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两人对坐,语言随着暗去的光一起消失,只是一伸手臂的距离如今却如同隔去了整个世界,谁也看不到谁。
但是小泉红子真希望一生一世都这样,伴着轻弱的烛光和沉寂安然地坐着,坐着。
那是不可能的。
灯一下就亮了,那种寒得刺眼的光芒猛地落下来,小泉红子感到了一种彻骨的不安,一种无情又坚韧的气息斥满了她的大脑,她甚至都无法正常地思考。
沉默继续着,黑羽快斗同样一言不发。
也许是小泉红子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也许是她不愿看着刚刚让她觉得温暖的蜡烛落入寒光里无奈得发光发热,她低下头吹灭了蜡烛,灰白色的烟飘上去,那种殉难的感觉就这样油然而生。
她把手中的纸张递给黑羽快斗。
——左转上楼,在右手边。
黑羽快斗抬起头,用他的眼睛注视着小泉红子苍白的面颊,随即用嘴角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谢谢。
简单的音节,简单的表达,简单的意思,这仅仅是表达感谢的一个单词。
但它足以了。
黑羽快斗离开了诊室,脚步声因为医院的寂静一步一步清晰地印近小泉红子的头脑里,她呆坐着不动,直到脚步声消失在转角的楼梯口。
她轻轻地站起来,用指尖撩开白色窗帘的一角,窗外的法式路灯散着温暖的光。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生活,但突然发现其实除了她学习的魔法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记忆,她的记忆就如同空澈的玻璃杯,轻盈又空虚得不带一点污染。
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生命里唯一每天都看见的人只是那个愈渐苍老的管家,他教授她魔法并且一点点将她养大。
可她不喜欢那个管家。
因为她不喜欢魔法,她不相信人类有能力进入那么隐秘的世界,与上帝精神的共鸣不是卑微的人类所具备的天赋。
但她还是学习了那一条条晦涩的咒语,待在阴冷无光的房间里对着水晶球施展法术。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似乎感觉到了水晶球里那个陌生的自己,畏惧的,胆怯的,敏感的,那个不曾认识过又确实存在的自己。
后来她以高分进入了早稻田大学学医,现在她成为了一名医生。
从头到尾,她的生活只是如同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一般从来没有过波澜。
她叹口气,放下窗帘又坐回椅子,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又和上,书页中释放出的气流扑向她的脸,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阅读他人的世界,那样只有转瞬即逝的快乐和安然,随后回到现实后只有更加可怖的空虚与痛苦。
然后她带起耳机,调到一首歌,反反复复地播放。
—— I saw the sea come in
—— I saw your good old friend
—— He walked right passed
—— I'll never ask
—— I'll never ask again
—— I love the way you dance
—— We can work it out
—— Don't you miss your chance
—— The pain will all grow out
破碎的,断断续续的,耳语版的声线从凄静的钢琴声中蔓延出来,她感觉有种酸涩从心底泛出来,却被那低沉的声音压制住。
她迷迷蒙蒙地沉浸在这种苍白的意境中,眼前如画般闪过一个个空虚到只有黑白线条的梦。
黑羽快斗却打扰了本是安宁的一切,他坐下递给小泉红子检查结果。
小泉红子优雅地摘下耳机,拿起报告,仔细地阅读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每天定时吃药,不要剧烈活动,还有不要受到刺激,应该是没有危险的。
——还有,你这样很长时间了吧?
黑羽快斗点点头。
——但是你这样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最好请一个私人医生。我先给你开几副药。
小泉红子写下几行字,然后把纸给了黑羽。
只是他这次头也没抬就走出了这个诊室,小泉红子安静地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耳边却回响着刚刚的歌声。
她继续戴上耳机,那首歌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响在她的耳中。
当她看见她唯一的好友灰原哀穿着冷峻的白大褂走进诊室的时候,她露出了轻松的笑颜。
她该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