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元年,吕壹构陷朱据的冤案(贪污)露出了马脚,真正的贪污犯浮出水面,事实雄辩地证明了朱据的清白。于是,史书如此记载:“权大感悟,曰:‘朱据见枉,况吏民乎?’乃穷治壹罪。”校事案在这一年出现转机,并非偶然。第一、这一年孙权钟爱的步夫人去世了,伤心之余,孙权爱屋及乌,对步夫人的感情不免转移到了步夫人的小女婿朱据身上。第二、迫于强大的政治压力。赤乌元年是孙权和自己的统治秩序内的士人们的对抗关系的一个临界点,国内所有的舆论都指向了校事制度。孙权很清楚,如果想维持自己统治的稳定的话,就绝不能和统治基础内的所有人为敌。其三、孙权发现校事们似乎已经露出了独立的端倪。吕壹为了自己的政治安全可以放弃孙权的授意而中止对顾雍案的继续,这表明,校事们有可能成为孙权日后尾大不掉的累赘。
为缓和统治基础内的矛盾,孙权将吕壹收押廷尉,交给顾雍去审讯。顾雍这个审讯官的身份很微妙。他是江东世族的代表,受过吕壹的迫害。孙权把吕壹交到顾雍的手里,实际上是向江东世族们发出的一个道歉的信号,做出的一种愧疚的姿态。更重要的是:顾雍在孙权身边为相一十九年,深悉孙权的性格脾性,也熟知吕壹案的内幕,他懂得怎样把握对吕壹案的审理的那个“度”。顾雍果然不负孙权所望,对吕壹的审问和颜悦色,草草了事。吕壹也明白此刻自己此刻必须担当替罪羊的角色,所以当顾雍在准备结案,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时候,吕壹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无言”。顾雍草草了结此案,没有深究,很明显是为了保护幕后的孙权。
审讯结束后,对吕壹的量刑又成了问题。司法部门建议使用“大辟”重刑,但民怨沸腾,认为“大辟”还远远不够,应当对其加以“焚裂”。打狗看主人,杀鸡给猴看,对吕壹如何处置,关系到孙权的颜面。孙权故意向名儒阚泽询访此事,阚泽在孙权身边做了多年的尚书令,侍中,对吕壹案的内幕一清二楚,所以他很识趣地回答说:“盛明之世,不宜复有此刑”,孙权很“高兴”地接受了阚泽的“建议”。
吕壹案的结案不代表它产生的阴影的散去。孙权在吕壹“乱政”期间拒绝任何谏言而选择了乾纲独断,这令江东群臣们极其失望(正是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之下,潘浚选择了以一己之力刺杀吕壹而不是去向孙权进谏)。所以,当孙权在案后派中书郎袁礼去“告谢诸大将”,向他们道歉,并向他们询问对时事的时候,诸葛谨、步骘、朱然、吕岱等人都表示了拒绝,他们说:“我们是统兵的将领,民事不在职权范围之内,我们不方便说什么。”而让孙权去询问远在荆州的陆逊和潘浚。江东重臣们对孙权的道歉的拒绝令孙权既无奈又恼火。在这种无奈与恼火并存的心情下,孙权下了一道酸溜溜的《责诸将诏》,我们摘取诏书中的一段,来看看孙权在吕壹案之后的心情是如何一个酸法:
“齐桓,诸侯之霸者耳,有善管子未尝不叹,有过未尝不谏,谏而不得,终谏不止。今孤自省无桓公之德,而诸君谏诤未出于口,仍执嫌难。以此言之,孤于齐桓良优,未知诸君于管子何如耳?”
孙权带着这种酸溜溜的心情了结吕壹案,无疑是为日后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