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字数：3492）
1.
赵启墨是个健康的瘫子。
一个能吃能睡不怎么生病的高位截瘫患者。
专业一点来讲，他的损伤平面大概定位在C3，完全性损伤，锁骨上窝以下没有任何感知和运动能力。
四肢皆无法自主运动，双下肢0级肌力，上肢保存着1级肌力。
但没什么用。只是肌肉能稍微收缩，手臂还是完全不能活动。
肌张力较高，也就意味着他会经常痉挛。
痉挛是什么？
用赵启墨的话来说，痉挛就是已经死了的肢体，偶尔会诈尸个几下。
医生说赵启墨很幸运。
因为他本来身体很健康，加上受伤后，不论是急救还是后续恢复，都得到了最优的处理。
所以，他属于在他所在的损伤情况里，恢复程度最好的了。
赵启墨这种程度的颈椎损伤，虽然不可避免地，在脖子上留下了丑陋碍眼的气管切开伤疤。
但经过手术和恢复，赵启墨不需要呼吸机，可以自主呼吸，就已经应该谢天谢地了。
复健没什么用，几乎全是被动运动，为了保持四肢尽可能少的变形。哦对了，据说痉挛也可以减缓肢体变形。
赵启墨看着自己已经日益没了人形的手脚，即使医生安慰他家人说，这已经是很轻的畸形程度了。
但对于赵启墨来讲，反正都是变成爪子，难道爪子还分什么好看的爪子和不好看的爪子吗？
总之，赵启墨被父母安排的七八个护工照顾得很好，一沓一沓钞票扔进去进行的康复治疗和健康检测，至少让他维持着能吃能睡不怎么生病的状态。
对父母来说，这就足够了。
至于赵启墨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反正他每天没心没肺的样子。
赵启墨家里有钱得很，父母开着一家跨国公司，他从小到大都经常在国外四处浪。
受伤后出了危险期，父母就直接把他送到了国外，治疗康复，然后念大学，几乎完全住在国外。
对于残障人士来说比较开放自如的环境，让赵启墨的性格显得蛮开朗，似乎并没有因重残而自卑。
讲道理，赵启墨还是一流大学金融系毕业的。
但毕业以后，赵启墨就再也没有看过一眼专业知识，更别提从事相关工作了。

2.
作为一个家里有矿的“废人”，根本没人管他工不工作，带着一堆护工家庭医生满世界乱窜，就是他的主要工作。
现在，赵启墨就来到了北欧著名的港口城市。
就是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个人，然后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支开了紧跟着自己的护工，赵启墨用嘴控制着操纵杆，将轮椅停在海边，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风景。
思维仿佛跟随着海风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赵启墨想：‘不管是哪里，大概都比这里更加自由吧？’
看着看着，赵启墨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围起了一个小小的半圆。
大家都坐在广场的台阶上，似乎在看着什么。
这时候赵启墨就有了身高优势。
他的电动轮椅带来的视线，比大部分人坐着要高得多。
赵启墨把轮椅转过一个角度，看向人群的中央。
那是一个侧脸很是好看的女子。
她正坐在画架前，帮游客们画着素描人像。
似乎是免费的。
赵启墨也有点兴趣，可面前的一节台阶，让他前进的可能性降到了零。
不过是一节矮矮的台阶。
赵启墨笑了一下。
突然一阵风刮来，赵启墨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就看到自己轮椅的脚踏上，
是那个画家女子的草帽。
赵启墨抬眼望去，正对上了女子小跑着靠近自己的身影。
看到了她姣好的面容和那双灵动的眼睛。
自十八岁以来，赵启墨瘫痪已经十年了，早就失去了想要操控自己四肢的念头。
但现在，他竟然诡异地，想要伸手去替这位美丽的女子捡起这顶帽子。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赵启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自己，用自己听不懂的当地官方语言说了声抱歉，然后捡起了帽子。
是华人吗？
抬头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心里冒出了同样的问题。
“谢谢。”
女子率先认真地，试探着用中文道了一句谢谢。
即使面前这个人坐在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轮椅上，四肢似乎都不能动弹。
女子好像还是看出了他想要帮自己的心一样，这声谢谢说得那么真诚。
“……不客气。”
赵启墨用中文回应，但语气反倒显得愣愣的。
在异国他乡听到了熟悉的语言，女子似乎更加开心了，微笑着轻点了一下头，略带抱歉地指了下她画架的方向，又一溜小跑，回去继续帮客人完成画像了。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远，而赵启墨的心却还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还有越来越快的意思。
于是，赵启墨没有离开。
他的轮椅操控杆刚被他不小心碰开了，他无法离开，确实也不想离开。
他盯着女孩的身影发着呆。
他想，人这一辈子，也许就会心动一次，而他是何等的幸运，碰到了这一次。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赵启墨感到些许不可思议，可又难以自抑地享受起这难得的，灼热的情感在自己冰冻的身体内蔓延。
这个女子，名叫宣彩，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职业画家。
宣彩来到这个城市是旅游顺便采风，为了保持基本功练习，今天，就来到了海边，免费为陌生人作画。
戴好了帽子，宣彩重新坐在椅子上，先和客人说了句抱歉，然后继续画起来。
海风一阵又一阵接连刮了起来，宣彩不得不一手按着自己的帽子，一手继续画画。
在赵启墨的注视中，宣彩画完了手中的人像，向围观群众表示起风了，今天就到这里后，站起来先伸了个懒腰。
围着的人群渐渐散去，宣彩看到了远处那个轮椅上的男人居然还没有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还在盯着自己看。
相逢即是缘。
宣彩想了想，又坐回了小板凳，重新拿起了画笔。
不一会儿，一张面孔跃然纸上。
“你好。我是宣彩。”
宣彩拎着自己的画架，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赵启墨。”
赵启墨似乎没想到宣彩还会再次向自己走来，愣愣地失去了一个好好自我介绍的机会。
“送给你。”
宣彩把手中的素描画像举到赵启墨面前。
“我？”
赵启墨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纸上自己的脸，不明白为什么宣彩会送自己画。
“嗯。”宣彩点了点头，“你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中国人。谢谢你刚刚，想帮我捡帽子……以及你长得很立体，很适合成为模特。”
赵启墨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的长相了，但却是第一次，因为外貌被夸奖而如此欣喜。

3.
“放在我腿上吧！”赵启墨兴奋不已，脑子一热，接着提出了不是那么得体的要求，“麻烦你再帮我把右手压在画上，不然风会把它刮走的。”
宣彩愣了愣，在脑海里重新确认了一下，他说的是把他的手压在画上，而不是把一块石头什么的压在画上。
看着赵启墨兴奋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宣彩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的手好凉。
宣彩伸手握住了赵启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
他的手掌被托起，本来只是指节高耸的手指，指尖一下子向掌心蜷缩了起来。
腕关节好像完全没有功用，手掌抬起，而连接的小臂还沉沉地坠在扶手上，宣彩不得不伸手托住他的肘关节，再把这只并不像是活物，柔软无力的手轻轻压在画上。
赵启墨的右臂被有些别扭地放着，右肩微耸，看起来并不太舒服。
宣彩并不懂得如何让已经瘫痪的肢体保持舒服的位置，赵启墨也并不能挪动半分自己的手臂，所以，就只能保持着如此姿态。
赵启墨毫不在意自己的姿势，他眼里似乎只有这幅画，只有眼前的宣彩。
如果说，刚才只是幸运地在千万人中相逢的一次心动，那现在，赵启墨觉得他彻底沦陷了。
接下来，急得一头汗的护工终于找到了赵启墨。
宣彩也知道了，赵启墨并不是故意，甚至有些无礼地盯着自己，他停留在这里是因为他没有办法自己移动。
并再次确认了，这个男人的残障程度到底有多高。
他需要靠嘴才能操控轮椅，好像连头部都不太能灵活运动，因为操纵杆被碰到了奇怪的角度，他就够不到了。
宣彩心想：
‘真可惜。
他明明有一双那么美丽的眼睛，那里面，明明就写满了自由。
像一只鹰？
不过，是折了翅膀的雄鹰。’
“这是我的名片，我可以要一张你吗？”
赵启墨示意护工递上自己的名片，然后期待地看着宣彩。
“哦，当然。”
宣彩回过神来，结果摸了半天发现自己今天出门没带名片。
赵启墨脸上的遗憾都快要具现化了。
平时并不喜欢给陌生人留联系方式的宣彩，鬼使神差般地掏出了铅笔，在刚刚送给赵启墨的画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还补充道：
“名片上的电话反正也是工作电话，这是我私人电话，你可以加我的社交软件。”
“我的名片就是我的私人电话。”
听了宣彩的话，赵启墨特意解释了一句，然后怀揣着小心思，想着如何策划下一次见面。
赵启墨和宣彩礼貌地道别后，就被护工推走了。
宣彩愣了会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宣彩暗笑自己居然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那么半天，赶忙收拾起画具，也离开了海边。
当天晚上，宣彩就通过了赵启墨的好友申请。
但还没来得及聊天或是相约会面，第二天，宣彩就因为工作室有急事而离开了这座城市。
出于礼貌，又或是其他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离开之前，宣彩特意给赵启墨发了个消息。
之后便得知了一件很巧的事，那就是两人居然常住在同一个城市。
于是，便约好了回去再见面。
虽然知道在这里见不到宣彩了，但之后赵启墨还是又去了好几次那个海边，吹着海风，看着曾经宣彩待过的广场。
依旧是静静地发着呆，但赵启墨不再迷茫地，任由思绪带自己去到遥不可及的远方，而是不断回想着他和宣彩的初遇，以及之后的每一次对话。
海风还是那样吹着。
可又似乎不再是之前的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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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did：一串糖葫芦
已更至chapter16

chapter2（字数：3375）
1.
俗话说，相逢不如偶遇。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出门晒太阳的赵启墨，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背影，然后，无法控制自己般的，“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宣彩转来转去进入了小巷子，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赵启墨就这么跟着，当然，护工也跟在一旁。
路越来越不好走，然后只听咔哒一声，赵启墨的轮椅骤然刹车。还好今天出门绑了一身的束带，不然非把赵启墨也给甩出去。
护工一检查，发现轮椅的轱辘卡在了井盖上。
今天的护工是一位年龄不小的阿姨，她试了好几次没能成功抬起轮椅，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人，但又害怕把赵启墨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出问题。
正纠结着，突然听到了一声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启墨听到了他思念已久的声音，但此刻，他又不是很想听见这个声音。
因为他正像傻子一样，歪在轮椅上，被卡在这里，寸步难行。
护工阿姨仿佛看到了救星，向宣彩说明了情况，想要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下赵启墨，自己跑出去找人抬轮椅。
她并不觉得宣彩能够抬得动轮椅。
“没准儿我可以试试？”
宣彩打量了两下赵启墨身下的电动轮椅。
这句话一出，本来闷闷不乐的赵启墨醒了过来，语气还有些激动，“别别别，可沉了。可别弄伤你，尤其是你的手！”
“没关系，我力气蛮大的。我跟阿姨一起搬，让我试试好吗？”
宣彩没有自顾自地就去搬轮椅，而是再次征求了赵启墨的意见。
被喜欢的女孩子这样诚恳地看着，赵启墨无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小心你的手！”
赵启墨看不见宣彩准备怎么搬自己的轮椅，他努力地抬着头，可是轮椅被微微放倒了一个角度，他再怎么使劲，头也只能离开头枕一点，于是赵启墨只能有些慌乱地大声喊着。
话音刚落，轮椅就被宣彩微微抬起，在护工阿姨的辅助下，离开了井盖的缝隙。
宣彩直起了身子，看向赵启墨，说道：“不要小瞧一个美术生的力气～我可是扛过雕塑的。”
力不力气赵启墨不在意，他盯着宣彩纤长的手指看来看去，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放心下来。
赵启墨的一只手因为摇晃掉下了扶手，垂落在轮侧，双脚也从踏板上滑落。
护工蹲在地上整理赵启墨的鞋子，按摩有些痉挛的双脚，而暂时忽视了他安静垂在一边的手。
宣彩看着有点难受，便走上前一步。
这次就有点经验了。
宣彩一手握着赵启墨的手掌一手托着手肘，把他的手臂扶回扶手之上，还无师自通地把手指捋直，手肘下方的软垫扶正。
这次，宣彩才有机会认真看了看赵启墨。
这个坐在一架厚重的轮椅上，眼睛很漂亮的男人。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手掌偏大，指甲剪的短短的，看起来，很适合做一个钢琴家，嗯，也很适合做画家。
可惜的是，这双手什么都做不到了，连抬起似乎都不能。
手掌塌陷，手指却微蜷着，指节耸起，腕骨处突起得明显，不论是骨骼还是肌肉的走向，都已完全不符合常人的构造。

2.
两只手都是这样，虽然畸形得不是很厉害，但瘫放在特意按照手型设计了一个弧度的扶手上，肉眼可见的已完全失去了功用。
隐藏在衣服中的四肢，只能看到些许的轮廓，隐隐能看出些细瘦的模样。
护工阿姨正整理着赵启墨的裤脚，宣彩看到他的右小腿处有一个突起，不知道是不是，尿袋？
脚踝和一节小腿从裤腿伸出，依旧是苍白毫无血色的样子。
穿着运动鞋的双脚端正地摆放在踏板上，但不管是双脚双腿还是身上，都绑着许多条安全带一样的东西。
宣彩想，大概他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才能稳稳坐在轮椅上的吧。
赵启墨看起来残障程度十分严重，但也，似乎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
虽然，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不知道为什么，宣彩总觉得，赵启墨自己可以控制的头部和他无法控制的整个身体之间，是割裂的。
脊髓损伤是什么，宣彩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赵启墨受伤的部位很高，而且应该没有身体的感觉。可这种割裂感，不只是来自于没有感觉，好像还有点其他的原因？
宣彩觉得自己再这么打量下去，就显得太不礼貌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赵启墨，然后正对上了他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目光。
赵启墨对于这次偶遇很是激动，宣彩的动作和话语，似乎证明着她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感觉，这让他对于接下来的一切有些期待。
但同时，赵启墨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宣彩千万不要问他是干什么来的，不然要怎么说，难道说是一路跟着她来的吗？
这也太失礼甚至变态了吧！
宣彩没有要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她非常自然地进行了合理猜测，“你也是来看天空墙的吗？这个颜色和天空相对，真的很美～”
这个小巷子里，有一面涂鸦爱好者们设计的“天空墙”。
在晴朗无云的日子，这面墙和蓝天交相辉映，尤其得美丽。
而这个城市不常有这么好的天气，宣彩特意来看，也很自然地猜测赵启墨也是来欣赏这面墙的。
当然，宣彩有没有在心里感觉到赵启墨的想法就不好说了。
“啊……嗯，很美。”
也不知道赵启墨是在夸谁美。
“墨。”外国护工用奇怪的语调称呼赵启墨，然后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你该喝水了。”
本来很是温馨的气氛被骤然打破，赵启墨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但还是顺从地喝了几口水。
每天有定时定点的喝水时间，就算是不喜，十年了，赵启墨也习惯了。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不更狼狈地失禁，虽然还是得每天挂着尿袋，但能够不每天泡在自己的尿里，心理感觉当然不一样。
赵启墨这样自我安慰着。
试图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但还是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变得低沉起来。
就是在这时候，他听见了宣彩清亮的声音。
“墨？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赵启墨觉得自己好像打了个哆嗦，似乎被这个称呼直击心灵。
平时他总不满意家里的外国护工叫不清自己的名字，叫单字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但他还是好久没听到有人准确地念出这个字了。
更不要提，还是从他喜欢的女孩子嘴里。
“有点奇怪。我可以喊你阿墨吗？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喊我阿彩。”
宣彩想道：‘还挺般配……当然，是指名字。’
“当，当然可以。”
赵启墨诡异地结巴了一下。
“那，阿墨？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宣彩特意俯身看向赵启墨的眼睛。
这是一座艺术气息浓厚的城市，生活闲适慢节奏，很适合需要养生的赵启墨和喜欢慢慢体验生活的宣彩。
但这座城市没什么华人，有也是本地长大的，基本可以当作外国人看待。
而赵启墨却不一样，他和宣彩都是成年后因为种种原因才居住在这里的，所以宣彩对赵启墨有些亲切感。
再说了，赵启墨今天的反应，如果宣彩再看不出他的心思，那她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被人称作“画作中带有浓厚感染力，让人可以共情”的新时代优秀画家。
虽然暂且还没擦出爱情的火花，但也不是没有好感，宣彩决定先从朋友开始，其他的顺其自然。
赵启墨当然不可能拒绝和宣彩成为朋友。
如果能更进一步就更好了。
巷子的小路没有因为两人关系近了一步而变得好走起来。
不管是穿着高跟鞋的宣彩还是操纵着轮椅的赵启墨，都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
护工如同以往，走在赵启墨身后，还和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而宣彩，则选择了走在赵启墨身旁。
电动轮椅的马达声音很响，路又比较难走，宣彩没有说话，赵启墨有些费力地用嘴操控着轮椅操纵杆，没办法分心说话。
但两人莫名有种并肩而行的默契感觉。
偶尔道路陡然变窄，宣彩会因为手臂不小心碰到赵启墨而脸颊微微发热，但又会在想到赵启墨并没有任何触感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终于走出了巷子，赵启墨的邀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现在吗？那可能不行。”
宣彩拒绝得很快。
而赵启墨，他似乎没想到会被如此痛快地拒绝，整个人僵住，面色有些尴尬。

3.
‘赵启墨啊赵启墨，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是个瘫在轮椅上一动不能动的重残人士，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约人家女孩子人家就得答应呢？赶快控制下自己的表情，不要给人家留下没礼貌的印象！’
赵启墨在心里告诫自己，然后强迫自己恢复笑脸，但心还是如坠冰窟。
还好，没等赵启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宣彩就主动做出了解释。
“我其实是偷跑出来的。过两天我要办一个画展和慈善拍卖会，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我好不容易背着助理跑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再不回去，就不太合适了。”
‘原来她不是不愿和自己一起。’
赵启墨松了口气，然后暗笑自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心情跟着喜欢的女孩子的言语动作而大起大落。
“那，等你忙完了这阵，我可以约你喝咖啡吗？”
重获勇气的赵启墨再次发出了邀请。
他的四肢毫无动静，只有头在头枕上下意识蹭了蹭，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当然可以。”这次宣彩答应得很快，“不过也不一定非要喝咖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参观我的画展？”
邀约喜欢的女孩子成功，还收获了反向邀约，是什么感觉？
赵启墨表示，他现在觉得他就是人生赢家，得尽全力才能维持面上的冷静。
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他可能连向宣彩求婚要说什么，结婚仪式在哪里办都想好了。

不错

chapter3（字数：3621）
1.
八字还没一撇，求婚结婚都是乱想的。
但画展邀约是真的，第二天赵启墨就收到了宣彩寄给他的请柬。
还附了一张抬头写着“To阿墨”的手写信笺，上面写了一些画展的具体安排，还主动向赵启墨发出邀请，开幕式结束后见面，然后陪他看展。
赵启墨让护工把信笺放在阅读架上，盯着这小小的纸片来来回回看了半天。
终于看够了，再让人把请柬放在玄关，手写信笺单独收入他床头柜里珍藏，就好像这不是邀请函的一部分，而是宣彩写给他的情书一样。
而信笺的旁边，就是那天宣彩为赵启墨画的素描头像。
离画展还有几天，赵启墨就挑了几天衣服。
停下了所有安排，赵启墨专心期待着和宣彩的下一次见面，并终于在另一个这个城市不多见的晴天，带着两个护工，很是气派地来到了画展举办地。
画展以一个慈善拍卖仪式作为开幕。
如果忽略掉，赵启墨在宣彩暂无察觉的情况下搞了点幺蛾子这件事，拍卖很顺利地结束了。
所有的画作都拍出了比预想得更高一点的价格，作为作者的宣彩不可避免地得到了一些虚荣心上的小满足，满面春风地走向了正在观展的赵启墨。
跟着的护工都被赵启墨有些不耐地打发走开了，虽然护工们可不敢走远，但也只能暗中观察。
赵启墨一个人停在一幅画前，不知道是在看画，还是在透过画作看谁。
‘她的画就和她一样。
那么的美丽、自由。’
是现在的赵启墨只有在梦中，才能伸手抓住的，才能拥有的东西。
赵启墨近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宣彩的画，就好像在和她对视，仿佛被那里面传递出的真实而动人的情感紧紧抓住。
赵启墨沉浸在画作中的模样，自然也打动了画家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宣彩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好像能懂得自己画里的一切。
虽然就目前为止的了解，赵启墨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
“这画的是在土耳其吗？有热气球的地方是哪里来着？那个，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戴的那顶帽子吗？”
赵启墨看到了来到自己身边的宣彩后，立马问道。
‘帽子是那顶帽子，但见面不一定是第一次。’
心里闪过这句话，不过宣彩暂时没准备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告诉赵启墨这确实是在土耳其的卡帕多西亚画的。
“对！卡帕多西亚！我也去过那里！虽然是小时候……”
赵启墨自顾自地开始开心地说起来，期间还穿插着对于宣彩画作们的观后感。
有了画家本人陪着观展的赵启墨似乎情绪更高了，嘴里说个不停，甚至都没注意到宣彩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柔。
赵启墨的心情确实很好，虽然他和宣彩的每次见面都挂着笑，但今天不同，他的心情好到连护工定时上前来提醒他喝水和减压，都没有不悦，而是继续抻着脖子和宣彩聊天。
总之，这是次愉快的、完美的“约会”。
全程没有痉挛，安全地和宣彩一起度过了一整个下午的赵启墨，如此认定。
宣彩也觉得这次见面很圆满。
直到工作室财务交给了她这次拍卖会的资金流水。
账单上面显示着，虽然几乎所有画作都归属于不同的买家，但其中，近乎一多半的画作拍卖款都来自同一个账户，而这个账户的开户人姓赵。
想想当时还觉得很有成就感的宣彩，莫名感觉很是尴尬。
越想越尴尬。
一个没忍住，宣彩就直接给赵启墨打去了视频电话。
最近两人偶尔会聊一聊视频，因为这几天下雨，赵启墨出门不是很方便，而宣彩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宅在家里看书画画。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
不知道是赵启墨刚好在用电脑，还是护工就在身旁。
可能后一种可能性大一点吧。
赵启墨出现在视频那头的一瞬间，宣彩的火气就被浇灭了一大半。
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什么别的，镜头那边的赵启墨，看起来比往常见面时虚弱不少。
被子盖到肩膀，有一边微微下滑露出有些突出的肩关节，赵启墨的头陷在枕头里，甚至有些无力地后仰。
脸色也不太好，唇色微微发白。
赵启墨的心肺功能本来就不好，呼吸说话都比常人费力，今天更甚，连和宣彩问候的声音都比平时弱一些，兴奋中带着些许底气不足。
宣彩觉得心里不舒服得很，酸酸涩涩的。
但心疼归心疼，原则性问题还是得说。
当宣彩把财务报告举到镜头前，问赵启墨这是怎么回事时，赵启墨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
宣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生硬，但奈何心里别扭，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听起来不太好听的问题。
“你是觉得我的画拍不出去？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用金钱就可以得到的女孩？”
这一下子就把赵启墨问急了。
“怎么会！”
赵启墨的语气激动起来，头带着肩膀向前挣了挣，但甚至连枕头都没怎么离开就又无力地倒了回去。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那些人沟通的时候，他们都向我表示了对你画作的喜爱。就算没有我，你的画也都可以卖出去的！
只是我，只是我更想要拥有那些画，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画！
我想要为你做些什么！可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

2.
赵启墨情绪一直很激动，可他的气息逐渐支撑不住他的语气，话语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其中还穿插着一些费力的呼吸声。
而且，从赵启墨刚才开始说话时，宣彩就好像听到了一些杂音。
……好像是什么在拍打床面的声音？
很快宣彩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墨！你需要冷静！不然痉挛会越来越严重的！”
应该是护工的声音，而且还伴随着略显慌乱的动作声。
“出去。”
赵启墨向护工呵斥，可他的声音已经弱得不行，没什么威慑力。
之后一声响动，本来正对着赵启墨脸庞的电脑被挪到了旁边。
这个护工似乎不知道赵启墨在视频，于是宣彩就从画面里隐隐约约看到了现在的状况。
虽然只能看到赵启墨的上半身，但不得不说，宣彩还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赵启墨是个高位截瘫患者，什么是高位截瘫，这点在决定和他交换联系方式，深入交往后，宣彩就详细地进行了了解。
可之前，赵启墨在宣彩眼里的印象，并不能完全和搜索引擎里那些描述划等号，因为他看起来很正常，就好像，好像只是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健康的人。
而今天不同，赵启墨真正的，看起来，像一个病人了。
平时安静的双手，一只勾在胸前颤动，一只从枕头上滑落在床上磨蹭。
拍打床面的声音似乎从画面外传来，护工也都在那个方向，大概腿部的痉挛要更加严重。
赵启墨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但他还依旧歪扭着脖子，操控着他仅剩的可控的部位，努力看向被推到一旁的笔记本电脑。
望向屏幕那端的宣彩。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
宣彩看出了痛苦，看出了焦急，甚至，还看到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在赵启墨这里，宣彩好像很难坚持抓住自己的原则。
叹了口气，宣彩想，‘算了。’
“……阿墨，让护工先照顾好你的身体，我们一会儿再说吧。”
宣彩的声音从笔记本电脑传出，似乎吓了护工一跳。
而赵启墨不顾自己发疯的四肢，一直努力偏着头看向电脑的结果就是，他甚至都没有错过宣彩的那声叹气和表情的变化。
都叫阿墨了，其实宣彩是在表明自己听了解释已经不生气了。
……而且本来也没有太生气，只是尴尬。
可赵启墨却觉得是她不想和自己说话了。
不管宣彩是生气再也不打算搭理自己，还是被自己痉挛的可怖样子吓到，赵启墨想，这两种结局他都无法承受。
“不！你别挂电话！我没事，没事的！”
伴随着赵启墨急切的语气，那敲打着床面的声音更大了，画面里赵启墨的身体又往下滑了几分，脸色也更加苍白痛苦。
“我不挂我不挂，你别急。”宣彩彻底顾不上摆脸色了，赶紧安抚道，“阿墨，我不生气了，你慢慢呼吸，别着急。我等你。”
赵启墨觉得自己悬着的心脏回去了一点点，但还是不敢，也不愿移开盯住宣彩的视线。
赵启墨的眼神，仿佛要看进宣彩的灵魂深处。
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赵启墨好像已经习惯了将情绪和想法全部依靠眼神表达，但这种表达，往往都是加了一层伪装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宣彩面前，赵启墨总是难以抑制内心的种种情绪。
此刻，心里的慌乱加上身体的不适，让赵启墨惯常的伪装几乎全部卸下，他看向宣彩的目光里，全是他本能的、内心深处的东西。
宣彩已经好久没见过这样热烈的眼神了。
是爱吗？
宣彩觉得不是，或者说不全是。
他们才不过见了几面，赵启墨对自己的好感，还不至于是这么强烈的爱。
赵启墨的痉挛持续了好一会儿。
他就这么一直隔着屏幕看着宣彩，直到脸上淌下汗水，直到眼神微微涣散，都没有移开。
仿佛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对。
就是这种感觉。
每次赵启墨看向自己的时候，其中快要溢出来的好感，宣彩从不怀疑。
但那，确实还总是带着一些别的什么。
那天看画时，赵启墨的一些想法和评价，就让宣彩觉得，也许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开朗。
谁没有点压抑的情绪呢，宣彩本来没太当回事。
但现在，盯着赵启墨的眼睛，接收着他传达的信息，宣彩想，赵启墨压抑着的东西，似乎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他，是不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想要谁来拉他一把。
可他的手连半分都无法抬起，又该怎么，去抓住他想要抓住的东西，抓住希望和自由呢？
宣彩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好准备，成为别人的‘救命稻草’。
但看着这样的赵启墨，宣彩确定，此刻，心中的酸涩，绝对不是因为同情。
明明早就可以挂断视频，可宣彩还是选择迎上赵启墨的眼神，并且还试图回馈给他安抚和理解的信号。
刚刚宣彩还差点脱口而出，想要问赵启墨家在哪里，然后亲自去看他。
这一切早就超出了以往的交友原则。

3.
宣彩心里的百转千回，赵启墨无从知晓，他正在费力地呼吸，以及跟随内心的声音直勾勾地盯着宣彩。
宣彩脑子有点发懵，想不到答案，甚至有些忘了最初的问题是什么。
但此刻的宣彩，反正是绝对不忍心，再去责怪赵启墨不得其法的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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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字数：3344）
1. 在护工的照料下，这阵痉挛终于结束了。
虽然赵启墨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又差了一点，床头也被护工放倒了一些，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让护工把电脑架好，准备继续和宣彩进行未完的谈话。
赵启墨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刚刚那些情绪再次被隐藏了起来，只留下了紧张和不安。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宣彩，似乎在等着对方先说话，又似乎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宣彩想起了她最初问自己的问题。
“有没有做好准备和一个重残人士恋爱？”
现在又多加了一个问题。
“有没有做好准备成为他的希望和寄托？”
宣彩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而她的沉默也让赵启墨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画。”
赵启墨弱弱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成功唤回了宣彩的注意力。
这次，宣彩没有再板着脸了，她笑着看向赵启墨，但语气中还是带着些许无奈。
“喜欢归喜欢，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吧？”
“……差不多算是大风刮来的。”
赵启墨觉得，像自己这种富n代，以父母为代表的家人仅通过不断打钱来表达关心的家庭，钱是最没有意义的数字了。
但他没敢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只敢小声地，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进行吐槽。
“……”
宣彩发现自己并不太了解赵启墨的家庭。
但赵启墨的生活轨迹和方式中，似乎没有父母的存在，这点宣彩可以确定。
之前宣彩还以为他父母都不在了呢……
所以也一直没敢提。
不过，现在确实还没到需要互通家庭状况的地步。
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宣彩又叹了口气。
宣彩感觉自己今天净叹气了。
而且，都大半天了还没聊到正题。
想想赵启墨不仅给自己的画付了拍卖价，还又多打了一些钱，美其名曰慈善款，宣彩更想叹气了。
“虽然我是为了做慈善，但我知道我的画不能卖到你打的这么多钱，这不是内卷吗？我让助理再核算一下金额，剩下的给你退回去。”
宣彩的语气坚定，赵启墨只能情绪低沉地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
宣彩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效率还是挺满意的。
看着难过地缩起了脖子，面色难掩颓丧的赵启墨，宣彩正了正色。
然后问道：“钱的问题解决了。但还有一件事，你刚才没回答，我再问一遍，所以……你是在追求我吗？”
“你不是拒绝了吗？”
赵启墨的语气低落得很。
从接到视频开始，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还是一堆俯冲的那种过山车。
面对这样公事公办的宣彩，赵启墨很难不觉得宣彩是在拒绝自己，和自己划清界限。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宣彩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小伙子，追姑娘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哦，而且还是这么美丽的姑娘。”
宣彩笑得很好看，而赵启墨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拒绝的意思？
自己还有机会？
赵启墨的眼睛亮了起来，但还是愣愣地看着宣彩，没有说话。
‘怎么突然变成呆子了。’
宣彩在心中暗自吐槽。
“今天开始天气就放晴了，明天我有空，要不要请我喝杯咖啡？”
“啊？”
“啊什么啊……没空吗？那改天再约吧。”
“有，有空！”
“那我等你联系我。”
宣彩举了举手机示意了一下，然后催着赵启墨快去休息，见面再聊。
接着一边挥手，一边果断地挂上了视频。
最后一个画面，是赵启墨依依不舍地盯着屏幕的样子。
宣彩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期待和赵启墨的下一次见面。
哦不对，
也许应该说是，下一次约会。
瞻前顾后不是宣彩的风格。
她想，像赵启墨这样的条件，即使是高位截瘫，应该也不会缺少追求者。
而他现在，正傻乎乎地努力追求自己。
不管怎么样，都应该给他个机会吧？

2.
虽然，宣彩还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好和赵启墨的这段关系。
但再怎么纠结，宣彩也不舍得，明明察觉出了赵启墨的好感和困境，却视而不见。
有没有真的心动，有没有准备好，大概不是那么重要。
宣彩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开始陷进去了了。
这个现代化与古典美并存的城市中，有着许多各具特色的咖啡馆。
宣彩平时就很喜欢走街串巷地溜达，随缘步入店铺，点一杯东西，看看书，或是欣赏下风景和店铺的装潢。
大多是为了放松或者获取画作的灵感。
其实宣彩知道自己认识的咖啡馆肯定要比赵启墨多，但这次约会，她还是把具体行程的决定权全权交给了赵启墨。
不管是出于约会该由男方主动邀约策划的考虑，还是担心自己推荐的店铺赵启墨会不方便，总之，宣彩乐享其成，什么都不管，直接在约定时间前往约定场所。
当穿着连衣裙的宣彩走进咖啡馆时，一眼就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窗边，一个独立开放式小包厢里的赵启墨。
说独自一人也不太准确。
因为不远处的卡座，就坐着一个正探头探脑的，宣彩看着很是眼熟的护工。
大概又是被赵启墨勒令离远点的吧。
想象一下赵启墨板着脸，假装严肃地赶人的语气，宣彩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阿墨。”
宣彩走向了正盯着远方发呆的赵启墨，轻声喊了他后，走到他的正前方，方便他直视自己。
“你，今天真漂亮。”
赵启墨礼貌地打量了一下宣彩的装扮，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由衷的赞美道。
“我哪天不漂亮吗？”
“我每次见你，你都比前上一次更漂亮。”
明明是有点油腻感的话语，从赵启墨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那么真诚动人。
宣彩感觉脸都有点红了，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虽然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但宣彩想，就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好像也不错。
赵启墨看着宣彩光彩照人的样子，盯着她微红的脸颊，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两人一人点了杯咖啡，宣彩还点了一块蛋糕。
赵启墨的咖啡先送来了，在旁边待工的护工飞速上前，帮赵启墨支起小桌板，然后给咖啡插好吸管后放在上面，就闪退了。
这次直接退出了咖啡馆。
看来刚才一直在旁边等着，应该就是为了帮赵启墨弄好喝的东西吧。
护工倒是非常职业和贴心，但……她全程一句话都没说，把宣彩都看愣了。
赵启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想想对面还坐着宣彩，便调整好情绪，主动挑起了话题。
宣彩自然不会主动询问对方很明显会感到不适的话题。
两个人就这么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赵启墨偶尔会主动提起自己小时候出去旅游的各种事情，似乎并不太避讳回忆自己受伤前的往事。
宣彩是个画家，这几年为了灵感四处采风，也去过不少地方，不仅和赵启墨有很多相同的经历，连感想都大多相似。
宣彩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更新着赵启墨的形象。
他的灵魂果然如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那样，是那么地向往自由。
可他的躯体又确实被困在这里。
宣彩发现，每当话题从过去转向未来时，赵启墨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迷茫。
甚至是，不太愿意回应对于未来的畅想。
每次宣彩提到想去哪里旅游或者对哪里的景点感兴趣时，赵启墨的情绪都会下来一点，他更愿意和宣彩讨论两人过去的，或是近些时候已经发生过的经历。
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但画家大都是对情绪敏感的。
宣彩再次确定，赵启墨并不像他表现出的能够那么自如地去接受自己的残疾。
不过不考虑这些被本人隐藏起来的部分，赵启墨对宣彩确实很有吸引力。
他可不是个帅气的脑子空空的人，他的知识面很广，不论宣彩提到什么，他都能跟着聊上几句，这点令宣彩有些惊讶，甚至超过了对他心理状态的担忧。
同时，赵启墨很健谈，也很善于倾听，他既能主导两人的谈话，也愿意附和宣彩偶尔的天马行空。
总之，两人聊得有来有往，很是开心。
愉快的氛围一直持续着，
直到被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
宣彩下意识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并不是什么东西。
而是赵启墨的双脚痉挛着离开了踏板，滑落在地面上。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约个会？’
赵启墨顺着宣彩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耷拉着歪在地板上的双脚，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些许厌恶和不适。
“别管他们了。”
赵启墨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了一句。
赵启墨可以说不管就不管，因为他也确实没有办法管。
但宣彩可不忍就这么看着。
并不是双脚掉下踏板就结束了，赵启墨的右脚的鞋尖还正颤抖着划拉着地面，左脚也外翻着撇在一边。
双腿似乎全靠小腿上系得并不太紧的束带拉扯着，不然说不好，痉挛起来，可能拖着赵启墨整个人都会滑落在地。
“介意让我帮你吗？”
宣彩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3.
宣彩之前的认真搜索还是有效果的，很多知识深深印刻在了脑海里。
比如，如果任由他的腿这样不管，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再比如，宣彩知道了，有些残障人士很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他们，甚至是碰他们的轮椅都会引起不适。
所以宣彩问得很是慎重。
受伤以来，见惯别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自己的赵启墨，能够感受到宣彩的视线和那些人不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同。
现在更是包含着感情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关心。
面对这样的宣彩，赵启墨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麻烦你了。”
赵启墨尽量让自己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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