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听得迹部此言,不禁愣了一下。二皇子平日最忌讳别人进他卧室,今天居然主动要求带一个外人进去,莫非天要下红雨了? 梅迩本欲阻拦,忍足却抬手拦在她面前,示意她不要多言。龙马还是个孩子,又被人灌得昏昏沉沉,哪还管得了许多。唯有不二还笑得像是一汪春水,看不到底去。
景王府的卧室,坐落在花园深处独立成户。走过一大片火红艳丽的玫瑰花海重重紫丝帷幕遮掩缠绕,天花板装饰着描金彩绘。朱漆镂空雕花窗,盘金蜀锦厚地毯,琥珀灯,琉璃盏,饰金点翠。玛瑙炉,白玉床,锦叠花缠。立柱上盘绕金鳞耀日赤须龙,柜头上飞舞彩羽凌空丹顶凤。鲛丝锦被上绣孔雀金的繁复花纹,从深海鲸鱼脑内提炼的龙涎香,在缠丝玛瑙香炉里静静销蚀。
迹部坐在床头,手冢解了束发金冠,深陷在柔软若云的被褥里。金褐色的发丝盈铺一枕,把脸衬进了金色,更显得肌肤苍白。迹部生长在帝都天府,各色美人都见过。那些贵族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吹弹可破。手冢却不同。青州的水温养了他,肌肤格外温润,像是在风雨中洗涤打磨圆滑的玉石,坚韧美丽。脸部线条刚毅决绝,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色泽诱人的樱花色嘴唇。迹部轻轻捧起他的手,五指骨节分明而有力,因为长年握剑的缘故而磨出了许多茧子。几道浅浅的伤痕纵横在手背上,新旧交织,那是战火给予他的勋章。
捧着手,指尖轻触他的掌心,一寸寸地感受他的气息。慢慢上移,迹部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因醉酒而泛起的红晕的双颊,在手指的按压下泛起一圈白色。迹部静静坐在那里,海蓝色的眼睛紧紧凝望着他,心情前所未有地安定平和。冰凉的指尖在唇角停住一会儿,蓝眸里忽然起了涟漪。
捧着他的脸,迹部俯下身去,轻轻地噙住了那双唇瓣。怕弄醒了他,不敢太用力,只是浅浅含住了唇。他的唇齿间依旧有美酒的气息,恍惚间,迹部也将醉了。手冢睡得极沉,对他这等大肆揩油的行为浑然不觉。他倒也乐得偷腥。仿佛是偷到母亲藏起来的糖果的孩子,快乐无比。
满足地抬起头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本想再进一步,却又生生忍下。门边有人。
白裙随风飘荡,金色的长发,魅绿的眼睛像刀一样看过来。手上端一碗热汤,因为手的颤抖差点撒了一地。
是梅迩。她本来只是因为放心不下哥哥,所以亲自去做了碗醒酒汤端过来,谁知道,差点连汤碗都摔了。——造化弄人啊啊啊!!
迹部亲自去关了门。这本来应该是最重要的事,可他刚才偏忘得一干二净。把接近石化的梅迩拉到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捧上一碗清茶,忐忑不安地盯着她。刚刚偷到糖果的孩子,此刻算是被姨妈给逮到了,正等着挨罚呢。
梅迩喝了茶,狠狠地摇摇头,闭上眼睛深呼吸。迹部瞪大眼睛望着她,生怕她声张起来,手冢肯定会……梅迩平静下来,张了张嘴。迹部满以为她会把自己狠狠骂一顿,谁知这丫头开口第一句竟是:“迹部,你好样的。我一直以为我哥才应该是个主动的人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你居然对他先下手为强了……”迹部无语,连忙凑过去问:“那么你不生气?”梅迩星目一瞪,“当然不。你真喜欢他这冰山?”“嗯。”迹部立即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末了还自恋地道:“本大爷看上的,绝对会尽全力去保护。你就放心吧。”梅迩笑。端起茶碗,“那我信你。好好待他,不然——”她扬起手腕在迹部面前晃,“本姑娘和龙马的本事,够你喝一壶的哦。”迹部也笑,眼角下的泪痣闪耀如星。“本大爷决不负你所望。”梅迩满意地笑,把那碗茶一饮而尽。
梅迩站起来走到床边给哥哥掖好被角,“走了。”
等迹部他再见到忍足和不二,这两个混蛋全是一脸促狭微笑。“迹部,你刚在干什么?”“本大爷干什么还要跟你汇报?”蛮横的回答。“呵呵,他只是吃了点东西。”梅迩优雅大方地道。“哦?什么好东西,不给小弟尝尝?”忍足摇着扇子,笑得只见鼻子不见眼。这个不纯良的混蛋……迹部暗骂。“只是一份特别的生日点心。苹果酿豆腐罢了。”梅迩忍着大笑的冲动,继续编。“苹果酿豆腐?这个菜名……是从没听说过?美味吗?”不二眉眼弯弯。“呃……当然的。是用酒泡过的苹果,和豆腐做的……迹部君很喜欢呢,吃了不少豆腐来着……”梅迩回过头背着他两个,迹部看到她脸上皱成一团,显然是忍不住了。“那梅迩小姐,我们也想吃怎么办啊?”忍足好奇地追问。“那不行。”梅迩拼命做出一脸正经的表情,“今天是迹部君生日……就算我送他的礼物好了。等你生日那天,另做一份好菜专门给你吃。”“好啊!”忍足收了扇子,“别忘了哦。我可等着!”“好。”梅迩无奈地答应。……大不了拿你家不二做份拌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