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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韫:我期待着被处决的那一天观者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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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9-03 19:08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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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韫
    雨下的愈发大了,落在他耳中的雨声却一点点淡去,相反,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愈发清晰——扑通、扑通,伴随着令玧的体温隔着一层柔软而薄的棉布,清晰地、慢慢地传过来,如同温水煮青蛙般,烙得他四肢百骸都不知该如何安放。此刻方知小说中心跳如雷贯耳是何感受,是神经一松,就要丢盔弃甲,面具碎裂。
    但他到底是屏住了,勾一勾嘴角,便是最平常的一个乖笑:“嗯,被学校的事情绊住了脚,让姐姐担心了。”
    裴韫简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痛恨令玧的迟钝。熟悉的嘱颂入耳,语调与上一次几乎分毫不差,他不禁想:在他之前,令玧可曾这样叮嘱过另一个人吗,她也会为他留一盏小灯,一块蛋糕吗?那待得百年之后,还有人会夜深归家,为她披上一席薄毯吗?这碗醋吃得十分莫名,连对象都是假想,可他无法克制自己这点发酸的念头。
    于不老魔女而言,像他这样的凡人任凭伴随再久也只是一个过客,可对裴韫来说,令玧却注定要贯穿他生命的全部。
    就像他对甜品其实并无过分的偏爱,但在令玧的投喂下,也习惯了柔软的海绵蛋糕胚与清甜的树莓、浓郁的奶油绽在舌尖。此刻他坐在令玧对面,叉子将无辜奶油戳的千疮百孔:“姐姐,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继续说:“我今天收到了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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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玧
    沉滚雷声泄下晦音,如磁带燃卷的顿止,只刹那、压抑似棱镜玻裂的碎罅。令玧留心收好烟枪,欲盖弥彰地轻挥细白的掌,企图驳去烟油余味,也最顾忌、会教坏裴韫。她在时间长河里踽踽独行太久,戕着孤高,寥斩不必要的一切、独淌出这株平芜里具名的永生花。
    雨好急促,要破开夜雾锢住的雀啼般,令玧是在这样遗静的长巷遇见裴韫,阒寂怅生的万物,青岩缝里开漫骨芽。满溢出别话的情却在悯生,她未有折离几许、直向蜷身的他袒掌,伞斜幄了一潺涟——要和我回家吗。
    骤然兀刺地尖锐,将令玧溯回桌案旁的话由,俨然落在她耳畔,就轻易捕捉词眼、情书。黛青的眉沿微皱,后觉缠萦的莓果香都发涩,令玧扯下薄毡、一簇月盈眸轻艳,椅背妥放的干燥软巾被她拭上裴韫发旋,柔曼的擦去潮渍。
    “我们小韫,长大啦。”
    景泰蓝的耳坠在晃,珠贝流苏、随她倾身时延连,令玧指际一停,浊息慢吐,腹论辗缓良久,才要学做位好家长的语调,明明她不擅。
    “你答应了吗?”
    “但高三还是要好好念书为主,不要太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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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2-09-03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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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韫
      蛋糕只余下顶上奶油,他到底被令玧养出了一点挑剔性子,也逢食不知味,于是被裱花嘴精心雕出的一朵奶油玫瑰花便得以完好保存。他好像隐约听见了雷声,但令玧靠得太近,景泰蓝耳坠的阴翳映在桌布上,摇摇晃晃,连带着他的心也欲坠。
      答应了吗?她问。
      要答应吗?他问。
      女孩的字迹娟秀,如同她本人,笑起来很甜,很乖,也很——寻常。
      要答应她吗,裴韫看着女孩递过来的情书,答应她,说不定就能从对令玧的感情里走出来,有更平凡的余生——平凡一点没什么不好,不必与该死的寿命论做困兽之斗,将来择一普通女子,不是怨偶,不遇灾祸,便能携手白头,也好过华发苍颜对上她风华依旧,才感叹蚍蜉撼树,都是无用功。
      “没有答应。”他盯着玫瑰花,又像是在酝酿什么,“姐姐,我没答应。”
      窗外风雨潇潇,简直像《雷雨》最后的那个夜晚,电线杆摇摇晃晃——令玧的耳坠摇摇晃晃,繁漪说:“不用走,大门已经锁上了。”裴韫想,那我不走了,是摔药盏还是冲出去却死于一根垂下来的电线我都认了。
      “姐姐,我不会答应任何人。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他扯下干发巾,执拗地要去看令玧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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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玧
      一池椿逢秋泉,掠过摆荡迭音的古钟,良夜颓唐、雨将未烬的晚香玉也注得盈满。令玧先听见了两声确凿否定,有一漾水纹在心桥的溪泊里沉甸,庆幸在欲动吗、抑或欣慰裴韫的懂事。她辨不清,只用澄澈的星黎色将他作喻、囊括。
      “没关系,往后还有很多时间。”
      搽去氲息的薄泱,音好轻郁,令玧在这样说。黑鸦啄起肺腑的石、隐要剖开她掩匿的独占欲,嚣声放缄后,又归沦在日夜相处中,久到令玧都无法追忆,什么时候把他纳为所属,潜意识地、或从相遇就注定的终果。
      嵌进胰脏的喁语,刺瘢在残噬,随那尾巾被裴韫敛下,青灰赫光跃上他眉峰,一双目烙着明晰、喃诉足以掀起澜涌的话。令玧顿住了,凝他这张她太熟悉,由稚涩褪去、再把少年恣意剜结在春刃尖的脸。
      “裴韫,你能分清吗。”
      是直唤名与反问,而蓦然翻起浪的心室,却没有让令玧要去驳回他的思潮。眼湾是一线花蹊,挽着睫的颤,裴韫太赤忱、像捧晦火,悲灼她往昔漫野的荒海。令玧或该掐个诀,让今夜种种都忘却在雨幕,可心要指引、她就望去。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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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2-09-03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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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9-03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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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玧
          浓重墨蓝晕开霾雨,云霭朦在昏沉天幕,路边绿枳被浸润得薄亮,棕榈树簇起的叶尖卷着滴翡、坠进一漩水沆。阁楼砌绯,如倒置在时间沙漏里的旧址,令玧指间一杆黄花梨烟斗,雪纺旗袍的盘襟若枝梅蔓上、织作鹤的纹样。
          火星黯烧到尾,细高跟碾过木地的尘灰。令玧搁下长柄,拎起蛋糕盒放在餐桌,挂钟的时针指向十。秋泛黄的温厚,雨夜未披外衫也不觉有寒凛,她半撑着下颔,鸦青茸睫颤地一扇,欲睡的倦意就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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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韫
          他向来是不喜欢这样的雨天的。
          雨天意味着凝滞的空气,伴着丝雨渗入骨髓的寒意,以及久不见日光后的腐朽气息,令人作呕。
          可他偏偏又是在这样一个雨天遇见令玧的。她为他遮住一片雨帘,又给了他永远的安心之所。
          裴韫回家的时候有一些晚了,十七八岁的孩子都逃不过一场课业繁重带来的压力。他踏入阁楼时脚步也放轻,怕经久失修的胡桃木旋梯“咯吱”声惊扰到她。上楼后入目的却是令玧趴在臂弯中,半睡半醒的模样。他微微叹一口气,不舍地将目光从她露在旗袍外的一截白净鹤颈上移开,贪婪的眼神被过分浓密的睫羽隐藏地很好——以至于令玧甚至没有意识到,她雨天捡回的男孩,已经悄悄长成了男人。
          他从一旁取来薄毯,尽量轻柔的披在她削肩上,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也不再是当年小男孩的脆俏:“别睡在这里好吗?会着凉的。”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不老魔女不似凡人、似他这般娇弱,换言之,他为她的身体担忧,本身就是自作多情。
          就像这段感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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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2-09-04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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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韫
            时已入夏,唯庭间一棵榕树无风也萧萧,能赏几分凉意。令玧的宅邸为这他上学的缘故,到底不似童话中巫女的林间小屋,隐在重重魔法屏障下,只是居在巷中,未挂门牌,很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让递送录取通知书的人也花了一番功夫才得以扣响门铃。
            裴韫穿一身最寻常的棉质居家服,从楼上慢慢踱步下来时有意藏了脚步声,不想惊扰令玧。身份证对照、签名,快递员再送一句惯例的贺喜之词,却见裴韫脸上并无太多考上名校的欣悦,便也匆匆离去,只留裴韫捏着烫金录取通知书上楼、放入早已收拾大半的行李箱中。十六英寸的箱内余下空间不大,全是多添两件棉衣的缘故——令玧偶然看见还曾言日后降温了她再送去也无妨,不必急这一时。她哪知裴韫暗中改了志愿,誓要别这一间永远暖如春日的小院,以北方朔风细雪去洗令玧数年精心灌养留下的痕迹。
            当日他凭一腔孤勇愿于百步之中迈出九十九步,却得见令玧在他步步走近时步步后退,于是裴韫在心中为自己作下判决——他荒唐透顶的初恋就此落幕,而今只差一个正式句号,于是他扣响令玧房门,在开门之际悄送一句:“姐姐,我被B大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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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玧
            荷滋蔓的夏忆,与一枝梨云,捎尽末尾的春时。摇椅轻晃悠,盛来弢光、也落在令玧阖起的睫上,恋片刻暇的梦寐,又钝然记起,今天是录取通知书下达的日子。于是连同披薄衫都沾些冒失,裙袂经风掀一尾单蝴似、由至足痕。邻里露台侍弄花草的长老边浇水,又乐呵呵询她,“你家小韫考上啦?”
            噙春桜花棂,蜻蜓的翅叶停留。令玧眸尾垂一片绯,偏匿不住笑,懒卷的发淌在若琴骨的脊,她掀了纱幔、素指推半扇窗,向那端,音漫着轻湲,扬眉时隐泻柔缕。
            “嗯,感觉时间过的真快。”
            柳莹青绿,复一季夏的新桠,令玧从檀木柜里层拿出那方礼盒,俐如两指长,一支做工精细的钢笔,丝绒底布铺迭了层弱灰。长老仍在抖着须白唠家长里短,令玧只去盖好盒,浮声里,难宁的心绪困厄住她太久,追溯到昨年早秋,裴韫的表白、以令玧有私心的没掐诀念咒后揭篇。想到彼昔,就匆促和长老挥别,令玧将置办的礼物握在掌心欲下楼。清脆悄声先响,她迟凝,又再一反复的确认——裴韫话里所讲的是B大。
            门旋留倾怀的风,瘦灵的肩意外好单薄,令玧抬目时,才缓升他的视线。像有一蒂深恻的墙蔓,将她隔绝,要更早、在他们之间。
            “去B大的话会不会节假日不怎么方便,我们搬家也可以,就当换个环境生活。”
            “小韫,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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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韫
            他曾经也潜心研究过过令玧的人际, 结果却发现:作为一个长生之人,令玧的人际简单到近乎空白,也许双亲挚友多难抵光阴磨损,唯有邻居“长老”算她禹禹行过的时间长河中不移的卵石。年少的裴韫思及此处心中总会泛起隐秘的欢喜——像令玧这等人,能允他同行,百般体贴,已算再明显不过的偏爱。然随春去秋来,爱意如野草疯长,终在那个雨夜将层层蜜瓣剥下,才露出期间涩舌的核仁——令玧只将他当做她的小韫。
            两潭澹渊仿佛定住虚无时间,很少见其中有什么波澜。裴韫难得叹了一口气,有零星的无奈散在眼里,不想叫她察觉:“姐姐……我已经十八岁了。”
            他总要离家、离开令玧,这是那个雨夜她做出的选择,却偏偏又在此时想要重新将他“驯养”。语带恳求,却又仿佛神谕无情。
            “你不该给我那么多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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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玧
            让他们只差半步成诗,却惟连挽留都苍白、挟续进仅剩的冷茶香。
            声像一抔初霁的雪苔,新鲜地,又在稠密空间里逼仄。令玧喑回了半语,她与裴韫间如隔一线、又远不止,作无法逾越的湖畔,浸溺飘零的蝶触角。令玧喃音,像借齿毂残油,抹开一张天色、雉羽云,轻的快要溃散。
            “都快忘了。”
            稽写昼的光尾剪碎了影,早习惯在经久的朝圣里,过渡平波无澜、日月书孤寂,才盼得裴韫来到令玧身边。而她固步自封,妄图不割裂那丝木偶线,也能纵占有的遐想。
            “升学礼,有时间姐姐去看你。”
            礼盒嵌入他掌中,令玧挽了笑,咽回嗓的话悬而未决,瓷柔指腹褪去温热,沁了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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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韫
            他还记得彼时的暴雨如神启降下,水汽沉涩的气味便突然弥漫记忆的空间,溟濛中像是火柴擦响,不知照亮记忆哪一部分——那夜雨完美契合戏剧承转启合,然戏到终幕却万籁俱寂,连令玧的声音也好轻,简直叫他后悔起那句不知是脱口而出,还是反复斟酌的心声。
            他抬手,珍而重之地将礼盒捧在掌心,仿佛又像透过这只笔握住些别的什么——他从孑然一身到受尽疼宠,却又在期间患得患失、如履薄冰,他完好地保存着令玧赠予他的一切,却无法为这一份“升学礼”划下情感的边界。
            裴韫想:她应当不知道,爱上她,从来不是一个选项。
            “姐姐也是,多加保重。我有空会给姐姐打电话的。”
            他的辞措平静到近乎疏离,侧身出门,余下一句多加保重也再无出口的机会。
            裴韫行过走廊,窗外阳光正好,无处不新鲜,万物皆蓬发而生,唯有他与令玧好似黄粱一梦,又回最初。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9-27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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