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抵是我入尚服局以来动作最大的一回。那三人被交由宫正司处置，都得到应有惩罚，以肃宫规。两名女官经营此事已久，判杖责二十，打回本家；至于那名女史，因着主动坦白，领板著之刑，打入辛者库，日子虽定不如在如意馆中好过，但还留得两分颜面，算是全了我对她“坦白从宽”的承诺。）
（宫规森严，皇子皇女尚且需要恪守，更容不得他们在底下作乱、中饱私囊。）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但当我与莹娘娘一道用过午膳后，还是预备说出心中顾虑。）不知怎的，孟商这心里头还是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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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商遵守了对我的诺言，几乎只在朝夕之间，便将一桩可能拖延日久的贪蠹之案了结。再加之那三人悉皆交由宫正司处置，寿阳总还是全了延禧宫与如意馆的体面。是以此事若非有意外传，他人根本难以探听其中细枝末节。对外也只是宣城三人犯了事，各作惩罚，免得有心人听去了依葫芦画瓢，又在别处惹出风波来。】
【 为表谢意，这日吩咐宫娥上御膳房使了银子，置办下一桌符合小商口味的菜肴来。又着意她的胃口，特特添了些爽口的素菜同点心。】
【 与之对坐，闻伊存虑，轻声道 】：你这事儿办得极为妥帖，谢你还来不及呢。【恍然灵光乍现】不踏实，是怕有人重蹈覆辙吗？

（得她夸赞，到底年轻，不好意思地半垂了脑袋。闻其后言，忙不迭顺势点头。）正是如此。处置她们不好大动干戈，否则只怕要适得其反，引出更大的风波来。（用了两勺甜口的豆腐花，味蕾是满足的，却还是难以心定。）相应地、也就无法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此时究竟是她们几人藏下的秘密，还是有人冷眼旁观、甚至牵扯其中又侥幸逃脱，我们都得不到更确切的消息。）这漏洞一日不堵上，不论是知情者待风头过后，暗中顶上她们原本经营之事，还是又有后来者想出了相同的主意，趁着上头一时疏漏又钻空子，都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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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一儆百之事，到底不比市恩来得牢靠。再怕、再惧，在利益面前都能抛却所有的忧虑——若非为利一字，铤而走险之人怕是也要大大减少。不说私卖画轴，那些个器用、桌案，哪个不是笨拙至极的庞然大物？这都牵连足足三人下水，可见其中大有文章。】
：这事儿虽是压下了，但处理的结果终究是要报到中宫，绝无欺瞒之余地。我本也有此意，好拟呈个则例办法，教娘娘舒心。
【 吩咐备下笔墨，又挥退旁人，唯余流霞伺候身侧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天长日久，总有疏懈的时候，到底还是得治本。
【 踱步至书案之侧，柔荑半扶，摩挲着案头云纹 】：如此一来，如意馆诸用物都需细细商定年限——首先就得破了一张桌子只能用两年的笑话。

是了，金贵的桌案，有金贵的用法——至于那些子个雕刻台和杂物台，是万万担不起“金贵”二字的。（如意馆除却画卷，还一应负责宫中装裱之时，是以为尽善尽美，在这些桌案器物上头都很舍得下本钱。但许多时候，阔绰并不意味着就能做好事，反倒给了人可乘之机、从中牟利。）
书画的折旧也不好再任由人为调整了。若真有什么所谓“意外”出现、缩短可用年限，得在尚服局里找信得过的人把关，审核无误后才好在账本上记录调整。若有不妥，也能被及时察觉。
（这乍一看是不小的体量，但依我所见，如意馆中书画万千，都由专人养护，真遭意外损毁的定是极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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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笔饱蘸浓墨，落于纸上却是字字娟秀，将今日谈话事项妥善记录。虽流霞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丫头，可在练达人情这等事情上，所处的位置就决定了她们的眼界儿。小商身为金枝玉叶，要试着掌起尚服局的某项事务，不过打个招呼。可这些小丫头要想从包衣奴才爬到内廷女官的位置上，又要多少年？】
【 不免想着那三人，既是惋惜，也是叹她们糊涂，辜负了自个儿从前的努力，也断送了将来的前程。但要说在尚服局里找信得过的人，实在不是一桩易事。甫掌一司便放权下去，叫钦妃娘娘听着，确会显得操之过急。】
：如今容妃掌着四执库，淑妃掌着浣衣局，她们手里的人自是借不出来的。依我看，这一条还是得找些有真本事的行家，由他们掌眼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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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书更添数行，也只是简略摘要，并未将诸般思虑写得清楚明了。有些事儿不应当提到明面上说，乃是紫禁城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即便掌着庶务，那也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是万万不可流露出置信于自己人的念头的。是以此般想法，也只是关上门来浅议一番。】
：我本意是从画院供奉中挑选数位年资长、阅历深的行家——你晓得的，宫女女官不好随意接触那些画画人，也算是从内外之分上疏远他们一道。【意转】不过你这般提了，我又觉着也有必要提拔几位能办事的人才。不说眼下，将来也好分忧。
【 至于另一个问题，其实心下早有答案。她们之间的羁绊并非只因同为女子，只怕还是将自个儿同等地安在了掌事人的对立面上，蚕食着公家的利益、享受着愚弄的快乐。可是满庭的奴才宫人里，几个不曾悄然动过妄念呢？】
：小商，你的意思是——让会计司每隔一段时日，便审校复核如意馆簿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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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簪出身世家，与我又从无交恶，又悉心指点孟商——这事儿拿去请求会计司的襄助，未必不能成。念头略略转过，笔下已然成型，待稍晚些自个儿再比照着现有条例逐一看过，自是又能有一番体悟。如今小商是点了条康庄大道在我脚下，可怎么将人引上去，让如意馆的人都堂堂正正，还是需自身努力。】
【 将水精纸镇移开，不多时墨迹便干涸纸上，轻捏两角将之提起。】：咱如今既有了章程，便去请教请教钦娘娘、靖娘娘也是极好。她们是过来人，最是知晓该如何处理宫务，到时候拟条陈时也用得上她们的建议。
【 言毕，又将新增的条例三则妥善收好，再归小商身边共食豆花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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