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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22-12-14 20:50回复
    【宽硕宏屹的檐顶存不住膏澍,滴水瓦在墙沿一线布雨,俨然成了跳珠的小悬河,滴滴答答地将长街的青石分出泾渭,宫人们大多避让在墙根,瓦水便如此顺着他们的后领灌进去,淙淙挂练,也堪可称一句福泽加身。然而天子枝胤不必在意寻常福泽,伞盖下保持完好金身,才是保重贵体,贤身积福的根本。】
    【侯千总在出神,持伞的手几番不自意地触到我的肩膊,自暖阁问安出来,阶前淌水一般的雨幕,让人无处下脚。理了袖衽一侧,抬步之际睨向侯千犹在默望,倾身顺着望过去,濛濛一派。我问他看什么,他说贝勒爷,含光殿的檐下有一窝雀儿。】
    【侯千自不必跟我来,寻乐一事,还是雨中孑然才又兴味。伞上的骨竹要被雀儿所忌惮,于是也不必要了。在窗下几番迂回转折,左右却寻不见两块垫脚的石头,踢踢踏踏地,踩了半身的泥点子。】


    IP属地:北京2楼2022-12-14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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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夏雨水丰沛,缠绵湿润的玉珠纠缠紫禁城的青苔绿痕,庭前永远也淌不干似的,石板都要更深一迹颜色。唤盛德才在廊下支起躺椅,盖上一条薄薄的毛毯,闭目静憩爿刻。每年此时,纵只是小雨淅沥,亦能搅得我难以好眠,是以连日来神经紧绷,皆须太医院配了安神药送来,方能得短暂安枕】
      【这几日来送药的是小扬佳,很利落的一个姑娘,做事也勤快,我也喜欢她常来。今天同前几天一般无二,照例在午后试图睡上片刻,才有朦胧睡意,心尚未悬下,又遽然被提起来,含光殿少有大声喧哗的此刻,盛德才知我觉浅,更不敢叨扰的,这回却是骂骂咧咧,仿佛还擒了甚么人】
      :盛德才,你活腻了,自己去外头领罚,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我也考虑考虑。
      【说话尤带鼻音,未几不闻脚步声,他没有走。我更听见另一重声响,皱眉睁眼,又依着本能低头,看见素裙上满是淤泥点子,手边的书录一片狼藉,抬头去,眉蹙得更深】
      :你干的?


      IP属地:上海3楼2022-12-14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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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承想过,堂堂贝勒爷,竟叫人在自家宫内给擒了——这人手脚功夫之劲,令人一时强挣不得,反剪着双臂叫人一连给捉进中庭,这出擒虎拿蛟的把戏,丢的自然是天家的脸面!】
        你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怒不可遏地想要扭头看清那人相貌】我知道你!你,你盛德才是吧,一个含光殿的奴才,你怎么敢!!
        【好一个佛前的大威德金刚,护善之功,默不作声地将我绞到正主跟前。接着他松手的一瞬,我也终于狠力挣脱】……松开!
        【长姐的盛名不必赘述,满京城的人,哪怕是东四十条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格格小姐呢,也都十分清楚皇城禁内的深处,供着位未面世的女中豪杰,大马金刀的玉面巾帼。要说这闺秀的门户上,实不该挂奉九天玄女,如意馆的德龄公主肖像,倘若流入大栅栏的街坊,届时一准成了新任门神。自然,这话我不敢说,放眼这普天之下,也没人敢以己见建白,无一例外,是要被打成“编排”的罪名。】
        【苦雨下个没完,雷神也来凑热闹,身子微微晃动两下,稳住了,又不作声地小心翼翼抚平衣上的褶儿,心下打鼓比那雷霆还响呢。叫苦连天的哑巴,只道这三伏天里置身含光殿的地界,实在叫人如履薄冰。‘哑巴’倔犟地试图发声】不是我干的,这不是下雨么……不下雨也不会溅起泥来。


        IP属地:北京4楼2022-12-1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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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凛冬暮秋的雷霆响彻京城,润物细无声的,漫长又无休止的消磨人仅有的耐心。盛德才的功夫自不必说,再入王府到我跟前儿来之前,我还怀疑他是不是才从山上学艺下来,随便混口饭吃才进的不知处,但天长日久的也就看出来,几两重的花拳绣腿,吓唬吓唬人还成,真刀实枪的还是不行,但是拿捏不设防的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觉耳边轰隆隆的,比额娘殿前豢养的鹦鹉还要聒噪,诚然不能全怪盛德才吵闹,他也无辜】
          :噢,不是你干的,是天气不好,泥点子避免不了会溅起啦是不是?
          【倦意全无,声调平缓地复述他的话,朝盛德才睇去一眼,他松手,我看见兀自活动筋骨的贝勒爷。仍旧坐着,略略抬起头,以仰视的角度去乜青檐下俊秀的少年,指骨叩桌,在静悄的含光殿连敲三下】
          :衣裳便罢了,只是这本书我还未翻几页,你打算怎么赔?你先说,我也听听你的解决方法。


          IP属地:上海5楼2022-12-14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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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姐出言则如戛玉敲冰,将我适才所言又再度复述,然而怪哉,分明是些毫无根基的狡赖诡辩,从她口中道出,却成了另一番面目,甚至,她的声调还要俏皮过我的。懊恼在我的眉间写一个川字,连鼻梁都在用力,仿佛满江湖海的愁苦颓唐都滔滔汇集,若我是女儿,便就立时垂泪凝噎,飞流直下了。】
            【手上默默握拳,骨节嶙峋印在掌中,当然不肯服输,硬着头皮应下】确实是天公不作美……
            【至于那个奴才,则仍旧垂首立在一侧,同他效忠的主子站立同岸,尽管他姿态卑微,也没有抬起脸直视我,然而却不妨他借着长姐的威仪睥睨我,如同他在殿外拿住我时,不由分说地审度我的言行。发冠上的雨水蓄到发沿,良久凝成一粒珠丸,落在耳廓上,又顺着下弧的耳垂滴进颈子里,我烦闷地挥手一抹,只听窗外轰霆扰攘,迟迟不肯依长姐的问话,只森森盯着那奴才,文弱清瘦的奴才。】
            【含光殿总是静穆得出奇,这诚然是随正主的秉性,与我不相干,但这宫宇却有我的一席之地,至于这个奴才,连一根指头都及不上,自然也全无资格听主子的是非。】
            【喉咙吞咽,清了声,昂首道】污了长姐的物件,我理当赔还,不论是衣裳还是书册,但能不能让这个奴才退下。


            IP属地:北京6楼2022-12-14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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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总苦夏太漫长、天黑的太慢,要耗费数十倍的心力去应对白日的人和事。我却嫌天暗的太早,要一个人熬过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才算是结束。盛德才躬身后退半步,照例束手立在自个儿身后,半低着头,耳朵却不闲着,知道他是在听是非呢,甫被眼前发梢未干的少年指名道姓,忽然抬头,俩人从前头难舍难分的入含光殿伊始,就跟杠上了似的,要分个胜负输赢】
              :盛德才,去叫珠杏熬些姜汤,再准备几样点心,估摸着咱们贝勒爷等会儿用得上。
              【我知道他,那日苏的同胞亲弟,畴昔去翊坤宫时见过他几面,初时印象寥寥,绝非刻下的混不吝。待盛德才走后,又往侧处偏过头,示意他坐下】
              :大家都是亲姊弟,别那么拘谨,你也坐【这句话多少卖了他长兄几分面子,让自己表现的更亲善些】:说吧,怎么办。


              IP属地:上海7楼2022-12-15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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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晦涩的角力是难以宣口的,禽鹿前的一根草,谈何侵犯的意图,两分畛域各有天地,今时在含光殿的檐下交集,他日难保不会在谁家的宴上,某邸的新园中再照面,不过终究是我坐,他站着。一口气闷到那片暗青衣角隐没帘后,才终于如释重负,暗自将这些荒唐情绪藏好,埋头乖顺道一声】多谢长姐。
                【与翊坤不同,坤宁总是女客更多,儿郎们自也不敢放恣,备用衣裳想来未必有,我一个不请自来的扰客,也不好开口讨要干爽的衣袍,便就着这身半湿不干的,别别扭扭地坐在她所指的那件杌子上。坐得很是规矩,若歪斜,反倒要使自己受寒湿的刁难。】
                长姐一向是严苛的,衣裳和书册我都不敢大意,回头我上六局去,同女官姐姐们问问,若能比着做一套新的,就赔给长姐。【目及那涂墨般的书面,连个题目都瞧不出来,挠了挠下巴颏儿,为难道】不知是什么书?皆知长姐素来过目不忘,那这书……还要么?


                IP属地:北京8楼2022-12-15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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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觑见他衣袍濡湿一角,想了想最兴来最近不常入宫,更不会在我这里留备用衣物,纵我有心,满殿的裙装也不合适。虽是在夏天,但天却阴着,湿衣裳来不及换下,又干坐一下午,只怕回去要着凉。毛毯掷他身上,支颐起上半身,信手执起杯盏,凉透的茶入喉,真是透心凉】
                  :擦干净,没得从我这儿回去着风寒,容娘娘还要算在我头上。
                  【衣饰矫素,裙裾上的污秽才会显得格外清晰,但冲涮世间腌臢的苦水又怎么会算真正的脏物,泯灭良心的分明是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有无可奉告的秘密】
                  :自然是要的,我还没看完呢【又是笑笑,向他举杯】:凉茶你喝不喝?要喝自己取。这本《神农本草经》我还来不及看几页,载药三百六十五中,我就算再过目不忘,也须得看了才能不忘。但你瞧瞧,这还能要吗?也罢,我替你想个法子,你把这书拿去,为我重新誊录一遍,遇着看不清的,业可去太医院抓个太医来问,总能回答你。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先抄完上品吧,抄完再走。


                  IP属地:上海9楼2022-12-15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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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喝热的……
                    【自然不是找茬儿,只是这浑身湿漉漉的,再叫我往腹里浇一盏全无温热的凉茶,岂不是里外都透了底,勿要说为她德龄公主抄书,只怕是捱不到她这衣裙晾干的工夫,我就要倒在这含光殿里。小心抬眼瞥了瞥,不见长姐动容,因而又投向那侍娥,擅自做主】劳你替我端一盏热茶来,【又忽然想到长姐先前的分咐】哦!姜汤也成,我喝了暖和,不闹肚子。
                    【一通下来,是胡闹的力气也无,辩嘴的闲心也不见了,漫说攀着大梁去看她檐下的雀儿,心里只道,罢了罢了,总还有下回呢,总有大殿下交游步春,空出这大殿,供我乘机的时候。】
                    【潦草揩了揩皮面上的雨水,索性披在肩头,将自己裹成个端午的粽子,听她如训话一般的‘商量’,直皱鼻头】这也太多了,我又不是日日都在宫里,如何能应时去太医院请教。【吸吸鼻子道】我总归是个不懂行的,抄来的东西,想是不堪入目,还有什么用处可言,还是换一个吧,姐姐……


                    IP属地:北京11楼2022-12-15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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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们都妄图岔开话题,糊弄过关,必要时刻装柔弱卖惨也不是不行,譬如他。任凭他如何凄楚可怜,我自巍然不动如泰山,他玩的这套招数,早十数年前,就是最兴来惯用的伎俩,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将书抄完,又分了许多零花钱予我,他才能顺利在阿玛面前过关】
                      :多吗?不多吧,一本书而已,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么厚的书我连批注都已经写了好几本了,克漆——你未免也太荒诞学业了。
                      【颇为痛心的摇首,将书往里挪一寸,修复作注解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想他也只有捣乱的份】:换一个也成,从前你二哥书抄不出来就留下来洗碗,你留下用膳,洗了碗再走。


                      IP属地:上海12楼2022-12-15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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