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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水袖允言晚≯[文字]十二濯香令之 乾坤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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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凄凄深院闭·


IP属地:内蒙古1楼2010-06-29 12:34回复
    § 桑青小筑
    洞庭湖畔。桑青小筑。
    暮雨凄凄深院闭。
    沈苍颢探访故友,木紫允同行。绿裙配白衣,逶迤而翩然,穿山过岭,谈笑风生。这两个精致的人,已然胜过无数风景。
    她心事有如莲花开。
    他翩翩磊落,似瞢然不知。轻扣了柴扉,直到一身素缟的少女前来开门,所有的愉悦才消散。故友竟在半月前病亡。
    沈苍颢的故友,方杰,曾也是名动江湖的侠士。一支乾坤笔,落得妙手探花的美名。他的年纪是沈苍颢的双倍,两人便是忘年交。后来方杰娶妻生子,隐退江湖。方夫人早些年已然恶疾缠身不治而亡,却不想如今方杰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刚过及笄之年的独女方敏君,便是这一身素缟的少女。
    沈苍颢上一次见方敏君,她还是满身红艳笑如春花,可眼前却萎靡憔悴,仿佛是吃了很多苦。连与她素不相识的木紫允看了也忍不住心疼。便极力出言安慰她。再说方敏君对沈苍颢原本就是倾慕的,柴扉一开,她看见他俊朗沉稳的脸,霍地便哭成梨花带雨,絮絮地向他诉说自己的悲痛和委屈。哭了快两个时辰,连天色都幽暗了,她缓缓地站起身,道:我爹留了一件东西,吩咐我一定得亲自交到沈大哥手上。
    是什么?
    沈苍颢与木紫允狐疑地对望一眼。方敏君便领他们去书房,然后从木架上抽了一本藏蓝色封皮的书。沈苍颢愕然地接过,低头一看,但见那白色背景的竖框里,是用狂草体书写的五个遒劲大字——
    十二濯香令。
    方敏君说:父亲生前素爱传奇小说,闲暇时候也喜自娱自乐,但奇怪的是某天清晨醒来,只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神启,提笔便挥就了这条书名。然后,时不时地都会有极强烈的欲望来写就这本书。父亲说那些诡秘跌宕的情节就好像是已经排列在道路两旁只等他信手采摘。他根本无须思考,就有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牵引着他。
    ——沈大哥,我想爹爹定是太喜欢你这人。小说里,尽是你的名字。
    方敏君说着说着,不由得轻垂了头,目光灼灼,两颊绯红。这微小的细节被木紫允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只盯着书皮发呆的沈苍颢,颇有点忍俊不禁。
    夜深。
    木紫允和衣而睡。半梦半醒间轻微的叩门声将她唤醒。沈苍颢神情肃穆地站在门外,递给她刚才的那本小说。
    他说:你仔细地看看书里的内容。
    嗯?木紫允见沈苍颢面有阴郁,不禁多了两分紧张。翻开书页,那紧张的情绪迅即飞涨,已然是惊愕到犹如看见洪水猛兽。方杰竟然将近年来红袖楼发生的所有事情,其详细经过巨细无遗地记录了下来。甚至是那些荡气回肠的儿女情感,也点滴不漏。她还看他写到自己对沈苍颢隐忍多年的倾慕,不禁面如火烧,却极力地掩抑过去。她问:你怎么看?
    沈苍颢道:若说是巧合,却也太诡异了。甚至有一些同时而不同地发生的事,方杰也能够面面俱到,你不能说他只是道听途说或暗中偷窥吧。他始终只用局外人的身份在讲述,并无强烈的爱憎情绪或任何对我们不利的言辞,敏君也形容,他好像受到神秘力量的牵引——
    莫非你相信冥冥中已有定数?我们,和整个红袖楼,都是天神在安排操纵,而方杰便是信使,他怎样写,我们的命运便随之而走?
    木紫允说完,难以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说并没有写到结局。方杰病故,使后续中断。书册里还有很多页白纸。看起来触目惊心。仿佛是不知道当中会包含怎样的险阻甚至血腥。
    方杰也曾写到自己的死。
    写到沈苍颢会同木紫允来迟一步探望他。并且在三天过后他们会在桑青小筑偶遇求医经过的桑千绿和谷若衾。——蜀中有名医,能医人眼。谷若衾双目失明多时,遍寻江湖才获得这一线的生机。方杰写,名医将会为谷若衾治好双眼,她们此行顺利非常。
    沈苍颢盯着木紫允,无奈地耸了耸肩,笑道:我们何不在此等候三日?
    白驹过隙的三日。
    却漫长。忐忑。
    沈苍颢与木紫允都心怀忧戚,只有方敏君颇为愉悦,长期的悲痛反倒消了。沈苍颢问她有关那本小说的事情,她所知甚少。她看过已完成的十个章节,权当怡情,也借此慰藉她羞涩的心事。到第十一章的时候,父亲便禁止她再碰这本小说了,她也是到现在才明白,父亲想必是预算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不愿她看见这悲戚的一幕吧。
    


    IP属地:内蒙古2楼2010-06-2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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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苍颢等人经过独雀岭。
      那是可以预见的地势险要,与不能预见的横空灾祸。——他们感到整座山都突然晃动起来,好像是要沉陷或者裂开了。还有大量的泥沙与岩石从头顶砸落。那般激烈,迅雷不及掩耳,任是有再好的武功也无法抵御。
      唯有声音能穿透一切。
      沈苍颢大喊:紫允。
      是随着灾难初起的同时爆发的。披星戴月毫不思索。不是别的任何人,甚至不是他自己。而只是她,木紫允,那泪盈于睫的女子。——他担忧她,是不须着色的浓墨重彩了。她因此想,倘若在临死前能得他这样焦急的关怀,也算不枉了吧。她的身体随岩石一起坠落。
      惊恐的表情各自停留。面目渐远,渐渐模糊。震动 终于停止。一切归于寂静。身旁还有受伤雏鸟一般的小女子依偎着,沈苍颢僵坐在崖边。
      多么像一场梦啊。
      木紫允死了。落入深不见底的渊,连尸骨也无存。沈苍颢在山崖边呆坐了很久,没有任何表情。方敏君对他的状态感到害怕,好像他整个人只留下僵硬的躯壳,灵魂都寻不到了。她哇地哭起来,抓着沈苍颢的手,不停唤他:沈大哥。
      可沈苍颢只是痴痴地呢喃:木紫允。
      ——掀翻了彼此所有的出生入死朝夕相伴。就那么,在一场无能为力的天灾里,化成过眼云烟。连一个眼神也来不及留下。
      § 红袖楼
      其实,独雀岭之前的那个夜晚,在方敏君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与她落笔写下的情形并不相符。只有她自己知道——
      死的那个人,本应是她,而不是木紫允。
      她在幻觉里看到自己被巨石连带着滚落山崖,沈苍颢想要救她,但却来不及。她想倘若父亲留下的这本书可以预测书中人的命运,何不逆天行一次,试着将坠落山崖的那个人写成木紫允,所以她才会在搁笔之后颤栗哭泣,她的那句对不起,是向木紫允说的,也是向沈苍颢。她凭着坚韧的私心将她的幻觉篡改之后记录,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疼痛与窒息。
      可事实真的朝着她所描写的那样发展了。
      她活了下来。
      她并没有因此而释怀,反倒感到心头越来越多的沉重。尤其是看见沈苍颢悲痛失魂的样子,她更加难受。
      她再度提了笔。
      ——第十二章。这几个字写下,她的心跳加快了一倍。她写,沈苍颢迅速地搁浅了木紫允之死带给他的伤痛,他是浴火的凤凰,宛如新生。而方敏君这女子,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如黑暗中明亮的曙光,渐渐地,将他关闭的心门打开,他对着她笑了。
      然后,沈苍颢真的笑了。
      笑如春风。
      独雀岭瞬间就从炼狱地府,变为人间的仙境。
      几天过后,他们终于回到扬州。那时候到蜀中求医的谷若衾和桑千绿还没有归来。红袖楼中,只剩下留守的清韵小主宋昔瑶。
      宋昔瑶只看见沈苍颢,不禁好奇,问:木姐姐呢?
      沈苍颢微微一怔,皱了眉头,道:她死了。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路人甲。
      宋昔瑶如受五雷轰顶,问:你再说一遍?
      她死了。
      沈苍颢有点不耐烦。看了看方敏君,对她说:你这些天赶路受累了,回屋里歇着吧,我明日带你去看看这扬州城的风景。
      沈苍颢完全变了一个人。宋昔瑶觉得,他甚至好像仅仅是有着红袖楼主外貌的陌生男子,连灵魂也不见了。
      他对她大发雷霆。——当她红着双眼继续追问他有关木紫允的死因时。他挥挥袖便用内劲将她甩去了一边。她毫无防备,因而微略受了些震伤。他却只顾着跟新来的女子游山玩水,纵情声色。
      她感到不寒而栗。
      再过了几日。桑千绿和谷若衾也回来了。失明的女子毫无意外重见了天日,渐渐变回了从前的轻快愉悦,她一看到宋昔瑶,就像顽皮的雏鸟一样飞扑过去,抓着宋昔瑶的手欢喜地喊她,小昔瑶,你还欠我赌债没有还清呢,我可是没忘记的哦。谷若衾和宋昔瑶常常因为排行而争执,仅仅相差几天的出生年月,使她们谁也不服谁,彼此总是在对方的名字前面灌以小字,但这次宋昔瑶却没有心思再同谷若衾逞口舌之快了,她眉间的阴翳散不开,呆滞地将谷若衾望着。桑千绿素来心思细腻,见此情形,不禁担忧,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昔瑶猝然泪盈于睫,哽咽道:木姐姐,木姐姐死了。
      一片哀哭。
      


      IP属地:内蒙古4楼2010-06-29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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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如今,红袖楼的玉罗七小主,便只剩桃纱绿帐中矗立的这三个人。偌大的楼阁庭院,显得清冷寂寥,甚至有几分阴森。
        她们曾在江湖散布了多少的传奇。但风光不再。
        就连素来严谨沉稳的楼主,也变得陌生冷酷。沈苍颢就是踩着那片痛哭的声音回来的,携着娇滴滴的方敏君,神态在喜悦间还带着几分疏离,几分麻木。他看着桑千绿和谷若衾,道:你们回来了。正好,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三个女子面面相觑。
        谷若衾最是沉不住气,抹了一把眼泪,嗔怒道:木姐姐死了,楼主却一点也不伤心,只顾着跟这小丫头片子吃喝玩乐。况且,尸体还没有找到,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了吗?什么劳什子的任务,这红袖楼散了垮了,不如就算了。说着,还狠狠地瞪了方敏君一眼。
        桑千绿看谷若衾如此大胆,连忙扯了她的衣袖,示意她噤声。但沈苍颢却也没有因此恼怒,仍是那么不咸不淡地说:此次的任务,是要你们去西域寻找三件宝物,一是当年天龙寺失窃的碧血佛舍利,二是沙漠中的奇花逐月青鸾,三是锦尾玉兔。你们一人挑选一件,自己商议去吧。
        楼主。桑千绿跨前一步,皱眉道:这三件宝物要找齐并不难,我们当中,只要任何一人,都可以独力完成此任务。宋昔瑶便也接口,纵然再是棘手,哪怕生死攸关,红袖楼也从未有过一面濯香令同时分派给三位小主的先例,楼主做此安排,的确有欠妥当。
        沈苍颢抬头。
        ——谷若衾的愤怒,桑千绿的忧惶,宋昔瑶的愁伤,皆是透过各自凛然铿锵的眼神发散出来。沈苍颢感到如芒刺在背。冷不防地一阵痛楚揪扯的感觉袭遍全身,他抱头屈膝弯下身去。方敏君慌忙地扶住他,他直喊头疼。蹒跚着向后院而去。
        局面僵持。桑千绿等人,谁也不肯接那面寻宝的濯香令。沈苍颢作为一楼之主,从没有如此失威仪,但他也不发怒,好像他所有的重心都只落在方敏君的身上。疑惑是由宋昔瑶最先提出来的,她说:总觉得方敏君那女子有些古怪。
        ——哦,是了,她有一本奇书。谷若衾拍拍手掌,说起在桑青小筑发生的事情。宋昔瑶听罢,直皱眉头,但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只觉全身都不自在。散碎的念头在脑海里时隐时现,困扰了她一整天,夜里经过书房,看见微弱的灯光,一阵风轻轻吹开了虚掩的窗。
        伏案疾书的人,是方敏君。
        宋昔瑶不禁好奇,看她神色慌张,时而擦汗,时而抚胸,好像颇为痛苦,但手却不停,密密麻麻一行一行写下来。宋昔瑶如猫魅一般潜移至窗畔,靠得近了,正好能看见那些龙飞凤舞的字。她骇然地吃了一惊。旋即越窗而入,像气势凌厉的鹰,落在方敏君的面前。
        方敏君脸色大变。
        宋昔瑶的介入,是方敏君不曾预计的。彼时她正在写清韵银狐咏絮三位小主被迫妥协离开扬州前往西域,在寻宝中途遭遇险阻重重相继丧命,而红袖楼便不复存在。那些恶毒惊骇的字眼,惹得宋昔瑶怒火狂烧。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方敏君虽然险恶,但她说的话却不无道理。她说: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有些事情,原本要发生的,却被我篡改,我亦因此受到牵连,有病痛缠身经脉逆行之征,而沈大哥的命运,受影响最深,也便有些混沌枯蘼,他的状况是如何,你也亲眼看见过,晕眩,心悸,精神涣散,情绪恍惚,你如果毁了我,或者毁了这本书,能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你若不怕,也大可赌一次,但若赌输了,事情便去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你莫要后悔才好呢。
        宋昔瑶眼睁睁看着方敏君扬长而去。她心乱如麻。无计可施。但也知道的确不可莽撞,须得从长再计议。
        夜凉如水。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闭了门。突然,觉得胸口有如被撕裂一般难受。她猝然打翻了刚点燃的烛台,光线泯灭。
        她感到自己犹如陷进泥潭,一点一点地,丢失了身体的温度。
        月光被乌云遮蔽了。
        风声如泣。
        方敏君又怎会让宋昔瑶有机会予她反击。她说的那些话,只是想暂时唬住宋昔瑶,使她不敢轻举妄动。实则她自己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炮制,只要将书毁去了,这些被扭曲的现实便自然而然地回到正轨。但她出得那扇门,暂时安全了,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阻止宋昔瑶将她的所见所闻再告诉别的什么人。更加不要让她再改变主意突然转回来杀她。
        


        IP属地:内蒙古5楼2010-06-29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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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点心理与时间上的较量。
          她胜了。
          她神情诡异地打量着她视若珍宝的书册。上面有新的墨迹未干。是她在某一处段落之后的空隙用小字补上:
          宋昔瑶,猝亡。
          然后在后来那些寻宝的情节里,一字一句地,将和宋昔瑶有关的笔墨画除。就这样,夜阑风吹雨的院落,少了一个人。
          多了一缕飘荡的香魂。
          § 牵虚崖
          红袖楼瞬间凋敝。仿佛连野草也在疯长。
          沈苍颢的面部没有悲哀或痛惜的表情。他只是在大堂里静坐着。看着那苍凉的白布。谷若衾哭得最汹涌,她说:我不与你争排行了,你是老六,我是小七,以后我都尊你为姐姐,昔瑶,你不能这样撒手丢下大家啊。桑千绿握紧了拳头,指甲生生地将掌心掐出血痕,满面泪痕似大瓢大瓢的凉水倾洒。她对沈苍颢说道:楼主,昔瑶死得蹊跷,我们定是要查明真相的。
          沈苍颢点头。
          又摇头。
          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他吃力地站起来,对身旁的方敏君说道:我有点累,你扶我回房歇着吧。可是,话音刚落,却感到一股血气上涌,逆行至胸肺,食道,再猛地从口腔里喷薄而出。身体也没了重心向前栽倒。在场的众人都慌了,纷纷涌上前去。方敏君靠得最近,将沈苍颢死死地抱着,哭得稀里哗啦。一边狠狠地咬着嘴唇,咬破了皮,鲜血便将嘴唇染得似晚霞一般红艳。
          他便熟睡过去。拳头轻轻地握着,眉目有些紧,嘴角还有擦不去的一点粉红印记。他让她的心频频泛疼。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方敏君内心清楚,也从未感到轻松。纵然是她所希冀的情节一一在现实展开,她那些沉醉的喜悦也显得单薄。她何尝不知,她违背了实情与真理,是所谓的逆天而行。独雀岭原本是她的葬身地,她却强行以木紫允做替代。那是一个残酷的开端。从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她不断地续写《十二濯香令》,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与她落笔写下的,却孑然不同。她只写她希望发生的,只为了能够陪伴在沈苍颢的左右,并确保他不厌弃她,不会被俗事缠身,分心待她,所以她才安排了西域寻宝的任务,便是要分化沈苍颢与红袖楼的人。
          她想独占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然而,她这样做,却导致她的体力日渐萎缩,常有心悸或心痛的症状出现,她感觉的自己气息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她的脸色苍白,亦是病态尽现。——有因必有果,她逆天意而为,强行篡改了那些原本有着正常轨迹的事情,这便是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可是沈苍颢亦因此受到牵连。她篡改的是他的身与心,命与运,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对自己的掌控,沦为她手中的提线木偶,他的魂与灵,便因此凋敝混乱,他的状况亦是岌岌可危了。
          方敏君低声啜泣起来。
          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她所能预知和掌控,她感到山雨欲来的逼仄和惊恐。
          夜深明月卷帘愁。
          似梦还似醒。
          方敏君好像看见了已故的父亲,他老泪纵横,对她说:你一再地任意妄为,改写《十二濯香令》,已然违背了命数。
          你的大限将近了。
          ……
          方敏君猝然惊醒。跌跌撞撞地跑去沈苍颢的房间,男子睡得正酣甜,被推门声唤起,看见苍白而梨花带雨的脸。
          你过来。他说。怎么,是不是发噩梦了?
          方敏君一头埋进沈苍颢的怀里,嘤嘤低泣道:沈大哥,我知错了。你哪里有错?沈苍颢不解。方敏君使劲地摇头,便含泪抬头望他,晶莹的眸子里全是渴望。她说:沈大哥,你娶我,我们成亲,好不好?沈苍颢顿时愕然。
          第二天,方敏君便撕掉了两页纸。那里原本写着桑千绿和谷若衾如何在两日之后被迫起程离开扬州前往西域。但是,她等不及了。
          没有什么比她和沈苍颢成亲更重要。
          ——凤冠霞帔,金雀珠钗,鲜红的嫁衣,蚕丝盖头,胭脂与蔻丹,白头梳和鸳鸯枕,一切一切,她描写得淋漓尽致。
          婚期便在今日。仪式于黄昏举行。
          沈苍颢浑浑噩噩地走在后花园,一直想着夜里方敏君对他的哭诉,他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与她成亲,而只是说:太突然了,容我考虑吧。但这个时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个肯定的念头,他慌忙召集了红袖楼所有的人,告诉他们,他要在酉时和方敏君拜堂。——是方敏君左右了他的思维。她用了大片大片的笔墨,来描绘他与她成亲的华丽恩爱。她呆滞地看着那洋洋洒洒的几页纸,痴痴地笑了起来。
          


          IP属地:内蒙古6楼2010-06-29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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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没有华丽的排场,连愿意道贺的宾客也没有。喜堂冷清得好似灵堂。方敏君忍不住痛哭,她知道,那是一笔狠狠的转折。
            ——就连写在那神圣通灵的书册上面的事情,也不会按照字里行间的阐述发生了。现实成了脱缰的野马。她无力再操纵。
            一拜天地。
            是她对他的痴迷和愧疚。
            二拜高堂。
            是他对她的盲从与麻木。
            夫妻交拜。
            仪式进行到这里,戛然而止。一阵风将大门吹开。门外,施施然地站出三名轻盈婀娜而身姿飒爽的女子。
            桑千绿。
            谷若衾。
            还有,木紫允。
            沈苍颢所有的动作瞬间凝结。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居中的绯衣女子,她的面容如此温婉而熟悉,她的笑容似满月,似清风,渐渐地拨开他心头一丛阴郁。
            你没有死。
            他说。
            木紫允款步走过来,道:我坠落山崖,受了伤,却总算保住这条性命回来见你。尚未入城,便遇到千绿和若衾,她们原也是打算到独雀岭找我的。说罢,盯着沈苍颢一身红袍。再看方敏君。方敏君的红盖头便飘飘然地落在地上。染了尘。
            昔瑶的死,也和你有关,对不对?谷若衾愤然地跨步过来,瞪着方敏君。方敏君没有否认。她凄然地笑道:是我。是我为一己的私欲,将你们的命运篡改,也害了沈大哥。到如今我已不知道这些日子有哪些事情是原本应该发生的,又或者是因为我的篡改而意外发生的,我无能为力了。
            红烛滴泪。
            微弱的火苗细细地摇曳着。
            新嫁娘突然从袖底抽出一把匕首,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小腹。她向后一退,仰面摔倒。
            鲜红的嫁衣展开,似带着烈焰的羽翼。
            她说:我早知,强留也是留不住的。沈大哥,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只是想同你完成这仪式,做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惜,人算却不如天算。我再是努力,也注定无法拥有你。说罢,她仰面看着恍恍惚惚的沈苍颢,抬起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他却下意识地退后,离她又远了半分。而视线,依然停留在那历劫归来的绯衣女子的身上。
            方敏君说,只要将《十二濯香令》烧毁,现存的,所有人与事,都将回复应有的模样。沈苍颢便又是机智冷静举世无双了。——可是,我们是否应该相信她?桑千绿和谷若衾面面相觑,同时将请求定夺的目光移至木紫允轻愁浅恨的眉间。
            喜堂万籁俱寂。
            只有烛火与红绸幽幽地摇曳着。
            沈苍颢似无助而惶恐的年轻幼童,看着方敏君的呼吸淡下去,微弱,微弱,直至消失。他好像突然就不认得她了,他问:这是谁?谁字的音才刚刚散去,他便猝然向前栽倒,昏迷过去。木紫允跪地将他扶起,他的身体却好似有千斤重。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木紫允说。
            以火烧书。烟如魅。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时间过去,沈苍颢却依然没有苏醒。木紫允站在扬州城外牵虚崖,风吹衣袂。
            吹乱了云髻青丝。
            有泪水顺面颊而下。
            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与沈苍颢把酒言欢,笑傲江湖。
            她有时也会想起方敏君断气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虽然逆天意胡乱篡改了许多人的经历,她对未来的感知亦因此变得模糊混乱,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可以很肯定,红袖楼即将迎来的,是有关生死的变数。
            她原本不是胆怯懦弱的人,可是竟感到惶恐,像置身于冰天雪地般凄寒。
            倘若沈苍颢不醒,她再是一力承担,至死方休也索然无味。倘若沈苍颢不醒,她的人生,便有如陷于黑暗,再不得见光明。
            


            IP属地:内蒙古7楼2010-06-29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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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IP属地:内蒙古8楼2010-06-29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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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2010-07-27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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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10-07-29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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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最爱木姐姐


                    11楼2011-12-04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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