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波道:“他有一件小事,却是大快人意的。有一个乡下人,挑了一挑粪,走过一家衣庄门口,不知怎样,把粪桶打翻了,溅到衣庄的里面去。吓的乡下人情愿代他洗,代他扫,只请他拿水拿扫帚出来。那衣庄的人也不好,欺他是乡下人,不给他扫帚,要他脱下身上的破棉袄来揩。乡下人急了,只是哭求。登时就围了许多人观看,把一条街都塞满了。恰好他老先生拜客走过,见许多人,便叫差役来问是甚么事。差役过去把一个衣庄伙计及乡下人,带到轿前,乡下人哭诉如此如此。他老先生大怒,骂乡下人道:‘你自己不小心,弄龌龊了人家地方,莫说要你的破棉袄来揩,就要你舐干净,你也只得舐了。还不快点揩了去!’乡下人见是官分付的,不敢违拗,哭哀哀的脱下衣服去揩。他又叫把轿子抬近衣庄门口,亲自督看。衣庄里的人,扬扬得意。等那乡下人揩完了,他老先生却叫衣庄伙计来,分付‘在你店里取一件新棉袄赔还乡下人’。衣庄伙计稍为迟疑,他便大怒,喝道:‘此刻天冷的时候,他只得这件破棉袄御寒,为了你们弄坏了,还不应该赔他一件么。你再迟疑,我办你一个 欺压乡愚之罪! ’衣庄里只得取了一件绸棉袄,给了乡下人。看的人没有一个不称快。”我道:“这个我也称快。但是那衣庄里,就给他一件布的也够了,何必要给他绸的,格外讨好呢?”澄波笑道:“你须知大衣庄里,不卖布衣服的呀。”我不觉拍手道:“这乡下人好造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