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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斩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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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界明城在黑夜里醒来,觉得浑身都在酸痛。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只是灰堆里还有零星的红光一闪一闪的,不再向周围的人提供什么热量。
北邙山脉,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是无常的地域。白天的跋涉是在没有由来的酷热里进行的,可是夜晚,冰冷的地气却轻易地通过厚厚的驼皮毯子侵入旅人们的骨髓。
界明城知道自己还没有从昨日的疲劳里恢复过来,但是难以抑止的寒冷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入睡。看着周围沉睡中的马帮汉子, 他叹了口气,在北邙山里,即使是他这样久经沙场的战士,也无法和这些吃苦耐劳的普通商人一样应付恶劣的环境。
他把驼皮毯子紧紧裹在身上,眺望着岁正应该闪耀的方向,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山里的夜幕是沉重的黑色,摒绝了一丝光亮的可能。在北邙山中旅行不能依靠和星辰的指引,当然也没有办法从星辰中获得魔法的力量和神的指引。这是模糊的地界,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短暂出现的太阳和旅行者的本能。所以他不必考虑迷失方向的后果,反正他对此无能为力。
离开云中已经一个月了,自从进入北邙山以后就不再有真正意义上的道路,马帮一直在砾石滩和灌木丛里穿行,他们唯一的路标就是去年营地的依稀痕迹。自然,行进的速度也慢得象蜗牛一样,界明城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走不到前面那座高高的无诺峰的脚下。不过他也知道他最终会走到那里的,既然马帮的人每年都可以完成这样的一次旅程,那么他当然也可以,并且他也会象马帮中其他的商人一样在传说中瑰丽的地下王国与那些矮小的河洛进行交易,当然,这次他的使命比一般的交易要重大一点。
界明城猜测天亮时分应该不会很遥远了,他拨了拨失去热量的火堆,试图把它重新点燃。

麻木祖克睡得很香,他梦见珍珠端着一大盆烤的热热的黑鼠肉上来,上面点缀着鲜艳的松根菌,还浇过了一点青阳魂,鲜红鲜红的烤肉带着浓郁的青阳魂的酒香势不可挡地向他逼近,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然后他惊醒了。跳动不定的红色原来不是烤肉的颜色,而是那个人类战士重新升起的篝火,但是青阳魂的酒香是真实的,那个人类战士正拿着一个银质的小瓶子小口地缀饮。祖克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他打开自己的食物袋,里面只有一些风干的真菌块,他拿了一块放进口中,觉得味同嚼蜡。几乎被瞬间的一个念头击倒,他忽然想去向那个人类战士要点酒喝。

河洛的文明程度实际上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高的多,人们往往认为河洛唯一的长处是他们绝世无双的工艺水平,其实只是因为人们觉得这一点对他们比较有用。关于河洛的国家和宗教在整个东陆上都没有什么完整的记载,更不用说他们的军事力量了―――虽然河洛制作的武器总是最精良的。麻木祖克是一个斥候,他已经跟着马帮走了整整二十九天了,仅仅这个事实就可以让马帮的人吓一大跳。根据河洛的规矩,发现外人踪迹的斥候要一直跟踪到外人离开北邙山或者到达无诺峰,而其余的斥候则为他补给和传递情报。尽管北邙山的外围并不是河洛的势力范畴,但是所有进入这个区域的人都会立刻被河洛的斥候所跟踪。河洛们并不愚蠢,即使他们的思维和人类有所不同,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工艺能力对于外界是个巨大的诱惑,所以深邃的北邙山里到处都是斥候的眼睛。有时候评议会的长老对于把这样巨大的人力分配在这种工作上也会发点小牢骚,可是谁也没有真得怀疑过这样做的必要性。三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使河洛完全放弃了山区以外的生存空间,河洛们的传说说得很清楚。

可是祖克现在就怀疑自己工作的必要性。北邙山是河洛魔法控制下的一个骗局,从平原到无诺峰,是河洛们半个月的脚程。但是对于无知的人类商人来说,他们必须在这山里来来回回地绕上三四个月才能到达无诺峰脚下的创造之门。想到自己还要无聊地跟这些人绕上两个多月的圈子,祖克就不能不从心底里觉得绝望,尤其是,这已经是他近几年来第三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好彩,老是让他碰见人类商队。他想到这里不由恨恨地“呸”了一声,然后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怎么样的一个错误。他惊恐地握住袍子里的钢钎,发现那人类战士忽然从火堆前消失了。

界明城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这样的山野怎么会出现猫打喷嚏的声音呢?但是战士的本能在发挥作用,他在听到那一声喷嚏的同时,已经跃入了岩石后的阴影里,他的弯刀悄无声息地脱出了刀鞘,青色的斗篷裹住了幽蓝的刀锋。他屏着呼吸,目光仔细搜索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他沉静地弯腰站着,继续盯着黑暗的岩石,因为他已经感到一种奇怪的气息隐隐约约从那里发散出来。

麻木祖克知道的事情比大多数河洛都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好学。但是在遗忘这点上祖克也是同样的出色。他发现了那人类战士站在黑影里,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很奇怪,这个人即使持刀也并没有给他一点点杀气的压力。这个时候祖克忘记了人类的眼睛不适合黑暗的环境,作为一个优秀的河洛战士,他认识到对方控制了他所有变化的可能。祖克的好处是他从不执着,这是他保持快乐的秘诀。所以他把钢钎往腰带上一插,撅着嘴拍了拍手,解除了“障”,“我们来做个交易。”他不甘心地说,用力吸了一下青阳魂的香气。

界明城看见那石头裂开,一个难看的小个子走了出来。重新点燃的篝火跳动不定,在小个子的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看上去小个子的身高只到界明城的胸前,脏乎乎粘满灰尘的小脸是扁平的,细小的五官却是线条精致。与他充满精力的黑色眸子相比,小个子的脸色即使在火光里也显得苍白。他穿着一件臃肿的大皮袍子,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敏捷的行动,在篝火里那皮袍子的毛尖反射出华丽的光彩――竟然是一件极昂贵的锦鼠皮袍。鲜明的相貌特征再加上身后背着的小巧复合弓、短短的没羽箭还有腰间的钢钎,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这是一个河洛了。界明城知道有些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不过他和祖克一样没有意识到,这是“北邙之盟”的开端。
 



1楼2006-02-02 10:32回复
    第三章 
    这一天马帮没有继续前进。

    界明城向马帮头子解释了他和麻木祖克之间的交谈,他的期望显然符合所有人的意愿。不管祖克到底会不会回来,这种可能性本身就值得他们等上一两天―――他们本来打算走上好几个月,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对于这种长途跋涉,马帮头子自己也早就心生疑窦。来回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在衡玉城和天启之间走上好几遍,可是他们却要在这没有月光的北邙山里走个没完,要不是河洛的工艺所能带来的超乎普通人想象的暴利,没有人会选择与河洛交易。马帮所携带的给养远比交易的商品要多,如果这旅程可以缩短一半的话。。。。。。想到这一点,马帮头子的眼睛顿时亮得象一盏灯。

    同样是时间问题,界明城考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方面。野尘军从沁阳突围是上月初的事情,可是他仅仅在北邙山里就已经走了一个多月。要是真象马帮头子说的那样,得花半年时间和河洛作一次交易的话,那他可能要在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再次带人来取他定制的装备。一年多的时间,还不知道野尘军是不是能在强敌环伺的东陆生存下来。在沁阳的战斗中,初建的野尘军表现出了鲜明的优势和同样鲜明的缺陷。如果他们的对手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时间就是完成整编之前的野尘军的最大敌人。界明城自己并不怀疑对手的智慧,他的上司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起码姬野和项空月都在提到楚卫将军白毅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皱一皱眉头。

    野尘军还在不断吸纳新鲜血液,但是整编已经展开。这个工作的核心主要是兵种和装备的重新配置。作为一支没有根据地的流浪兵团,野尘军必须在某些方面获得一些绝对的技术性优势。界明城关于野尘军编配的建议得到了乱世同盟的一致认可,实际上大病初逾的吕归尘也有一个类似的方案。
    吕归尘望着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武士,略为意外地问:“你。。。。。。过去在哪支军队里呆过?”界明城摇了摇头:“我只是走过这个大陆地很多地方,”他停顿了一下,“所以看见过许多的征服。”
    让吕归尘感兴趣的不仅是他们想法的巧合,界明城对于整个方案显然有过细的认识,具体到了兵器的设计和马种的选育。几乎在界明城的演说结束的同时,野尘军的领袖们就开始发布相关的命令,而其中最艰难的一项工作大概就是与河洛的兵器交易, 姬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工作分配给了界明城。
    “我们只能给你授权,但是我们没有钱。既然你已经想过了,就应该知道怎么办。”姬野的口气温和但是不容抗拒。
    界明城手按胸甲,恭敬地说:“领命。”他扭头往营帐外走去。
    姬野和吕归尘一同叫住了他:“你的名字?”
    “我叫界明城。我是今天的卫兵。”
    姬野向吕归尘投去了一个惊异的眼色,吕归尘微微摇了摇头。界明城不是吕归尘带来的蛮族武士,那就只能是一名天驱了。从大陆各个角落汇聚而来的天驱武士是一股连姬野都还不能完全了解的力量。
    “如果不能完成交易,”项空月插口说, “ 务必确保别人也不能作成交易。现在去找河洛的人一定比我们能想象的多得多。”
    界明城的眼神不为人觉察的暗了一下,点了点头。对于他的首领们来说,他的建议都是已经考虑过的因素了。毫无疑问,即使界明城不能完成他的使命,也会有替补的人选和措施。可界明城固执地认为,河洛的兵器是这次整编的关键所在,他充满信心地走出了中军帐。
    项空月目送着界明城走出帐幕,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会马上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资料。真奇怪,我还不知道我们有这么一个人呢!”
    龙襄促狭的笑声在角落里响起:“也许该去问问羽然,这孩子进了帐篷唯一没有看的人就是羽然了,呵呵。”
    在界明城的这次旅程开始的时候,他所拥有的除了信心就是紧迫感。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毫无意义的天驱武士称号有那么强的归属感,要把自己紧紧地绑在野尘军这辆摇摇欲坠的战车上。界明城希望能够尽快把兵器带回去,希望这些兵器可以改变同僚们所处的环境,他那时候也没有想得更多。
    


    4楼2006-02-02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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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双手剑是蛮族使用的兵器,可善用者在蛮族中也并不多, 多数人都没有办法把那么重的兵器给悠起来。七尺的长剑架在肩上,右手发力左手在剑锷上助推,长剑一发动就有了比主人更强大的力量,足以把铁甲的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对付这样的一剑,界明城不能不感到吃力。在刀剑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八服赤眉传来的巨大反震就让他的虎口一酸。通常对付双手剑的做法是闪过第一击——要是可能的话,因为双手剑的长度和重量都决定了剑手改变攻击方向会很迟钝。当然剑手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有那些有足够自信在一击内粉碎对手抵抗的战士才选用这种兵器。界明城并不打算避开双手剑的落斩,他掠起的时候已经看清楚了周围的形式,面对完全的劣势,他需要用强横的攻击来震慑对手,所以他握紧了弯刀,气势汹汹地往双手剑上砍去。

      即使是在这样的暗夜了,淡淡的刀光布成的华丽光幕也让河洛们看得心摇意动,他们完全不能看见界明城的攻击,只是听见一连串紧密而清脆的撞击声。一直到界明城停下手来,麻木祖克才看见那柄大得吓人的双手剑已经支离破碎,剑手呆滞的眼神停留在鼻尖前的刀尖上,一缕细细的血从他的头顶流了下来。

      界明城对自己的攻击基本满意,尽管也是一个天驱武士,他的经历使他的格斗技巧更适合于这样的场合而不是战阵。行云流水的攻击完全在掌握之中,尽管刚才硬碰硬的20多刀已经说明对方是个非常有力而熟练的剑手,他还是顺利地克服了抵抗, 把刀架在了敌人的头上。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到欣喜,心就猛地沉了下去,对方秘道家的吟唱还在继续,没有人把那蛮族剑手当成人质。唯一可以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吟唱效力发生得那样慢!他举着被战斗唤醒了的“八服赤眉”,这弯刀正放射出幽暗但却炙热的红色光芒,守护着他。

      对于魂术师的吟唱没有发生效果这个事实,麻木祖克也觉得有点困惑,但是他立即就明白那是因为他的“安”还在发挥作用。黑衣人的队伍很显然有着强大的魔法守护,以至于他们不仅没有被唤入梦乡,甚至还可以悄悄包围上来。可是“安”是不具备攻击性的魔法,因此也没有办法被抵抗,它的覆盖范围以内绝大多数不安分的力量都陷入了放松和休眠的状态,直到这平衡被破坏。现在那个魂术师的魔法还在尝试突破“安”的领域。很显然,他们将马上做到这一点,因为连他身边的河洛战士也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杀气了。

      界明城现在可以看清楚,对方起码有两个魂术师,十一名人类武士,还有几个看起来象高阶秘道家一类的角色。对于马帮的协助界明城不抱希望,这些汉子虽然粗壮而耐劳,在战场上却近于无用,何况他们到现在也还在昏睡当中。就算是再练上二十年,界明城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击败这样一个武力与魔法的强大结合。他忽然很后悔当初没有在魔法上多下点功夫,而只是一味依赖“八服赤眉”的保护,否则现在他起码可以知道对方在使用哪一系的魔法,可以为逃跑做点准备。在下一个瞬间,他知道了三种魔法: “炎击”,“风裂”和显然是高阶秘道家才能使用的“返空离魂”。呼啸的火球竟然象铁球一样的沉重,砸得他的刀光一阵动摇,而呼啸的风声有着尖锐的牙齿,把他的衣袂撕成了碎片。界明城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依靠弯刀的力量支撑下去了,他大吼了一声,带着不知何处飞来的火球和风箭扑向最近的一个魂术师,要是能在一刀之间结果了那家伙,也许可以从这里冲出去。得先逃出去才能找机会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界明城的速度和威势一样惊人,让冲上来的两名黑衣武士不由为之气馁,脚下一滞。魂术师不是好的战士,不过他们起码可以挥动兵器。只是这个魂术师的钉头锤在界明城面前未免显得过于脆弱,白木的锤杆被干脆利落地切落,然后是黑袍里的胳膊。界明城掠过失去战斗力的魂术师,反手荡开身后劈来的战斧,左拳干劲利落地打在斜刺里冲过来地那个剑士脸上,那黑脸剑士听见自己脸上传来清脆的鼻梁破碎声,仰天就倒。界明城的面前是现在一片黑暗再无阻拦,逃进去就是生路,界明城的逃亡和反追踪的技术大概不次于他的上司龙襄,那也是拜托十多年来乱世中的流浪日子。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力量都随着那声大吼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脚步虚浮再也走不动一步了。背后有弓弦的声音,界明城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扑倒在地上,没有来得及感受碎石割开他的面颊的疼痛,就把一切都忘记了。

      射击的是河洛战士。他们突然现身让黑衣人也吓了一跳,随即而来的密集箭雨对于没有携带盾牌的武士来说是过度攻击。那几个秘道家只是暂时维持了一会儿他们群体的防卫,但是连珠箭很快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首次作战的河洛战士在短短四次呼吸之间就射空了满满的箭囊,祖克也觉得他们表现惊人。魂术师和秘道家掩护着受伤的武士们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三四个被射得象刺猬一样的同伴,还有被惊醒吓得不能作声的马帮。

      虽然胜利是在转瞬间获得的,祖克还是保持了冷静的判断。黑衣人只是没有提防这些石头的快速攻击而已,他们的真实战斗实力是远在河洛战士之上的。更何况,情报中提到的是两支人马,另一支还不知道悄悄潜伏在何处。“带上那些人!我们马上走。”祖克说。打发马帮上路的所消耗的时间足够让黑衣人们回味刚才的这场战斗,他们会明白突袭者的实力并卷土重来。祖克需要安排后卫和伏击的事宜。“我们需要援兵。。。。。。”他说,一个河洛飞奔着消失在黑暗中


      7楼2006-02-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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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黑夜里的这场战斗发生的实在太快,在冲突爆发前的一瞬间麻木祖克还在计划着捕捉马帮,但当界明城被法术击倒的时候他却当机立断地指挥河洛们向黑衣人射击。他还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一直到现在为止马帮的汉子们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更不用说抵抗了。可祖克并没有因此觉得轻松,袭击马帮的黑衣人身份不明,他们强大的实力暗示着他们多半就是俘虏了河洛斥候的人马。祖克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打算做什么。袭击河洛的同时他们也偷袭了马帮,虽然他们的武士优秀同时还拥有强大的秘道家队伍,要在河洛的领地发动战争却未免是异想天开。

        很可惜,被射倒的武士都没有穿戴铠甲,河洛们用的是射击巨鼠的毒木箭,但在二十来步的距离里也足以穿透武士们的身体。这是许多年以来河洛们的第一次战争杀戮,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感到震撼就开始撤离战。祖克只是觉得遗憾:不能从武士们的身上问出什么消息来。

        真正被吓坏了的是马帮的人。能够走这条路线的马帮汉子并不是没有见识过风浪的人,在荒凉北邙的长途跋涉原本就是生死的考验。不过,在充满希冀的等待中迎来的却是两次袭击,这中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巨大了,何况神秘黑衣人的魔法攻击和河洛的暴烈箭雨对任何人都是难以抗拒的打击。

        柳静清在河洛武士的监督下往驮马背上装载货物,他的视线却不停在营地边插满了箭翎的尸体上逡巡。被杀死的武士仍然维持着攻击的姿态,倒是被界明城摧毁了战斗力的几个人全身而退了。在柳静清的记忆里,河洛与这样暴力的战争行为很难挂起勾来,把他从狼群攻击中救出来的那个河洛甚至连一头狼都不愿意伤害,他如此清楚地记得那河洛安详的眼神,这是他对河洛信心的来源。这个夜晚的一连串战斗却整个地颠覆了他的认知。

        收拾尸体的工作是由马帮头领和他的副手进行的,相对来说他们的意志更加坚强一些。他们没有时间埋葬尸体,只能祈祷夜袭者会前来寻找他们失踪的伙伴。河洛也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死亡的河洛总是被奉献给巨鹰,因为河洛们一生都在地上生活,死后的身体应该交付给天空。马帮头领向界明城走去,心里觉得很遗憾。界明城是个不错的伙伴,虽然他和马帮中的粗俗汉子有着说不清的区别,他的歌声和故事却给寂寞的旅程带来了意外的快活,即使没有和那个河洛的意外相识,他也总能把人们聚集在他周围。马帮头领才不相信界明城是他自称的行吟者,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在无数艰险旅程中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马帮头领:界明城对马帮没有危险,何况他还支付了一笔不菲的佣金。界明城无疑是个厉害的角色,在所有人还没有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潜伏的危机并立即发动了反击。早年马帮头领也有过一段不短的军旅生涯,他看得出界明城的身手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高手,可那又有什么用处?要是他迟钝一点,也许不至于在强大到夸张的敌手面前丧失生命。和祖克一样,马帮头领也想不明白黑衣人为什么要发动夜袭,马帮只不过是去和河洛做买卖,他们甚至没有携带多少金钱,因为河洛不需要。如果是想让马帮带路去和河洛做些特别交易,他们也蛮可以象界明城那样交钱入伙嘛!袭击马帮会有什么好处?对于马帮来说,更大的危机从来都是恶劣的自然环境, 只有在离开北邙山返回葙城的路上,才可能有毛贼觊觎价值高昂的河洛工艺,这其中敢于无视马帮的商会背景而贸然出手的人还没出现过。所以马帮头领的头现在有点大,他一手捧着脑袋,一手去翻界明城的身体,然后立刻被界明城沉重的呼吸吓得倒退了两步。“还没死呐!”他忍不住低声喊到,黑暗中,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来了。他定了定神,把界明城扶起来,界明城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沉重的和死人一样。

        “返空离魂”消耗秘道家的大量精神力,其结果也非常致命――对手的意识会被完全驱除出身体。如果他本身没有精神防护力,就可能永远也不会从昏迷中醒来。界明城对魔法并不陌生,但是突围中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地保护自己,只是想快点逃走。被击中以后,界明城的强韧精神力维持了一点点的意识,这点意识没有办法立即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但却没有让他彻底失去自己。旁观者很难看清楚刚才的战斗中界明城到底是受到了怎么样的打击,祖克知道他是被某种魔法击中,但也不知道是什么魔法。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界明城没有死,他心里涌现出安慰和轻松,也许这个和黑衣人正面作战过的人类武士可以帮助解开所有的谜团吧?他高兴地命令两个河洛战士接替马帮头领抬着界明城上路。
        


        8楼2006-02-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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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让河洛抬着界明城是因为所有的人类都被蒙上了眼睛。在惊恐之余,马帮头领也感到了一点安慰:河洛们有一些东西不想给人类看见,这意味着暂时没有人会丢掉性命。从现在的位置到河洛地下王国的某个入口大概只有半天的路程,祖克不想冒着暴露路线的危险,尽管行军是在暗夜里进行,他还是要马帮都蒙上眼睛拽着马尾巴前进。人类不知道河洛的地下王国有多么庞大,他们总是以为所有的河洛都住在无诺峰里面,那里实际是只有阿洛卡才可以自由出入的神殿。神殿的入口巍峨壮丽,雕刻着精美树木和动物的大门足以让两个夸父那么高的生物进出。河洛们每年的秋天在神殿外的草地上举行一年中最重大的祭祀仪式,他们把自己最骄傲的作品都拿出来展示给创造神,然后。。。。。。跋涉良久的马帮商队就会到来。

          夜色开始退去的时候,祖克觉得更不放心。他在队伍的后方放出了两队战士,交替掩护后卫,同时负责清扫痕迹。一直到天光大亮,后卫也没有发现跟踪者,这让祖克觉得很奇怪,也许自己真是高估了黑衣人的实力,不过他也清楚的记得那些人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所以也可能是后卫们没有发现跟踪者的本事。不能视物的马帮行进速度非常的慢,走到中午时分才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仍然没有发现跟踪者的事实让祖克心烦意乱,他决定让疲劳的马帮好好休息一下,同时河洛们要就地展开一个伏击的阵势。唯一的好消息是:差不多有三十多名斥候援兵从各个方向赶来,加入了祖克的队伍,他们是有经验的战士,比祖克的小伙子们更了解人类对手。

          唯一没有蒙上眼睛的人是界明城,大家都把他当死人处理了。界明城受到的“返空离魂”的打击相当沉重,他一直挣扎在昏迷和清醒之间。所幸抬着他的河洛战士身材矮小,他们觉得抬着那么长的担架走路实在是不方便,尤其是在转弯的时候,后面的河洛根本看不清方向。天亮以后他们就想出了更好的办法,他们把界明城绑在担架上,一起在前面拖着担架走。虽然界明城会经常撞到石头上,可河洛们觉得好走多了。

          经过某一条小溪的时候,界明城身上那些被石头划破的伤口开始剧烈疼痛,他还被大大地灌了一口水。在窒息和疼痛里,界明城苏醒了。他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面。

          荒芜的蒸腾着热气的红色和灰黄山岭突然在某一条山岭处终止,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绿色,非常新鲜的绿色。河洛们走在山坡上,一侧是幽深的峡谷,要是界明城可以直起身来,他可以看见谷底奔腾的清澈的激流。山岭的颠峰已经看不见了,因为头顶上有厚厚的白云迅速流动,偶尔有巨大的鹰从白云里掠出。峡谷的那一边,是同样淹没在白云里的险峻山峰,每隔不远,就可以看见一条细细的水流从极高的山峰上坠落下来,喷吐着白色的泡沫砸在谷底的巨大岩石上,汇入激流。就算是被蒙着眼睛的马帮,也能听见水流的声音,嗅到脚下踩碎了花朵和青草时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感到大地由坚硬变得柔软。人们的心里也忽然失去了负担。

          一道欢快地冒着白花的小瀑布在山坡转弯处拦住了队伍的去路,河洛们抑制着痛饮解渴的欲望,听祖克分派他们的任务,伏击将在这里进行。


          9楼2006-02-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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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整整半天的空洞等待,让马帮都觉得无聊,他们仍然被蒙着眼睛。唯一的好处是,他们坐在凉爽的树荫下面,可以呼吸到空气中野花的香气。在荒野中跋涉了一个月,不管是青草还是花香都是鲜美无比的,他们贪婪地呼吸着。。。。。。直到太阳开始偏西。河洛们把他们安置在伏击阵地后面一千步远的地方,即使是那么远,也不该妨碍他们听见厮杀的声音。但是他们没有听见任何东西,关于伏击的讨论也因此陷于无聊的停顿。

            河洛的生命要比人类短暂,所以界明城认为这半天的等待对河洛是更大的浪费。好在河洛们在乎的事情没有人类那么多,否则他们也许真的会感到沮丧。现在感到沮丧的是界明城,他被放在麻木祖克身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绑的象一个粽子。因为祖克觉得把界明城放在身边才比较放心,这个武士的实力太过强劲。可要是黑衣人真的突破了河洛的防线,毫无机会的界明城将引首就戮。尤其要命的是,他的八服赤眉正被祖克抱在怀里。而且祖克一点也没有流露出要把刀还给他的意思。界明城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祖克好像是帮助他们击败了黑衣人的突袭,可是回过头又俘虏了马帮。河洛对抢劫是很不以为然的,所以马帮从来不曾担心河洛的袭扰。他对黑衣人的来历也没有什么头绪。和马帮一起旅行的时候,他不曾因为自己那行吟者的伪装而放松对环境的观察,但始终没有察觉黑衣人的踪迹。想到这一点,他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追踪和反追踪技能颇感不安。

            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麻木祖克。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动摇了对自己判断的信心。派出去的两队斥候已经扩展了两次搜索范围,却一直没有什么发现。当然,为了防止单个的斥候被黑衣人俘虏,他要求斥候们必须集体行动,这会很大影响河洛们隐蔽接近对手的能力。但是,完全有可能的是,黑衣人并没有跟上他们。祖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伏击的必要性那么肯定,他只是觉得威胁的阴影在黑夜里跟上了他们就一直没有离去。

            年轻的河洛们很重视他们的头一次正式战斗,他们的手指紧紧捻着射甲箭的雕翎,不停悄悄做着引弓的动作,复合弓的弹性是需要不断的使用来保持的。对于持久的等待,他们还没有觉得厌烦,毕竟这比他们完成一项工艺所需要的等待要短的多。他们只是有一点焦躁不安。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实力,祖克的小心态度让他们觉得有点紧张。他们不时回头看一下他们的首领。那个陷在皮袍里的小个子抱着那把人类武士的弯刀,不声不响地坐在石头的阴影里。

            祖克打算做一个决定,实际上是两个:首先他要派人先把马帮送去安全的地方,这样耽搁着总不是个事;其次,他要把侦察的范围扩大到马帮昨天的营地去。他很不喜欢目前这种两眼漆黑的感觉,一直以来,只有外来者在北邙山两眼漆黑,而不是河洛。第一个决定比较容易执行,祖克并没有打算把马帮带进地下王国去,而是带去和风谷。并不是所有的河洛都居住在地下,在北邙山许多山谷里面都有河洛的村镇,他们不仅负责守护地下王国的入口,也要采集在地下不易获得的资源提供给生活在地下的同胞。第二个决定就复杂了,因为他还是没有想清楚是否应该撤销这里的伏击,也许主动出击更容易扭转现在的困境。

            十名河洛战士接受了押解马帮的任务,进入和风谷以后他们将解除蒙在马帮眼睛上的黑布。这一路下来,祖克已经完全相信马帮还是过去的马帮,除了界明城,马帮里的任何人对河洛都不构成威胁。至于界明城,祖克在心里还是保留了一些好感,他本能地把黑衣人当作了真正的敌人。在执行第二个决定之前,他想问问界明城的意见。
            “发生了一些事情,”祖克揉着鼻子说,“所以你先前所说的交易要晚点再谈。你也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很不一般。”这次他使用了正确的语言。
            “我知道。”界明城说,“不过我们这样交谈是不是不太公平? 还是先放开我吧。”
            祖克挠了挠头:“这可不行,你太厉害。你们这些人类是怎么回事我也还不清楚,放你出来我不放心。我们还是先谈谈那些黑衣的夜袭者。我觉得他们在跟着我们,可已经半天了,他们还是没有进我们的圈套,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界明城苦笑,他无奈地就接受自己的处境。“好吧,要是你觉得这对你有帮助。那些黑衣人。。。。。。”界明城也皱起了眉头,“他们的实力虽然很强大,但是最可怕的还是他们掩藏自己气息的能力,完全不易觉察。。。。。。”
            “可是你发现了他们。”祖克插嘴说。
            “不是我啊,”界明城老老实实的说,“是我的刀,那是很奇妙的兵器。”他用嘴示意了一下祖克手中的八服赤眉。
            祖克吃惊的摊开手,看着磨旧了的鲨鱼皮鞘。八服赤眉安静的躺在鞘里。忽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看见那刀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祖克才眨了一下眼,就听见界明城压抑的声音:“他们来了。”祖克没有细想就点了点头,发出了“作战”的指令。
            河洛战士看见祖克的手势都不由精神大震,他们无声无息地把射甲箭搭在复合弓上,拉得满满的瞄准前方。一阵微风贴着地皮翻卷而来,夹杂了草地上的落花。可是青草和花香里面,河洛们嗅见了一点熟悉的气息,还没等他们仔细辨认,转角处就走出来八个黑影,除了一个高大的武士,其余都是河洛斥候。

            马帮汉子被解除了蒙布以后都不由眼前一亮。他们知道自己来到了有鲜花和树木的地方,但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想象莽莽北邙山里竟然会有这样美丽的山谷。河洛们望着马帮汉子们震撼的神情,也微微流露出一点自豪来。穿过人们汗腻的头发的清爽微风里面,还依稀流淌着清亮而甜美的歌声。不象柳静清唱过的低沉歌曲,那歌声是柔软而欢快的,充满着期盼。


            10楼2006-02-02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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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一行人走在厚厚的草皮上,那青草软得象熊皮的垫子,柳静清忍不住惊奇地低头去看,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青草。树木高耸而挺拔,但是并非密不透风,总是有一缕一缕的金色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人们的肩膀上, 于是整个树林就变得通体透明。林间一小块一小块的草地上,除了怒放的鲜花,还有一圈一圈肥美可爱的小蘑菇,不用搜索自己的记忆,柳静清也知道这是安全的美味。不知道河洛们一天需要吃几次饭,对于马帮来说,整整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早就空了,队伍中忽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喉咙声。河洛们也会饿,马帮的汉子们在幻想蘑菇炖小鸡的时候,他们想到的是烤鼠肉,而且他们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吃到,因为和风里飘动着的正是珍珠卡拉的歌声。

              珍珠卡拉坐在溪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把自己雪白的双足浸在清澈的溪水里。她眺望着遥远的山尖,唱颂着照耀无诺峰的光明。一头驴子大小皮毛灿烂的锦鼠温顺地伏在卡拉身边,享受着她的抚摸。阳光跳跃的水面衬托着她裹在灰色袍子里的窈窕身段,让她亮得令人目眩。卡拉没有看见队伍的到来,她只是坐在水边轻轻唱着,直到她身边合抱粗的山红木后边转出来一个持弓的河洛战士。和风谷的河洛战士和来自地下王国的河洛装备明显不同,他穿着染成树叶颜色的轻皮铠,背后十字交叉背负着箭囊和重剑,手中的红木弓差不多等同于他的身高。他的行动轻盈,即使是快步的行走,紧缚的装备也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可卡拉还是感觉到了他行动带起的气流,那气流散发着紧张的味道。她停下了歌声,扭过头来问河洛战士:“怎么了,苏?”卡拉转过头来的一刹那,也嗅到了树林里传来的陌生气息,她细长的眉毛惊异地扬了一下,接着就笑着问苏:“是祖克带着朋友回来了吗?”苏也是一脸的困惑,这样大群的的人类来到和风谷,在他的记忆中还没有出现过,他一边迎着带队的河洛斥候走去,一遍回答卡拉:“是啊,祖克的战士回来了,还有好多的。。。。。。人。”

              所有的人在看到卡拉的一刹那都吃惊得合不拢嘴。一直以来,穿梭在北邙山中的马帮都是一个自豪的群体,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旅程艰苦卓绝收入令人羡慕,能够和东陆上最封闭的一个种族交流也是一种了不起的经历。马帮中懂一点河洛通用语的人通常在他们的家乡都受到尊敬和仰慕,要是象柳静清这样有着关于河洛的故事和歌曲, 那他们自己都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可是在深入北邙山那么久以后,从荒凉的山岭走到这样一个美得和传说一样的山谷以后,他们听见的最美的歌声竟然是来自一个人类的姑娘。不错,这姑娘并不比河洛高大,可是她婀娜的身材和轮廓清晰而柔美的面容说明她一定有着人类的血统。而从她和河洛们说话的态度来看,她俨然就是河洛的一员。这一天里面,马帮汉子们所承受的震撼实在太多了。

              柳静清和其他的马帮汉子一样吃惊,他的吃惊不在于这唱歌的姑娘竟然是一个人类, 既然他自己都和河洛生活过一段日子,在这个地方出现类似的例子并非难以接受。从柳静清的位置望过去,可以看见卡拉完美无暇的面容,她披散在袍子上丝一样光滑的长发,及那双黑闪闪却没有焦点的眸子。他心里忽然被说不出的感动所填满,忍不住朝卡拉那边走了两步,自己也不明白想做什么。

              “不要动!”带队的河洛战士闪电般抽箭搭弓瞄准了柳静清,认真而严峻地命令道。
              “是是!”柳静清一下清醒过来,背上密密冒出来一层冷汗,“我只是。。。。。。。”他结结巴巴地说,然后发现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也许是反差太大的关系,他一时有点失态。柳静清垂头丧气地走回队伍中,可还是忍不住和大家一样,一边不断扭头望着卡拉,一边前行。

              从两句紧张的对话里面,卡拉也明白了些面前的局势。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动,只是淡淡地说:“原来不是朋友。”当微笑从她的脸上退去,珍珠卡拉看起来不再象一个稚气而美丽的小女孩,她那宽大而柔软的灰袍在山谷的微风里轻轻飘动,显得说不出的高贵。她向着马帮走过来,所有的人都不由摒住了呼吸,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在俯视一个小女孩,倒是卡拉深黑的目光在检阅他们的形象。
              


              11楼2006-02-02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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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一直走到队伍末尾的柳静清面前,才回头对那个带队的河洛战士说:“我没有觉得他们是坏人啊,蒙塔?”蒙塔被她问得不由一咧嘴,不知道如何做答。
                “我们不是坏人啊!”柳静清说,小心地用眼角瞟了一下蒙塔和他的弓。“睡着觉就被抓过来了。”
                卡拉对柳静清熟练的河洛语感到吃惊了:“你的河洛语说得很好啊,人类。” 她这么说的时候,所有的马帮汉子都忍不住泛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这让押解他们的河洛很不舒服。
                “在你们面前的是和风谷的长老,尊敬的珍珠卡拉。”苏沉静地说,可透过他没有没水晶镜片遮蔽地目光,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微微怒意和不惜代价捍卫卡拉的忠诚。虽然没有人能明白一个人类女孩怎么会成为一个河洛的长老,但是这样的情形下没有人会傻到不合时宜的刨根问底。人们都沉默了。
                珍珠卡拉对自己下属的恭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微笑着,人们的目光顿时又被光彩溢满。“没有什么啊,他们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呀!别吓唬他们。”她对河洛战士们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到村子里去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们都饿坏了呢!”不管是马帮还是河洛,都忍不住发出了一下短促的欢呼,卡拉的笑意更浓了。

                柳静清看着卡拉跟着苏,轻盈地走在队伍前面,而那头五彩皮毛的锦鼠兴奋地在队伍前后奔走。这真是一幅奇妙的景象,最特别的是,柳静清相信卡拉并不是依靠着视力避开前面的障碍。当卡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可以确定那双美丽而深邃的眸子是没有焦点的。同时他也感到,卡拉的确是“看”清楚了马帮中的每一个人,就象她看清楚了她的河洛战士一样。一切正变得越来越不寻常。

                所有到达和风谷的人都会惊叹于河洛伟大的建筑艺术。这个小镇并不壮丽,和地下王国的气势磅礴完全是两回事,可是每一间房屋每一寸街道都是精心雕砌的,而且完全融合在这闪耀着金色阳光的森林里。沿着洁净无尘的云白石街道一直走下去,就是和风谷的中心广场。广场并不大,大概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地面铺的是打磨光滑的黑髓晶岩,亮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广场的中心是个青金石造的喷泉,汩汩的喷涌着清亮的泉水,泉水会从广场上流出去,经过村子里每一幢房屋的门前屋后,最后汇入溪水。队伍就停留在这广场上,马帮的汉子们在泉水边清洗自己肮脏的面容,来到这样的地方,谁都会自惭形秽的。河洛斥候们把一把装满了黑莓汁的大壶互相传递着, 一边向他们的山谷同伴讲述那场夜袭的故事。珍珠卡拉和几个山谷河洛在火塘边烤着巨鼠肉,铁锅里炖的蘑菇汤不时传出让人失神的浓香。

                柳静清简直快要忘记自己在一天前经历的故事了。他轻轻跟着卡拉的歌声哼唱,心下却是一片迷惘:明天会是怎么样的呢?在前面伏击的河洛们,和黑衣人交手了吗?他想起界明城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凌,似乎看见那把优美的弯刀正悄悄接近这渐合的暮色中来。


                12楼2006-02-02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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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河洛的英雄吧?”蒙塔不服气地说,“我的家族中可没有这种说法。”
                  “别象孩子似的。”卡拉教训这两个明显比她年长许多的河洛战士,“裁定是评议会作出的,评价却要由时间做出。不管怎么样,创造之门上还保留着舒拔的杰作。”两个斗嘴的河洛战士尴尬地彼此看了一眼,不作声了。能把自己的工艺安置在创造之门上是河洛们莫大的荣誉,在场的河洛都没有这样的资格,即使是麻木祖克这样自诩天才的河洛也一直在他的小工房琢摸他的作品,不曾提出过评议的申请。
                  河洛们的争论让人类觉得茫然,柳静清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善良的河洛竟然是一个著名的人物,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学到了这支特别的歌谣。说实话,柳静清没有觉得这歌谣本身有多么的特别。如果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就是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女子,为营救她的爱人经历种种磨难。在人类世界里,这样的角色由男子承担会更合适一些。故事甚至没有说明捷拉最后有没有找到混沌。柳静清喜欢的无非是这歌曲忧伤中带着希冀的曲调。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河洛们会被这歌曲吸引,又为了教授这歌曲的人争论。

                  年轻的卡拉在教训河洛战士的时候,充满了威严和权威,但当她转回头来看柳静清的时候,微笑的面容又带上了一些稚气。“等有空把这首歌教给我,”她请求说。
                  “可我们还是囚徒。”马帮头领不失时机的说,“这样的身份不合适。”
                  卡拉迟疑了一下:“这是评议会和阿洛卡的决定,我们没有权力修改。有一些你们不清楚的事情在发生,但是我们能够控制。事情会好起来的,只要你们等一等。”
                  要是下午卡拉说出这样的话来,马帮的汉子们还会半信半疑,现在他们却充分信任卡拉的权威,没有人知道这转变是怎么发生的。河洛战士也觉得很自豪,因为他们“能够控制”。对于马帮,河洛们本来并无恶感,他们带来的总是河洛们喜欢的东西。现在卡拉这样说了,河洛们觉得更踏实,卡拉说的话,即使在评议会里也是很有份量的啊!也许他们明天就可以看看驮马身上背的到底有多少美酒和丝绸了。

                  传递军情的办法有许多,战鼓肯定是其中最古老的一种。山那边的鼓声传过来的时候,广场上的河洛战士都站了起来。最着急的是蒙塔,尽管他明白静默是埋伏的需要,可是他离开伏击现场已经有半天了,音信的断绝总是让人担心。他扶着自己的复合弓,侧耳倾听,表情慢慢松弛下来。卡拉说得对,局面肯定在河洛们的控制之中。祖克和他的战士们正在返回和风谷,带着十几个人类。鼓声虽然没有说明战斗的过程,但也没有传达任何一个河洛伤亡的消息,毫无疑问,祖克们的战斗是完全成功的。唯一特别的讯息是:祖克要求在和风谷召开紧急评议会。蒙塔暂时不能了解政治的意义。他是一个好的斥候, 一个好的战士,也是一个优秀的工匠,他不会把精力放在更大的事情上。长老们都象珍珠卡拉一样了不起,也许更了不起,他们知道过去和未来,他们的决定一定是最好的。

                  对于麻木祖克的要求,卡拉没有觉得特别诧异,星象早已经说明变革将要来到河洛的王国,卡拉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开端。对卡拉来说,阅读星辰的能力不是象阅读心灵那样与生俱来,她没有别人一样的视力,却能够通过不同人的眼睛来观测星空。卡拉也许不是这世代最伟大的星象家,但是她能看见的比别的星象家更多,不同的人总是看见星空中不同的地方。柳静清就总盯着岁正,那些星辰的偏移说明巨大的肉体力量就要改变九洲的走向。幸运的是,卡拉并不是个真正的星象家,她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大势。比如现在,她应该离开广场去安排祖克要求的紧急评议会,可她犹疑不定地从柳静清身边走开一步后还是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卡拉小声说,“觉得我那么漂亮。我很高兴。和风谷的人都很爱我,可他们从来不会说我漂亮。我知道我长得和大家不一样。”她神态忸怩,一脸小女孩子按耐不住的欢喜模样。她空洞的目光垂在地面上,没有和柳静清的眼神交会。星光下,柳静清看见她雪白的脖颈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心里不由怦然一动。

                  界明城轻抚着胁下的弯刀,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知道这样不对,流浪的经验告诉他兵刃给人的安全感有很多虚假的成分,可和旁边这些沉默的黑衣武士和秘道家走在一起,握着八服赤眉的感觉要好得多。他也被蒙着眼睛,麻木祖克在他前方走着,用脚步声提示障碍。虽然看不见道路,他能感觉这是一个有光线的夜晚。从上一个夜晚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14楼2006-02-02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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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这是一个奇怪的队列,矮小精悍的河洛战士和人类一起在星光照耀下的密林间穿行。高大的蛮族武士和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秘道家,执仗的魂术师和带刀的行吟者,甚至连河洛战士都是不同的:从地下王国出发的战士们仅仅背负着弓箭,增援的山谷河洛却是甲胄鲜明、全副武装。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他们这样沉默地行进,步履飞快,即使那些人类都被蒙上了眼睛,也并没有因此迟滞整个队伍的速度。

                    靠一块单薄的黑布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蒙蔽这些人类的知觉?麻木祖克对此并没有抱着太多的幻想。能深入到北邙腹地的这些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他固然不了解秘道家和魂术师的力量,蛮族人在旷野中追踪和辨认方向的能力他却早有耳闻,更不用说身后这个交过手的奇怪武士了。黑布是个障碍,它也许能干扰人类记忆他们走过的路线,但更多的只是一种仪式。决定把这些人带向和风谷的时候,祖克已经放弃了河洛们在北邙山建立的第一道防线。这第一道防线足以防止人类接近河洛的领地,不过眼下的情形并不那么简单。

                    筹备以久的伏击没有奏效。河洛们的埋伏相当隐蔽,实力也足够强大,先后赶到的斥候们和山谷战士总计有一百多人,在那样有利的地形下歼灭一整队铁甲骑兵也不困难,何况是十来个刚经历过恶战的人。问题是,这些黑衣人并没有打算与河洛作战,他们还成功地使被俘虏的河洛斥候相信了这一点。

                    真正的战斗发生在黑衣人和另外一队人类武士之间,正是这场战斗耽搁了黑衣人进入伏击圈的时间。跟着马帮脚步进入北邙山的第二支队伍是一队骑兵,黑衣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战斗结束以后他们才从骑兵们的甲胄上辨认出淳国禁军的徽纹。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那些骑兵痛下杀手。骑兵中一定也有精于追踪的武士,他们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黑衣人的队伍后面,直到突然遭受刀剑和法术的攻击。被俘的河洛斥候们不知道这二十多名武士和秘道家是怎样伏击同等数量的精锐骑兵的,反正他们作到了,虽然损失惨重。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黑衣人的伏击中表现镇定,他们的第一次反扑就杀伤了三分之一的黑衣武士,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得到第二次反扑的机会, 对于秘道家的攻击他们毫无防御能力。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因为黑衣人对他们的袭击比对马帮的袭击更加彻底,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从他们的精良装备和强悍的战斗力上,被俘虏的河洛斥候得到的印象是:他们不是带着善意来的。这正是黑衣人想要说的。

                    “他们是敌人。”黑衣人的头领说,他是一个秘道家。“我们杀死了你们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是你们的朋友。”
                    这个推断肯定有一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斥候们一下子想不出问题在什么地方,他们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想起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也很不好意思啊!”秘道家真诚地说,“时间紧迫,我们想尽早和你们的阿洛卡取得联系,所以希望你们为我们指点迷津。只是。。。。。。你们谁也不肯,我们只好接二连三地寻找下一个机会。”
                    斥候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忠诚竟然会是同袍被俘的原因。他们的思维方式并不适合这样急剧的逆转,所以他们很久以后才想起来问下一个问题:“那你们到底想作什么啊?”
                    秘道家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帮助你们阻止其他人类的进犯!我们的世界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乱世就要再次来临。河洛虽然不再拥有让人类垂涎的富饶土地,但你们伟大的冶金能力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些骑兵只是第一队到来的人马,以后这样的队伍会越来越多。我们想帮助你们更彻底地封闭北邙山。”

                    乱世的消息从来都不确切,但是或多或少地,也曾传进过河洛们的耳朵。再次讨论后,他们认为秘道家的解释是合理的,所以出现在祖克射程以内的首先是这七名河洛斥候。黑衣人其实已经丢掉了河洛和马帮的踪迹,骑兵的追踪能力实在超越了他们的意料,他们不得不立即解决这问题,以至于失去了河洛。被俘的斥候们通过缥缈的战鼓声知道了麻木祖克正在召集援兵的消息,他们于是赶了过来。要是外界的变化真的象秘道家所说的那么大,斥候们认为评议会和阿洛卡应该尽快知道。
                    


                    15楼2006-02-02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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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许多人把河洛的地下王国想象成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因为传说中的河洛总是在他们脏呼呼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奇怪的墨晶镜片。琢磨这种墨晶镜片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可是镜片的效用仅仅是遮蔽一些光线,人们于是猜测河洛其实是害怕光明的。实际上,四通八达的地下王国从来不为照明或者通风这样的简单问题所困扰,萤石可以提供类似星光的明度,火蝇则是地下的特产。河洛和人类一样需要光明, 他们的问题在于眼睛适应光线变化的能力比较弱,墨晶镜片所提供的保护不仅在他们离开地下时有用,在燃烧炙热的炉火时也同样重要。在恒定的光线下,河洛们通常比其他种族拥有更好的视力。许多年以后,河洛们把这种精巧的工艺品带到了九洲大陆的各个角落,但是并没有很多人对他们的这项工艺发生兴趣,人们通常希望看见更明亮的世界。

                      界明城和黑衣人们摘下他们眼上的黑布时都不由吓了一跳。他们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村镇或者是城市,不仅是因为风中飘来的肉香和人声,触觉告诉他们脚下的小径也已经被平整光滑的石板路所替代。尽管被河洛们精美的建筑所深深吸引,所有人却都觉得这理所当然。让他们吃惊的,是不远处广场上的篝火。

                      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整个村镇都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百步以内的景物纤毫必现。界明城身边的河洛战士早把那可笑的墨晶镜片给摘了下来,而他们在广场上的同伴却点起了篝火,广场的四周甚至还有松明的火炬。不管怎么样,这给队伍中的人类带来的是安全和踏实的感受,隔着那么远,界明城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温暖。他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羊角安,后者的脸上正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笑意,似乎知道这些篝火是为了他们而点燃。

                      和风谷的河洛都没有休息,除了镇子外围的守卫,其余的河洛都聚集在广场上和马帮的人们聊着天,猜测还要到来的其他人类的样子。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还是头一次和人类打交道,但他们早就听过马帮和他们带来的贵重商品。双方都是一样的好奇,而卡拉觉得这是件好事情。

                      珍珠卡拉在广场上等候归来的麻木祖克一行,守护着她的是数百名河洛战士,这几乎是和风谷的所有有战斗力的山谷河洛。祖克在鼓声中传达的信息过于简单,珍珠卡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不得不做些防范的工作。卡拉拽着苏的手臂,借助他能穿透黑暗的视力眺望着街道那一端。看清祖克和他的队伍以后,珍珠卡拉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些疲惫的人类带来了怎么样的消息,他们暂时不至于对和风谷形成威胁。山谷河洛们守护着庞大的地下王国入口,做他们的长老比其他的长老要担负更多的责任,何况整个评议会的长老们都正在应祖克的要求赶来。当祖克远远对她挥了挥手,她就拉着苏跑了起来,急着赶到祖克的身边去,木屐在光滑的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跟随着那袭柔软的灰色长袍迎向了夜归的河洛战士。

                      “祖克!”
                      界明城听见了非常优雅的一声呼唤,然后看见一个娇小的女孩子从长街上飞奔过来,欢笑着扑到麻木祖克的怀里,差点忍不住咬掉自己的舌头,可这还远没有结束。
                      “好了好了,卡拉。”麻木轻轻抚摸着卡拉丝一样的黑发,多少有点尴尬地望了一眼身边的战士, “你都已经是长老了。要斯文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卡拉的肩膀,生怕自己肮脏的袍子弄脏了卡拉的脸庞。
                      卡拉耸了一下鼻子,做了一个鬼脸,她的脸上写满了快活:“做长老怎么了?你问问他们我象长老么?”她指着祖克身后的河洛们。
                      即使是最严肃的河洛战士也不由露出了笑脸,但他们恭恭敬敬地向卡拉行礼。“是的,尊敬的珍珠卡拉。”他们齐声说。从来都没有不喜欢卡拉的河洛,也从来没有敢于置疑卡拉权威的河洛。卡拉的威信不仅仅是从她的家庭中继承来的。
                      “让大家赶紧去吃点东西吧!都在广场上,把这些人也带过去,那里还有他们的同伴。”卡拉反倒不好意思了,她牵着祖克的手,对祖克的手下发号施令。在和风谷,珍珠卡拉无疑有着至高的权威。当然,就算卡拉不是长老,河洛们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命令,严整的队形混乱起来,而卡拉的战士们一下散入了镇子,现在是他们控制局势的时刻。
                      


                      17楼2006-02-02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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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不是同伴呢!”界明城暗自想着,羊角安的视线不曾从他背上离开。他认为羊角安会抓住一切机会把他干掉,至于羊角安为什么那样仇视他,界明城可没有头绪。他贪婪地嗅着空气里飘忽地烤肉香气,想起了和麻木祖克的相逢。祖克示意他跟上,两个人眼光撞在一起,不由一起微微一咧嘴,界明城理解地拍了拍怀中的小酒壶,青阳魂最终把他带到河洛王国的腹地了。

                        即使对于人类来说,珍珠卡拉的烤肉也是非常出色的。河洛们很少使用香料和调味剂,烹饪的方法也相当简单,界明城却和河洛们一样吃得狼吞虎咽,连马帮汉子们的询问也顾不上回答。相比之下,羊角安和他的手下从容多了,他们从行囊中取出一点粉末撒在食物上,围成一圈默祷片刻才开始进食。界明城甚至觉得羊角安在暴殄天物,因为那家伙只是稍稍咀嚼了两口就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和你们的首领见面呢?”羊角安直截了当地问,他的声音相很有压迫感。
                        祖克才刚把酒壶送到嘴边,他陶醉地把一口青阳魂含在嘴里,让酒香慢慢充满整个口腔,好一会才“咕嘟”咽了下去。对于羊角安的催促他显然很不满意,这个黑衣人似乎忘记了他自己的处境。
                        “你知道你的要求的有多大牵涉吗?”祖克没好气地问。
                        “我当然清楚,所以我需要和你的首领见面。”羊角安的声音没有起伏。
                        “那你知道我们的王国有多大吗?”祖克讽刺地问。
                        羊角安有点犹豫,人类对河洛了解的太少了,他确实不知道河洛的领地到底有多少。
                        “也许你可以去问问那边的人,”祖克用他圆圆的小下巴指了指一边的马帮,“他们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达我们的神山,那还不过是我们王国的一角。你却要求在一天里就见到我们的首领们。”
                        羊角安没有生气,他连河洛有多少首领都不清楚, 更不知道自己的要求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实现。尽管祖克的态度不太好,毫无疑问他说的是实话。羊角安皱了皱眉,随即觉得这也未必是件坏事情,要是有两天时间,也许他可以找机会铲除界明城和他的伙伴。马帮对羊角安的计划不是那么大的障碍,但是这个不知来历的界明城却让羊角安觉得非常不安。那次夜袭让羊角安对这个年轻人深怀戒惧。
                        “如果你着急的话,”珍珠卡拉说,“也许可以先和我说说啊?”她把雪白的脸庞迎向羊角安,深深的眼波在星光下闪动,让羊角安不知如何应对。
                        “是啊!”祖克似乎大梦初醒似的,“你先和卡拉说好了,都一样的。”
                        羊角安转过头去,脸上掠过一丝怒意。他不懂河洛语,并不知道卡拉居然是这个山谷的长老,当然把祖克的话当成了取笑。卡拉和祖克的亲近是明显的事实,而且许多的河洛战士似乎也很喜欢她。羊角安想不明白为什么河洛也会迷恋于人类的美女,可这对他的计划却是非常不利的。卡拉的话一定比自己更能影响河洛。一刹那间,羊角安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转向了自己的手下。

                        界明城的酒壶在嘴边停了下来,他的眼角瞥见了两个黑衣武士脸上的诧异,左手本能地伸向了肋下的弯刀。麻木祖克注意到他的举动,用目光征询他的意图。卡拉敏锐地感觉到了祖克和界明城的异常,她的心忽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所覆盖,似乎空气都凝固了。如果她不是从小就生长在这宁静的山谷,她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害怕”。
                        下一个瞬间,凝固的空气被风声划破,黑衣人的默契配合造就了声势和威力同样惊人的攻击。


                        18楼2006-02-02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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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术师在九洲的各个大陆都是不受欢迎的群体,与其说因为他们危险不如说是因为邪恶。尽管他们在魔法方面的成就都非常低,却有着相当强大的精神凝聚力。羊角安之所以召唤魂术师而不是秘道家的帮助,也正是因为他们对医疗和精神力的了解。当魂术师释放出他们采练融合的灵魂时,失去主宰的肉体也可以得到重建。当然,魂术师的生命也因此完结。

                          这个魂术师略微看了一下卡拉的伤势,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他跪在卡拉的身边,低声赞颂:“凡是已经成就的,必不能回头。”羊角安按手在他头顶,低声重复:“凡是已经成就的,必不能回头。”魂术师的死亡很有效,当他倒下的瞬间卡拉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而羊角安自己的任务才刚刚开始。他把暗月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引入自己的身体,放弃对自我的主宰来交换卡拉的生命。他可以感觉到卡拉在一点一点的苏醒,但这是以他自己的迅速衰弱为代价的。羊角安希望卡拉能尽快醒来,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死去,但是他实在太疲倦了,短暂的战斗中他才刚使用过“心幻术”,肩膀又受了伤,羊角安明白他需要为自己的错误判断付出代价。

                          卡拉醒了,她慢慢坐起来的时候河洛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祖克轻轻握着她的手,感觉到熟悉的温暖和柔软。卡拉凝视着羊角安,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她醒来的时候就读懂了羊角安的心灵,现在的羊角安是没有一点防御力的。和河洛们一样,界明城不知道暗月秘术的意义。太阳秘术是更为常见的医疗魔法,不仅因为掌握它的秘道家更多,也因为施术者不必损伤自己。界明城可以看出来的是,羊角安已经不能支撑这个魔法,他的面色灰败,虽然神色从容。

                          “长老!”羊角安微微冲卡拉颔首致敬,扫视了一下祖克、蒙塔和苏:“我们不是为了伤害河洛而来,如果我们做了,那也不是本意。我们生命和你们的一样宝贵,但我们的任务比生命重要很多。希望我们可以重新赢得和你们首领商谈的机会。”卡拉的眼光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羊角安放心地叹了一口气,软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让人吃惊地缩成小小的一团。黑衣人们无视周围的羽箭,整齐地站立起来,向他们的首领行礼。

                          界明城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了解羊角安的任务。当然没有人会相信羊角安手下叛乱的推搪,那些黑衣人默契地出手和撤退不是仓促地决定。他们退入街巷的时候也一定清楚自己的命运,可他们做的毫不迟疑, 只是为把不可靠的生机留给同伴。羊角安和他的魂术师却又毫不吝惜地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卡拉,他们牺牲了好几个同伴去刺杀的人。界明城从黑衣人的表情中没有看到太多的悲伤,他相信剩下的黑衣人还是愿意为他们那个奇怪的任务付出生命。界明城从来不认为生存本身就是生存的目的,他相信有些东西比生命要大。可黑衣人们不惜牺牲去做的,难道真的只是要帮助河洛保卫他们的领土?界明城觉得这里有些问题,他再一次想起了项空月的话,这个英俊的男人想的比自己深远的多。

                          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的时候,传来了河源部长老到来的消息。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里,宣告长老到来的铜钟被不断的敲响。


                          21楼2006-02-02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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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看啊!”界明城感叹道。
                            “是啊,真好看啊!”柳静清赞同道,不过他赞美的不是水晶窗户,而是来到窗边的那个秀丽人影。话音出口,他才暗暗心惊,原来身边这个深不可测的武士也那么欣赏美丽的卡拉,胸中不由涌上一种难言的酸楚。他扭过头望着界明城:“她是在招呼你吗?”,声音里居然有了一丝颤抖。
                            界明城不由一愣,过了一刻才明白柳静清指的是谁。他的嘴角浮上了一丝笑意,霍北林中那个少年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我想卡拉在招呼苏吧!”界明城温和地说,他声音里的安慰是如此明显,柳静清顿时明白自己不留心间泄漏了心机,一张脸“刷”地红了起来。
                            “原本就不该有这念头,还吃的什么干醋?!”柳静清暗暗骂着自己,确实,作为河洛的长老,卡拉对他来说显得遥不可及。柳静清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个幻想。

                            苏从卡拉身边走了回来,他很不高兴地用重剑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你告诉他们,”他指着黑衣人对界明城说,“长老们现在可以听他们的胡说八道了!叫他们给我放老实一点,长老们的魔法可比他们强得多。”苏没有得到在大厅里布置防卫的许可,他的心情十分恶劣。他当然不怀疑长老们的能力,但是保卫和风谷原本是他和他的伙伴们的职责。
                            “他们可以进去了?”柳静清期盼地问,“那我们呢?”
                            “你们。。。。。。”苏为难地皱了皱眉头,“长老们没有说叫你们进去啊!”
                            醒过来地马帮头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静清:“你要进去做什么?我们又没杀人又没抓人。”他转向苏, “我们不用见长老的,不过我们总可以象去年那样和你们做生意吧?”
                            苏叫他的战士检查过马帮的货物,那确实都是每年的交易商品。苏自己对马帮颇有好感,他们带来的火浣布是是所有喜欢冶炼的河洛都需要的防护品。马帮还从来没有到过和风谷,每年山谷里只有少数几个河洛有机会去无诺峰参加这场盛大的交易,要是现在可以在山谷里和马帮交易,所有的山谷河洛都会很开心的。可是长老们现在关心的事情要比这个大的多,他们一定不会喜欢广场上的喧嚣吧?他回头看看了站立在窗边的卡拉,有点不知所措。

                            “我想长老们也许愿意听听不同人的不同想法,”界明城对苏说,他指了一下黑衣人:“你也知道,我们为了不同的目的从不同的地方来,即使他们带来的消息全都是真实的,河洛总还应该知道事情的其他方面。至于交易,”他对头领说,“要是长老们不同意和人类接触,你以后都没有机会啦,我们最好一起去看看。”
                            苏犹豫了一下,再次回头眺望他的长老。人们跟他一起望着卡拉,一边狐疑地想:“难道卡拉在那么远都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卡拉竟然真的可以听见!
                            “让他们一起进来,”卡拉说,“我觉得界先生说的很有道理,长老们会乐意知道外面到底变化成什么样子的。做生意不忙在一时吧?今天已经晚了,和风谷是个小地方,买不了你们的太多货物。你们可以先整理一下你们的货物。”

                            黑衣人也醒了,他们沉默地坐在一边,凝视着走过来地界明城。界明城不知道他们的目光中蕴涵的是不是敌意,反正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心里沉沉的。那个武士听界明城说完,点头致谢。界明城终于忍不住出言讥刺:“你们来和河洛谈判,难道竟然连一个懂河洛语的人都不带?”武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们知道有些河洛懂得我们的语言,何况,很多事情,不需要说话也可以做的吧?”界明城心中挺不是滋味,看起来这些黑衣人准备充分,可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

                            转回马帮这边的时候,他又摸了下怀中的白绫,野尘军的命运,也许就系在下面的一刻了。


                            23楼2006-02-02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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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和风谷的大厅不是为评议会建造的。
                              河洛精于雕琢,各种坚硬的岩石都在他们手下变得温顺可人,它们在村镇的所有建筑上焕发着耀眼的光彩和色泽,让外来者惊叹折服。可他们不能在地面上建造出高大恢宏的建筑来,他们的房屋的高度和宽度总是被木料的长度所限制,这个大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能够容纳山谷中所有家长的大厅其实挺宽敞的,整整一个评议会的长老们都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也不会显得拥挤,唯一的问题是它不够高――――和风谷里根本没有两层以上的房屋,和无诺峰的议事厅相比,它就显得压抑了。

                              对于刚走进的人们来说,这种压抑的感觉更加明显。大厅里到处矗立着一根一根的柱子,房顶离最高大的蛮族武士的头顶不过是一肘的距离,那蛮族武士总是不安地抬头张望生怕撞到了脑袋。照明很好,所有的柱子上都镶嵌着一两盏水晶灯,屋子里弥漫着松脂和馨柏燃烧时散发出的好闻气息。

                              评议会制度是河洛王国的特色。每个独立的村镇或城市都依据人口拥有一到五名长老,他们负责所有河洛的信仰和学习,并且协助王族管理日常事务。任何一名王族或者长老都可以要求举行紧急评议会讨论他们认为重大的问题,而评议会做出的确定就算国王和阿洛卡也很少更改。对于高度虔诚的河洛们来说,评议会才是王国的真正权力机构,因为他们的生活完全是围绕着创造神展开的。

                              不管是黑衣人还是马帮,当他们的注意力落在屋子里安静地坐着的长老们身上时都不由吓了一跳。总体上,人们对于河洛的认识非常贫乏,甚至没有人知道河洛到底有多少的人口。所以他们看见近两百个河洛长老在那里看着他们,都把眼珠子瞪了出来。河洛的长老们不仅数量多,服饰也有很大差别,除了最多的地底河洛(他们和祖克一样穿着肮脏的皮袍子)和人们已经见过的山谷河洛(他们都穿着卡拉那样不明质地的长袍),还有些穿着水靠脸色苍白的水河洛和批着重甲的火山河洛(他们才是真正的河洛军人,除了有限的兵器冶炼他们唯一从事的工作就是武技的演练)。界明城望着这些河洛, 觉得自己肯定可以写出能够载入龙渊阁文献的歌曲来,历史上有多少人见过那么多高级的河洛呢?他的心砰砰跳着,有点兴奋过度!至于马帮的汉子们,他们都张着嘴忘记走路啦!

                              来自离国的武士叫盛怀赤。和他的前任一样,他能迅速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并以从容的态度面对。他手按胸甲,向满屋子的长老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通报自己和同伴的名字。盛怀赤的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笑,他的左脚象是划了一个弧线般地迈向前方,右脚又以同样的方式跟进。柳静清倒不是一个促狭的人,但看见这情形还是忍不住在脸上释放出笑意。马帮头领就更直接一些,他努力压抑自己的笑声,拍着界明城的肩膀指给他看盛怀赤的罗圈。卡拉责备地望着他们,河洛们从来都不关心外形的完美和缺陷,更不会讥笑和他们不同的人。接触到卡拉深不可测的目光,柳静清心里一沉,连忙把笑意收了起来。界明城倒不觉得好笑,马帮的汉子自己从来不骑马,他们把那些宝贵的空间都让给货物,所以当然不会明白,盛怀赤罗圈的双腿正说明他在战马上耗去的青春。界明城只是觉得这些黑衣人越来越神秘,他们中间有高阶的秘道家,有强悍的蛮族武士,也有在诸侯军队中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兵军官,很显然他们不属于一个诸侯。其实界明城不需要继续猜测,因为他立刻听见了他想要的答案。

                              “辰月教河洛宣慰使三十六人,中途折损十九人,现余十七人全部在此!”盛怀赤仍然象一个军官一样的报告,他很满意自己这句话的效果,整个大厅里的河洛长老都骚动了起来。
                              马帮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辰月教的名字,他们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界明城也觉得困惑,很久以前,也许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名字,现在差不多全忘记了。他努力地回忆着。

                              大厅正中的河洛长老大概是评议会的执事,他站起身来示意安静。“我们的生命也许比人类短暂,但是我们的记忆却比你们更牢固,”执事长老说,“三百年前我们的先辈从平原退入群山,曾经获得过辰月教的帮助,我们一直记得很清楚。我们曾经把一件重要的信物交给了辰月教的尊贵朋友。”他神情严肃地走到盛怀赤面前:“因为河洛从来不会忘记领受过的任何恩惠。。。”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深深地凝视骑兵的眼睛。白发的长老比麻木祖克更加矮小,他站在盛怀赤的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严。盛怀赤甚至不得不后退了一步,才能直视长老的目光。
                              


                              24楼2006-02-02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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