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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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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漫天飘着花雨。六岁的我坐在小院疏篱旁的梅树下,听母亲吹笛。笛音宛转中,一朵梅花落在我的眉心,成五出之花,怎么拂也拂不去。于是父亲给我改名为梅珞,寓意梅落。直到现在,我的额前还留着淡粉色五瓣花的印痕。

事实上我对六岁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我对母亲的印象仅限于一头飘逸如水的长发,在风中张扬翻飞。她的发色是乌黑的,还是黛青的,抑或是深蓝的?有时略略一想,还有些许浮光掠影;而一旦细思,这些影像随即化作一团不可捉摸的云雾,无法看清。每次我缠着父亲问我小时候的事儿,他都笑而不答,望向远方起伏绵延与天相接的山峦。可是我能看出,他那时的目光里,含着一丝苍凉。
六岁以后的时光,在我的印象中,每天我听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珞儿,该吃药了”。他甚至给我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呈满淡蓝色药粉的精致小瓶儿,要我每天化开一瓶并全身浸泡在药水中。
而且我们几乎总在旅行。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父亲就带我到九州各地寻药治病。于是,我们的马车就成了我和父亲的家。有时候在深夜里被骤然剧烈的颠簸弄醒,掀开帷幕,暮气夹杂在山风里扑面而来——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偶尔我们也会在某个城市落脚。有时住几天就走了,有时却一住就是好几年。父亲闲时就给人们看病。虽然不收穷人的钱,但总有富人亲自请他去,然后不久就来拜谢,捧送一袋一袋的金铢,因此我们不致陷于困顿。

我记得十岁那年在宛州和镇,一个空气中溢满了大海的腥咸味道的城市,父亲说该给我找一个好老师教我学书,于是我们就安顿下来了。有一天早上,春寒料峭,外面有微雨透过轩窗细细地飘落在我的书案前。院门吱呀地开了,父亲和另一个带着青斗笠的人一起踏过青石板,缓缓走了进来。
从此我开始跟老师读书,学习史书和诗词。书里面也有一个世界,它给我讲述在九州这片土地上,有大小城池千里沃野高山大河莽莽草原万古冰川浩瀚海洋,还生活着人类河络蛮族夸父羽人鲛人;乱世盛世,在不同的国度里展现;悲欢离合,在不同的人们身上应验。
恬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我总以为我的老师除了瘦削和高度,没有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直到一年后,他突然被官府押入刑场。我望着和平常一样从容淡定的老师,以泪洗面。
就在高举的刀剑晃亮了人眼时,几支鸣镝呼啸而下。
锁链尽碎,双翅白羽冲天而起。转眼他化作一个越变越小的黑点,最后消失在浩荡青冥之中。 
许久,身边的父亲淡然开口道:“终究还是走了吗?珞儿,我们也走吧。” 转身离去时,他突然注意到,我的手心里,落着一小片洁白的羽毛。

父亲有时候会考考我的学识,他总是说一些地名和种族,叫我对应。其实,老师之前就我考了我很多次了,他还叫我回忆到和镇前经过宛州南部河络部落的情形。
那次我们在山间不断涌起的雾岚中走入了地下。奔涌的暗流汩汩流淌的水声之外,偶尔隐约听到些类似斗篷摩擦的细微声音。
父亲举着火把带我顺地下河向深处走。地下也不是完全漆黑一片,有时候周围有奇怪的各色眼睛注视着我们,在摇曳的火光中一闪即灭。他不断地在石壁上摸索着什么,让绝路在眼前开启,偶尔还让光线照到四周,告诉我这里那里的钟乳石像调皮的猴子,像佝偻的老人,像粼粼的贝壳,像盛开的莲花,像燃烧的火炬……这些栩栩如生的石头,火光映上时漾着潋滟的水波,晶莹剔透。
到地下城市时,眼前豁然开朗,让人错觉回到了地面。其实是河络造出了一个“太阳”放在了自己的城市上空。这些手巧的的工匠大多数个头很矮。他们的头发像乱草一样,还和大把胡子纠缠在一起。但是他们的房屋都很精致,几乎都依地势用金属或石头雕凿而成,有的甚至有硫玉镶成的窗户。不宽的街道旁,鳞次栉比的店铺一字排开。街道旁摆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小戒指小梳子小铃铛,还有一大堆我叫不上名字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但有些店铺里却摆着刀斧剑戟盾牌等分明与河络个头不符的大个兵器。



1楼2006-01-14 11:56回复
    父亲警告我什么都不要碰,说是很多物品附有不可想象的秘术,甚至是魂印。魂印是什么?父亲解释说是用某种秘术把一个人的灵魂封印在一件物品里,以增加这件物品的灵力,如果你的能力超不过原有灵魂的,那么你就会被他控制,成为其傀儡。一番话吓得我一路上都缩着手走路。
    父亲不叫我碰,自己却买了一件太阳形状、金灿灿的小护身符。他掏了一大袋子金铢,才让那个一口黄牙的老河络把手松开,而且买下后马上把它挂在了身上。弄得我一路都撅着嘴。

    老师走了,我们也离开了。然后一天早上我醒来,看到的是碧绿无垠的大草原!顿时望着风中来回翻涌的草叶和远处的蓝天白云呆住了。
    我头一次发现父亲除了和我的老师在月色下默然下棋啜茗,也能大块吃肉大块喝酒。我惊讶地看着他把一杯又一杯淡绿色的酒喝得杯底朝天,然后将整只烤全羊吃得只剩骨架。往往我被帐篷里的辣气和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就偷偷溜出去,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数星星。这里的夜空可真大啊,蓝幽幽的,又高又远。点点寒星嵌在其上,像颗颗晶砂,又像双双眼睛,那么清冷和忧伤。
    耳边传来笛子悠扬的乐音。我翻身坐起时,却看到一双桀骜不驯的大眼睛。她说:“你就是那个太阳系秘术师的女儿?敢和我一起去骑马吗?”
    那天晚上我和那个蛮族女孩一起飞驰了很远,大概远到了星星坠落的地平线。我们坐在一池在月光下潺潺晃动的湖水边,靠着一棵树,她把自己的馕掰了一半分给我,一边大口嚼着,一边豪迈地伸手指向天际,告诉我总有一天她要骑到这草原的尽头,看看那里有什么故事发生。她很爱笑,笑的声音就像她马鞍上那串银铃在摇响。她还很好奇,我如实告诉她远方的东陆人都住在砖砌的房子里,她就睁大了眼睛问个不停。
    我想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虽然她嘴上总是说我不爱笑,性格一点都不像草原人那般豪爽,但我就要踏上套着她爱马的马车离开时,她冲过来把一件冰凉温润的东西塞到我手里,又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现在这只玉牙正挂在我的项链上,在夕阳里淌着如血的光。渡过了宽广的溟朦海,我们在向更北的地方行去。开始,山野间色彩斑斓,秋意阑珊。渐渐地,白色掩盖了一切。马车已留在了蛮人极北的部落,父亲和我披着厚厚的白狐裘,在积雪间步行,在这里,思绪能随着风雪一起飞扬起来。
    开始还有树桩藏在雪后的树林里,松松软软的像圆润的小蘑菇,蓬松可爱。后来树林也没有了,只有静默的白雪覆盖着同样静默的群山。
    在我们的干粮罄尽之时,终于到了。昏黄的灯火在莹色的雪地静静地绽放,不摇也不闪。这里是殇州天池山脉中夸父的部落。父亲跟他们坐在一起,用很低很低的声音交谈。我记得书上说,夸父就像山峦一样高大壮硕,如山峦一样沉默寡言。今日得见,方知此言不虚。虽然极冷,但是他们的穿着很简单,也不算厚重,最多是些单薄的皮毛制品罢了。酷寒的气候锻炼出了他们坚毅的品质。
    第二天,一个年轻的夸父带着我们出发。寒冷的高原上,纯净的冰湖星罗棋布。凛冽寒风中,白草成片伏在地上。我们走过时,上面的冰霜就会融化,转瞬又凝成晶莹的冰珠。
    我们爬上一座笼罩在层层云雾之中的火山。说是火山,但丝毫没有硫磺的刺鼻气息,而且越往上走,气温越低。到了火山口,我赫然发现这座“火山”竟然在源源不断地喷出冰凌!那些冰凌就像银鱼一样欢蹦乱跳地往外涌着,腾跃上高空散成水雾。这就是火山被云遮雾绕的缘故。
    正在吃惊时,父亲伸手摘取了一片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冰凌,小心收入盒中。

    告别了夸父,我们折向东。这次走了好远,走了好几年,经过瀚州草原、森林、瀚宁之间勾戈山脉、茫茫戈壁,最终深入了宁州森林的腹地。这里是沉静、古老的羽人国度,静谧而美好的地方。风萧萧地拂过高耸入云、青翠欲滴的树林,仿佛落下来的波浪。
    父亲带我去看羽人的年木,一种生长千年的神树。在树下,我又看到了我多年前飞走的羽人老师。他依然温文尔雅地笑着,似乎和这年木一样看尽了世间沧桑,早已处变不惊。
    


    2楼2006-01-14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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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松美好的故事


      4楼2006-02-14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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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带“梅”得

        我 A走了阿```


        5楼2006-08-24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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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带“梅”的——这是一种癖好~~


          6楼2006-08-25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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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很久以前的文章,呵呵:)


            IP属地:瑞典7楼2008-04-05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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