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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馆中散来的消息，实令我如堕冰窟。有那么多的苏拉宫女等着看一场好戏，我也只能强颜欢笑，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 已数不清自梦中惊醒几次，不得安眠令我逐渐颠倒黑白、不辨朝夕。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已到，无论如何是粉饰太平不下去了。可当真跪于冰冷的水磨石砖地上时，我又开始后悔了——兴许，她们压根什么都没查到呢？】
【 悄悄地抬眼看了座上，唯有元容公主，并不见莹妃踪影。战战兢兢地开了口，直接将前因后果抖落】：殿下容秉，奴婢为如意馆折旧之事遮掩，实乃受女官A胁迫……

（当得知那些子个所谓收归库房的画，在荣宝斋挂出高价时，心下便有了考量。已然锁定的宫人交给了寿阳表姐盘问，而如意馆这头也值得上心，日前散出消息，表明物证齐全，将彻查所有经办人，范围明确，若真牵扯其中、又真别有用心，这会儿决不能泰然自若。果不其然，年少的女史经不住敲打，已然选择了“坦白从宽”。）
你很聪明，选择了好走的这条路。（将茶盏搁置于桌面，不轻不响的一声碰撞，知道这事儿是能挑明了说了。）文德氏的事儿不着急，先说说你罢。
你叫什么名字，在馆中做些什么？（其实只要她冒头，便可以着人查个清楚明白，但这是我头一回经手类似事务，倒很像听当事人亲口说一说，她们是怎么在规矩森严的如意馆钻空子长达数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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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帝女尚且不知偌大宫城中的弯弯绕绕，却能如有神助般地察觉其中纰漏，想必是已然掌握了一些真凭实据。来前打了腹稿，要将全部的过程都自圆其说。但或许是她的从容令人恐慌，先前的算盘在此时尽数被推翻。】
【 话中流露着颤意 】：奴婢关氏浦云，本是如意馆中负责登记馆藏的女史，书画折旧亦一并经过奴婢手中。
【 一句话干干巴巴地讲完，再恍然似记起要为自己找补，忙道】：奴婢来到如意馆后，掌事女官点了多锦氏充作奴婢师傅，奴婢便在其手下做事——奴婢不很懂丹青之道，故而所有的规矩办法，都是多锦氏怎么说、奴婢便怎么办，不敢违背。

（听她自个儿交代身份职责，又引出今日的正题，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言辞之间虽有为自己脱罪之嫌，但到底也没说些拐弯抹角的话搪塞于我。）你对多锦氏倒是没得说。（不咸不淡接了句，面上不见喜怒。）唯她马首是瞻，也不过如此了罢？
（说好听了是师傅，实则不过是行走在贪腐违规边缘的女官，机缘巧合得了个年轻又无甚背景的得力助手。）只知多锦氏，而不知宫规与如意馆中章程，你可真是她的好徒弟。
且说说，她都交给了你些什么规矩办法、用于调整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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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她言辞犀利，自个儿更多的事情也抖落不出来了。偏生这一桩，就够毁了下半辈子的生活，又该向何处去哭诉呢？或许是认定了自己的下场，反而又沉静了一些。浅浅地应了一句】：多锦氏常言，宫规章程陈旧落后，不该守缺抱残……
【指甲微微扣紧掌心】：奴婢早时也是被其蒙蔽，待识得其真面目想要劝阻时，反遭其胁迫。她说……【抬眼飞快地看了看座上，眼睫又有些慌乱地垂了下去】她说，奴婢若是去揭发她，她便要全力攀咬奴婢，让奴婢没命从慎刑司中出来！
【 听她要问个中细节，又忙不迭道 】：她告诉奴婢馆藏之精品愈需爱护，不可长久外借，是以每次的折旧年限都需比寻常作品添上一截。那些个登记在册的缘由，亦是她趁无人之时亲自在侧督促奴婢记载的。

胆子不小——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我自然不相信她是什么良善无知之辈，毕竟连宫规陈旧之类的话都能听得进去，没准还能笑着附和，实在离谱！）嗯，所以你便先行一步，趁着她不在，先来我这儿交代。是个聪明人。
（虽然本质不过是见风使舵，但她自行交代，也算对我有利，不欲在言语上多为难，但该要知道的，总得从她嘴里问出一版来。）那这些所谓需要格外爱护的“精品”折旧完毕后，你们都是如何处理的？（几个小女官，眼界见识倒是都不错，一挑一个准。）是否精品，又如何判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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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座上之人如何质疑，自个儿都不再多言当时心境，到底是多说多错。眼下之计，只有将自个儿身上的错处尽可能地推却才是正理。自身都泥菩萨过江，还操心甚么旁人的死活呢？】
：具体如何处理的，奴婢并不知情，多锦氏亦不许奴婢亲自经手。只有一回在神武门边远远见过，一个面生的妇人给多锦氏、秦氏带了盘缠来——二人俱只说是做了绣活托到宫外卖了。与奴婢同行的女史说，那妇人从前也是如意馆的掌事大宫女，似乎姓梅勒，后来年满出宫嫁了人。奴婢当时只觉得，托旧时同僚办些事体，也算合理。
【声音渐低】：直到后来，奴婢看到秦氏、多锦氏都事务繁忙，从来没有空闲多做绣活，也卖不得那许多钱，这才起了疑心。但奴婢心知，要是问得详细，只怕在如意馆早无安身立命之地，这才……隐瞒了许多年。
【 第一个问题诚恳答了，但是又对第二个问题颇感莫名。毕竟比起将哪些图做了手脚，个中究竟是如何判别的，似乎已然是最不要紧的一部分。但元容公主问得详细，只好道】
：至于是不是精品……奴婢眼拙，从来是按贵人借阅次数判断的。譬如有一册《月漫清游》，上次归还后便连着来了十几位天潢贵胄要借出，奴婢便知道这是难得的珍品。

倒是聪明。（自己在丹青之道上无甚造诣，又不敢与画师串通，这可谓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筛除一部分平庸的、挑拣出佳作，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都未败露的原因，精品的数量少之又少，可谓百里挑一，平平无奇的练笔画都是正常折旧，只有极少部分人为调整，淹没在诸多账目中，的确不显眼。）这点本事若是放在正途上，别走歪门邪道，现在高低也该是个有品阶的女官了。
（她大体交代了个七七八八，女官之中，多锦氏与秦氏牵扯其中，还有已然放出宫去的梅勒氏，难怪做的隐蔽，原是玩了里应外合的一套。更多细节，约莫她还没资格知道，以多锦氏的精明，亲自把持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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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认罪时，自是惴惴，又恐多锦氏捷足先登、暮夜先容，挣得宥赦。好在这一番言辞对答，纵自己多有推脱之意，高踞座上的公主也只是叱责了心性。闻伊未有继续深究的意思，连忙讨饶道】
：奴婢错了，再也不敢动这些心思，还望殿下容情，莫要追究奴婢父母家人。
【 从前也不知这些画轴折旧了去能卖多少银子，只当作是无人知晓，化于尘埃中便是。但今儿认罪过后，哪怕只是将千百两的银子追回，也是发卖了都偿还不起的。也不敢强求主事人恕我渎职罪过，只得重重磕头。】
：奴婢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