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下直，宫门口偶遇旧识——也算不上，不过去岁齐王戡乱，我随兄长同往，有缘与这位军师先生打过几回照面，同行了一程，观他从叛党到齐王府文学，再到如今跻身六部，也勉强算是见证了一把他的青云路。
“王工部，久违了。”
解下束袖交递侍从，我理罢袖袍，朝人而去。
“前些时日去见明襄殿下，总觉得路上哪里不对。眼下见你，才发觉是不见王郎君的身影。”
亲仁坊的公主府与永宁坊的齐王府一坊之隔，便如同王吉的崇仁与我张府平康，是以我会友，他公干，多有同道或擦肩的时候。不算熟络，也称不上全然陌生，偶尔也有过零星片语，闲话几句——不过那也是过去了，以他的一纸弹劾为界。我随口寒暄。
“回府么？”

止步其前，我回礼，又侧让一步，请他先行。
总归一条大路，无论这客栈在东坊也好，西市也罢，都得先往前。
“如今满朝上下都盯着你们二位，陛下钦点，有司彻查。倘若王郎君当真出了什么差错，齐王殿下怕是躲不了一身脏水。”
明目张胆来寻仇，怕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这个档口，非得将把柄往皇帝手上送？
“并非穷途末路，也不至于歇斯底里——我观他也不像这样的性子。”

我转眸，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长安未夜，金乌半坠，光落他眼睫，照他眼下堪比我的妆奁中螺子黛的乌青，也照我腰间刀格明光一现。刀长三尺，鞘口护环锦纹鎏金——早两年的生辰礼，尚且宽袍广袖一派文士之风的张三郎亲自钻进锻造坊，花了大半个月打成的。
手往刀柄上一扶，似有意又无意。
“御下不严，管教无方，岂不正好又是一道证据确凿。”我敛眸挑唇，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熙攘人群，“王郎君此番弹劾，可不就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