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鹊被迫停下了重新压平香灰的动作,去寻来一只白瓷瓶:窄小的瓶口上印着一圈水蓝色的云纹,隔远了看,就像谁不小心嗑碎了它,却因运气好而只是留下了一层细细的裂纹。我把那支柳丢进窄高的瓷瓶里,想起端坐莲台的观音大士,她的手上也该有这样一只瓶,填着几支香客用银钱滋养的新柳。
我用瘦指扶正了柳枝的软叶,在清澈的瓶中水里,柳条稍稍恢复了应有的精气神。
“哦。”我应一声,全没有什么波澜:因我已然习惯她的回答。阿忱与妙玄是毫不相干的两种个性,妙玄擅于在困顿中寻找乐趣,而阿忱喜欢在困顿中破开出路。这是妙玄与胡倦走的太近、而阿忱总是缺课的原因。我在沉默中思索,三天不上课会给阿忱带来什么,兴许是读不懂的三卷书,还有未来的一些,明里暗中的窃窃嘲笑——然而我当年只是明宫中趋于微末的小小才人,阿忱却是生来娇尊的天子之女。
——所以应当是暗中的嘲笑比较多。
我喊阿鹊:“去捉朱因忱来。”眼睛却没有离开侍弄柳枝的手,然后又说,“送她来,告诉她我要亲自盯着她抄十页书,再誊三十篇王摩诘。”否则阿忱会假手于人,这是一些灵活的小小歪脑筋,“明天送到先生那里去,抄不完就不许睡觉。”我当然不会在意阿忱的先生有没有气恼,但是我会在意那些尚未初露原型的蜚语流言:我想起从前藏在山石后泣不成声的自己,很快开始高瞻远瞩的避免阿忱再受其害。
“今日午后六局会来人替你和阿忱量体,好裁制今岁的新衣。过会儿你带衣样册子回去,和她选一选喜欢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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