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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也一样。杨梅一恍惚，竟然问：‘这是什么？’半刻还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白光，抬眼看冷峻，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疼痛。冷峻全然不觉，颓然道：‘我本答应要给你的，可如今-----你说怎么好？’
杨梅一愣，竟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看着他，嗓子都酸涩的不自在。半晌才咳了一声，故意冷道：‘这可不算数的。’
冷峻早知如此，只道：‘我拿别的赔你。’杨梅俏目一转，吟吟笑道：‘本该这样，只不过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要什么，等想到了再同你说罢。’
冷峻道：‘那我告辞了。’杨梅笑道：‘先别急着走，你这样来去匆匆，下人看着不像，用些点心再去不迟。咱们近屋里去。’
冷峻想起她一早还冷若冰霜，咄咄逼人，这会子又笑语晏晏，仿佛又变了个人。如此这般喜怒无常，实在叫人无可奈何，只得老实同她走回内堂坐下。
不一会儿婉月端了一个漆盘进来，走到他跟前，将一个翡翠莲花碗放在桌上。
杨梅冲他笑道：‘刚做的杏仁茶，外面冷，喝了暖暖身子再走。’
冷峻想起上次那碗甜腻的红豆羹，眉头一皱，刚要说不，看看周围的人，只好坐下。拿起瓷勺喝了一口，却觉香嫩爽滑，半点不腻，只有点点清甜留在舌尖，无比美味。
难道她-----冷峻抬起头来，正撞上杨梅微笑的眼睛，听她轻声说道：‘我早看出来，你不爱吃甜的可是？我特意没放糖，又怕杏仁味苦，只点了些野蜂蜜。’
冷峻听了，心中蓦地一热。他从小粗茶淡饭惯的。就算入了宫闱，日日山珍海味，也是油腻无比。人人都道他过着天人般日子，珍馐玉食，尚有何不足？身边所有人，包括母后都拿最好的给他，锦鲤熊蹯，玉酒琼浆，就是没有人问他一句，你爱不爱吃？
他看着眼前那碗为他而做的杏仁茶，心中忽然一慌，忙地低下头端起碗三两口将杏仁茶喝下去。杨梅见状，只觉得好笑，并未多想，转过身端起茶杯恰一口，背后忽然传来冷峻低声道：‘谢谢----’
杨梅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待回头，他已经匆匆走出门去。 杨梅望着他，只觉得那背影，既似孤单，又似永远带着三分决然。
婉月呆了呆，悄悄笑道：‘小姐算计了他，他不恼反要道谢，这平王爷是真有几分傻气。’
‘可不是---。’杨梅冷笑一声，抬手将那冰冷断镯攥在手心，渐渐的却觉得那菱角滚烫无比，炽得五指隐隐生痛，喃喃自语道：‘傻子---。’
凌冰同 父亲上了车，迫不及待地问：‘爹，我们这么赶着南下，那里到底出了什么急事？艾大人不是还在查账么？’
凌城儒摆摆手，长叹一口气道：‘艾远山悬梁自尽了！’
凌冰忙不迭摇头：‘不会，不会。’凌城儒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说：‘这是长州大夫裕满堂的呈报，你自己看罢。’
凌冰接过，匆匆过目，脸色已经沉下来：‘他不是自杀的！’凌城儒一愣，问道：‘上面写着清清楚楚，自缢而亡，你怎么说他不是自杀？’
凌冰冷哼一声：‘上面说他畏罪寻死，他根本无罪，又何畏之有！’凌城儒叹口气道：‘你我相信他无罪，别人可不这么想。他有遗书，有人证，仵作证实他子时而死，亥时还有人看见他在屋里走动，这么看应该是自杀的。但不是畏罪，怕是畏言。’
凌冰皱眉道：‘什么畏言？’凌城儒道：‘你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他到南方追账，一直遭到孤立，之后流言四起，一众官员联起手来说他污蔑同僚，无中生有。他所以才以死明志。’
凌冰冷笑道：‘这更说不通！他只要问心无愧，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听不下去，走开就是，哪里犯得上为了这个寻死！’
凌城儒看一眼女儿，暗自叹息，她实在太年轻了，又是这般天马行空的性子，哪里会懂？对于文官而言，人的声誉比性命更重要。周围人的言语，远远比长枪利剑更有杀伤力。
官场的流言蜚语是许多武官难以想象的，那时候，好似有一百张口一千张口在说话，白天黑夜，总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无处不在，到了最后，你自己都会相信一切是真的。那样的日子，是真的会把好人逼疯。
凌冰这时问：‘陛下知道么？’凌城儒叹道：‘奏折比密信走得慢些，这会儿正往京里传，左右不过这两日就到了。’
凌冰紧抿着嘴，只觉得车里的空气十分严峻沉重。过了一会儿，忽然听父亲说道：‘你同冷峻-----相处得还好么？’
凌冰不妨父亲问起家事，反射性地一愣，忽然想起刚刚的争执，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凌城儒只当她有什么不顺心，低声道“你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性情本应合契，如今结为伉俪 。冷峻身份今非昔比，我看他倒没什么架子，言行举止还是以前那般。如今你么既然是夫妻，就要互相谦让, 若是有怨言---’
凌冰听父亲的话，忽觉情境如曾相识。竟然同千秋殿上，张仲坚替冷峻向她提亲那晚说的一模一样。她心中一沉，恍惚中，眼前竟然像是张仲坚的样子，一时间不辩是真是幻，喃喃道：‘冰儿无怨，既是为了陛下，何怨之有？’
凌城儒吓得浑身一震，登时变了脸，低声喝道：‘你如今可是平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
凌冰陡然惊醒，心中登时乱作一团，慢慢凝了神却望见凌城儒布满血丝的双眼，鬓角似又多了几许灰白，心里一酸，掩饰着强笑道：‘爹，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凌城儒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始终忧虑，用力打量她一眼，低头正望见凌冰手腕空空，思及那晚在大殿议事的时候，张仲坚看着凌冰的情景，眉心一跳，迟疑道：‘那---那天你戴的那只镯子呢？’
凌冰冷道：‘摔了。’凌城儒听了，只当她经历了那些事，真的深明大义，抑或是想通了，吁口气道：‘这便好，这便好。’
凌冰听了，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最后竟是觉得几许闷痛。想不到，这碎镯子竟可遂了这些个人的心愿。早上喝杏仁茶的时候，他还盯着它看，到了晌午，它已经不在了。亦或许，本不该存在。
凌城儒看向窗外，忽听冰儿喃喃道：‘陛下如今的口味变了。’凌城儒回头看她一眼，道：‘怎么变了？’
冰儿想起早上那碗甜腻的杏仁茶，轻声道：‘陛下从前喜爱辛辣，如今吃的都是甜的。’
凌城儒心明如镜，淡道：‘陛下从中原回来，就把厨子都换了，说是爱上中原的清淡口味。这半年来，又换了一批厨子，特点要新罗南方来的，连永安宫做的膳食都要由小厨房加改了再送去。’
凌冰皱眉道：‘陛下的口味怎么变得这样快？他从来不爱吃中原的东西，说没有味道。’
凌城儒看看女儿，默不作声。中原一行，从北到南，大半时间与红拂相伴，渐渐地，竟连食物也一并爱上。杨梅来自南方，口味酸甜，他宠爱杨梅，爱屋及乌，对她的菜肴也赞不绝口。
陛下的口味并没有变，变得是心情，喜爱一个人，从头到脚，连带着口味都不落下。这样浅显的道理，女儿竟然不懂。无奈她娘已经不在，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开口教她。
凌城儒感叹之余，不禁想起亡妻，顿时舒展了眉头，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我从南方来京赶考，一直吃不惯京城略带辛辣的地方菜。直到遇见你娘，才慢慢地改了口。新婚那夜，你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桌菜。我自幼贫寒，桌上的菜名都叫不上来。却记得她夹了一块菱桂糕到我碗里，我竟以为杏仁是核，吐在桌上，被她笑了一顿。’
凌冰从没听父亲提及母亲，马上提起兴趣，凝神聆听，过了片刻，见他不说了，不由追问：‘爹，那之后呢？’
却见父亲疲惫地闭上阖上双眼，眉头却是蹙着，显然在沉思，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他对家事的心意一霎那已是用尽了，转过头又回到国家大事当中去了。
凌冰无奈，也不再说话。看着窗外静静一片农田，马车已经驶出了城，天色已经向晚。隆冬深处，远方乌云压低，树木早已摇落殆尽， 剩得一片黯淡绿色都是灰白景象，只觉得前路迷茫。
即便那艾远山是自杀的，其中的波折和不为人知的情势，已是可想而知。而放眼尽处那黑得如泥塘一般的天色，正如南方的时局，勇猛如她，竟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凌冰忽然伸出头去，看身后闹市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大片灯光烛火已成了朦胧的点，欢声笑语也全然听不到了。
她略一恍惚，便是光阴退减，自己仍是一个总角之年的小女孩，往深山走去，喧哗渐渐远离。自己还是没有新年，没有年糕，没有母亲，而这一次连师兄都不在身边了。
凌冰这时问：‘陛下知道么？’凌城儒叹道：‘奏折比密信走得慢些，这会儿正往京里传，左右不过这两日就到了。’
凌冰紧抿着嘴，只觉得车里的空气十分严峻沉重。过了一会儿，忽然听父亲说道：‘你同冷峻-----相处得还好么？’
凌冰不妨父亲问起家事，反射性地一愣，忽然想起刚刚的争执，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凌城儒只当她有什么不顺心，低声道“你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性情本应合契，如今结为伉俪 。冷峻身份今非昔比，我看他倒没什么架子，言行举止还是以前那般。如今你么既然是夫妻，就要互相谦让, 若是有怨言---’
凌冰听父亲的话，忽觉情境如曾相识。竟然同千秋殿上，张仲坚替冷峻向她提亲那晚说的一模一样。她心中一沉，恍惚中，眼前竟然像是张仲坚的样子，一时间不辩是真是幻，喃喃道：‘冰儿无怨，既是为了陛下，何怨之有？’
凌城儒吓得浑身一震，登时变了脸，低声喝道：‘你如今可是平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
凌冰陡然惊醒，心中登时乱作一团，慢慢凝了神却望见凌城儒布满血丝的双眼，鬓角似又多了几许灰白，心里一酸，掩饰着强笑道：‘爹，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凌城儒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始终忧虑，用力打量她一眼，低头正望见凌冰手腕空空，思及那晚在大殿议事的时候，张仲坚看着凌冰的情景，眉心一跳，迟疑道：‘那---那天你戴的那只镯子呢？’
凌冰冷道：‘摔了。’凌城儒听了，只当她经历了那些事，真的深明大义，抑或是想通了，吁口气道：‘这便好，这便好。’
凌冰听了，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最后竟是觉得几许闷痛。想不到，这碎镯子竟可遂了这些个人的心愿。早上喝杏仁茶的时候，他还盯着它看，到了晌午，它已经不在了。亦或许，本不该存在。
凌城儒看向窗外，忽听冰儿喃喃道：‘陛下如今的口味变了。’凌城儒回头看她一眼，道：‘怎么变了？’
冰儿想起早上那碗甜腻的杏仁茶，轻声道：‘陛下从前喜爱辛辣，如今吃的都是甜的。’
凌城儒心明如镜，淡道：‘陛下从中原回来，就把厨子都换了，说是爱上中原的清淡口味。这半年来，又换了一批厨子，特点要新罗南方来的，连永安宫做的膳食都要由小厨房加改了再送去。’
凌冰皱眉道：‘陛下的口味怎么变得这样快？他从来不爱吃中原的东西，说没有味道。’
凌城儒看看女儿，默不作声。中原一行，从北到南，大半时间与红拂相伴，渐渐地，竟连食物也一并爱上。杨梅来自南方，口味酸甜，他宠爱杨梅，爱屋及乌，对她的菜肴也赞不绝口。
陛下的口味并没有变，变得是心情，喜爱一个人，从头到脚，连带着口味都不落下。这样浅显的道理，女儿竟然不懂。无奈她娘已经不在，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开口教她。
凌城儒感叹之余，不禁想起亡妻，顿时舒展了眉头，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我从南方来京赶考，一直吃不惯京城略带辛辣的地方菜。直到遇见你娘，才慢慢地改了口。新婚那夜，你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桌菜。我自幼贫寒，桌上的菜名都叫不上来。却记得她夹了一块菱桂糕到我碗里，我竟以为杏仁是核，吐在桌上，被她笑了一顿。’
凌冰从没听父亲提及母亲，马上提起兴趣，凝神聆听，过了片刻，见他不说了，不由追问：‘爹，那之后呢？’
却见父亲疲惫地闭上阖上双眼，眉头却是蹙着，显然在沉思，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他对家事的心意一霎那已是用尽了，转过头又回到国家大事当中去了。
凌冰无奈，也不再说话。看着窗外静静一片农田，马车已经驶出了城，天色已经向晚。隆冬深处，远方乌云压低，树木早已摇落殆尽， 剩得一片黯淡绿色都是灰白景象，只觉得前路迷茫。
即便那艾远山是自杀的，其中的波折和不为人知的情势，已是可想而知。而放眼尽处那黑得如泥塘一般的天色，正如南方的时局，勇猛如她，竟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凌冰忽然伸出头去，看身后闹市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大片灯光烛火已成了朦胧的点，欢声笑语也全然听不到了。
她略一恍惚，便是光阴退减，自己仍是一个总角之年的小女孩，往深山走去，喧哗渐渐远离。自己还是没有新年，没有年糕，没有母亲，而这一次连师兄都不在身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