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有一个不用听别人讨论中国到底要不要造航母的地方,我一直考倒数。用我们老师的话说,我连学校旁边的畜牧中专都上不了。上不了最好,我可不想把一辈子断送在养牛上边。
“你想去哪念书?”
“不知道啊,可能北京吧。”
其实我知道自己大概连北海的学校都上不了。
初中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听一点披头士的歌,班上的学习委员知道之后就开始不断拉我聊天,他是个超级披头士迷。
“对,那个家伙就是这么干的,一枪打爆了自己的头。然后留了遗书给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里面讲的大概是万分抱歉和我恨我想去死之类的东西。”
他喜欢跟我讲这个故事。那时候我还不懂科特.科本是谁,只是觉得既然抱歉的话,活下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死呢?后来我听了他们的唱片,以为自己明白了一切。总之从NIRVANA开始,我找到了不念书的借口。
而过了一阵子之后我不再同那个学习委员聊天,因为他在NIRVANA之外更喜欢跟我讲二次函数。
过了两年多,我被学校开除的前夕,我在市中心的一所中学打球的的时候再一次碰见了他。
“真不好意思啊,还记得两年前我问你借的那本《数学直通车》吗,我给弄丢了。”
看看,一个教你听THE ROLLING STONE和NIRVANA的人在两年之后见到你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用了几乎套话把他给打发走了,他还没忘记告诫我不要抽烟。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生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

进进出出,我不再去上晚自习,早上也偶尔不去上课。那段时间全世界都想杀了我。
“像你这样的人去公司上班,早就被老板给开除了。”
这句话我爸每天都要说二十遍。我想他大概是想表达如果现在不是实行《未成年人保护法》而是《公司法》,我立刻就会因为违反劳动合同被扫地出门。事实证明我正确得很,一年后,我被赶出家门。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抽烟,和听一些奇怪的唱片和不喜欢念书而已。而我妈看我的眼神仿佛她每天都要被我杀死一次。我在家里边发现了某个佛教教派的宣传光碟。里面净是些世界极乐和如何对抗现实中那些恶魔之类的破玩意。大概对于我妈来说,我就是最大的那一个恶魔。
高一那个暑假她成天在哭,我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她去上那个家教公司的课。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是靠家教公司过日子的,至少比我的头发还要多。而我讨厌家教公司,也讨厌过日子。
人的一辈子都要概率学和命运这两种计算方法中摇摆不定。有时候相信计算器,有时候则相信上帝。这种处世方法聪明得很,反正你呆不下去的时候总有一条退路。
然而我总固执地认为,概率学这门学科全是扯淡。电影里面有百分之五的几率被救活的人还是被救活了,被预言前途大好的我还是被高中开除了。于是我开始相信,所有的命运都会伪装成概率学,然后一脸冷笑地看着一个个愣头愣脑的小笨蛋如何用数学公式了解释一切。
家教公司在一栋叫风铭大厦的写字楼写字楼里,小时候我就住在这附近,门口仍然是那个坐着汽车的兵马俑,穿着白色的劣质钢甲,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无聊也更残忍的姿势了。他所能做的仅仅是站着,然后看着对面的马路,从太阳升起,一直到下一个天亮。我上了二十九楼,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前台接待的是一个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