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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旦,未曦。
初湿的迷雾缭绕着竹屋嫣然的药香,青葱的软地,一刀又一刀的碎屑,雕琢着剑柄,抑或是谁人的灵。
“一大清早的,又在削木剑了?”盗跖斜眼轻瞥端坐在屋边一直削剑的盖聂。自打来到这里,盖聂便日日坐在端木蓉养伤的房外割划着木剑,如今削成锐利的木剑已超过五把,却不见盖聂停息,仍是日日于此,朝朝于此。
“到底是削剑,还是削人?” 盗跖字字句句扣满了不甘与愤怒,一如那日的冲动,那日的质问,只不过是为了值得与不值得的回赠。
见盖聂未语, 盗跖心中窜出一道火光。
“你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蓉姑娘才显得那么可悲!”
盖聂的手放缓了滑行的速度,他沉默,用沉默回应着盗跖的所有。
盗跖顿时有冲上去暴打盖聂一顿的想法,拳握到一半,无奈地松开。
“罢了。”盗跖摇摇头转身走向庄外,恰逢雪女邀着一位傲然的古稀老人进来,睡眼惺忪的天明迷糊的也伴在一边。
“荀先生。”盗跖作揖,荀卿未理,但盗跖毕恭毕敬地也随着他们折返回来。
“雪女,荀先生今日怎来得这么早?” 盗跖走在雪女身侧压低话语问到。
“我也不清楚,天明这小子说是荀先生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拉着他往这赶来了。”雪女也是一脸狐疑。
“该不会是蓉姑娘有什么危险吧?” 盗跖极度害怕自己的话成真。
“这……”
“放心吧。”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他们仅半步距离,将他们的对话听得十分清楚,他的困倦被雾露噬去了大半,神情认真地说: “这老头子今早的表情并不是紧张,而是有些兴奋的。我想是他想到了什么救怪女人的方法吧。没事的。”
“要真这样就好。”盗跖和雪女不由得松了口气。
“子明,你怎么落我那么远。”荀卿回过头。
“哦,就来嘛!”天明挠着头走向老人。
盖聂突然听到有人走来的脚步声。他抬头轻看,是天明,还有一位老人。
他记得他,是之前大家请来医治端木蓉的荀卿先生。
盖聂站起,放下手中的匕首和木剑,朝着荀卿的方向作了一揖。“荀先生。”
“大叔,你又坐在这里啦?”天明跳着跑向盖聂,他每次来这里,都能看见盖聂坐在同样的位置做着同样的事。
“天明。”盖聂轻声叫他。
“子明,你今天给我在外面侯着,看我怎么医好这位姑娘!”荀卿的神色难得的沾沾自喜。
此言一出, 盗跖和雪女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就连盖聂,也不免抬起头望着荀卿。
“哼。”荀卿冷笑一声,踏进了房门,两扇木门缓缓合闭。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所有人只能等在门外。
日出。蚤食。隅中。日昳。晡时。日入。
“你说荀先生真能治好蓉姐姐吗?”雪女问了问陪同在身边等候的高渐离, “都快一天了。”
“荀先生通达易经,且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他说能治,便能。”高渐离握了握雪女的手, “别着急阿雪。”
雪女深深凝视高渐离一眼,点下了头。
“大叔,怎么那老头这么久还不出来?”天明不耐烦地叫唤。
“耐心点。”盖聂拍拍天明的肩。
“吱------”门板被缓缓拨开, 盗跖等人急忙走上前去,询问端木蓉的情况。
“荀先生,请问蓉姑娘的伤势如何?”高渐离代表墨家众人问到。
“等醒了就没事了。”
“啊。”盗跖和雪女紧绷的精神终于释放开来,高渐离的嘴边也泛起淡淡的弧度。
天明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大叔也松了一口气。
“那么,天色已晚,不如就请荀先生今夜在此小住,先生意下如何?”高渐离谨慎地问着,荀卿脾气古怪,也是墨家的大恩人,不可怠慢。
荀卿还未答话,天明就抢先一步大喊着:“好啊好啊。”荀卿竟就答应了。
“快为荀先生准备好,还有,吩咐些弟子今夜守着蓉姑娘。”
“是。”
看着墨家人忙碌的身影,盖聂又默默坐到了自己削剑的位置上。
“大叔,今晚你陪我说说话吧。”天明扯着盖聂的袖子。
盖聂望了一眼端木蓉的房间,进进出出尽是墨家弟子。他回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