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限拥抱
樱花在春季开放,明丽的颜色飘洒到她的窗户外小块的空地,灰尘糅合了泥土的味道,花瓣就在这里停下了。风穿过打开的窗门掀翻了小本台历。她侧头可以看见自己茶色的头发绕在肩头,温柔缱绻的样子。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织姬还不能适应明亮的色彩。例如橙红的水果,草绿的和果子,明黄的毛绒玩具,就连买来穿的内衣也是很淡的浅紫色。当她端详镜子里的脸时,她发现琥珀色的眼瞳与发色出乎意料的热烈。
回到学校关系好的几位同学上前问长问短,漫长的几个月到了现实也不过三四天的光景,而她就如同请假借口那般的大病初愈。坐在自己旁边的澄田询问:“脸色好像还有点苍白,没事吧?”
“没事哦,”她微笑着回答,“因为没晒到太阳的关系吧。”
“这几天一直睡在家里的床上,蒙着被子,一动不动的。”
织姬望见龙贵翻白眼的脸,抱歉地对她眨眨眼睛,无意瞥到空开的座位。那里似乎从来没坐过谁,不论是黑短发热爱恰比的女生还是与否。“生病真的好痛苦,再也不想体验了”,“总之要努力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爱护健康的存在”……她从谈话空隙里看到黑崎一护趴在桌上睡觉,柔软橙色发丝被湿『百度』润的南风吹得扬起来,又落下去。
蒙着眼睛让眼球罩了两层,就算真的裹上被子她始终念想关于恬美深沉的梦境的事。没有密密麻麻千层万层的黑暗,相对而言也没有惨白的月光。
功课没有落下多少,她窝在家里榻榻米上摊开本子对着娟秀的字体补抄自己的笔记。很窄的龛笼之上兄长的照片摆在正中,安谧得一塌糊涂。她感到这一切的温顺安详,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在慢慢长大的时光里,伤心也好,不舍得和留恋也好,暗恋的男生也好,虚幻的胸膛的空洞也好。她微皱眉头,困扰地划去写错的字迹。
几乎所有人会问她“没事吧”,她微笑着说“没事哦”。胸口的心脏安分地跳动,十分平稳,像被人捧在手心里。
手过去时她并不自觉,她才明白原来对方被甩了巴掌。薄顺的头发散在耳廓前面,没有起伏,她甚至有了他是在哭的错觉。然而乌尔其奥拉仅仅转动眼珠看了她一会儿,离开时带上了门,连一个眼神也算不上。
她忘记刚刚他最后似乎是不知所云的话,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颤抖到捻揉裙衣的力道也不见了。她第一次害怕,明白破面与人类的完全不同,怒气和恐惧得不到回应。她面对的不过是长得像人的、冷冰冰的苍白的石像。他会动,会说话,甚至负责她的生计。然这些不起作用。他不是人。织姬拿起送来的食物往嘴里塞,抽噎着,像是妆花了的小丑感到难过和悲哀。
又一次他进来看见少女停止了哭泣,蜷在角落里打瞌睡。她惊醒时分,绿眼睛的破面正在凝视夜幕下的牢栏,手插在口袋里站得很笔直。
井上织姬抱着膝盖等他发声,可是仿佛是为了兑现“不吃就硬灌下去”的威胁最终落空一般,他没有说话。乌尔其奥拉动了一下,他知道她醒了,仍旧表现得无动于衷。苍色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那可笑的泪痕更显得悲戚。
“到床上去,女人。”
“……”她瞪着他。
他转过来冷静地俯视她,走过去带起一阵虚空的风。扔下一句“想被冻死就随你”,他的瘦削背影在门口倏忽不见了。
所以待在虚圈里她时常揣度他的人格所在。这个破面到底是什么,一具无机的人形,一堆死去的烂肉,一群下级虚的集合体。可他只有一张脸,只会发一种声音。他观察她如同好奇的生物见到不同于寻常的东西,眉眼间是天生的一如既往的忧郁神色,她清楚那是他的漠然。
一天里她能碰见他三次,或许一次,多数时候他一语不发,在静默里等着,然后离开。有时她问他许多别的问题,虚圈里有多少块石头啦,小的虚会不会长大啦,月亮从哪里来的啦……而他竟也知道,并且如实地告诉她。无所事事的时间漫长而粘稠,尤其当她感知到同伴交织的灵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