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德三年三月十九
地点:启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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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正在回想刚才与皇后的报账事宜,在内心核算启祥宫时,心思又拐回昨日与丽嫔的谈话,稍稍撩起布帘,穿过一片红墙,目光放到立着“钟粹宫”牌匾的、大门紧锁的宫殿上,于是吩咐轿夫:“去启祥宫。”摸约半个时辰,轿夫停下轿子,“娘娘,到了。”庄妃下轿后,不消她吩咐,善秀就去问道:“你们惠娘娘在么?庄娘娘来了,请你去通禀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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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郑云
特遣的一位机敏通礼的小中人引请庄妃入内时,便可见正临花窗的梨花木案几上,除却两盏备以待客的明前雪芽,仅有惠妃正闲闲侍弄的一樽蓝釉瓶插陈设在中,三两宫人于侧无声的择选捧送着时鲜花卉,以待细碎声响渐渐离近,惠妃顺势抽手正身,缓缓露得一个温煦的笑:“庄姐儿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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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从进启祥宫开始,庄妃就开始对陈设、宫人进行观察了,但并不会让人察觉到,目光在一旁有别于永寿宫的、淡雅的花上停留了一息,而后笑道:“惠姐姐,新秀入宫已经大半个月了,她们还叫你省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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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郑云
对此无甚多思,再度注目于花叶贴合交错间,惠妃一壁轻轻敛合衣袖,比对着添下几枝色泽素雅的重瓣玉兰置中,一壁欣然应道:“分下的两位姐儿守礼明理,寻常请安都并无遗漏的,倒没有甚么值得我费心的,否则哪儿能赚来这样赏花的闲时呢。比起我,她们倒教殿下与庄姐儿费了一番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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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见到如此闲适的惠妃,其实是让庄妃舒了一口气,这厢注视着惠妃的面容,只说:“我只是从旁佐助,真正劳心的还是殿下。”庄妃用了一口茶,注意到启祥宫花卉多是偏素,不免又想起丽嫔的话来,但当下没有什么表示,只在宫人送花时,问了一些惠妃平日爱做什么、口味咸淡等闲问题,见到对方对答如流,她才转头又问惠妃:“那么惠姐姐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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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郑云
不意庄妃存此一问,甚而体察出一丝尚未言明的细微意味,惠妃不由罢了手,连腕间一圈儿镶玉镯也仿佛又静又沉的滞住了,不可谓不茫然地:“倒没有值得向姐儿特地提起的不顺心之处,不过可是有什么缘由吗?姐儿怎么忽的问起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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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两人说话间,宫女的动作愈发小心,唯恐打扰了两位娘娘,所以殿内除却说话声,便是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庄妃用了一口面前的茶水,唇角的弧度不变:“昨天丽嫔提起你,拿原先显赫公府的事与启祥宫做比,唯恐你性子和善,被下人欺瞒了,我总是要来看一看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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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郑云
此间旁侍二人皆知前情,霎时殿内一点声息也无,这样俱静的氛围中只能闻听到惠妃一句更平更淡的发问:“启祥宫的事——她又如何和姐儿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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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把丽嫔所讲的显赫公府旧事,以及惠妃仁善的话大致复述出来,中途一直观察惠妃的脸色,心里有了底,不免眉心一动:“我开始以为是姐姐的意思,现在看来,是另有乾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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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郑云
凝着双目听尽,堪称柔和的笑渐渐趋于寡薄:“看来我先时奉劝的话,丽姐儿并未入耳呀……姐儿可不知道,她已来过一回了,直指启祥宫几个侍人搬弄唇舌,欺主性善,要替我整治了去,如今怎么又到了姐儿面前暗喻明指的说起了?”当下惠妃的行言已是不言而喻,再度面向庄妃,自也未加遮掩地:“实则倒不必她时时挂心了,我虽稍有忽略,却从无姑息,凭几句以讹传讹的妄言,这治下不力的名头底下人安不上,我也坐不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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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杯身是湛蓝的,正好与腕间的珠子相称,此刻放下杯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丽姐儿的话,本来我是半信半疑的,但是今天一来,那点疑也没有了,启祥宫被你管理得很好。”轻轻拍了拍惠妃放在案上的手,有安抚之意:“昨日路上来往的人不多,我都找来敲打过了,不会有无稽之谈传开。但是,姐姐若真受了委屈,也千万不要憋着,当心陛下与殿下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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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郑云
往昔与丽、庄二妃不疏不亲、往来甚少,而今仿佛于旧时印象又叠上几重,于丽嫔一贯的行径作派自然更无认可,但随着庄妃饱含抚慰的一掌覆下,不免令惠妃蓦然生出几分信赖,声儿较之前时也稍为和缓:“丽姐儿有心,我却无意,生了这一来一回的事,总归有劳姐儿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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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罗细婵
从从容容地回道:“我们同为妃位,姐姐资历又高,我本来就应该多多来拜访,如今只是做客而已,何谈费心呢?”这话说完,连庄妃自己都怔了一下,很快调整过来,又说了一些体己话,譬如天气多变要注意等。这些话说完,庄妃注意到旁边一个管事衣妆的嬷嬷,双手交叠站在旁边,是要禀话的样子,于是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