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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0-07-01 15:14回复
    正文
    第1章   初入地府
         我是一个鬼差。
         严格来说,我还不是正式的鬼差。
         我是一个刚通过培训,正在试用期的鬼差。培训了三个月,由于上课时常走神,我对于是否能当个称职的鬼差,还抱有很大的疑问。幸好鬼头大哥告诉我,地府每天要接收上万死魂,如果我不行,还有很多人替补,所以不用有太大压力。
         这个,大概是地府特有的安慰方式吧。
         生前的我很是平凡,高中没有考上,中专毕业就踏上工作岗位,是偌大厂房里一个小小的螺丝钉。这个螺丝钉,十年如一日,做着贴产品标签的活,请假的日子屈指可数,单调的两点一线,相亲过几次,终究还是没有人看上我。于是,在一次意外中,我结束了刚满二十九岁的生命,丢下了高堂老母,独自来到地府。
         刚来时真以为是穿越时空了,因为那次意外太过惨烈,把我的魂魄打散,好久没回过神,醒来时看到自己躺在琉璃瓦做屋顶的木屋中,层层叠叠的白纱围绕,竹椅上放着一套轻纱霓裳,明显不是和我一个时代的。
         在心中几番思量后,我开始觉得,自己一定是“穿”了,不愧是穿越,越平凡的越容易穿,像我这种平凡到家的,随便怎么样也不应该英年早逝,应该在另一个时空,做一番伟大的事业,让帅哥靓仔都爱上我,才能辉煌地终老。
         所以,当鬼头大哥走进木屋时,我装作很茫然地看着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我好像失去记忆了。”穿越中最俗烂,也是最必须的就是:失忆。
         这是一切的开始,可惜不是我的开始,我没有穿越,我也真的死了。
         鬼头大哥看看我,真的真的很茫然地道:“不会啊,你不是还没喝孟婆汤嘛?”
         “孟婆汤?在人间也能喝到孟婆汤吗?”我问。
         “在人间当然喝不到,可是你在地府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地府?我不是穿越了吗?”我一脸诧异。
         他终于知道我们之间的“代沟”在哪了,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他答道,“这里不是古代,你也没有穿越,你只是死了,按照正常程序,进入地府而已。”
         我目瞪口呆。我真的死了?
         他不以为意,悠哉地从长衫袖袋中取出一包香烟,用打火机点起烟后对我抱怨,“自从阎王大人迷上唐朝建筑风格后,全地府的建筑都变成这样了,我穿长衫也是为了讨上司的欢心。”
         他还安慰我道,“你放心,你绝对不是第一个以为是‘穿越’的人,这二十一世纪带来的死魂,三十岁以下的女人,十个有八个以为是‘穿越’了。要不是你刚才提了,我还真忘了你也是二十一世纪来的。”
         我真的是死了,虽然当时糗得我连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
         换下死时穿的衬衫牛仔裤,我换上一身唐装,没有穿那轻纱霓裳,因为看着穿法似乎很繁复,所以让鬼头大哥弄了件长衫来穿。
         期间,我问鬼头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投胎?”
         鬼头大哥神秘一笑,说,“这个不急,我还有要事和你商量,先逛逛地府再谈。”
         走出木屋,才发现天空果然是一片灰蒙蒙的,和平常的那种黄昏不同,鬼头大哥告诉我,想在地府里看见晴天,就和在人间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几率是一样的,他还听说,在天府,日日都是晴天。
    


    2楼2010-07-0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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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鬼差工作
           我的实习地点被安排在明朝永历年间,篡位已经结束,是一段较为太平的日子。据鬼头大哥说,这么清闲的实习地点,还是他帮我争取来的。如实习通过,我将会在这个朝代工作五年,五年后何去何从,凭我自己选择。
           实习期三个月,鬼使为我开通了通往明朝路,这条路在这几年间,将对我开启。
           鬼使姓丁,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鬼使,但印象最深。我觉得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他更不热爱自己工作的人了。他那敷衍的样子,摆明是让我哪凉快就闪哪去,后来听鬼头大哥说他不久就去投胎了,贿赂了判官让他投入畜牲道做了只树獭,我深觉很适合他,
           明朝的定魂媒介是把扇子,据“定魂注意事项”中说,定魂媒介会随不同朝代更替,汉代是竹简,唐代是丝帕,宋代是书籍,明朝则是扇子……到了现代,则简单得多,人人一部手机,搞定!
           扇子一面空白,一面山水,空白一面每日在子时会显示第二天所要定的死魂姓名,死亡时间,死亡地点,死亡原因等四项。如要收的死魂人数过多,则字就小一些,行间略挤一下,后来有次为了看清写了些什么,我特地回地府搞了个放大镜,那天,我定了五十七个魂。
           谁说明朝清闲来着的?
           “定魂注意事项”中有很多条条框框,但被白晓筱总结提炼了一下,重要的只有几条:
           1、鬼差在人或生灵的眼中,无名字,无面容的,即是无法让任何人记住他(她)的名字或面容,并无法给予凡人任何事物。
           2、鬼差没有薪资,随身一个百宝囊,囊中有当期货币供使用。(明朝的当期货币是一两银子,囊中永远只有一两银子,足够衣食住行,且取之不尽。)
           3、如定魂失败,则需通知地府鬼吏,将此死魂列入追魂通缉令上。
           我第一个定魂的,是个老死的员外,油肠满肚,在他死魂即将出窍之时,我用扇尖轻点,魂魄立刻安定在他体内,静候鬼吏勾魂。
           这是我头回见到灵魂出窍,那白色的晶莹的透明的魂体让我觉得死亡似乎也变成一种浪漫。我父亲是在我八岁过世的,在灵堂上,我的手指悄悄触摸那僵硬的躯体,好像块冰冷的石头,无法带来任何温暖或美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死亡在我的眼里,都是带着恐怖,甚至是带着厌恶感的,觉得死亡是一种极端霸道蛮横的丑化。
           那抹透明飘忽的魂魄却让我觉得,无论在生前是如何酒肉肚肠,如何不堪入目,死后却可以化成轻烟缕缕,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的华丽。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一缕幽魂,却是一抹能碰触到人间花草,欣赏青山美景的幽魂,这也不可谓不是一种重生。
           鬼头大哥若知道我对于定魂有如此罗曼蒂克的遐想,不知道会不会老怀安慰。
           当时的我以为,这就是鬼差工作的全部。
           ×××
           严格来说,鬼差只能算是一个死亡的见证者,见证一个生命的离去,安抚他(她)的灵魂,和此人何时死,怎么死,全无干系。但有时生命的离去,却让我无法接受。
           在指定时辰,我用法术瞬间转移到淮安街道上,这是我仅学会的一个法术,鬼差的入门必修法术。街上的百姓当然有看到我从天而降的,一度以为奇观,不过他们记不住我的容貌,尖叫一声走开两步,立马便淡忘了此事。
           人生在世,给人的印象竟不过是名字和面容,想想也觉得无趣。
           在仔细比对街上的行人后,我不可置信地发现,这次的定魂对象,竟然是个小女孩。
      


      6楼2010-07-01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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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太监康熙
             几次来京城,即南京,从未想过去逛逛皇城,不是不对它感兴趣,只是每次看到大门那重重把守,严密封锁,总会让我觉得那是个神圣的地方,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进去的。
             事实也是如此,皇城中的巡逻兵很多,我和小倩东躲西藏不断瞬间转移,“怎么今天到处都是些死太监。”
             “要不咱们入夜以后来,也隐蔽一些。”倒不是怕别的,只怕法力用尽,结果在这被逮,那就搞笑了。
             “皇城当然是白天看着才巍峨雄壮,晚上乌漆抹黑的,看什么去?”说着,又是瞬间转移,躲过了个来御花园游园的宫妃。
             御花园的景色的确是不错,终归还是小了点,走两圈就差不多了。
             “要不去御膳房,我倒是想吃吃御膳。”我较重口腹之欲,这几乎是鬼差共同的乐趣了。
             “也好,那里比较混乱,我以前去过。”拉过我,转眼便到了御膳房。
             ××××
             偷了些点心,我和小倩坐在御膳房的房顶上,吃了起来。
             “这枣泥核桃酥做得真是不错。”小倩赞道。
             “你怎么知道名字?”刚刚都放在盘子里,看不出什么吊牌之类的东西。
             “我猜的,有红枣味,也有核桃味。”她又拿了块点心,“这个好像是蜂蜜花生酥。”
             “我手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特别好吃。”皇帝的确舒服,御膳房里那么多人,大多只为他一人的口腹之欲,整天忙忙碌碌。“这可比现代的饭菜,环保多了,且每道工序,都严密卫生。”
             “那当然,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小倩意犹未尽,“改天我们再来。”
             “如果你们一直来的话,那御膳房的御厨可要哭死了。”一个小孩的声音从我右边传来,吓了我一跳,因为我左边是小倩,右边可没人。
             转头一看,是个太监打扮的小孩,不知何时也坐在了屋顶上。
             “凭什么你能吃,我们就不能吃?”小倩似乎认识这孩子,让我松了口气,应该同是鬼差吧。
             “我只是一样吃一块而已,照你们这种偷法,御厨的心血都被你们吃完了。”男孩手上抓了个鸡腿,旁若无人地啃起来。
             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最近当鬼差,当得越来越往小偷方向发展了,都是被小倩给带的。
             “小鬼,这是聂七七,新来半年多的鬼差,七七,这是常驻皇宫的小太监鬼差,你一定猜不到他前世是谁?”小倩诡笑。
             我摇头,表示我猜不到,想也是,一天死那么多人,我能猜到就成神了。“谁?”
             “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帝,玄烨!”小倩隆重介绍,“不过我们都不叫他玄烨,一般都叫小鬼或小玄子。”
             我脱口而出,问了个异常愚蠢的问题,证明我智商忒低,“你认识小桂子吗?”
             男孩笑开了,一本正经地回答,“认识,德妃那里就有个小太监叫小桂子,但是人特蠢,一点都没金庸书里面的小桂子滑头。”
             天哪,康熙还看金庸!
             “七七,你别看他年纪小,他在明朝已经混了十年了,准备待到朱棣迁都紫禁城为止,且只在宫廷定魂。”小倩再补充,“这可是看在他以前当过皇帝的份上,结果他凭着是个小孩,就打扮成太监,混得风生水起。”
        


        18楼2010-07-01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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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为观止,觉得这样的大人物也当鬼差,真不容易,果然大隐隐于市。
               那孩子被我看得羞涩起来,“你不要以为我很厉害,其实我不是一个好皇帝。”
               我更喜欢他了,太谦虚了。
               一旁的小倩嗤笑起来,“七七,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啦。”
               “为什么?康雍乾盛世可是由他开始的。”虽然我历史不是很好,但是经过众多历史剧的熏陶,也晓得康熙在清朝上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何况我还看过《鹿鼎记》,对里面那个人性化的玄烨很是喜爱。
               “此康熙不是彼康熙来着。”小倩示意玄烨解释。
               “康熙八年,我因鳌拜犯上作乱被逼宫,困于天牢十日后赐缢。”玄烨神色很平静。“所以,我与你们历史上的那个康熙皇帝,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简单说来呢?就是有好几个空间在平行进行。”
               玄烨接口,“我来自另一个空间,历史和你们的空间有相交,也有不同,比如我,就是个例外。”
               “不会吧?”
               “就是几个空间平行,一个小小的蝴蝶效应,就会将空间分割,形成两个独立的异度空间。”小倩拍落粘在手上的点心屑。“这个很深奥,幸好不是我们管的,摆平几个空间的交错,是阎王的工作。”
               我乍舌于其中的错综复杂。
               “一切都掌握在阎王的档案中啦。”
               真是长了大学问了,难怪每日有那么多的死魂要处理。
               玄烨遥指北方,意思是说紫禁城,“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一直以为会被困死在那禁城之中,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不仅能自如出入皇宫,还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永远停在八岁童年。”
               “七七,你不知道,他有多舒服,皇宫中的死人毕竟少啊,多数是被关到天牢,或是拉出午门的,他可算是最清闲的鬼差了。”小倩忿忿不平,“这年头,康熙迷真不少,他到哪都有优待。”
               “我一点也不清闲。”玄烨反驳,“我可是御书房三等太监,每天都要扫扫弄弄,大堆的工作都等着我呐。”
               小倩白了白眼。“那也是你自找的。”
               我傻笑,真是个亲民的皇帝。
               “我还要饱读经书。”说着,玄烨从袖口里拿出本书,旁若无人地翻阅。
               我一看书名:《楚留香传奇》。
               “从现代鬼差那里淘来的吧,”小倩严正鄙视他。“七七,这小子已经通读金庸,再战古龙了。总而言之,就是整天不务正业。”
               夜里的皇城很安静,特别安静,好像一座死城。玄烨去做他的太监去了,他今晚的工作,就是掌一夜的灯。小倩觉得闷,也溜走了。
               我独自坐在宫殿房梁上,想着这宫殿将于千年后不复存在,不禁感叹这六朝古都的坎坷命运。遇到了康熙玄烨后,让我对鬼差这个职业越来越有感叹。对于玄烨来说,永远的八岁,永远的童年,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呢?他无法忘却皇宫,因此而留在皇宫,却更为自由。若能如此弥补生前的遗憾,那做鬼差反而成了一个优差。
               只是,小倩的遗憾是爱情,娴淑的遗憾是婚姻,林城的遗憾是正义,玄烨的遗憾是童年,那我的遗憾是什么呢?
               我,一个平凡至极的人,在那短暂的二十九年生命中,除了担心家中老母外,我对自己还真的没什么要求,但那时,那灰飞烟灭的一刻,我死前的最后一秒,那隐约飘过心头的失落,到底是什么样的遗愿呢?
               我想不起来了……


          19楼2010-07-01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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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饭团故事
                 听了他的问话,我知道他果然不能在众鬼差之中,分辨出哪个是我。这虽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颇有些失望,毕竟都缠了他两年了。
                 说是缠,也不算。
                 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在旁边注视着他,虽然我的注视有些高调,早已被他察觉。
                 看他如何成长,如何活得精彩,活得有滋味,即便没那么精彩,只要是活着,能呼吸,能疼,能痛,也是好的,更何况,他活得那么阴险狡诈,那么狂妄自大。
                 第一次在晚上出现,是一年半以前,那时没从皇城里回来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我的遗憾到底是什么。后来我想通了,我的遗憾,就是寂寞。
                 在我那二十九年的生命里,除了和老母相依以外,我一直是寂寞孤独的,极其的寂寞。那是迫不得已的寂寞,因为我不能引起别人接近的兴趣,也没有接近别人的勇气,即便如此,我生前也没有尽全力去改变自己,只是随波逐流,浪费生命。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可能是后悔,后悔自己那么懦弱,那么自卑。
                 因此我也要像其他鬼差一样,通过这个职业,来弥补自己的遗憾,这才应该是我选择鬼差的最终理由。
                 苏毓是个活人,他没办法瞬间移动,下一秒便消失在我眼前,他也不会百无聊赖,随便打发时间,他很顽强地活着。于是我无耻地接近他,在无人时出现在他身边,他被迫接受我的存在,虽然他不一定要理会我。
                 刚开始,他的确不理我,只管默诵自己的课文,在脑中复习功课,我自在地来,默默地走。
                 后来,他会在挨揍时和我聊聊天,想借此转移注意力,不再觉得那么痛,我也乐得和他东拉西扯,从那些孩子出拳的角度,到先生上课时的小动作,聊些有的没的,在他进入梦乡后,我便离开。
                 有一次,我嘲笑他那么容易被打,简直就是个“沙包”,在详细跟他解释了何谓“沙包”后,他恼了,自尊心严重受创,第二天迂回地向先生告了状,自此走上了“成为恶魔”的不归路。
                 再后来,他会将第二天要如何恶整别人的点子先告诉我,我和他一起分析可行性,推演最完美的计划,然后他再嘱咐我,要记得看他的好戏。
                 渐渐地,我和苏毓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他是我三十一年在世时间中,唯一一个天天见面的朋友,我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有多恶劣的“人”。
                 然而,他还是不知道我的模样和姓名,在芸芸众生中,若我不开口,他不会也不可能认出我。
                 这让我觉得有些悲哀。
                 ××××
                 “到底哪个是你?”苏毓重问一次,这次他睁开眼睛。
                 我也把脚盘在木板上,“你猜呢?”
                 “反正一定不是那个死盯着我的。”他撇撇嘴。
                 他居然能感受到小倩的目光,果然是太炙热了。
                 我露出一丝笑容,虽然他看不到,“嗯,我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
                 “你们‘妖怪’还成帮结队出来招摇。”
                 由于我一直没透露关于鬼差的分毫信息,所以苏小朋友还是用最简单,他最能理解的“妖怪”来定义我。
                 我从来不置可否。“偶尔会一起喝茶。”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忍不住追问。
            


            22楼2010-07-01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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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默,装作他没问。
                   他也不再多问了,只是脸上却有些不快。
                   “我同伴夸你漂亮。”应该说是极其漂亮,她简直迷死了。
                   他脸更黑了。
                   男孩长得漂亮,也可算是红颜祸水,导致他经常被同窗取笑。而这点让他又爱又恨,因为偶尔美貌也能让他逃过责罚,即使他还小,但天生优势却懂得充分发挥。
                   不过他还没有感觉到这容貌能给他带来的真正威胁。
                   “小心一点,没事弄点泥巴在脸上,别老顶着一张脸在那里招摇。”我好心提醒。
                   他反问我,“你呢,你长得到底怎么样?”
                   “不告诉你,反正你也看不到。”
                   “是因为你长得像丑八怪,所以才不敢让人看清吧。”
                   “哼。”要是我再中他的激将法,那这两年算是白混了。
                   他见没起作用,耸耸肩,继续闭眼背书。
                   我则缩在木板上,看着这小小斗室。古代的夜很安静,多数人都早早入睡,街上也是一片漆黑,只剩打更的人巡逻走动。小倩在这时就受不了,每每躲回地府,宁愿是昏黄天空,也好过如此寂静。
                   我却很是喜欢,觉得很久很久都没有那么平静了。
                   “苏毓。”
                   “干什么?”
                   “我以前有一次,我背书背不出,被老师……就是先生罚站在走廊。”
                   “果然是蠢人,背书竟然会背不出。”
                   我气结,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最多小学五年级的小鬼而已。
                   “是洋文,很难的!”我强调。
                   “什么洋文?”他感兴趣了,只要是他不懂的,他都想弄懂。
                   “那不是重点。”又开始模糊焦点了。“重点是,我独自站在走廊,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其他同学下课了,也只是在我身边走来走去。”
                   他偏着头,表示他在听。
                   自从他发现他永远无法看清我的脸,索性就再也不面对我了。
                   “这就好像,谁也看不见我,谁也没发现我。”我深吸一口气,“我被隔绝了。”
                   我仿佛又看见,那个矮小黝黑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在走廊上六神无主,想得到同伴的一个眼神,却发现没有人注意她,她被遗忘在那个走廊上,罚站到放学,老师才终于想起她,让她收拾书包回家。
                   “我以前看过本书,书里几个孩子玩一个叫‘水果篮子’的游戏。在那个游戏中,每个孩子都有一种水果当代号,有苹果,有橘子,可是有一个孩子,大家都叫她‘饭团’。‘饭团’起初很开心,以为自己有名字了,可以参加游戏。但开始玩游戏后,她才发现,她是‘饭团’,她不是水果,这个游戏里,谁也不会叫她的名字。”她坐在板凳上,傻傻等了很久,一如站在走廊的我。
                   “你就是那个‘饭团’?”他揣摩我的意有所指。
                   我点头,“嗯,我就是那个‘饭团’。”当时看那本漫画时,我哭了很久。而现在,我还是那个“饭团”,在活人眼中,我格格不入,跟隐形般的同样被隔离了。
                   我认真地告诉苏毓,虽然他还小,可能并不懂十二岁的我的悲哀。
                   “谢谢你,发现我这个‘饭团’。”
                   “不客气,我很荣幸。”
                   夜色中,苏毓十二岁的眼眸,此刻流光溢彩。


              23楼2010-07-01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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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这么认为,“民工并不代表廉价或庸俗,他们毕生勤恳。”比起在工作岗位上摸鱼的白领,他们的汗水确实在创造价值。
                     “对不起,我失言了。”他声音严肃起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老毛病又来了,“不好意思,是我太敏感了。”
                     “你的鬼差工作还顺利吗?”
                     “现在已经习惯了,比起以前工作谋生的种种无奈,鬼差的工作简直就和度假一样。”我打趣。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在厂房里贴标签。”我描述,“就是在药罐上缠上一圈标签,要端正整齐。”
                     “这工作听上去满技术的。”
                     我当他开玩笑,“是啊,寻常人绝对做不来。”
                     他低低笑出声,声线的确好听,像大提琴般。
                     “你呢,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对他也有些好奇。
                     “政客。”他答道。
                     我崇敬,就是翻来覆去都有理的政客?“好厉害。”
                     “一般一般,混口饭罢了。”
                     我也笑了。
                     可能是面具让我畅所欲言起来,难怪设计出假面舞会,的确有点意思。
                     跳了一会,坐了一会,他突然问我,“你门票号码是多少?”
                     我掏出看了下,“八十二。”的
                     “巧了,”他也掏出他的,“我的也是八十二。”
                     这也太巧了,我长那么大,还没和别人那么有缘过,没想到在地府倒是一偿夙愿。
                     舞会的音乐关了,大家开始通过法术,寻找另一个同样的号码。
                     白晓筱气愤地拖了个小孩过来,没好气地对我抱怨,“这年头,连孩子都来参加舞会。”显然她的有缘人是个孩子。
                     周围人开始摘下面具,我看向面前的银色面具,一鼓作气摘下自己的面具。
                     他看到我的样貌明显迟疑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面具下的容貌是这样的。
                     我暗自对自己做鬼脸,告诉他,“这是我生前的样子,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的脸,用着才踏实。”不管这容貌是不是很平凡,至少它在这世上独一无二,我不用怕一揭面具,发现周围人和我同一张脸。
                     我相信,这滋味绝对不会太好。
                     “没想到我们想一块去了。”他也摘下了面具,脸上映衬着笑容,剑眉星目,极有男人魅力的一张脸。
                     我郁闷,忍不住抱怨,凭什么人家生前就是那么丰神骏朗,这倒显得我不改变容貌是自命清高,对不起观众了。
                     好吧,我暗自承认,我的确自命清高。
                     白晓筱找了一张她定魂那个年代的明星的脸,清纯得很,此刻正小鸟依人地向我这边蹭来,显然目标是银色面具。
                     “帅哥,你的名字是什么啊?”她插嘴。
                     我一愣,倒是忘了问他名字。
                     他答道,“席德,你们呢?”看向我们。
                     “她叫七七,聂七七,我姓白,叫白晓筱,我们都是鬼差来着。”小妮子精神来了,活跃得很,“你呢,席大哥,你做什么鬼官的?”
                     “我啊,”他嘴角上扬,突然显得邪肆得很,“我在中央地府工作,职位是地府事务总代理。”
                     好长的名号,听起来至少比我的鬼差强。“那是做什么职务?”
                     白晓筱却听成了个石头人,“你难道是……”
                     他解释,“通俗来说,就是阎王。


                25楼2010-07-01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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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清晨的街道,昏暗的晨光点点洒落,我拉着苏毓不停歇地奔跑。他脸上混合着惊吓与悲伤,六神无主,只能随我仓皇逃离。
                       丁师傅死了,在和官兵搏斗中被砍死。
                       当时,官兵一冲进医馆就要抓苏毓,连解释说明的机会都没给,霸道蛮横到让丁师傅察觉不对劲,于是反抗中被砍死,拖了些许时间让苏毓逃命。
                       我不知道心里是否有些庆幸死的不是苏毓,论亲厚,丁师傅自然不及苏毓,但同样是条人命,况且我对他并不陌生,他是个老实人,从不多占穷人家的诊疗费,一心一意抚养苏毓。不可否认,他是这炎凉世态中仅存的好人之一。他大概早就察觉到了些风声,以他的资历和经验,自然知道苏毓若是落到权势人的手中,会是个怎样的下场,这才拼死抵抗的吧。
                       “我们……这是去哪?”他喘着气问我,脸颊犹有泪痕。
                       坦白说,我不知道。从来都没有落荒而逃、亡命天涯的经验,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去?
                       “有通往城外的暗道吗?”我问他。
                       “我听大毛说城墙西面有破损,他们经常从那里溜出去玩。”
                       感谢这个贫穷而多战的年代,城墙永远都是年久而失修。从一个小狗洞中,苏毓逃出生天,至少暂时躲入丛林,如未被野兽抓住当饭吃的话,他能多存活一段时间。
                       还能往哪里逃呢?我在林中辨别不了方向,不敢再往深处走,于是靠着块大岩石休憩。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这场灾难来得太突如其来,他不明所以。
                       “许是因为某个性好娈童的王爷。”
                       苏毓又问,“是为了我的容貌?”
                       即使倾国倾城,也只能背负红颜祸水。
                       “是我害死丁师傅的。”他的眼眶更红了。
                       我摇头,“不是,是权力与欲望。”
                       “谁的权力?谁的欲望?”说时,他咬牙切齿。
                       “你想报复?”
                       他默然,早熟的眼中第一次闪烁出冰冷。
                       我笑他天真,“别傻了,民哪能与官斗,何况你现在如何温饱都有问题。”
                       恐怕又得回到颠沛流离的乞丐生活。
                       “难道就让他们草菅人命?”
                       果然是个理想主义者,还生嫩着。
                       “凡事量力而为。”他报复成功的机率比地府出现晴天的几率还小。
                       “苏毓,你还记得你娘亲吗?”为转移话题,我问他。
                       “记得,娘亲很美,很宠我和妹妹。”
                       “那你爹呢?”
                       “爹很严肃,不太和我们闲话。”
                       “他们过世了吗?”
                       他黯然点头,“爹科举后在朝为官,因得罪权贵,被陷害下狱。家中牵连倒不大,但毕竟家道中落,维持了没多久,就分家了。我娘是三房,没分得多少家产,在奔波中得了风寒,撒手人寰。”
                       在古代,这类事屡见不鲜,我听着也不觉得同情他。毕竟在这种人吃人的社会,要生存本身就是件难事。
                       苏毓要的也不是我的同情,对他而言,一年多的乞丐生活,早已让他了解到人间冷暖,而今天的一切,更让他渴望权利,妄图报复。
                       “我要考取功名。”
                       进入官场,死得更快吗?“你要行医救人。”
                       “行医?”他转头看我,“为什么?”
                       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还是远离官场为妙。“丁师傅或许希望你继承他衣钵。”
                       他默然不语。严格来说,古人比看惯美国大片的现代人更容易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他们生存的环境从来都不允许幻想英雄主义的存在。
                       “蝼蚁尚且偷生,”我循循善诱,怕他小小年纪,就误入歧途。“更何况,丁师傅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那又如何?我羽翼未丰,连师傅的皮毛都未学到。
                       我看着此时的苏毓,这恐怕是他人生中第二个低谷,再一次的一无所有。
                       十三岁的他已经和我一般高矮,按现代人来看,也有一米六零。
                       不是怎么高大威猛的肩膀上却压着重重的生活重担,他才十三岁,脸庞犹显稚气。封建社会似乎永远逼着穷孩子早熟,更何况是这种曲折不公的际遇,也难怪他憋着一股气妄图报复。
                       “只要活着,就会有机会的。”我挖空心思想了半天,终于冒出这么一句安慰。
                       “不错,会有机会的。”他的脸上,第一次染上嗜血的神情。
                       后来,我无数次后悔,为何没在那时,彻底打消他刚萌芽的念头。


                  27楼2010-07-01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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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师承鬼差
                         我发现,虽没办法解决苏毓的饭食问题,倒是能解决他的住宿问题。于是日日用一两银子租下“福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床由他睡,我则端坐一旁。
                         刚一开始,他还不乐意,说是要打地铺,在我费了几番口舌,解释清我根本就不需要睡眠以后,他这小大爷就踏踏实实地睡在了床上,每日睡得死沉死沉的,很是心安理得。
                         自此打蛇棍上,我显然没有吸取《本草纲目》的教训,这一纵容,他就顺杆而上,越发差使起我来。
                         他让我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打探凤阳县中哪家医馆,最适合他做学徒。
                         凤阳城中除了个别小医馆以外,有五家大医馆,我用了几天,晃东晃西查看,倒是发现各有千秋,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城东张家医馆,张大夫年过五十,不再有余力收徒弟,三个徒弟虽已出师,但技艺只继承了五成,日渐门客稀少;城南王家医馆,王大夫医术虽好,但收费昂贵,且从不收徒弟,怕青出于蓝甚于蓝;城中李家世袭医术,只传李家子孙,很久不收外徒了;城西吴家医馆,吴大夫收了两个十余岁的孩童为徒,平日却不见他传授医术,两个孩子多是打杂;城北韦家医馆义诊最多,韦大夫济世为怀,整日忙于为穷苦人家看病,没空收徒弟。”
                         总而言之,就是都不适合,在古代想找份工作,果然很难。
                         苏毓皱眉,也烦恼起来,看来凤阳城未必有名医可拜师。他会的,不是读书,就是医术。以他的经济实力,是很难重返私塾,他日考取功名。唯有继续从医,至少这在我看来,比为奴为婢要好的多。
                         客栈隔壁传来呻吟声,随即人声喧哗,我和苏毓出门查看,是隔壁的住客突然发了急诊,性命垂危。他趴倒在地上,脸部神经抽勒,一手捂着心脏部位,虚汗直下,应是心脏病之类的疾病。
                         苏毓想上前把脉,我拉住他,小声说,“他是心病,没得救的。”再说了,别人也不会让个小毛孩来救人。
                         我已看到一位鬼差站在旁边,不过他并没看到我。
                         没多久,住客就咽气了,鬼差定魂后闪身离去,住客的妻子趴在尸体上哭嚎,其情可悲。他们夫妻是路过凤阳,可能是一路赶路太过劳累,才会病发的。
                         再等下去,估计鬼吏也要来了,我示意苏毓回房。
                         刚关上房门,他便问我,“你怎么知道他是心疾?”
                         “他手捂着的地方是心脏。”我随口回答,坐到桌旁倒了杯茶水。这茶水,苏毓喝了等于没喝,因为是用我的银两买的,不能进胃。
                         “他捂的地方是心脏?”他奇道。
                         我觉得他大惊小怪,“心脏在胸口偏左,你不知道吗?”
                         他还是瞪着我坐着的方向,瞪得古怪莫名。
                         我的茶水在喉口呛到了。的
                         我醒悟到,虽然在现代,这些人体结构不过是常识,可古代没有解剖学,苏毓小小年纪,怎懂得心脏位置。
                         我是鸡同鸭讲了,难怪他听不懂。
                         “嗯,这是我们那边的基本常识。”至于是哪边?我不道明,这么解释要没完没了了。
                         苏毓一声不响,默默思考着什么,他坐在窗台下,月光洒在他背后,银白的光晕,打亮了刻意造成的黝黑肤色。
                         我则趴在桌旁,想象这茶水是酒。好想念地府的啤酒,要不用法术变一杯?
                    


                    30楼2010-07-01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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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一药童
                           “张大爷,这是你药方上写的生石亭脂一两、生川乌头一两、无名异二两。回去放在一起,碾磨成末,再用葱白捣汁和药做成丸子。每次服一钱,记得要空心服,配以淡茶加生葱送下。”
                           自从苏毓来到药铺做药童,药铺的生意渐渐好了许多。且不说他抓药手脚麻利,从不出错,他还能就着药方,嘱咐患者更多大夫不屑于交代的细节。当然他这么做也是有意图的,他对于每个来抓药的患者,都借机把脉,以此研究城中所有医馆大夫的医术。
                           毕竟书本上的知识还是死的,世上疑难杂症很多,因此经验更为重要,什么样的病症配上什么样的体质,该配多大剂量的药量,都需酌情处理。现在苏毓乖乖窝在这药铺,就是打着这个小算盘。
                           我不由感叹,这小子已经比我这个现代人,还要更奸诈许多。
                           近日我基本驻扎在药铺之中,药铺开门做生意,自然不好撵客出门,再来我也不过就是占领一个椅子方寸之地,掌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苏毓也不大来理睬我,对于源源不断上门的患者,我瞧他是深感“老鼠掉在了米缸里”,偷着乐。尤其是当他把脉后,发现药房和他心中所计量的出入不大时,就更为得意了。
                           这都什么人呢?总觉得他在玩一个甚为感兴趣的智力问答,越答到后面,他越是有信心。我怎么就教了这么个妖孽,假以时日,他该有多深沉的心机,不是把人都当猴耍了吗?
                           药铺老板就是一鲜明例证,拿苏毓当手心里的宝,但凡他的薪资伙食补贴,都比同职位的其他伙计好的多,那些伙计自然恨得牙痒,尤其是被苏毓顶替了职位的那个,却又是无可奈何。而苏毓对他们的态度,居然也是蔑视、轻视、无视,一点都不晓得尊重前辈,那些可都是大他七八岁的“大人”。的
                           我敢断定,他必有一日因此而死于非命。
                           苏毓感觉到我的视线,对我的方向扫了一眼,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他匆匆取过张纸条,写了个药方,递给我。
                           “甘草二两,蜜水灸过,加水二升,煮成一升半。每服五合,一天服两次。”
                           我查了一下甘草药性,甘草汤?是去我的火吗?
                           ××××
                           同样是饿死酒楼,同样和小倩对饮,这次却还有第三者兴冲冲地加入。
                           “在聊什么?”一旁有人落座。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你好,我叫席德。”一张平凡的脸,若不是声音特别,还真的会以为不过是寻常鬼差。什么时候我也和苏毓一般,对声音如此敏感了?
                           小倩并不清楚来龙去脉,以为席德是我新认识的鬼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聂小倩。”
                           席德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明显不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人。
                           “我们在聊明朝生存法则。”
                           “哦?”他笑了,平凡的脸庞竟然也能散发柔和亲近的气质,“什么法则?”
                           “庸庸碌碌,随波逐流。”小倩回答。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补充。
                           “听起来不是很乐观。”的
                           “把握利用每个机会,践踏着别人往上爬,凭借天赋藐视凡人,那是神,还是魔?”我自问自答,“那是魔。”
                      


                      34楼2010-07-01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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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自立门户
                             明朝永乐年间。
                             “苏大哥!”大街上,一女子惊喜地叫唤身旁经过的男孩。
                             十七岁的苏毓,一身月白色长衫,黑布长靴,虽是简单朴素,但在人群中却很是引人注目,却不再是几年以前那种阴柔面相的撩人。一方面是年龄的见长,身材拔高许多,另一方面是被晒黑的肤色,也不再显得像以前那么俊美而少男人味。
                             虽是被叫住,他却只是闲闲地转过半个身子,问道,“什么事?”
                             女子脸上羞红一片,“那个……苏大哥,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她是隔壁菜场顾大娘的女儿顾芬,年方十五,穷人家的孩子不比大户人家,年纪小小就跟着娘亲出来卖菜,对于她来说,在药铺谋事的药童苏毓一表人才,又有精湛医术,是社会底层人群中的最理想夫婿。
                             对哦,明天是七夕,七夕晚上邀约,很明显的“暗示”啦。
                             苏毓佯做为难,“今晚师傅安排我在药铺守夜,恐怕没空去了。”药铺里有些珍贵药材,伙计们会轮番守夜,睡在铺中。
                             顾芬小脸上堆满黯淡之色,不止是失望于今晚他的无法赴约,更觉得自己以后恐怕没有第二次邀约的勇气,于是默默离去。
                             “真无情,又拒绝了一颗少女心。”我几步追上苏毓,侧着抬头调侃他。
                             他照样无视我的脸庞,“我现今无心男女之事。”
                             “高傲。”没想到他也蛮现代的,大概要到三十好几,才会考虑这种“男女之事”。
                             随着他步入一家酒楼二楼的包房,包房中坐着的正是药铺的老板邹大冲。
                             邹老板对于我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异议,在他眼中,我估计就是一个莫名其妙,老是出现在药铺,不是苏毓的姐姐就是苏毓的妹妹的路人甲,可以自动忽略的那种。
                             “邹老板。”苏毓扶桌坐下,我自动自发坐在一旁,今日定魂都在凌晨,任务已经完成,听说苏毓有个“大计划”,就跟来看看。的3
                             “说吧,你找我谈何事?”
                             “邹老板,下个月我的用工期到期,我打算在街尾开医馆。”
                             邹老板尽管是药铺的老板,其实只是对于药材在行,对于医术是半点不懂,他也不是很瞧得起大夫。
                             “这样啊,就算你是我们这里最得力的伙计,但你既然决定了要走,我也不会挽留。”邹老板抿口茶水,以为苏毓拿乔,以辞职威胁他。
                             “邹老板,我不是要您挽留,我是想和您合作。”
                             “合作?”邹老板嘴巴张得很大,很难想象手下伙计会跟他的生意有联系。
                             “不错,我想开一家医馆,而这医馆内病人所有的药方,都会指定到您药铺买药。”
                             “这很好啊。”生意越多自然越好。
                             “但同样的,我希望药铺也只能为我的药方抓药。”
                             我看着他,他一定是疯了……的
                             果然,邹老板觉得不可思议,“只为你的医馆抓药?你是想我关门大吉吗?”
                             “当然不会,短期来看,可能医馆是借助药铺的百年名声,但若医馆生意兴隆的话,反而是让药铺更加独霸一方。”
                             “你痴人做梦!”他的手不小心碰到茶杯,茶水溅出了一些。
                        


                        38楼2010-07-01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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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毓摇头,“邹老板务须今日答复我,两个月后的今天,我们再约于此,到时,邹老板再给我答案不迟。只是在这两个月之中,我医馆的药方,将决不会在贵药铺抓药,苏毓在此先行致歉,敬请见谅。”
                               果然是宴无好宴,邹老板恼羞而去,留下一室冷清。
                               苏毓也不慌,随手拂去台面上的茶水,竟是显得漫不经心,可见邹老板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
                               我也不出声,习惯性趴在窗台,看着夜色将近,收拾细软回家的商贩,看上去很忙很狼狈,但我喜欢这样的真实,每一天的生活都被记录在地府的档案上。
                               “你不问?”他重新沏了壶茶水,先前那壶凉了。
                               问什么?原来是我指导苏毓做这个,教他做那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得我在一旁看着他做这个、做那个,好像是看一部电视剧,幸亏他长得人模人样,倒也还赏心悦目。
                               “你不问,是因为你在旁边,总能看到结局?”苏毓果然是苏毓,我不老不死地七年在他身边,他自然也明白了几分。
                               其实说到底,我最多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城东郭府尹的独子已久病一年,城内城外所有的大夫都请遍了,还是没有起色。”他将倒好茶的杯子递给我。
                               “就是你让我前天晚上去看的那个男孩?”看看他是不是面色蜡黄,手指甲呈现灰色。
                               “不错。”
                               “难道他们会来找你看病?”他是药童,又不是大夫。
                               “我只是猜测,狗急了总会跳墙的。”的
                               人家狗也是有尊严的,别老拿来做比喻。我放下茶杯,这茶总觉得不够味,还是酒好。
                               苏毓瞥了一眼茶杯,招来小二,“拿一壶二窝头。”
                               还是他了解我。
                               “你有把握治好?”问完就自我唾弃了一次,又问白痴问题,明知道他是不可能放过任何机遇,一定做好完全准备了。
                               “只要他的确是面黄甲灰,我就有七成把握。”
                               在太阳完全落下西山后,我和苏毓一起走出酒楼。
                               刚走出没多久,几个家仆打扮的人就从街尾远远追来,手里提着灯笼,模样急切。
                               “请问这位是苏毓苏公子吗?”为首的家丁恭敬地问道。
                               苏毓转身打量了一下来人,露出一抹笑容,“在下苏毓,请问何事?”
                               “我家公子病急,我家郭大人派小人来,烦请苏公子过府为我家公子看诊。”说着,鞠躬作揖。
                               “苏毓不才,只是小小药童,恐怕难当大任。”他说的自然,我在一旁听得欲呕,虚伪,虚伪,太虚伪了……
                               “苏公子虽是药童,但一直以来都为凤阳城中的穷苦老幼义诊,诊治好很多疑难杂症,医术自是不在话下。请苏公子念在我家大人薄面上,医治我家公子。”
                               “承蒙郭大人抬爱,那就麻烦几位大哥带路了。”
                               “这位是?”那家丁刚发觉我的存在,一时琢磨不定我的身份。
                               苏毓拉过我,“这是舍妹,略通医术,如不麻烦的话,让她一起过去帮我可妥?”
                               家丁怕的就是没有大夫可请,现在管我到底是真会医术还是假会医术,多带一个是一个,不再多问,就带路走在前面了。
                               “你现在得意啦?”我小声问他,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他不答,嘴角却悄悄上扬。


                          39楼2010-07-01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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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半仙作法
                                 郭大人的府邸不是城东最大的,但已经是气派非凡。的
                                 我随着苏毓进入府门后一路畅通,来到一个院落前,根据家仆的指示,这就是少爷的院落。
                                 刚迈进院落,就不知有什么东西洒过来,苏毓大步一跨挡在我面前,也挡住了来人。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皆消灵。”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在院落中拿着碗,边跳着奇怪的舞蹈,边洒着不知名的黑血。
                                 这不会是为人驱邪抓鬼的“大仙”吧……的
                                 我觉得一滴隐形的汗从头上滴下来,真是什么都遇到了。这孩子被“跳大绳”的这么治法,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苏毓突然转过身来,推搡着我出去,脸色有些苍白惊惶。
                                 我奇怪。“你干嘛推我?”
                                 一旁的家仆也有些莫名,“苏公子,您还没为我家公子把脉呐。”
                                 “我刚刚突感不适,今日多有不便。这样吧,明日我必定亲自登门拜访,为你家公子把脉。”苏毓嘴上说着不适,力气倒是很大,我已被他推出门外了。的
                                 “可苏公子,我家公子昨晚发病,已经疼了一天一夜,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就等您来医治,若是明日早上医治,恐怕……”怕是已经早登极乐了。
                                 “不错,苏公子请留步。”身后传来个浑厚的声音,听着就是个大人物,果然是郭大人本人。“苏公子既然已经来到府上,就请赶快为犬子把脉吧。”
                                 苏毓没法,只能转身看向来人。来人年近中年,身宽体胖,只是可能今日烦扰甚多,眉宇间很紧绷,看来他独子情况不是很好。的
                                 “郭大人的吩咐,小人不敢不从。”他低头对一旁的我道,“小妹,这没你什么事了,快回去吧。”
                                 我?我不是就是来看戏的吗?没明白他的意思,总觉得他这异样有点古里古怪、莫名其妙,他那月白色的长衫上,还有先前被洒到的血迹。的
                                 等等……血迹?黑狗血?抓鬼?
                                 他不会是以为,那个什么“大仙”的,会把我给抓走吧。
                                 虽然我名为鬼差,可也算是地府的一个小小官差,至少也算是一个半仙吧。我应该不会怕什么狗血之类的东西。
                                 我倏地伸出手指,划上他衣衫上的黑狗血,没理会他抽了一口气。嗯,手指不痛,没什么反应,我都已经忘记我上次有痛觉是什么时候了。
                                 “大哥,你让我留下帮你吧。”我伸伸手指,暗喻。“我不怕……累。”
                                 他既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从容重新回到他的脸庞,“既然如此,小人这就替令公子把脉。”
                                 几步穿过院落,进入房门。房门里面很是混乱,丫环、家仆挤做一堆,进进出出为痛苦的公子擦身抹汗。
                                 苏毓坐在床沿把脉了许久时间,有了几分计量,再观察了一下那小公子的病容,更有九成把握,便起身开始写药方
                                 我早准备好纸,磨好了墨等着他。的
                                 苏毓将药方交给郭大人,再拉他到一旁细细嘱咐。我则走出房间,满怀兴趣地看着院落中那位“大仙”和她的阵仗,还真的有几分架势。人家出来混的,也要讲究个有腔有调,不是吗?
                                 少顷,郭大人和苏毓也走了出来,苏毓发现我正在研究那“大仙”,狠狠向我的方向瞪眼。
                            


                            40楼2010-07-01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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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瞪我作甚?我可不怕这种江湖骗人的神棍,却听得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郭大人,我方才在这院落中察觉出一缕妖气。”
                                   妖气?
                                   “妖气?”郭大人脸色一板,“什么妖气,大仙可否明示?”
                                   那“大仙”眼神一转,带些狐媚的眼眸扫过苏毓,扫过郭大人,落在我的身上,“就是这位姑娘身上,似乎有妖气缠身。”
                                   我?不是吧?我要算,也只能算鬼,怎么能算妖呢?
                                   苏毓皱眉,“大仙是否弄错了,我小妹自小和我相依为命,怎么会有妖气缠身。”说着,他就想拉我走出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那“大仙”收起手上怪异的舞姿手势,小碎步上前,“令妹虽是凡体,但印堂发黑,显然是被鬼怪妖孽缠身,今日若我不见到,那也罢了,但现在既然见到了,本着我等仙人的慈悲为怀,不得不劝公子,若能早日驱邪避妖,令妹还能性命无忧。”
                                   印堂发黑?听着她这话,我才脸色发黑呐,苏毓的表情也很怪,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那么清楚地看到我印堂发黑。
                                   况且看她那一身碎布衣裳,比我像妖孽得多吧。
                                   郭大人听着似乎和他儿子无关,于是嘱咐苏毓,切不能把“大仙”的话当儿戏,就拿着药方抓药去了。
                                   “那大仙的意思是……”苏毓忍着不耐,问道。
                                   “若不然如此,公子告诉奴家住处所在,奴家必择日上门为公子与令妹驱邪。”几声奴家倒是娇弱得很,难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大感冤枉,无缘无故被人称作“妖气缠身”,简直荒唐。
                                   “怎么敢那么劳烦大仙。”苏毓还在作谦谦有礼状,涵养果然比我好,不过他下一刻的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从作法的木桌上再取过一碗满满的黑狗血,二话不说往我衣服上浇下,一身的衣裳就此报销在狗血里了,幸亏我闻不到那骚臭气味。
                                   “这样,相信再厉害的妖孽也不敢近身了。”他对着呆愣的“大仙”作揖告辞,拉着我走了。
                                   可怜那“大仙”不知是心疼那黑狗血,还是心伤他的无情,据说在冷冽寒风中吹了许久,第二天也倒下了。
                                   ××××
                                   “你不去洗掉吗?”苏毓看我居然就打算穿着这血衣爬上床榻,忍无可忍终于开口。
                                   反正我也闻不到腥臭,感觉不到身上黏稠,我就是不洗了,你奈我何?我气他无故泼我狗血,别人泼那倒也算了,我好歹对他有恩。
                                   他冲动下一把拉过我,扯下我身上的衣服,我和他都定格了。本来就是夏日,单薄的衣料下,只有主腰和长裤,主腰的丝带层层束缚在身后,勾勒出腰部曲线,上身却平坦似男孩。
                                   这样的我站在苏毓面前,完全没有女子成熟样貌,不看我面容,只以为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娃。我心里有些别扭,明明心理年龄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身形上还如此稚弱。
                                   苏毓呆呆看着我的扁平身材,突地笑了,“你哪有妖精的狐媚相,分明是个孩子,我竟然还担心你被那大仙……。”被“大仙”给抓了。
                                   “我可没说过我是妖精,只是你自己作如是想罢了。”异想天开,若是妖怪,他早就被我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双腿打开,拉我坐在他左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给我看见身子,可是要嫁我的。”
                                   嫁?我有些不安地挪动身子,却发觉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我裸露的背部,手指勾着肩上的绳线。若不是回头看见,凭我那迟钝的五感,恐怕还没发现。
                                   “苏毓……那个……我们不可能的……”我虽不是妖精,但也相差不远,总归是阴阳相隔。
                                   他一愣,大笑开来,“你还真以为我会看上你这干瘪身材?”
                                   “你开我玩笑来的?”分明觉得他有几分古怪。
                                   “我只是刚发现,你虽无所不能,但也不过是个女孩。”他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搁在桌上,“和那些拦着我要和我同过七夕的小丫头,没啥两样。”
                                   不会吧,我恼羞成怒想离开了,他却拉住我,“明日他们熬好药,我便要过府盯着那郭小公子病况进展,恐怕没时间过节。今日你我提早过节行不?”
                                   “七夕节不是女孩子过的吗?”你好不容易有点男子气概,干嘛又来婆妈。
                                   他没回答我,追问,“行吗?”的
                                   “哦。”这节我只在现代看别人过过,我也不知怎么过的。
                                   “我有个要求。”他又问。
                                   “说。”
                                   “我想看你。”
                                   看?我傻住,“怎么看?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苏毓逼近我的脸,双手从脖颈处抚上,即使没有感觉,也隐约疑心身上定是起鸡皮疙瘩了,总觉得他的手冰冷冰冷的。
                                   他手停在我脸颊上,我看着他放大的手滑过我的鼻子、双唇、眼眸。
                                   “这样看你。”


                              41楼2010-07-01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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