空，不时有足球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
     两人从体育馆走出来。
     “你认识那个后卫？”心慧知道他初中在L中读书，照理说应该跟W中的7号没有什么交集。
     “你说叶曜哲？”
     心慧点点头。他连7号的名字都知道，看来是认识无疑了。
     萧寒跟她慢慢地沿着校道走：“算认识吧。一起表演过。”
     “表演？”心慧看着他，一张脸上写满了问号。
     见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自己，萧寒扬了扬眉毛，“想知道？”
     “想啊。”
     “去年我们学校的社团表演请了W中的社团来一起演出，叶曜哲是他们乐队的贝司手。”
     贝司手。
     心慧轻轻点头。
     “我被袁莉拉去作钢琴伴奏，那时叶曜哲刚好在后场排练，说了几句话就算认识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袁莉，轻描淡写就掠了过去，然而语气再也自然不过。
     “他也是高三的吗？”
     萧寒摇头：“不是，他读高二。”
     “高二？”心慧不由提高声音。
     还真是意外，她一直以为袁莉的心上人跟她是同一个年级的呢。
     萧寒见她一张小脸怔怔的，拉了她的手便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咦？那袁莉……”
     “想知道吗？”萧寒停下脚步，狭长的眼睛深邃而明亮。
     心慧使劲点了点头。
     几乎从她认识萧寒起便一直听张婕和王薇等人把他和袁莉的关系拿来八卦，她也迷惑了一段时间，曾经还因为怕被袁莉误会而特意跟萧寒疏远。那次他教自己玩游戏到底还是让她放开以前的偏见，加上第二天在食堂吃饭时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她彻底放下芥蒂。后来他也一直表现得非常光明磊落，即使张婕穷追不舍，心慧也没有想过要过问他。
     现在他问她，想知道吗？
     她当然想知道，因为那个人是他。

第 47 章（上）
     正是下午六点多的光景，奶茶店处于一日生意里的顶峰期，客人比较多，只剩下零星几张空桌子。
     萧寒一边在脑海里搜索回忆一边说道：“去年社团表演，袁莉是组织方的成员之一。那时我们班有几个学生报了一个节目，需要一个男生弹钢琴，袁莉就找了我去弹伴奏。她跟叶曜哲初中都在W中读书，之前可能都已经见过的了。社团表演那天，W中的乐团很受欢迎，因为是客场演出，袁莉特别照顾他们，可能是考虑到客场表演的关系想向我们学校表示点什么。袁莉在后场忙了很久，她又是叶曜哲的学姐，乐团表演结束袁莉代表社团出来谢幕的时候，叶曜哲就代表W中给她献了一束花。”
     张婕也说过袁莉的心上人给袁莉送过一束花。
     原来是这么一种情况。
     “那袁莉跟你……”心慧咬咬下唇，“你们是不是很好？”
     萧寒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很多时候萧寒都隐隐约约知道到别人是怎么想他跟袁莉的关系的。但是他也从来不解释。
     他不会忘记，上学期那节体育课，袁莉扔他的书那会儿，当时尹心慧和张婕都坐在教室里，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充当着观众。
     运动会那天她甚至因为袁莉的因素闷闷地走开，平安夜那晚他一听贾培霖的话就觉得有点不妥，果然在学期末那段期间，她便特意跟自己疏离。
     她从来不问自己，几乎就是一种无言的信赖，然而有一两次萧寒忍不住会想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那么清冷的样子，仿佛连吃醋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她这么提起袁莉，几乎就是一种吃醋的表现了。
     心慧见他没说话，也不说话，低头用吸管轻轻地搅着红茶里的冰块。
     静看了她一会儿，他忽然凑过去：“你在吃醋吗？”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在笑容下显得愈发明亮。
     心慧装作很忙的样子只是用吸管搅饮料：“我不知道。”低头想了一下，“有时会有点迷惘。”
     萧寒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她脸侧垂下的一缕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声音轻柔：“心慧，我跟袁莉，只是普通同学，别的什么都没有，从来都没有。”他第一次叫她“心慧”，却叫得非常自然，几乎就是无意识之下脱口而出的。
     只是这句话就足够了。
     心慧双手握着红茶，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就是之前听她们说你喜欢她……所以稍微有点迷惑……”
     “她们？哪个她们？”萧寒暗暗琢磨，“你们宿舍的人吗？”他总算见识到“以讹传讹”是怎么一回事了。
     见她点头，他耐心地问：“你相信她们说的话吗？”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心慧皱了皱眉：“开头有点信，后来就不信了。”有些事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那天中午吃饭，贾培霖解释完他们去探望10班班主任的缘由，他便看了她一眼。在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心底有个答丨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他一向那么光明磊落，除却第一个学期扔书那件事以外，跟袁莉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别的能让她误会他们两人关系的事。
     第二个学期就更少看到他跟袁莉接触了。所以即使那时张婕问起袁莉的事，她也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
     萧寒想起那天晚上他曾经跟贾培霖说过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现在一听，果然如此。他还是很了解她的。
     还是问她：“那你干嘛不问？”


     心慧登上六楼，走向8班的教室。微一转头，就看到高俊庭背着书包站在2班教室外面的走道。
     犹豫了一秒，心慧叫住他：“高俊庭。”
     高俊庭转过身，眼里闪过几分讶异，笑起来：“尹心慧。”
     夏天的气息是日渐浓厚了。
     天空蓝得像是刚洗过一样，阳光的温暖在云层之间淡淡地若隐若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轻轻浅浅的阳光。
     早上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教室就喧腾起来——下节是体育课。
     尹心慧站在讲台上擦黑板。
     贾培霖抱着一个篮球走过去，倏地将篮球伸到她面前，建议道：“尹心慧，我们一起去打篮球吧？”既然孙泽祈和杨羽知道了她和萧寒的关系，就可以叫她一起去打球了。
     不过贾培霖心里想的远远没有这么单纯。
     现在只要尹心慧去打球，不管她跟萧寒是不是分在同一队，都将十分有看头。贾培霖已经开始幻想如何在球场上捉弄尹心慧了。
     不过尹心慧并没有如他所愿。
     她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去打吧。”一来不想引人注目，二来则是因为跟高俊庭约好了一起吃午饭。
     放下黑板擦便走出教室。
     萧寒走过来，扯了贾培霖就走，到了教室后面才站定。
     贾培霖指指教室外面那个走向洗手间的身影，低声道：“萧寒，你家那位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用他说萧寒也看出来了。
     她的样子，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大街上迷路了，有点彷徨。
     萧寒皱皱眉头：“先去上课。”
     “你不理她啊？”贾培霖睁大眼睛。
     萧寒丢给他一个“你就不能聪明点”的眼神：“我是叫你先去上课。”
     尹心慧洗好手走进教室，便想走回座位。
     萧寒拉住她：“别急，陪我坐一会儿。”指指旁边的座位。
     心慧见教室前面几个学生正在写作业，只好坐下来。
     看了看周围，她低声问道：“你不去打球？”
     她这个样子，他怎么去打球？
     萧寒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今天不舒服？”
     心慧脸上一红，连忙摇头：“没有。我好好的。”
     萧寒研究着她脸上的表情，“那为什么那么不开心？”
     “我有吗？”她的情绪有那么明显吗？
     “你有！”萧寒斩钉截铁地说道。别人发现不了，他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他昨天回了一趟家，今天回来就觉得她有一点不对劲。
     她性子一向清冷，总是安然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极少见她心情有什么大丨波澜。唯一一次见她不开心也只是上个学期跟她借纸巾那会儿。
     今天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有心事。
     从王薇那里知道凌舜的过去，心慧才知道从前他走到自己身前竟然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心潮泛起阵阵波澜，抓起他的手握住。
     温暖从两手交握的指间流淌，带来奇妙的感觉。
     萧寒靠近她，紧抿的薄唇逸出淡淡的笑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却仿佛是突然来到了瀑布前，水花四溅，到处都是流水冲撞翻腾的轰鸣声。
     他曾经向高俊庭问过自己以前的事，初中的事。
     他问过陆衍恒这个人。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陆衍恒这个人了。
     他早就知道陆衍恒了。
     自然也知道以前陆衍恒经常跟她一起打球。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也从来没有问过她。
     那时他们一起看球赛，就连那些关于后卫的话也是她主动说的。
     他那时应该可以推断出她口中那个后卫说的是陆衍恒。
     却只问了她一句话：“你经常看他比赛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说。
     她终于知道，他对自己是这么地用心。
     一如寒假那时，在旧居的篮球场上，她用另一种方式默默地守着对他的思念。
     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山幽谷，内心也跟着静谧下来。
     从二楼的玻璃望下去，就可以看到马路的全景。
     突然想到，上次看完球赛，她跟萧寒就是在这家奶茶店吃的晚饭。
     高俊庭见她一脸沉思，一双眸子毫无焦距地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车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良久，尹心慧收回目光，看向他：“我知道了。”
     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高俊庭，谢谢你！”语气真挚诚恳。
     就在那一刻，她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目光清凌凌的，如同雨后的初阳，清澈而明媚。
     只是很细微的变化，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如果不仔细留意，根本就看不出来。
     高俊庭微微扬起眉毛，打趣道：“谢我什么？不过，我觉得萧寒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尹心慧不好意思地抿唇：“嗯。”
     张婕正在跟旧同学一起吃饭，感觉到手机一震，连忙从口袋掏出手机。
     来自萧寒的信息：昨天你们宿舍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感叹之余，不得不佩服萧寒的办事效率，张婕一边吃饭一边汇报情况：
     王薇把凌舜的事说出来了。这算不算什么事？不过虽然她当时听的时候反应有点大，但是后来好像也挺平静的。怎么了？你们出问题了？
     萧寒坐在篮球架下，翻转着手机，浓眉紧锁。
     她知道凌舜和王北依的事了。
     昨天晚上他刚好回家了，她就知道了凌舜的事。
     一直以来顾虑的事，她终于还是知道了——而且是在他不在场的时候。
     萧寒反而冷静下来了，打了一条短信：没事。谢谢关心。
     她说的“在想一些事情”就是在想凌舜和王北依的事吗？
     他所记得的是，今天在教室的时候，她还主动握了自己的手。
     那么，她应该是想了许多了。
     退出张婕的信息，回到半个小时前收到的信息：
     你好好打球。我中午跟高俊庭出去吃顿饭。
     那么她现在应该在跟高俊庭一起吃饭。


     萧寒收起手机站起来。
     下午两节课进行化学的连堂考丨试。
     萧寒早早就做完试卷，将试卷放在一边，皱眉看手机。
     所有的短信都没有发送成功。
     她的手机，应该是关机了。
     看向教室前面的身影，她坐在座位上，依旧在做卷子。
     而詹老师，就坐在讲台的一张椅子上。
     贾培霖回过头，夸张地向他摆口型：交卷！吃饭！
     这个贾培霖，真的是一分钟也坐不住。
     萧寒冲他点点头，收起卷子。
     晚上再说吧。
     交完卷，学生们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
     回到宿舍，心慧才想起手机一整天没音讯了。
     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没电了。
     她没有备用电池，从柜子里找出充电器插上。
     虽然一直都觉得晚自习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但是萧寒从来都不知道，有时就连打发时间也会变成一种煎熬。
     晚自习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
     心慧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一转身就不由愣住：“你怎么还没回去？”
     萧寒跟她一起走出教室，“你的手机是不是关机了？”
     “啊，没电了！我放在宿舍充电了。忘了告诉你。”心慧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
     萧寒细细地打量她的表情，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的手机自动关机了，自然也没有收到他的短信，这半天他就只能坐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如果放在平时，这并没有什么，只是今天早上她明显有心事，手机又刚好没电，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心慧坦然地回视他。
     萧寒拉起她的手：“跟我出去走走。”轻柔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坚持。
     “你不用拿书包吗？”
     “贾培霖帮我拿回去了。”萧寒皱眉。这个时侯她竟然还有心情担心这个。
     晚上的操场，空旷而幽静。
     夜空中闪烁着疏疏朗朗的几点星光。
     晚风徐徐，所过之处留下一阵沁人的凉意。
     萧寒站定，一双黑眸牢牢锁住她的视线：“你有心事？”
     心慧双眼直直地望着他：“化学老师，他是不是不让你们谈恋爱？”
     她直直地就问出来了，这倒让萧寒有点始料未及。
     她的表情，太过平静，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萧寒心中突地生出一股惊惶来，猛地拉她入怀。
     紧紧地圈住她的身子，只是希望这么一直抱着她。
     直到这一刻，心中的惶恐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心慧脸上一热，就要挣开他。
     萧寒按住她，声音低低地：“嘘，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
     他寒假时就问过自己的事了——脑海中突然闪过高俊庭的话，心慧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
     晚风吹过，拂起她的碎发，其中有几根软软地扫过他的脸。


     过了半晌，萧寒放开她，双手仍旧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住她的：“那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望了一眼深邃的夜空，心慧语声中带着一丝惆怅，“我在想，凌舜和王北依很无辜。”
     “心慧，你怎么就不担心一下我们呢？”萧寒好笑地看着她，一双墨玉似的眼睛却不由自主柔和了许多。
     “开头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化学老师那么喜欢你，他肯定不希望你现在谈恋爱吧？”
     心慧见他双眼定定地看着自己，似乎要开口说话，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想，化学竞赛都已经结束了，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而且我们也没做什么。虽然马上就要高丨考了，但是也不冲突啊，只要我们不影响学习就行了吧？你不告诉我也有你的道理……”语气轻快，没有丝毫停滞。
     萧寒知道她性子清冷、怕麻烦，生活很简单，是以一直瞒着她，不希望她分神去担忧。
     他一直知道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一直都知道。
     但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他还是低估了她，她什么都考虑到了。
     一整天的担心与忧虑，最终被她轻快的语言驱散。
     萧寒拢住她的肩膀，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像是望到她的心里去一样：“我不跟你说，是觉得说不说也不会影响我们。而且我也不想你分心去想那些事。詹老师那边，我早就想过了。你不要担心。”
     “嗯，我都知道。”心慧柔顺地点点头。
     萧寒心中爱极，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晚风轻轻地吹着，风声极小。
     他的气息轻轻地拂在额头上，暖融融的。
     心慧用手轻轻按在额头上，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像是蒙上了两团迷雾。
     萧寒无限爱恋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柔：“放心，我只亲亲你额头，不会随便乱来的，其余的等高丨考结束再说，嗯？”
     他这么说，让她怎么答呢？
     心慧低下头，抓住他的手臂，含糊地应了一声。
     萧寒轻轻叹了一口气，依旧将她搂入怀中。
     微一皱眉，说道：“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哪有胡思乱想？”心慧抬起头，扁了扁小嘴。
     她确实没有胡思乱想。
     萧寒心中愉快，笑起来：“你是没有胡思乱想，但是我担心了一整天。”
     心慧略微侧头，扬眉看着他，目光莹然：“我不是叫你好好打球吗？”
     “我是很想听你的话好好打球，可是一直想着你哪能专心打球啊？后来干脆就不打了。”
     心慧听着他的话，心中像是喝了莲子羹，温软而甜腻。
     萧寒揉揉她的头发，“想继续走走还是回去？”
     “我想买瓶饮料给张婕喝。”心慧也想跟他走一走。
     “那走吧。”萧寒拉过她的手。


第 50 章
     高三的老师一向是高速率的代表人物，二模才过了两天，各科试卷也陆陆续续发了下来。
     化学卷子发下来后，尹心慧终于舒了一口长气。
     其实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每次化学课堂测验她都有点担心自己分数不理想。这次二模的化学成绩出来后她才终于彻底放心，137分的成绩不仅比8班的平均分高了6分，而且也考出了化学有史以来最好的年级第四名。
     化学老师说道：“这次的卷子出得有点难，但是我相信大家高丨考的时候一定能考好的。虽然卷子出得难，我们班还是有优势的。”
     晚自习结束后，几个女生陆陆续续回到宿舍。
     王薇拿着当天发下来的化学卷子，瞄了一眼在她一旁喝牛奶的尹心慧。
     这次二模考丨试，萧寒发挥非常出色，英语和语文成绩维持着稳定的发挥，数学考了年级第二，化学的149分不仅是年级的第一名，也让他顺理成章登上年级第一的宝座，将第二名甩开了十多分。向来一般的综合科更是有了极大的进步，考进了年级前二十名。
     “尹心慧，萧寒综合科考了多少分？”王薇自然地问站在旁边的女生。
     心慧一边喝牛奶一边答道：“好像是134分。”萧寒的综合科虽然不如化学那么出类拔萃，但是也不差。
     “好像？你不是在跟他交往吗，竟然连他考多少分都不知道？”王薇不以为然地摇头。
     心慧一听，不由红了脸。王薇和张婕最近很少谈论班上的八卦是非，却原来她已经是知情人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讷讷一笑，“我也不太清楚，没特意问过他。”这些内幕消息，搞不好班上的人比她还了解。萧寒跟她虽然在学习上偶尔会有交流，但是两人都极少谈及自己的成绩。她只是能看得出这几次大考下来，他的成绩是愈见稳定了，基本都保持着年级前五的名次。
     王薇继续问道：“你化学考多少分？”
     “一百三十七。”
     一旁的罗菊娟也深有感触：“我记得你这次化学考了年级第四吧？萧寒教你化学，你给他补综合，看来你们两个人谈起恋爱来倒是取长补短。”
     尹心慧无比庆幸自己有喝牛奶的习惯，这样她在听宿舍的女生聊天的时候不至于在一边干愣着没事可做。
     “我看即使詹老师死都要在你们的事上面插一脚，也挑不出你们两个的毛病。”王薇将数学卷子收好。
     “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四，啧啧，化学都成了你们夫妻的天下了。”张婕洗完脸走出来。
     尹心慧脸上又是一红，“你说什么啊？”夫妻？亏她说得出口。
     “说你们夫妻很强大，联手出击，果然天下无敌。”张婕一锤定音。
     周六。
     顾昔止跟尹心雅前几天就跟妹妹说今天会来接她放学去一起吃西餐。心慧便说要跟同学吃饭，让姐姐跟顾昔止吃完饭再来接自己。
     下午放学后，萧寒便拉了她一起去体育馆。
     虽然星期六只有高三上课，体育馆放学后依旧人声鼎沸的，丝毫不显得冷清。
     两人在一个场地投了一会儿球，曾耀杰便走了过来：“萧寒，很久没看到你了啊！”
     “高三嘛。”萧寒看到旁边的女朋友轻易又投进一个球，脸上笑容渐深，“你们在那边打球？”


     “是啊！一起过来打吧！”曾耀杰邀请道。
     萧寒正准备拒绝，心慧先说：“你去吧。我自己在这边打就可以了。”
     萧寒拉住她，皱眉：“那怎么行呢？”
     “你去吧。我去外面的篮球场投篮。”室外也有篮球场。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心慧连忙说道：“你好好打你的球。我没事的。打完我再过来找你。”退开两步，转身往外走。
     萧寒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俊逸的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转头向曾耀杰说道：“那我跟你们打吧。”
     六点以后，室外的篮球场依然热闹非凡。
     虽然今天降了温，但是这丝毫没有减弱女生打球的热情。一堆女生分成两队打比赛，丝毫不比另一个场地的男生堆逊色。
     “唰”的一声，皮球穿过篮框掉到地上。
     魏晓敏捡起篮球，走到那个接二连三投球命中的女生面前，问道：“你是高三的吗？”她读高三之前是校队的一份子，高三年级篮球打得不错的女生她基本都认识，唯独没有见过这个女生，这让她不由开始想：难道自己已经变成孤陋寡闻的人了？
     她又打量了一下那个女生，外表有点清冷，从打球起就没说过几句话。
     “是啊。”穿蓝色T恤的女生回答道。
     “你打球这么好，怎么没加入校队啊？”魏晓敏很奇怪。
     女生一脸平淡：“学习太忙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我叫尹心慧。读高三8班。”
     尹心慧——这个名字魏晓敏并不陌生，高三综合科考丨试每次排名都在前五的女生。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女生口中那个班级。
     她抬起眼帘：“咦？那你不就跟萧寒同一个班？”
     “啊，对。”尹心慧的瞳仁迅速亮过一道微弱的光，唇角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一张清冷的脸瞬时生动了许多。
     魏晓敏很想继续聊下去，可是对面这个女生的回答简洁得让她无法将对话进行下去，她终于还是按捺住心底那股澎湃的激流：“哦，那我们继续打球吧。”
     于是几个女生又继续比赛。
     魏晓敏正打到兴头上，忽然听到几个队友交头接耳的声音：
     “那个不是萧寒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也想知道。”
     “他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打球啊？”
     “可是他好像又不太像要打球的样子。”
     ……
     魏晓敏一惊，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男生坐在篮球架下面。
     临近傍晚，夜色逐渐笼罩大地。虽然她站在中场的地方，跟篮球架隔了一段距离，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那个身影却如此熟悉，深刻，像是刻在了心上一样。
     朋友走近她：“晓敏，你以前不是跟萧寒同一个班的吗？”
     “是啊，我们以前同一个班的。”魏晓敏重复着。
     以前一个班的。
     却又哪里这么简单。
     魏晓敏的心里只剩下翻腾不休的酸涩。
     不由又看向那个身影。
     萧寒侧身坐于篮球架下面，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修长的双腿自然分开，两手交握，随意地撑在腿上，左手上还搭了一件校服的外套。


     他虽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出众的外表和不凡的举止已经使得篮球场上的人频频将视线投向他。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人。
     魏晓敏怔怔地望着篮球架下的人，心里翻腾着一个念头——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就在这时，听得一个球友叫她的名字：“晓敏，停一下，有一个人要先走了。”
     魏晓敏回过神来：“谁？”
     “那个穿蓝色衣服的，投篮很准的那个。”
     场上本来有8个女生，如果有人先走，剩下的7个人必然要调整一下。
     魏晓敏果断地说道：“那先休息一下吧。”
     几个女生依旧站在篮下投篮，有一两个则走下场休息。
     尹心慧走跟几个女生道过别后，便走下场。
     萧寒站起来，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魏晓敏走向萧寒：“萧寒，你怎么在这里？”
     萧寒笑笑：“我在等人。”将校服外套递给走过来的尹心慧，“先穿上。”
     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却足以让人明白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认识他三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对待一个女生。
     魏晓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正在穿外套的尹心慧，清冷的外表，恬静的面容，看着非常舒服。
     她稳住呼吸，尽力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用真挚的语调说道：“女朋友啊？很漂亮啊！”
     尹心慧穿好外套，拿起篮球架下面的书包背上。
     萧寒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嗯。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打。”
     魏晓敏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相携离去的两个人。
     他左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一边给她翻好衣领，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可思议，两人边走边说话，女生仰起脸说了一句什么，他很开心地笑了，竟然伸手去揉她的头发。
     这么温柔的他，她从来没有见过。
     两人的背影跟那天晚上在商业街看到的重迭在一起。
     原来，是她。
     心慧侧过头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
     “反正篮球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的。”萧寒一边说一边帮她翻好衣领。
     “那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吃饭吗？”
     萧寒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淡淡一笑：“那是罗菊娟，又不是我。”
     “那我们先去洗手吧。”


   第 51 章（上）
     劳动节期间的市立图书馆，依旧人头攒动。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窗外的阳光密而繁盛。
     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进窗户，在书架上铺了一条很宽的金色带子。一室都是暖和的阳光，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也带着几分慵懒，让人不由生出倦意来。
     图书馆的二楼十分安静，窗户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女生安静地看着书，旁边的座位上是一个伏案而睡的男生。
     心慧小心翼翼地翻着书页，生怕吵醒了身边的人。
     突然听到萧寒温柔带笑的声音：“你不用这么小心，一点声音不会影响我睡觉的。”
     她心里一跳，转头一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
     “你快睡觉。”低低对他说了一句。
     萧寒微微一笑，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心慧看了一会儿书，忍不住将视线投向旁边的人。
     他侧着头安稳地睡着，线条柔和，睫毛密而长，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均匀而有节奏，几簇短发轻轻地随风抖动着。
     他睡着的样子真是好看。
     心慧凝视着他的睡脸，心底生出一种柔柔的感动来，软软地填满了整个心房。
     她不知道年级其他学生是怎样谈恋爱的，对恋爱的印象也仅限于电视上看到的情节，但是今天他所做的，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个人从来都不属于勤奋型的学生，平时的作业也是能不做就不做，但是劳动节难得有三天假期他却陪自己来图书馆学习。
     这样的时光幸福得不可思议。
     手搁在生物书上，怔怔地想事情。
     他突地睁开双眼。
     心慧吓了一跳。
     萧寒坐起来，勾住她的手指，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偷看我啊？”
     手指上传来炙人的温度，一路蔓延到脸上。
     心慧觉得脸上的温度烫得厉害，抽回自己的手，“我要看书了。”天知道她本来就是看书的，后来就变成看人了。
     萧寒温和地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旖旎。
     过了几秒，揉揉她的头发，“我去洗个脸。”站起来。
     下午五点过后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图书馆。
     上了公交车，心慧忍不住问他：“放假还来图书馆上自习，会不会很无聊？”
     萧寒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一听就知道女朋友在想什么。
     心慧思索了一下，如实对他说：“我在想，你平时好像就不喜欢做太多题，今天这样对你来说好像挺无聊的。”
     “没有的事。”萧寒抓过她的右手扣住，“我也要学习的，你以为我在家就天天逍遥自在吗？”
     心慧放下心来，左手食指沿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边缘游走，抬头望进他的双眼，认真地说道：“哎，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会觉得闷……”
     萧寒拢住她的手放到胸前，“心慧，有时你就是太会为别人考虑了，其实只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不管是做作业、看书，还是干别的什么，都是一件很享受的事，跟无聊绝对扯不上关系。”她就是太单纯了，有时甚至连自己身为女朋友拥有什么权利都不知道。
     “是啊！”心慧也深有感触，“其实，我也觉得很开心，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真的很不可思议。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和你一起来图书馆学习。”
     他挑起浓眉：“那你都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高三这一年真的让我很意外。之前总是以为高三匆匆就会过去，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是啊，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过。”
     斜阳的光辉透过车窗的玻璃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心慧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由眯了眯眼睛。
     萧寒看着她微微泛着倦色的脸庞，心疼不已：“累了？”伸手轻轻拨开她垂在额前的发丝。
     “累倒是不会，就是有点困。”心慧揉揉眼睛，神态有点娇憨。
     萧寒拿开她揉眼睛的手，“昨晚没睡好吗？”看她确实很困的样子。
     “嗯。”心慧仰头看了他一眼，“前半夜睡得还行，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脚抽筋，后来过了很久才又睡着。”她一醒就很难再入睡。
     “怎么会抽筋？”他眉头好看地一皱，摇了摇她的肩膀。
     “缺钙吧。”她偶尔会抽筋。
     “你不是经常喝牛奶吗？”牛奶可以补钙。
     “我就是因为抽筋才喝牛奶的。”妈妈知道她偶尔会抽筋，每次去商场购物都会扛一箱牛奶回来。
     萧寒见她已经开始眨眼睛了，爱怜地伸右手让她的头倚到自己左边的肩膀上，声音低醇而温柔：“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现在离她家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心慧已经看到和蔼慈祥的周公向自己招手了，抬头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终于阖上眼睑。
     头靠着他宽厚的肩膀，额头贴着他的脖子，鼻翼间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清爽的男性气息，觉得十分安然。
     萧寒低头凝视着她柔婉的睡颜，她睫毛微微卷起，随着车辆的行驶有微小的翕动，白皙无暇的脸庞隐隐流露出信赖与淡然。
     他忽然觉得这就是幸福——她靠着自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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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下）
     高丨考最后一门考丨试是化学。
     萧寒一拿到试卷就放心了：倒数第二道大题跟她上次问自己的题型非常相似，当时他讲得十分详尽，她也听得无比认真。虽然她经常问他问题，但是基本很少重复，只要他讲过的她都能吸收为己用。
     高丨考结束后第四天，8班十多个平时玩得比较亲密的学生到邱懿琼的公寓玩。用邹继铭的话说，既然公寓的合同还没到期，不用白不用。
     一群学生围在茶几周围打牌。
     萧寒打完电话走进来，走到桌子旁边：“打得怎么样了？”
     “她完全不会。”张婕替尹心慧回答。本来是萧寒打的，后来他去接电话便让尹心慧代为打牌。
     萧寒笑笑：“完全不会？”坐到女朋友旁边的位子上。
     心慧讷讷说道：“还是你来打吧。我看你们打。”将位子让出来。
     “好啊！看我怎么帮你把钱赢回来。”萧寒十分爽快。
     “萧寒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邹继铭先嚷出来。
     “你忘了自己旁边还有一个美女吗？”张婕凉凉地提醒他。
     打完牌后，不知道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反正最后大家都继续守在茶几旁玩游戏。
     轮到邹继铭问尹心慧。
     邹继铭想了一下，问道：“萧寒是不是你的初恋？”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张婕、萧寒和贾培霖以外，邹继铭、邱懿琼等人都不知道陆衍恒这个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果不是萧寒的出现尹心慧在感情方面可以称得上一张白纸，而且是一张白得几乎镂空的纸。
     所有的人都盯着她，就等着她开口说。
     是，或者，不是。
     萧寒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凝视着她，心底泛起一圈几乎不可见的波澜。
     他并不在乎这个答丨案。
     尹心慧觉得他这个问题倒是非常好回答，她只要如实回答就行了。
     她看了萧寒一眼，坚定不移地点点头：“是！”
     萧寒暖暖地一笑，握住她的手。
     “你跟邵嘉媚接过吻没有？”
     贾培霖早就知道张婕不好对付，但是还是没有想到她直接扔出杀伤力最大的手榴弹，没有马上回答。
     “犯人赶紧作答！”邹继铭跟着起哄。
     贾培霖只好无奈地点头：“亲过。”
     旁边的邹继铭不怀好意地追问：“亲过几次？”
     贾培霖连忙补上一句：“不许再问下去了啊！”要是还问详细过程的话他就不用活了。
     想想仍然觉得不够，威胁道：“否则到我问邱懿琼的时候有你好看！”
     果然邹继铭乖乖闭嘴。
     邱懿琼问萧寒：“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尹心慧的？”这是她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不仅她好奇，在场的除了当事人以外都非常好奇。
     萧寒看了女朋友一眼，眼中是绝对的宠溺，“她都没问我这个问题，你问来干嘛？”
     “那你还不老实交代？不然小心我们叫邱懿琼让你们当众表演限制级镜头。”张婕在一边威逼加恐吓。
     “运动会。”萧寒迅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