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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几上的香炉漫出了细细的轻烟，顺势而来的是清淡的花香，与风中传来的气味竟融合得甚是不错。屋外不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倒显得这个春日的午后并不是那么的寂静，也显得我一人在桌前练字不那么无趣。入弘文馆在即，陈姑姑早得了阿娘的令，拘着我学一些简单的字啊诗啊的，我虽不耐烦，却也并未弗了她们的心意，因而素日里皆有写字的习惯。
我如此，宝儿自然一样，可我分明记得她昨日说了今个要来好眠同我一道练字，可我分明写了两篇了，她却还未来临，于是我渐渐入了神。饱满的笔尖落下一滴墨，反应过来时恰写到的“福缘善庆”便也毁了。而后搁下了笔，顺理成章地坐在桌前撑着脸开始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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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丽的美人即便是端着清冷的姿态也是足够吸引人的，只是今日的李想想有些心不在焉。鹂语响起，迫使我游走在太虚境的思绪归位，转而挂上了一丝愁容，
：宝儿，你说弘文馆的夫子会不会很严厉？
而后坐姿愈发不端正。
：诶……你说我学成这样，会不会总是被罚？
陈姑姑适时上了茶水点心，我取了一枚绿豆糕细细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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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来厌恶这类长篇大论的诗书——内容还未入脑，眼皮子已耷了下来。就算是些有趣的如游记话本之类的，也过不了多久便要脑子昏昏。我也想过放任自己，只是想到阿娘期待的目光，心中实在愧疚。于是从来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小殿下碰到了记事以来的第一个坎儿。
春日里的风甚是和煦，她拂过袭芳院时带来的一阵香风抚慰着好梦的每一个角落，却依然抚不平十九殿下眉间浅浅的褶皱。
：我这段时日听到最多的，便是弘文馆如何如何，或说很好，或说分外唬人。我属实焦虑得很，这几日睡都睡不好。
身边的人皆道弘文是个好地方，可那些进过学的兄长阿姊们也有愁眉苦脸的，我只好对着宝儿大吐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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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兀自说着，哪想耳边传来清脆的丁零当啷声，生生止住了话音，看看地上又看看她，半晌说不出话来。陈姑姑早已急急忙忙冲进来，问我怎么了，我瞪了半天眼，才招她来将碎片处理了。
：平安平安……
陈姑姑收拾完残局后退了出去，我甚是疑惑，问宝儿
：你想什么呢？怎么一惊一乍的！
再仔细看时，那张原先风轻云淡的芙蓉面早已皱成一团，我心下讶然，原来方才什么从容大气喜爱读书都是装出来的。哼，肯定是她想来唬我，以显示她的从容淡定。怪道她不久前将将得知要去读书时同我一样，如今却什么都不怕似的。方才的忧虑全没了，我控制不住大笑出来
：笑死了李宝儿，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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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应当是熄了，空气中的花香似乎也有些淡了下来，于是自盏中而起的茶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我二人身边。我终是停住了笑，可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笑意
：行了，我不笑你了，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吧，唉。
(而后思索了片刻，又道)今儿咱们要不别练字了，去弘文馆探探虚实如何？
言罢下了胡凳，迫不及待地想要拽着她一道走。

2
【我踏足好眠之时恰逢落英委地、缠绵京都数日的淫雨并未因二十娘得偿所愿的窃喜而止息，依旧纷飞如蝶，二十娘踏蝶而来，步步稳当，一扫濩落之感。同旁的天家女相悖，能引我目光的非是端坐皇祚垂拱九合的帝王，而是眼前一手支颐、目落空然的靓丽女子——我的阿姊，此之谓辛秘。】
【辛秘之所以被称为辛秘，那必是它困囿拘束在不染一抹曜灵的百尺离渊内，倘若无人将它唤起，便不会招惹困厄，于是，我信以为真，将此等辛秘压于心底，但我同李宝音言谈中带上些许逾越的清傲亦显得如此理所当然，我探过身去，去捏她姣美的面容，水磨的清调，带着上扬的尾音】
“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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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月的芳菲嫣红抵不过眼前人的远黛轻蹙，是以未曾错目甫才她一时的失神，我只觉好笑，这有何可烦忧？若是生在白衣闾阎之家，此童稚年华阖该是纵情恣意的顽性何至于轻易被折了逆羽敛了心性，处处循规蹈矩，可殿下冠以天家姓氏，如此年龄便有巧思显得合理了许多。我从善如流，一璧翩身落座，一璧觑她玉颜，素指摩挲白釉盏将温润茶盏递予她，轻挑远山】
“谁能忍心对你严厉，何况，有我呢”
【她所忧之事我大抵能窥测出一二，其不必忧馔玉，亦勿需愁彩缎，应当是挂牵圣人福荫、担忧阿娘期望落空罢？宫闱四合，闲风四长，竞夺圣人垂慕或能使白日光阴逝得快些，圣人为天下女子的云衢路更添辽夐，可于我而言却无甚大用，李宝儿向来爱华贵、喜金耀，从不为课业所困，是以，少不得出言询问】
“你听得的弘文是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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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瞅着屋外的一棵桃瓣被春雨打得七零八落，竟还有心思扼腕叹息，心直道：若是将这花瓣儿拾走拎回家让阿娘做成桃花酥，岂不妙哉。身随意动，于是我从案边骤然站起便不显得突兀了，动静大，没分寸，手边的杯盏滴滴溜溜打着旋最终同桃花有了同一归宿。李宝音喋喋的言语伴这一声盏碎声戛然而止——半刻静谧，我对上她迷茫的鹿眸，笑得牵强，自丹唇挤出一句】
“岁岁...平安？”
【我已然没有兴致去理会什么桃花、杏花、梨花，旁人看落花惜春伤时，二十娘瞧着落花做点吃食，如今我看落花，想的却是，方才碰碎的白釉盏得值不少银钱罢。我也有些愁了，同李宝音一样的忧愁，黛眉蹙作一团，皱了皱婷立的翘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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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委实不是故意的，若非她蹙眉也眼波横渡惹我一时晃了神，我何至于此！她实在是笑得太大声啦，险些掀翻了屋顶，我急急近步上前去掩她的小嘴儿，顺带抚直她鬓间簪的玉钗，作噤声状】
“笑不露齿！笑不露齿！”
【复又拟作弘文老学究的模样，抚了抚本不存在的胡须，压低了嗓音】
“堂堂公主这成何体统，罚你将千字文抄三遍——”
【语罢，自己竟也没忍住，与身边人儿笑作一团，方才苦闷也在插科打诨中散匿了不少。我时常想，明宫的金枝玉叶就应当像李宝音这般有璀错的笑靥、粲然的灵动，我不啻以任何华丽的辞藻去形容，凡此芸芸，唯独不该像我这般晦涩苍白地宛如一件被锈蚀侵染的兵器，是以，我只能用繁杂华丽的奁盒去藏匿这铁迹斑斑】

【瞧瞧，不过几分言语便显了形，李宝音总有她自己的缘法】
“你分明说今日好好练字的，怎的又要偷懒”
【任由她亲亲热热地去挽我的臂，我亦顺势攀上她娇软的臂弯鹿眸一转，顿时有了主意，笑道】
“哎——你慢点，咱们去喊上大哥，万一有了什么乱子，也好帮我们挡上一挡”
【陪她离去，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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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应当是熄了，空气中的花香似乎也有些淡了下来，于是自盏中而起的茶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我二人身边。我终是停住了笑，可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笑意
：行了，我不笑你了，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吧，唉。
而后思索了片刻，又道
：今儿咱们要不别练字了，去弘文馆探探虚实如何？
言罢下了胡凳，迫不及待地想要拽着她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