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圣霜对剑
这里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宇宙中最纯净的黑，不掺杂哪怕一点点的光线或杂色。也许这便是虚无，空洞，仿佛时间起点之前的混沌，一无所有，却无所不有；又像是寂灭后的世界，终归一个奇点。
卡尔便独自一人走在这黑暗之中。他缓缓迈着脚步，随着前进，渐渐从地底透出些许红光。仿佛他说要有光，这个世界便有了亮。
终于可以看出，这里是一个偌大的山洞。不规则的石壁上还残留有漩涡、波纹的图案，向人们诉说着它们之前的液体状态。山体内部的中空结构像是干枯的竹笋那样一层一层，创世者此时便站在最下层的空间。随着忽闪忽灭的地光，可以看清这里空旷无比，甚至比李奥瑞克王的墓室更加宏伟。
红色隐隐的火光将神纯白的长袍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色。卡尔终于停下了脚步，悬浮在半空之中。他展开双臂，三颗水晶球在周围疯狂的快速旋转。他闭上眼睛，轻轻吟唱起来，声音悠远而苍茫，像是横贯了历史和今天直到穿过未来，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浩大神秘的法事。
渐渐明亮起来的火光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很快，整条山脉随着大地轻轻震颤。
“宇宙中存在一幅最精确最浩瀚的星图，在上面可以找到每一个隐秘的天体和星云。如今群星都已如预计的那样归位，只差最后一颗……玄青的空缺仍在，我占卜不出那个朦胧的未来。这枚黯淡的星辰，究竟还在哪里挥霍着易逝的光华？不知道星宿最完美的排列中，还留有只属于你独一无二的位置么……”
戴维恩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无比强大的意识流开始强烈冲击他已经非常脆弱的精神。无尽的黑暗像潮水一般袭来，包裹住他，将他卷起，抛下，一如黑龙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那样。大量冰冷，邪恶的力量开始注入龙骑士的思维，他根本无法抗拒。
“呃……”戴维恩痛苦的呻吟起来，剧烈的转动着身体，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驱赶出来，但左手却还死死抓着霜之哀伤不肯放开。
“快想办法帮帮他！谁能帮帮他！”马基那着急的喊道。他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没用了……太晚了。”希洛绝望的摇了摇头。再坚强再决绝的意志，在巫妖王面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后退，后退！离他远一点！”米拉娜大声喊着，拉着有些愣住的敌法师和瑞莱尔向后退去。
戴维恩仰天惨叫起来，发疯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双剑。圣剑和霜之哀伤在空中画出一条条致命的轨迹，完全可以将任何靠近的东西刮成碎片。巨剑上耀眼的符文发出明亮的冰蓝色光芒，照亮了他那张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瑞莱尔只觉得天旋地转。近卫军团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却拿起了可以侵占人意识的符文剑。她想尝试着和艾泽罗或陈建立起精神链接，但现在却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冥想。
就在这时，狂暴的龙骑士突然恢复了安静。他紧闭着双眼，还在大口喘着粗气。右手紧握着圣剑，左手霜之哀伤上的符文渐渐黯淡下去，闪烁起了微弱的荧光。但，戴维恩一身被灰土遮掩的铠甲却变成了耀眼的银色，上面无数冰晶折射出七彩璀璨的光点，像一颗颗夺目的钻石那样剔透。满头凌乱的褐色长发迅速褪色，变成了飞舞的银丝。
龙骑士腰间霜之哀伤留下的伤口迅速愈合，脸上细长的红色刀疤逐渐变短，消失。在面颊上的刀伤完全隐去的时候，他猛然睁开了两眼，用一双灰白色的眸子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众人，冰冷的目光几乎可以让时间凝固。
“完了……”希洛低低的说了句，感觉自己像是坠进了冰窖。
“怎么会这样……我们该怎么办……”马基那的声音颤抖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龙族，便这样被我踩在了脚下。”戴维恩冷笑着说。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巫妖王的声音。
戴维恩缓缓张开双臂作振翅状，两把可以开天辟地的神器在他手中仿佛天生就是一对。“圣霜对剑，魔龙之心。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恐怕我们都死定了……”瑞莱尔有些绝望的说。她握紧阿哈利姆神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暗夜之翼也不会想到，龙族将会以这种形式得到永生吧！黑龙的记忆将随我毁灭一切，真希望你能亲眼看到！哈哈哈！”戴维恩放声大笑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在那疯狂的笑声中颤抖，崩溃。
希洛看着不可一世的龙骑士，他浑身的盔甲反射出让人无法直视的明亮银光。人类少年一时间迷惘了，摸着胸口那枚温软的玉佩，上面仿佛还带着戴维恩鲜血的热度。只是现在那副躯体里，另一个邪恶冰冷的灵魂已经支配了一切。
“任何人都别想走，你们全部要死！”戴维恩迈开大步，展开双手平端起圣霜对剑向众人走来，大地仿佛随着他每次落脚而震颤。


马基那跳了起来，赶紧摆好防御的姿势，准备拼死一搏。但他却看见巫妖王凝视北方时的神情，似乎并不再恋战。
龙骑士仿佛想起来了什么，拔起双剑交叉在胸前，拱起背部。一对闪着耀眼银光的翅膀立刻张开，庞大的像是两只满风的船帆。他浑身的盔甲迅速膨胀，幻化成一片片钻石般剔透的龙鳞。
“天哪……”马基那睁大了眼睛，吃惊的闭不上嘴巴。这头十几米长，数米高的庞然大物就这样突然在面前站立了起来，让每个看见的人都惊叹不已。
眨眼的功夫，一条散发着透骨寒气的冰蓝色巨大飞龙便出现在了眼前，它浑身的鳞甲像是鎏金的银片，反射出有些不真实的光彩。粗壮的四肢像是宫殿的立柱，修长的脖子宛如雨后的虹桥，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银龙每呼吸一次，喷出的气息便凝固了空气，细小的冰渣结成雾气缓缓下沉。恐怕，这是宇宙中最庞大，最美丽，也最致命的生物了。
四人完全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逃跑或者反击。冰龙每一枚鳞片都散发着晶莹的银光，交织在一起变成耀眼的光芒让他们不敢直视，这是造物之神也没有能力创造的生命——它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邪恶的灵魂与龙的身体完美融合，并加强、进化而来的全新力量。
那个刹那，马基那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他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和这头不可能被战胜的庞然大物对抗。冰龙在他心中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只有两种情感，对美奂绝伦的由衷赞叹，以及对无法逃避的死亡的恐惧，绝望。
巨龙扑扇翅膀，刮起比冰原上经年累月风蚀山脉的寒流更加凛冽的狂风，让人无法睁开眼。接着，它一跃而起，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喷出致命的冰冻吐息迎面飞来。
“快躲开！”马基那大声喊道。暗夜精灵的身手极快，他抱起希洛纵身跃到十几米之外。米拉娜向侧面一闪，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巨大的冰球。
“瑞莱尔！”希洛大叫。极寒的气息落地，没有实体的冻气却像陨石一样炸开，迸发出无数的冰渣和碎片，翻腾的白雾像是煮沸的开水滚滚升腾。寒气立刻将空气中所有水分变成冰晶，冻住一切可以冻住的东西。扬起的厚厚白雾像是无暇的白练，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
扩散开来的袅袅白气立刻将瑞莱尔的身形吞没。所有被吞噬的岩石都发出清脆的啪啪声，接着像摔碎的玻璃一样裂开，破碎。


“瑞莱尔！”希洛大喊着，想冲进去。
“别靠近！你会被冻成冰块的！”马基那一把抓住他。
就在这时，腾空而起的冰龙掠过地面，一把抓住了水晶室女。在完全展开的双翼之下，人类法师渺小的像是一只蚂蚁。
“放开我！”瑞莱尔大喊，一手紧握着阿哈利姆神杖，拼命挣扎着。法师的力量不足以和巨龙抗衡，她只能吟唱施法。但这头冰冷的怪物体温甚至比玄冰更低，极寒的魔法根本无法冻结在它身上。
巨龙紧抓着瑞莱尔，向北边的高空提升，往冰封王座的方向飞去。
米拉娜停住的瞬间半跪在地，立刻从右手的腕甲里抽出一支精致的短箭，抬起纤细的手将鹰角弓拉到最满，搭箭，高举，瞄准，迅速的动作一气呵成。
“对不起，请原谅我。”女祭司轻轻的自语，一双明亮美丽，但冰冷的眸子透过泛着绿色幽光的锋利箭尖，静静凝视着龙爪中的水晶室女。


但就在她即将松开手放出那支毒箭的瞬间，一个黑影腾空飞来。米拉娜下意识的闪身，错失了最佳时机。一把剑贴着女祭司的脸滑过，却猛然劈断了搭在弦上的箭。砰的一声，希洛手拄着水晶剑无力的跪在地上，浑身挂满了冰凌。
“希洛，你疯了吗？”马基那绕过那团渐渐扩散的、翻滚着的冰冻雾气跑了过来。因为，刚才那个人类就是这样莽撞的，从那可以冻结一切的寒冰气息里一跃冲了过去。
“该死！你知道你做了什么！”米娜拉恼怒的扔掉弓，一把将希洛按到在地，锋利的匕首已经顶在了他的喉间。她抬起头，愤愤的望着已经远去的冰霜巨龙。
“我知道……艾泽罗和陈在树林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们要对瑞莱尔做什么！”虚弱的希洛一动不动，不依不饶的盯着女祭司充满怒气的眼睛。他的手里还紧握着剑，不是不想丢掉，而是手已经和剑柄冻住，黏在了一起。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如果克尔苏加德复活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再次杀死他！”米拉娜大声说着，匕首深深的嵌进了希洛脖颈上的皮肤。冰龙巨大的背影已经融进了苍雾蒙蒙的天空。
人类少年毫不示弱的瞪着生气的暗夜精灵，眼中没有闪过一丝恐惧。“我会为我所做的事情负责……”
“呵！你怎么负责？为即将因为你一己私欲而死掉的亿万芸芸众生？还是为马上就要被毁灭的世界负责？你根本完全不懂现在的情况！”米娜拉显的很激动，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她甚至恨不得就这样杀死这个孩子。露娜，希拉拜，弗瑞恩，她的挚友，长辈，亲人都倒在了这场浩大的战争中，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家伙却放走了所有毁灭的罪魁祸首，邪恶的灵魂。
“别这样……！”马基那跑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紧握匕首的右手。“事已至此，不要再为难他了……”
希洛只感觉一口气上不来，浑身不住的哆嗦。那团温度极低的空气已经灼伤了他的皮肤。“我答应你，真的如你所说，我会，亲手杀了她的……”
女祭司放开人类的衣领，猛的甩开敌法师的手站起身来。她无奈的捂住额头，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算了。为了打败天灾军团有多少人牺牲了？我们多少战友倒在了战场上？你今天的仁慈，让他们的生命全部白费了……用千千万万的人，去换一条性命，你觉的这样值得吗？你对得起死去的人吗？”


“米拉娜……就算他没有救下瑞莱尔，我们也不是巫妖王的对手。恐怕，这一切已经有了结果。这场战争，该结束了。”马基那扶起躺在地上的希洛，语气沉重。他望着远方混沌的天际，此刻显得无比平静。也许，当心里真正绝望的时候，便会是这样波澜不惊。
“算了……你说的对。”米拉娜站直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神情突然黯淡了下去，美丽的脸上却满是死灰一样的颜色。“做什么都没用了，是放弃的时候了。他所做的，无非是在一具尸体上捅了一刀。不管怎么样，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们谁都不能起死回生。”
希洛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双手还在不住的颤抖。他刚刚从冰窟的感觉中恢复过来，身上的衣服变的像盔甲一样坚硬。
“不……还没完。我们还活着，就没有结束……”他用颤抖的声音低低说着，却坚定无比，斩钉截铁。
马基那心中猛然一凛。他感觉这个年轻到有些稚气的孩子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是长久以来认识的那个有些喳喳呼呼，又有些胆小的希洛。他变得更像其他人，像卡德尔，像加卡拉，像艾泽罗，像戴维恩，甚至，像泰勒。
只要手中还有剑，就还有希望……”他想起了剑圣死前说的话。
再幼稚的人，经过了这些事，经历了生生死死，当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摆在面前的时候，也会长大。希洛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六年前离别时的决绝，数日前重逢时的悲壮，历历在目。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走着，路上布满荆棘，却义无反顾。
米拉娜皱了皱眉头。从水晶剑劈下的那一刻起，她仿佛从希洛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着自己珍视的东西。
“那么，现在还不晚。我们的机会还在。”希洛抬起头，一瞬间似乎成熟了许多，一双坚定的眼睛望着天边。那里，巨大的双头龙，以及背上的黑衣骑士渐渐浮现出来。
“跟着冰龙，我们一起去冰封王座，直到死在那里才算是真正结束。倘若瑞莱尔的确是复活大巫妖的关键，我会亲手杀了她的。”希洛一字一顿的说着，话里不带任何感情。他把重音放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马基那轻轻摇了摇头，仿佛不愿再听下去。这个年轻的孩子经历了太多的身不由己，面对过太多的艰难抉择。但是，天命难违。敌法师很清楚，这个人类肩上背负着什么，心中忍受着什么。作为兄弟、朋友，他不忍心看着希洛如此煎熬。这样的生长，代价太大。


瑞莱尔愤愤的踢了一脚石壁，但冰冷坚硬的山体纹丝不动。她最终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转而观察起这里的环境。把她放在这里后，冰霜巨龙便从山洞顶端的巨大缺口飞了出去。正上方可以看见明亮的白色天空，偶尔有细小零星的雪花飘落进来；但目视底端到出口的距离至少也有十几米，不会飞的话没有人能从光滑如镜，完全垂直的墙体上攀爬出去。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石室，非常宽敞。仿佛一间房顶被掀掉一块的大厅，阳光可以从城门大小的缺口直射进来。但石室更多的部分，却被笼罩在一团漆黑的阴影之中。整体看来不像是人工，不知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形成如此奇特的地形。
细腻的石壁光滑而冰冷，仿佛上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瑞莱尔试着摩挲了一下，连她寒气缭绕的体质也会觉到丝丝凉意。她很清楚，这只是冰封王座的一个侧翼。巨龙飞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宏伟巨大的王冠形山峰。只是魔法师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巫妖王带到这个监狱一般的地方。
借着天光，水晶室女沿着石壁走了半圈。没有大门，没有出口，只是一成不变的青黑色岩石。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倒扣着的杯子，只不过朝上的杯底被敲开了一个大洞。阴影中应该有很大的一片地方，但她有些害怕，不敢走进去。
瑞莱尔把阿哈利姆神杖放在一旁。神杖上蓝色的宝石发出幽幽的光芒，像只闪烁着的邪恶眼睛。纵然它有无穷的力量，可此时完全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连阿哈利姆本人也已经死了，空留这把孤独的神器。
法师双手抱紧，轻轻摩擦着胳膊。从寒冰之泉出来之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品尝过寒冷的滋味，只是现在，透骨的凉意却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后脊梁一点点向上爬，渐渐弥散满全身。
她呵出一口热气，立刻在空气中冻成了一片冰晶缓缓落在地上。北方冻土的气候固然恶劣，但也不至于冷成这样。恐怕，这山洞里另有玄机——瑞莱尔想到。好奇心驱使她朝那片黑暗，犹豫着迈出了脚步。
“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那我肯定是跑不了的……”她安慰自己。侧耳细听，除了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似乎再也没有半点动静，山洞里面安静的有些可怕。瑞莱尔缓缓走着，一步步靠近那团阴影。光线在这里被彻底隔开，仿佛从洞口扯下的巨大黑色幕布，将里面分割成两部分。另一侧的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似乎静静蛰伏着什么东西，又好像只是一片凝固的虚空。
法师轻轻的走了过去，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声音，洞察旁边的环境。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最后，她迈进了黑暗之中，一下失去了视野。里面太黑，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她闭上眼，稍等片刻。再睁开时，终于隐约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从天顶的石壁上垂下几根碗口粗的巨大铁链，仿佛缠绕的根根藤蔓。铁链末端延伸下来，直到锁住某个东西。她眯了眯眼，发现那是一具巨大的骨架，差不多两人高，被锁链吊在离地不足一米的半空之中，身上裹着凌乱的缕缕破布，似乎是某种类人的生物遗骸。
“啊！”瑞莱尔心中一惊，吓得大叫一声，退了出去。这恐怖的一幕仿佛某种诡异可怕的仪式，而这里便是一处阴冷的祭坛。
被吓着了的法师紧紧贴在背后的石壁上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那骇人的残骸会挣开铁锁追过来。
许久，瑞莱尔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稍稍松了口气，静下心来。那副巨大的骷髅没有追过来，看来真的是没有生命。但那惊惧的一幕已经深深印进了脑海里，仿佛极其恐怖的噩梦一般。
水晶室女摇了摇头，想把恐惧赶出思绪。但又时不时想起那可怕的景象。似乎，所有冰冷的寒气都是从那具吓人的骨架里散发出来。其中蕴含的冰冷力量，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似乎这世界上并没有生物会留下那样的遗骨，或许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命。再或者，它就是以骷髅的形态存活？想到这里，法师不禁打了个冷战。亡灵天灾，不死族，巫妖王……很容易被联系在一起。但这些，每一件事都让她从心底感到绝望。
“瑞沙里……希洛……”她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滑过面庞的泪水立刻在苍白美丽的脸上凝结成了霜花。除非有人来救她，否则恐怕是再也别想出去。冰冷像看不见的魔鬼，渐渐蚕食着法师剩余不多的体力。也许在援军赶到前，她就已经被冻死了。
“希洛……我相信你会来救我……”孤独和无助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她，恐惧和困顿仿佛巨浪一次次拍打着一颗脆弱的心。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瑞莱尔啜泣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无力的瘫坐下去，紧紧把自己抱成一团。


气势恢宏的冰封王座静静矗立在呼啸了千百年的寒风之中，巍然挺立仿佛象征天地永恒的丰碑。北方冻土如刀般的凛冽之风刮过，在连绵的山脉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沧桑印记。
但当戴维恩踏入王座的时候，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寒意。他有些惊异的抬起头，站在入口处。狭窄冰冷的山洞再也不见，整个巨大的山体内部像是被掏空了，四壁看起来如此广阔，竟然映着火红色温暖的光。
冰封王座的内部结构被破坏的面目全非，半边是火炉一般灼热的深渊，明亮的红色光源便藏在下面，时而蹿出日冕状的条带火焰；另一边是岩石的平台，倒像是平坦的石质地面。而山脚下的入口，却被用巨大的冰墙死死封住。任凭内侧灼热气流的烘烤，坚硬的玄冰纹丝不动。
“卡尔堵住了去路，我们无能为力。”伊什卡刚看见戴维恩的时候有些踌躇，但很快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巫妖王秘密的人之一。
可巴拉姆就没有这么清楚了。他只是一个被放逐的兽人，在灵界游荡了几个世纪，残破的灵魂早已被幽冥力量撕碎。裂魂人甚至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一具灵魂破碎的行尸走肉。
巫妖王没有说话，大步走了过去。他挥起左手，流光溢彩的圣剑直接猛击在冰块上。充满冻气的霜之哀伤不能穿透冰墙，但圣剑却可以。水晶般的石壁开始出现裂纹，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在金色的巨剑下化为碎片，崩裂的瓦砾般散落一地。
旁边的巴拉姆闪身躲开，破碎的冰晶飘浮在空中仿佛薄薄的雾气。他手中的招魂灯闪着蓝紫色的幽光，却更像指引灵魂堕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鬼火。
戴维恩推开崩塌的冰块，炙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手提双剑，径自走向灼热的悬崖边。因为那里，卡尔正静静的站立着，独自面对奔腾的火海，却丝毫没有畏惧可以烤焦一切的高温。
“你把冰封王座弄成这样，是何用意？”龙骑士在创世者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站住，厉声问道。手中的双剑微微向身侧张开，蠢蠢欲动。
悬崖之下不足百米的地方，便是涌动不息的岩浆。直望下去，仿佛是沸腾的湖面，正在汹涌的燃烧，不时有岩石汽化放出的气泡和火舌从翻滚的表面腾起，那温度足以融化精金。
“你果然打败了龙骑士，还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肉体，甚至圣剑。不愧是巫妖王。”卡尔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说着。映着火光，三颗精致的水晶球在身边环绕。
“回答我！”戴维恩提高了声音，猛然吼道。他举起右手，毫不客气的将霜之哀伤直指卡尔，咄咄逼人。这个时候，眼前的神已经无法再让他感到丝毫的顾忌。
“没有人知道，冰封王座的正下方便是这个世界的心脏所在。你做为一颗陨石撞击这里的时候，毁坏了地面的结构，也算是打通了一条道路，使得深埋地下不见天日的地之核心可以用魔法很容易的被挖掘出来。而如今呈现在你眼前的，便是这地核——世界的中心所在。”卡尔张开双臂沉吟着，白色的长袍无风却猎猎作响。明亮的火光中，他的身形如神一样伟岸，让人禁不住膜拜的冲动——也许，这才是最符合创世者称号的一幕。
“那又怎样？只要摧毁世界之树，我还是可以玷污这片大陆！你如此拐弯抹角，到底想干什么？”戴维恩怒吼起来，挥起霜之哀伤，斩钉截铁的说道。
卡尔转过身，面对着龙骑士。他依旧低着头，微闭双眼，一脸的淡然，没有丝毫表情。“你不过是来自异世界远古的魔神而已，由你苦心经营，即将复活的克尔苏加德亦是如此。不过卑微的草芥，又如何明白神的思绪？笑话。”
“哼！”戴维恩冷哼一声。“当大巫妖和我一起站立在世界之巅俯视的时候，你便会明白什么样才叫真正的神。只是可惜，你没有机会看到这马上就要到来的一刻了！”
龙骑士大步向卡尔走去，抬起对剑。圣剑和霜之哀伤锋刃交错，迸发出耀眼的蓝色闪电和金色火花，暴戾之气无可阻挡。他的身后，巴拉姆和伊什卡紧跟上来。
创世者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仍然安静的紧闭双眼，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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