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纵酒，夜风偷入，今日晨起时只觉头脑发胀，难受的紧，幸得一盏子汤药入口后，半日便得了大好。自己尚且如此，怕是寿阳那姑娘也是不妥当的。索性吩咐小橙子同熬了一碗送予清欢，下学之后，方才往坤宁又去。】
【回回不赶巧，如今才知晓沅姐是个忙人，甫至她小苑内，宫娥禀言，贵主儿外出，落了空去。失笑摆手，笑道。】
罢了，若是在此处等着，又不知待是何时了。

（元襄主儿的瞌睡虫，似乎只会在夫子长篇大论和即兴考校时作祟，待到今日课业都告一段落，她又重新恢复了劲头，一如初见时那般恣意而充满朝气，向着演武场去。）
（至于我是否跟随在侧，她并不在意，往日许会同往，然而昨日这一醉，实在是影响不小，不仅晨起时拖泥带水，险些误了时辰，聆夫子授课时，亦不如往常才思敏捷，反应木了些。但凡要动脑，总觉着头疼欲裂，好在未惹了人主意，也未出大错漏。同元襄告别后，曲臂夹着两本书册，身后跟着捧书宫女，一道儿回清欢来。）
（迎面遇上人时，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是了，昨日才发生过的。）仲英殿下，好巧。（仍是抱着书册，福身与他见礼。）

不巧，我来寻你。
【许是公主那处同落了学，才见人打外头归来，凑了个赶巧。见人行至跟前，负手旋身看她，近了眼前才应了话来。眸光一扫，上下打量了一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道。】今日起来，可觉得哪里不舒坦？
【昨夜那酒虽不算是烈酒一坛，但依着她那酒量，心有担忧，今儿起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算得稀奇。】

（听闻是寻我，心漏跳一拍，动作也顿住。我依稀记得昨日最初的场景，无非是清风明月、把酒言欢，若是非要说，还真有几分文人的风雅在里头——酒诗仙每回才思泉涌、提笔成诗，不也正是微醺之时？但之后的事儿，却当真记不明白了。）不瞒您说，晨起便觉着头昏乏力。
（这话答得一板一眼，心神却并不安定。寿和的提醒当真不是多余的，就算只是区区桂花酿，仍旧能让人醉得不省人事。只盼我酒品好些，酒后不要胡言乱语才是。）您知道，我酒量不大好，昨夜——可有说什么冒犯您的话？（小心翼翼抬眸瞧他神色。）

【虽说心有猜测，但真摆在眼前之时，不免有几分气恼。】你不记得了？
【步下又动，向她走近了几步，渐渐夺了去路，这个年岁的少年，早已拔个儿比之女孩儿的模样，业已不知长少多少。失了笑意，面色故作凝重，道。】原打算今日来寻你讨要个说法的，谁知你竟不记得了。
【眉心一紧，反问。】我如何知晓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的糊弄我来。昨夜——

（本就不笃定，算是抱有侥幸，在他追问之下，更是没个头绪，只后悔今日没同元襄殿下一块儿去演武场——哪怕光是站着、木木地为她鼓掌，也好过此刻局促无措。）殿下，我——
（瞧他面色不善，心口大石愈悬愈高，深知此时还是谦逊些的好。）臣女酒后失态，多有得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错处揽了过来，很是诚心。）只是今晨醒来，确然忘了昨夜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气势是弱的，但莫名有着稍带几分滑稽的“大义凛然”。）殿下若要罚，便罚罢！

忘了说了什么？
【见状，眼前的小姑娘大有慷慨赴死的悲壮之故，忍不住失笑，心中那番捉弄的心思愈发的按耐不住。步步紧逼，将人困于门前，前无进，后无退路。臂一伸，撑在门上，道。】你昨夜，以下犯上，同我说——
【略微低颌，凑近了些，在她耳边道。】你同我说，你心悦我，还问我往后可否与你往来。
【这一番言语，大有颠倒黑白，却偏是如此说来，扬唇挑眉，静观她的神色。】

（他每说一句，心便往下沉了一分，书册捧在胸前，手指使劲扣着边缘、扣得很紧。不得已抬头仰视，后脑已抵到门框上，退无可退。待到“往来”二字话音落下，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怎会讲这话说出口！
（自知言多必失，却又实在慌张，一时不知如何补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确对储秀宫这位殿下印象颇深，多半是因为他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然而又决计未到剖白心意这一步。）酒后胡言，是寿阳的不是，殿下不可轻信。（硬着头皮解释，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低头看她，面色变化尽数入了眼底，心下发笑，径直落了眼眸之中。】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没有说？还是说你方才都是骗我的？
【扑哧笑了出来，略松了些，指叩门板，敲下清脆声，叩落几下，似在思索什么，末了，才道。】都说酒后吐真言，未必是胡言。宝济寿阳呀，我倒不知你胆子这般大。
【又低了几分——】竟敢肖想起小爷我了。

（桂花酿是个好东西，但是于我这种酒量过浅的人而言，贪杯也太误事。今日的脑子实在迟钝，更称不上能言善道，自以为故作镇定的回话、还满是错漏，让他一抓一个准。）不敢欺瞒您，当真是记不分明了，只是这话也太……太逾矩了些。
（无心冒犯之言，我尚且可以诚心认下赔罪，但他到底是帝胤皇子，我若真那般“口出狂言”，怕是很难收场。指节叩击门板的“笃笃”声，又无意将本就不宁的心绪搅得更为纷繁杂乱。）
殿下您风姿潇洒、器宇轩昂、面冠如玉、一表人才——（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补救方法，只盼将他夸得高兴了，能将这章翻篇，同时又下定决心，往后绝不再轻易沾酒。）仰慕者众多，也实属情理之中，但寿阳万不敢称“肖想”！

哦？风姿潇洒，器宇轩昂——我还是头一回知晓，在宝济格格眼里，原来我是如此啊。
【恍然大悟一般，眉眼含笑，眸光落下凝视许久，骤然笑开，松了手，道。】还说不是真的？这夸人的话信手拈来，若不是真真心里头惦记久了的，那便是时常说谎诓人了？你说，是哪一个？
【许是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格外有意思，逗弄的心思更甚，意外的只觉有趣儿，像极了养的狸奴，逗几下会不会炸了毛去。】你且说说，万不敢肖想我，那你肖想谁？

（待他松手，压迫感总算得以减轻几分，正待应和，又闻后言，一口气重新提起，正色道。）不过是平日里背书勤快，记诵得不错，如今活学活用，信手拈来便不成问题，既不是……惦记久了，亦不是诓您。
（挺直脊背，有了站相，但扣住书页、松了又紧的手指，仍是显露出心神不定来。）臣女被选中入宫伴读，记挂的自然是孟沅殿下的课业，以尽侍读之职，自个儿也好见一见世面。
（这都是肺腑之言，说得不打半点磕绊。）但我确然——亦是想同您交朋友的。（这话不算恭敬有加，然总比“肖想”之论要合乎规矩许多。）

活学活用原来是这么用的？
【嗤笑一声，她脑子倒是转的快，这一下便捏了个理由来哄骗我，幸得自个儿还记得，不然真真叫她糊弄了过去。这番话，还与昨日的相同。略偏了些许，看了她一眼，道。】得，那我同你说个秘密吧。
【眼里皆是笑，手微抬，径直冲着她额前敲了敲。】方才说的话，都是逗你的。

什么？（今日本没想到有这一遭，然而当他似乎终于要调转话题时，又多少感觉不大真切，不知是真要翻篇，还是我又被抓住了旁的把柄。要不是昨日当真喝到不省人事，一觉醒来头晕脑胀，眼下又何至于这般呆愣。）
（待他含笑道出那“秘密”时，我终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连手捂额角的动作都慢了片刻。）我——（一时气结，却又不知如何应答，到底是心虚的，怕那“酒后吐真言”当真应在我身上。）
（好在方才虽有慌乱，面色也红，昨日却未曾真掉链子，如今得知真相，更是有了底气。）我就说，就算是喝多几杯，也不至于同您说如此逾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