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拍了整整一天,一直在角斗场的景地中拚打着,仿若是远古的英雄。一部戏的拍摄总是这样,梦境一般。这一时刻是一天当中我最惬意的,天光已经不够拍摄日戏,可是天却也没黑,于是我们都各自找寻地方坐了下来。吃饭了,我们这群“电影民工们”或蹲或坐在不同的角隅中,为着生计而忙碌,为着有气力忙碌而匆乱的吃着盒饭。常想我这一生终究要吃下多少盒饭,扔掉多少白色的泡沫塑料盒(我对地球造成多大的损害)。决定不吃,找了几处安静的地方,却都找不到,刚坐下就会有几个同事坐到近旁。戴上耳机听MD,音量尽量再大
些,可是周围依然会有嘈杂入耳。方才又读了“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这小册子的最后一句话是——“用痛苦换来的欢乐”,想来我真算是很欢乐了,还是我的欢乐太浅薄。
就是现在,我一天中最欢乐的时光,拍摄暂时停止了,在这日夜交替时分,一段音乐,笔记本与笔,这梦境一般的拍摄景地,周边有些忙碌,有些闲坐的人们。几乎透过这音乐也依然能听到他们的交谈,还有汽车的轰隆声。再听,听那里是什么,不是鸟鸣吗?这里只有着几棵树,可鸟儿们也要归宿投林,等一下将又会是适时而来的暗夜,它们可不能误了这光亮,迷了路,回不了那夜夜寄住的家。
好想回家,不是那几间房子,是那鸟儿般夜夜相思的巢穴,是一生中只朦胧看过一眼的梦境心田般的家。时常会有这样无尽的忧思与缠绵,有如不息止的潮浪涌泛,可是欲言又止,对谁说呢?该对谁说?还是不说去化成字句?这似乎都是令我不能释怀的选择。
是音乐吗?如此的轻柔。/是诗句吗?如此的悱恻。/是现实吗?如此的清晰。/是梦幻吗?如此的缥缈。/是长大吗?如此的冷峻。/是少年吗?如此的轻狂。
只是当下,念想与思绪,无从说起。
我是在品尝孤独,抑或是被侵蚀?
我是在及时行乐,抑或是被沉沦?
我是在抑或是不在?
沉默着还是放弃着,呐喊着还是追逐着。
“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苏格拉底如是说。
当我打算写下下面的字句时,心中是存着一个念头的,我期待着奇迹会发生,往事能重现。也不知有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境停滞在我面前,可它就是出现了。
常常会有这样一个时刻,纷乱远去,盛宴结束,偌大的一个空间便只剩下你一个人,时间就停滞在这一瞬间,你几乎不敢抬眼多望几下,那刚才喧闹的身影几乎还在,甚至他们的声音、表情、呼吸都处处留下痕迹。你眼光扫过触及时会引发你种种感受,略带伤感,又
有着几分激昂,你会浸淫其中,独享这一份独享。可你知道很快就会随着时光的流过,新的一幕立刻会上演,绘声绘色,真实到可以触及,于是你立即学会了忘却,不假思索,不加留恋的进入其中了。
记忆中这样的时刻在我的今日是愈来愈多了,可童年的我似乎不曾这样,不知是我忘记了,还是真的如此,那时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不会去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产生种种的追忆,更不会伤感到想要去写下来。今天有这样的习惯是我所喜爱的,我欢喜着时时去望一望我的童年,我今天可以有一些许的回忆了,也许有一天老了,全部的乐趣就是回忆过往的人与事,即便人事全非了。
我或许是更欢喜我的童年吧。常常会这样去想,可是却又什么也不能去做。普鲁斯特写过一本书——《追忆似水年华》,这本书很厚,我没有读完。那时是学生时代,常常会冲动地想去做许多事,可是又常常一件也都做不完,读书亦是如此,因此仿佛读了许多,其实并不是个乖乖的读书人,要知道那时想要去实现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追忆似水年华》这部书的名字给我印象深刻,年华似水,只能追忆,真的是又有道理,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