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灰烬混为一体的王座上躺着一堆杂物，落满了烧焦的黄金树叶。叶片堆叠间的缝隙变化几近于无，无风而动的起伏仅够证明这一团是活物。褪色者伫立许久，难以相信这是艾尔登之王。盖利德仍歌颂王一刀斩落最强半神头颅的神勇，传说本人却蜷缩成秽物。
——落叶捎来讯息，艾尔登之王开创了律法时代。从此世间无需神与王的干涉，生死自由重归生灵。
游荡的枯骨在风中摇摆，空荡眼眶里滴下混浊液体，跪地迎接死亡。死诞者觐见过去，沉寂中安宁。遭受永恒痛苦折磨的生物，哑声哭嚎着解脱的降临。它们扭曲干瘪的肢体竭力在半空挥舞，兵器掷地声此起彼伏，锈蚀层剥落后露出模糊难辨的花纹。生前的名号全部遗忘，此时同是应亡人。
王带来了律法，也带来了新生。残余神志的人们拥挤进王城，于阶下高呼新王名号。
嘈杂的激动叫喊充斥耳边，盖过噼啪灼烧声。王摘下头盔，仰头。那直入云霄的树冠，正热烈地燃烧着冲天大火。
尚未熄灭的碎叶飘落，星星点点。王木然地注视它贴合自己皮肤，短暂停留后分离，留下最细微的烫伤。
王终日在王座上闭目沉思。背后燃烧的黄金树日日夜夜挥洒灰烬，逐渐彻底掩埋王城。曾经饱满的枝条大半归于尘埃，剩余焦黑枯木仍在原地，紧抠着不甚晴朗的天空。
王还是坐在王位上。他似乎思考得过于久了。
人群逐渐担心王是否还活着，贪婪的目光胆怯地投向王座，但坚实盔甲反射的耀眼光芒烫得他们下意识转头。能接下半神攻击的躯体怎么会默默死去？他们借此互相安慰，互相提醒，互相威胁。
生活一天天步入正轨，人们用短暂的生命忙着生活，柴米油盐中，用不上的神和王逐渐被遗忘。
积满枯枝败叶的王座不再能引起贪欲。属于英雄的故事还在传颂，被灰烬淹没的王城在遗忘中成为无人区。
直到传说传入了一名褪色者耳中。
王是否还存在？
他扛起疑问和长枪，掀起齐胸深的灰烬，白天到黑夜，他站在了王的面前。
如果这一团烂肉还能称为王的话。
褪色者挑开最上面的破布，灰尘迫不及待地散开。一点金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凑上前，布料上金丝勾勒的花纹勉强连接纤维，下面遮挡着一只半睁开的眼睛。
他很是惊骇，退后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球木讷地转动，从看向正上方调整到直视他。
“艾尔登之王，您还活着！”褪色者小心翼翼地探头，勉力对上那只干瘪可怖的眼睛。
“不。”王嘶哑地回答，许久未使用的喉管扯出了奇怪的腔调。“死亡即将到来。”他继续看向头顶，那里的树冠几百年前已经烧尽。但王依旧看着树，像是悼念一座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