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 摇了摇头，抱着他愈发紧了些，听不得任何人说他的不好，便是他自己也不成。]
：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对不起咱们。
[ 心里头的恨意汹涌奔腾，来梁国的时候本是抱着与梁王同归于尽的心思，后来是因为他，才决定苟活。可即便我们一退再退，旁人却只会得寸进尺，他们从不会认为他们有错。]
：阿卿，我好恨。
[ 凭什么他们可以轻易的打碎我整个世界，而他们又能够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不公平。血债，就得血来偿。]
：他们都该死，就算不死，也不能这样活得快活。

【搁在她背上的手中动作一顿，眸中涌出些许复杂。陆姮虽然骄傲任性，却心思单纯善良，宫人伺候得不合心意至多也不过是训斥几句，从未真正罚过重罪，而今她心中澎湃的只剩下恨，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偏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我不想你变成这样。
【水已经彻底凉透，不带丝毫温度，夜深了，再继续泡她定要着凉，搂着人站起来，扯过一旁的软巾把她包裹好，又另外拿了一块小些的裹住她的发，率先跨出浴桶。】
你先让缎画替你擦擦头发，我换身衣服，待会就来陪你，乖。

[ 见他要走，本能的抬手再次扯住他，对他的依恋远远超越当初在大晋的时候。可这依恋也在情理之中，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我还剩下什么呢？]
：你还会回来吗？
[ 即便他一再的安抚说不介意，但我仍旧无法相信，又或者真正在意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我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认准了他是我唯一的夫婿，哪个女子不愿意从一而终呢，不能为他生儿育女，将会是我这辈子都不能言说的痛楚。]
：真的会吗？
[ 眼巴巴的望着他，脸上仍旧带着不自信，曾几何时，吃准了他这一生只会爱我一个人，竟也会时时刻刻担忧，他会后悔今日的选择，会对我弃如敝履。]

承泰二年，九月。
[ 便是入了秋，天气仍旧闷热，自三月前开始承宠，这些时日虽不算是专宠，但梁王若进内宫，也是十有六七来这芙蕖宫，内宫的风声不知不觉的变了。]
[ 梁王接连来了三日，今日终于被丽妃请走了，倒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连着几日睡不好，日里头没有胃口，难得梁王不在，得了个清静，就早早的躺了下来，还是依着寻常的习惯，让阿卿哄着睡着了，可半夜里被人惊醒过来的时候，却不见了阿卿的身影。]
：陛下？
[ 眉心微微蹙起，看着闯进来的一众人等，面色不大好看。梁王见着我一人独寝，竟露出些许惊诧的神色，像是意料之外又有些欢喜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又不是没脑子，眸光落到了一旁的丽妃，冷笑着问。]
：大半夜的，丽妃带着陛下过来，总不会是为了看我安寝的吧？

[ 梁王看着我没多说什么，只是亲手扶起了我，身侧丽妃见着后脸色愈发难看了些。没有人解释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只是梁王亲手牵着我进了不远处阿卿的寝房。]
：这是？
[ 见到床上的场面，脸上瞬间露出震惊的神色，被一旁的梁王看个正着。丽妃在一旁愤恨的开口，望着我意味深长。]
“锦妃娘娘莫不是不清楚？这难道不是你一手安排？”
[ 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小公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将前因后果猜了个清楚。抬手甩开梁王始终牵着我的手，在他面前耍起了性子。]
：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陛下今夜特意过来，就是来抓我宫里两个奴才的奸的？
[ 梁王这人也是有些怪癖，自打我向他低头，便事事都随着我，也愿意纵着我的脾性，我越娇纵他便越喜欢，此刻见我发怒，他倒是不顾颜面的过来搂我。]

【饶是低垂着脸，也能感受到背上丽妃投过来的极为火辣的视线。如今大势已定，不由稍稍舒了口气，便听得上头丽妃声音有些不稳。“陛下，这就是他们的障眼法，那个香囊上的字绣这么复杂，还有晋国贵族才有的徽印，决计不是一个丫鬟配用的。再说了，上头残留的血迹，瞧着也有些时候了吧？”她声音与那日在御花园时的针锋相对截然不同，一把嗓子透着浓浓的粘腻劲儿。一抬头，正巧迎上皇帝甩过来的香囊，果然是从前出征时陆姮送我的那个，虽然是伤痕累累却一直被我细心保存，直到将两日前失踪。】
娘娘，这，这怎么会…
【似是极为惊讶，迅速跪爬两步，眼疾手快拽住了陆姮的裙摆，卑微地轻拽了拽。原本在床上的缎画也已经整理好衣襟跟着一道跪了下来。“陛下，那，那个香囊是奴婢兄长的遗物，奴婢原为晋国权贵之女，自由在宫中陪伴锦妃娘娘念书。后来兄长随军出征，嫂嫂为表夫妻之情亲自绣的，后来入梁国之前辗转到了奴婢手里。奴婢爱慕阿卿，才把最珍重之物赠予他，盼他妥帖珍藏。”】
奴知道，深宫内院私相授受是死罪，可奴早就是个废人，死不足惜，还望陛下和娘娘饶了缎画，她是个好姑娘。

：怎么？我身边伺候的人，就非得是出身低贱？丽妃莫不是忘了，皇室是可以选择宗亲贵族家里的子嗣进宫伴读的？
[ 抬手推开梁王的手，冷冰冰的不让他碰，凝眸望向丽妃，嘴角扬着冷笑。缎画自幼服侍我，模样气度都不是寻常宫婢能比的，说她是官家小姐，也没什么人不信。]
：陛下大晚上的过来，不见得是来抓两个奴才的奸吧，莫非是想抓我和这个奴才？
[ 一扬下颏，面上露出讥诮的神色来，丝毫不顾及这样的话会不会触怒梁王。反而是梁王再一次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柔声安抚。]
[ 他怒瞪了一眼丽妃，当着一众宫人面前也不好太过服软，我却不依不饶。]
：陛下既然今儿走这一遭，便也不能白走，我是个傻子，叫这俩奴才蒙在了鼓里，可缎画自幼陪伴我长大，又千里迢迢陪着我来了这里，我不能亏待了她。
[ 话音儿微微一顿，深深吸了口气，眸光落在阿卿身上，话音儿愈发冷厉了些。]
：陛下便下道旨意，成全了他们，做一对夫妻吧。

[ 冷着脸将梁王赶了回去，冰冷的目光落在屋里的两个人身上，缎画一脸惶惶，他的脸色也极难看，见着他们俩这个样子，忍不住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 夜里的风微凉，方才出来得急，赤足踩着绣鞋没穿罗袜，此刻只觉得双足冰冷，可身上再冷，也不如一颗心冷。率先进了寝殿，坐在床榻边上，用讥讽的目光凝着随后走进来的男人。]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一声，大喜啊！
[ 饶是我心里头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做，定然是先前收到了风声，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即便如此，也仍不能叫我谅解，在刚才闯进去时看到他抱着缎画躺在床上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痛心。]
：要不要我再让人给你们两个准备些好酒好菜，好让你们洞房花烛鸾凤和鸣？
[ 刺耳的话毫不犹豫的出口，一腔的怨怼没地儿发泄，最终只能将床头睡前喝剩下的半盏冷茶砸在他脚下。]
：滚！别让我看见你！

：呵，是啊，娶了谁！
[ 闻言更是怒急，他是我的驸马，应该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可他现在不光抱了别的女人，还要与别的女人完婚。我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单就是这些事情，就是我绝不能忍受的事情。]
：我的死活跟你何干？用不着你管我！
[ 又气又伤心，拎起来床头的枕头，照着他的背脊砸了过去。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把他当一个宦官，他就是我的夫婿，本该是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偏他自己总是自轻。]
：滚，找你的妻子去，你们两个一起滚！
[ 什么清清白白，我在意的是从今而后，在世人眼里，他们两个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我却成了外人。]

【身后动静不大，却足以让我停下步伐。扭头深深望着这个自己守护多年的女人，有这么一瞬间，只是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定了定心神，膝盖上的疼痛提醒着自己方才跪得太用力了。】
【到底只是望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彼此在一起太不容易，我不想用那些尖锐的话伤她。提步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她又在砸东西宣泄心里的不满。】
【尔后连着三日，我都称病未有外出，也并未按照规矩让缎画搬来同住，甚至无需她照顾。只是她每日定点来送饭的时候，会提一提陆姮的事。大概是气极，陆姮连缎画都不要了，将人冷着，不让近身伺候，也当真未曾问过我的死活。二十年来，我与陆姮从未红过脸吵过架，如今算是齐全了。】
【夜已深，宫中早熄了烛火，可已经月中，月光清亮。窗扉未关完全，掩不住自己的咳嗽声，也掩不住外头“凑巧路过”人的丽影，只需模模糊糊一个剪影，我就知道是她。又低咳了几声，断续道。】
进来吧。

[ 站在院子里，看着窗扇上那抹剪影，听见他那句恍若无事发生的话语，忽然就觉得可笑，或许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根本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退后一步，只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得可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半月后
[ 一个人的日子倒也过得极快，仍旧不肯让缎画近前伺候，也仍旧没有见阿卿一面，明明两个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谁也不肯先低头。]
[ 这半个月来，也对着梁王发脾气，不肯让他踏进芙蕖宫半步，也不肯去侍寝，我这般不恭，论理是要当罚，丽妃多次进言，却不知道梁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竟当众申斥了丽妃，还送了一堆赏赐来芙蕖宫，引得内宫众人议论纷纷。]
[ 对那些流言蜚语全不在意，只守着芙蕖宫过自己的日子，这夜还是皇后相邀，才去了畅春阁听了一场夜戏。散戏后抄近路穿过御花园回芙蕖宫，行到了池边时，后面一个眼生的宫人赶过来，说是皇后娘娘赏各宫妃嫔，请锦妃娘娘遣人去领赏，略一迟疑，还是让随身的宫婢跟着去了。]
[ 出来时只带了这么一个宫人，今夜月华正好，便往池边走了走，打算看看池里的锦鲤，却不想刚一回身，就被身后一股力道推下了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