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初起时,他在山脚下换过一身齐整新衣,买了碗最便宜的凉茶,倚在茶铺外等马儿吃草,预备即刻上山。岂料没过多久,他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像是衣摆被什么东西濡湿了。
风临渊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在哪里弄湿了新衣,低头才发现问题出在腰间的锦袋——他辛辛苦苦从安阳带回来的几个蜜橘和几瓣柚子不知何时已经腐坏了,甜腻的汁水滴滴答答,果肉都黏糊成一片。
风临渊背了它们一路,一心指望拿些吃食哄师父高兴,压一压记忆里那些久远的苦涩;没想到新鲜的东西总不耐久,临到山下才发觉异样,连另买也没地方买去。风临渊懊恼之余,竟然莫名其妙有点想哭。
还没等他把眼泪咽回去,头顶却忽然传来一个揶揄的笑声:“多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可别跟我小时候似的,青天白日拖两条鼻涕!噫,手帕拿着,赶紧擦一擦!”
一条手帕应声扔了下来,风临渊又羞又窘,慌忙接了过来。他把脸擦净了,抬头才看清眼前站着条结实的汉子,三十几岁年纪,长眉浓密,双目有神,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一身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
风临渊总觉得此人眼熟,此人见了风临渊脸容,也是满脸若有所思之色。两人互相打量对方,忽然异口同声道:“武林大会!”
那人笑着拱了拱手:“果然是前几天在安阳见过的小兄弟,怪不得眼熟呢。你这是怎么啦?”
“我……”风临渊更不好意思了,他羞于启齿,小声道,“给师父带了些特产,到家门口才发现都坏了,一时难受没忍住。”
“就为这?”那人先是诧异,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颇有些恍惚。他想了想,反身从包袱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一股脑往风临渊怀中塞去:“喏,我们塞北特产,带给你师父尝尝鲜,不比他们安阳的差!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啦!”
他抱了抱拳,转身便走。风临渊捧着一大把糖,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还不知道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头也不回,只有笑声远远传来:“咱们江湖中人,问什么名讳?你叫我阎罗刀好啦!”
风临渊总觉得这诨名耳熟,直到那人走得远了,这才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心头一跳,急追几步,谁料那阎罗刀轻功竟然不俗,一忽儿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风临渊心神激荡,恨不得追上去问问他是不是从滦平来,少年时是不是偷过一只花白翎羽的母鸡,然后和一个顶好的姑娘在风雪连天的破庙里一起烤熟了它,最后收下了她回赠的梅花镖和金叶子?
风临渊运足轻功,提气追了须臾,这才发觉脚下这条路是往天门山去。他原本一心想追上那人,这时候却猛然明白过来,呆呆落地,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