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疏疏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母亲,每年都会到如意镇看她一眼,来时还穿着夜行衣,裹着面纱。
她从来没给过这个女人一分好脸色瞧——谁会喜欢一个将女儿送至花街柳巷谋生的母亲?
但花疏疏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生身母亲究竟是何身份,就连如意镇上下除了乐长杜弱弱之外都没有人知道。
在又一次与她生母会面时,她面对生母的关切,又是那样捧着脸嗤笑一声:“嗳呀,我的娘亲,女儿好不好的都是做女校书,能好到哪里去?”
云星落翻起斗笠垂下的纱,露出那张与花疏疏一般无二的脸:“圣上下了诏书,下个月我便要入教坊司侍奉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疏疏,我知道你对娘亲有道不明的怨言,但娘亲永远是你的娘亲。”她从怀中探来一块木牌,轻轻置于桌上,推了过去,“想寻我的时候,带着这个,去金陵富贵街上寻当铺的何姓老板娘。”
花疏疏面对她“无情无义”的母亲才会生出的那股所谓“理直气壮”的气焰瞬间就被浇灭了,很快又强行燃起。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喜、惭愧和不安,假装不在乎那块木牌一样,一抄手:“你就是进宫做娘娘,我在你面前也只有以死谢罪的份,受不起!”便蹬着脚跑了。
她躲在楼边,目送着云星落离去后,才飞速跑上楼,远望着孤零零躺在桌上的木牌。
她太清楚了——拾起那块木牌,她便可以自己去选择呆在哪个金丝笼里了。
为什么不选择跳出金丝笼呢?
花疏疏望着身后的金丝笼,游街上人来人往,并不会有谁会驻足看一看在楼阁之上伫立的她。
即便她已经是如意镇里最夺目的那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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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金陵地字号当铺差人给花疏疏送来一套新衣服,和一套齐全的配饰,能将她幼小的身躯挂得满满当当的。
杜弱弱轻摇着罗扇,看不出任何情绪:“金陵的秋娘渡要你,那是上好的去处,这厢自然不会拦。”
不会拦还是不敢拦?花疏疏打开裁好的新裳,那样如红芍药一样妖艳的颜色,与她白皙的肌肤最为相衬。
“疏疏即日便要启程了,妈妈栽培的恩情没齿难忘。”
她盈盈一拜,“我在绣阁后的花圃养了半年的芍药花,还希望妈妈抽人去替我照看一下。”
杜弱弱“嗯”了一声,直到看见花疏疏转出楼阁,才如释重负一般将手中的罗扇往桌上一扔,向榻上仰去。
“妖艳无格的东西,如意镇可没有养得出样子的沃土给它。”
——她自然是在说花疏疏的红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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