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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快的孩子

TO16L：那是- -
我就是属蜜蜂的~~~

拾玖。
“总裁。”
“是私事。分公司那边总经理的辞呈你看了吧？他已经叫他在美国进修的儿子回来接替他了，交接工作交给你负责。带着漠然去接机。航班时间你自己搞定。”
“是。”
半个小时前郑允浩去见了那百忙之中的总裁，郑宇翔一边大刀阔斧地签了几份文件，又辗转在液晶电脑下按了大概五六次的确认键，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有条不紊地向郑允浩交代了那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语句，容不得质疑也容不得抗拒。
郑允浩虽然对要找冷漠然一起去迎接新任的总经理的命令有些不解，但耐着性子上网去查了今天来往于韩美两国的航班，在确定了具体时间之后，视线瞄到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不禁莞尔。冷漠然你还真是爱找麻烦，偏偏挑今天去接狗，现在我要去接人，在一个小时内我上哪去找你陪我到机场？
郑允浩每一个脑细胞此刻都特别活跃，争先恐后地在他有限的大脑空间里前仆后继。就那么一小会，郑允浩的眼睛一亮，比夜色茫茫中难寻的星光还要明耀。
他给赵医生打了电话，询问了兽医院的地址。刚巧他对那一带还算熟悉，不用像沈昌珉那样启动导航设备。想到去晚了会给某些从国外回来的心高气傲的高才生一个坏榜样兼坏印象，一向慢条斯理的郑允浩也不由得用力踩踩油门，车子和后面的面包车一下子拉开一大段距离，车尾带过的风卷起的落叶无声地哀鸣。
花了半个小时到达，郑允浩停好车，从车上跨下来的时候顺便摘掉了墨镜。冬日难得的阳光猛得刺入他的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遮挡，没想到朦胧的光影里他很快就找到了冷漠然。
她没有抱着点点，郑允浩挪开手，刚想猜测就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沈昌珉。两人并肩走着，身高差距有点大，沈昌珉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侧身低头，而冷漠然则半昂着脑袋仔细地看着他，似乎生怕漏听漏看了什么似的。
郑允浩想如果自己是蹩脚泡沫剧里的冲动热血男主角一定会激动地冲上去揪紧沈昌珉的领子再痛快给他一拳，然后质问冷漠然诸如“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之类的可笑问题，然而“如果”只是“如果”。
因为他是郑允浩，所以他在看到冷漠然纤弱的身躯在风中站着，而脸上呈现着可以算是温柔晴和的表情时，会感到莫名的安心。那种感觉，他和冷漠然心照不宣。他并不知道，自己小心翼翼维系的平衡，会在之后极短的一段时间被破坏得连碎片都不剩。
极重形象的他在走到他们面前之前用心地理平衣着上的褶皱处，然后向前款款而行。本想得体地打招呼，可沈氏的少董似乎有些莽撞，不知怎么的就撞了上来，吃痛之余，他听到冷漠然那一声似实似虚的呼唤就传了过来。
对上她的眼睛，郑允浩落落大方，“走吧，陪我去机场。”
郑允浩把玩着车钥匙，轻轻按了一下上头的突起部分，几步之遥的A4尖叫一声，灯光一闪。替车解锁之后，他见冷漠然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解释说：“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总之命令在身，你跟我走就是。”
冷漠然淡漠地抿抿唇，走过去拉开车门。郑允浩瞧着定在原地不动的沈昌珉有些无奈，凑上去压低声音提醒一句：“英明理智的沈先生，以后要约她，请尽量挑在假日。不过，机会可能会很少。”
冷漠然钻进车子见郑允浩还在磨蹭就摇下车窗，说：“你在做什么？”语气听不出来是警惕还是维护，倒是她独特的音色让沈昌珉彻底回了神，见他的表情复杂，冷漠然说话的口吻不禁缓和。
“你带着点点先回去吧。客我下次再请，有事的话，发短信给我。”没等她说完，郑允浩快步走上车，一关车门就听到启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昌珉连点头答应和说再见的时间都来不及，见看见那辆黑色的奥迪A4绝尘而去。点点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地呜咽着。
在去机场的路上，两人像往常般相对无言。郑允浩的心情不好不坏地胶着着，而冷漠然的心境时好时坏地煎熬着。
其实冷漠然对那个偌大的机场也不算陌生了，所以她排除了郑伯伯是要郑允浩带她来见见世面的想法。金在中是个很有水平的自由摄影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早上飞印度下午飞罗马去拍摄属于灵魂创作的绝佳照片，而每次她都要劳心劳力地去送机接机。久而久之冷漠然就练就了一个本领，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有多少人在自己眼前乱晃，她都能一眼就找到金在中。
比如说现在，那顶着一头金发戴着夸张的镶金墨镜噱头十足的男人不正是金在中么。恩？在中？冷漠然努力定睛看了好久，才十分肯定自己的眼睛没出错。他是要来接谁？
思及此就看到金在中朝着自己站的方向兴奋地挥了挥手，本想回应，却在看到他的口型后彻底呆滞。
谁？他喊的是谁？那一瞬间的心慌意乱，冷漠然觉得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像是被人遗忘了很久的玩笑似的开始复苏。
郑允浩在人影攒动的空间里认真地分辨着从出口处推箱走来的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回忆着资料上的人那张出奇年轻出奇出众的脸，郑允浩有些侥幸地觉得难度不是很大。
目光游走到旁边的人身上，见她魂不守舍的，轻轻地拉着她靠着自己免得被人群冲撞开。
偶一回头，他们总算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和不想要看到的人。
“朴有天。”冷漠然轻吐着这三个字，郑允浩心惊她料事如神的本事。明明公司对外已经封锁了一切消息了，她怎么可能……不对，郑允浩冷静地否定了揣测。那样的眼神，不同于她看自己的，或是看金在中还有沈昌珉的，睿智犀利如他，这一刻竟然迟钝到读不懂她本无波澜的眼底蕴藏的是什么。
他只看到，她紧咬着牙关竟止不住发颤的嘴唇，要不是被自己拉着，她也许早已因站立不稳而倒下。但幸好，她没有哭。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郑允浩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轻吐出了一口气。


贰拾。
或许冬日里的阳光原本就是笑话一场，无边的刺骨寒冷才是真实。五个人，静静地站在人流匆匆涌动的机场，吐纳之间的微弱气息被冷风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冷漠然不曾想过，她和朴有天的再次相遇会是这样的局面，她甚至没有想过他们还能再见面。原来时间的轨迹竟然也能重复，以一种恶毒的姿态，将所有的记忆唤醒。
金在中原本笑容荡漾的脸在顷刻间如死灰般黯淡，他摘下墨镜，睁大眼睛感知着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阴郁氛围，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三十六计走为上。不是已经千方百计让那个赵医生在今天签出院手续了么？好不容易可以让她分身乏术一回，偏偏命运弄人，还是让他们用类似三年前分别的方式碰头了。金在中懊恼得直想跺脚。
朴有天瞥了一眼几乎无人走动的VIP过道，又看了看四周频繁穿梭的人群，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他把墨镜推到头顶，示意身边的人停下来。
林雨笙明显也是看到了离得很近的像雕像一样站着的冷漠然，她悄悄地瞄了一眼朴有天的脸色，在心底暗暗期待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好戏上场。
郑允浩虽然敏锐地觉察到了他们之间的气流不对劲，但碍于老爸交代的事情必须要办妥，走上去有礼地伸出手，微笑着说：“朴先生你好，我是郑允浩。”
朴有天亦微笑，搁下行李箱，摘了手套握上他的手，说了“幸会”二字。
郑允浩对于他用加厚的羊毛手套保暖着的却还是冰如玄铁般的手有些不适应，不着痕迹地抽了回来。朴有天不介意地替他掩饰尴尬，就近介绍起林雨笙来：“我未婚妻。”
然后他的眼光自然而然放在冷漠然身上，郑允浩失笑，他总算明白老爸大费周章地要他们同行的意义了。郑允浩摊开手，俨然官方口吻地介绍起冷漠然：“她是我的妻子，冷……”
冷漠然推开郑允浩摆在她面前的手，往前移了一步。郑允浩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静观其变。她强抑住想要流泪的冲动，伸出手，冰凉柔软的指尖抚上了朴有天的脸颊，用一种滤过了所有感情的口吻说：“欢迎回来。”
郑允浩很清楚目前的场面他不该去打扰，林雨笙也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翻出手机发短信，然而金在中暗叫一声糟糕，心想他再袖手旁观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于是舍己为人般地地朝他们冲过去。
朴有天朝冷漠然笑着，唇角的弧度一如往昔般温柔，就连她蓦地抽回手又高高举起，狠狠地甩在自己的右脸上，疼痛感在几秒钟之内迅速蔓延疯狂叫嚣，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笑容。
金在中迟了一步，捂住眼睛不忍心瞧朴有天那印着猩红的五道指痕的脸，嘴上却低声说了一句“活该”。
郑允浩因为那在熙熙攘攘的嘈杂氛围内不算响却几乎震痛了自己耳膜的巴掌声中失了一会神，脑中却沉着地飞快地组织了几个解决这场闹剧的方案。
冷漠然放下由于反作用力而发疼的手，将沉淀了一切情绪的眼睛抬了起来，一开始那百转千回的错综的感情早已没有痕迹可觅。朴有天有些不满地轻声道：“似乎有些不公平呢。背叛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林雨笙嗤笑，无谓地耸耸肩膀。
冷漠然缓缓地说：“我从不认为你们的离开是背叛。刚才的一巴掌，算是见面礼，祝你在分公司工作愉快。”
一说完，冷漠然丝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金在中急忙拉住她，有些激动地唤她。
“在中，这一个星期不要和我说话，好好地和你兄弟叙旧吧。”冷漠然打从看到朴有天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金在中耍的那个小把戏，这时候他主动凑上来无疑是自找没趣。
看着冷漠然那清冷的带着寒光的眸子，金在中一边松手一边垂头，憋屈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字。
郑允浩有些怅然地看完草草收场的一幕，看着冷漠然头也不回地走出机场，权衡一阵，总算是义无返顾地追了上去。当然他也很有责任感地嘱咐金在中作为东道主暂时照顾他们一会，弄得已经里外不是人的金在中破口大骂他“爱钻空子”。
朴有天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轻轻触了触火烧似的脸，感叹道：“我的漠然，长大了。”
“拜你所赐，我的有天。”林雨笙戏谑道，有些受不了他似的扭过头。
“逼她的人是你，不是我。”不喜随便发火的性子一成不变，本来应该用盛怒的语气说出的句子此刻轻柔平淡，但却像一把看似驽钝的锈刀，扎进你胸口的时候才知道它杀伤力十足。
金在中见到故人时的那份喜悦心情到心情已被消磨得丁点不剩，他挤到他们中间无力地拽了两声不地道的“Stop”就往他们身上砸，“小俩口要吵嘴回家吵去，没看见哥哥我心情不好么？”
林雨笙白他一眼，金在中没由来地一阵发颤。识相地立马转移阵地，揽上朴有天的脖子，明目张胆地耍流氓：“兄弟，陪哥哥去喝一杯怎么样？”
朴有天笑他一点没变，心上的疼痛感也减缓了不少。两人多年没见，今晚不醉不归都是没问题的。达成一致后他们特别默契地往前走，林雨笙刚跟了两步金在中就不乐意了，指着她的鼻子抗议：“这是男人之间的聚会，女人止步。”
本来他想说“约会”的，但看着林雨笙那几乎能喷出火来的眼睛他无奈地含蓄了一次。不就是小小地霸占一下她的未婚夫嘛，有必要摆出要把他活剥生吞的模样么。
“你先回家，我爸早就想见见你了。另外你打电话告诉郑总裁，说他的款待我很满意，有空会登门拜访的，挑合适的时间点，千万不能失礼。”交代完了，他扔下行李很快就消失了。
林雨笙因为朴有天所说的“满意款待”冷冷地笑了好久，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离开时所走的两条完全相反的路线，冷漠然向左，朴有天向右，却可笑地连成了一条直线，有些咄咄逼人地讽刺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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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登陆不上来T T
贰拾叁。
冷漠然曾跟郑允浩约法三章，大致的内容就是她不能无缘无故音信全无行踪不明。再加上沈昌珉的生日宴那回自己捅出了不小的娄子，有前车之鉴在，她才乖乖地捎了条短信回家。
寻思着朴有天带她进西餐厅摆明了是要请自己吃晚餐，所以冷漠然在发短信的时候特别注明了不用等她吃饭的讯息。
朴有天秉承着一贯的绅士风度请女士先点餐，冷漠然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眼熟，强压住内心的悸动迅速挑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式。
一旁的服务生低头拿笔在专用的记事本上记录，笔尖摩擦着纸面发出“沙沙”声。朴有天淡淡一笑，分外温柔迷人，“你还是爱吃这些。”
冷漠然没附和，眼睛盯着桌面独特的花纹发愣。过了好一会儿，等主食和饮料都端上了桌，她才抬起头来，问道：“你要说什么？”
彼此无言的一段时间里朴有天一直默默注视着冷漠然，比起从前，眼前的人不爱笑了，话也少了许多，气质浑然老练了不少。但是，那双眼睛依旧没变，一如初遇时的干净明亮，即使现在她的眼神冰冷逼人，但是那是迫不得已的。他知道的，是的，他都知道。
陷入沉思中的朴有天花了一点时间才考虑好自己要用何种方式做答，他敛下笑容严肃地说：“漠然，这次的事不会是巧合。要你今后注意设计部里的人的动向，我想这种提醒你早就考虑过了。但是，我想你有必要对总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特别留意，包括郑允浩。”
冷漠然对他猫哭耗子似的行为不屑一顾，冷淡地反问：“难道我就不能怀疑雨笙么？”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朴有天将身子往前倾，语气中带着压迫。
“我明白。你是说总公司里的人偷看了我的画稿，然后莫名其妙的雨笙画了和我类似的设计图，而嫌疑人，包括郑允浩？”冷漠然虽然心底是汹涌澎湃的，但她脑子时刻都很清醒，话说得锋利还带着刺，一字一句地狠狠地戳着朴有天的心脏。
“是。”
“我不会怀疑雨笙，也不会怀疑公司里的任何人。我只要你回答一句”，冷漠然突然停下，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你相信我吗？”
朴有天知道她话中有话，他怎么可能不相信她，从看到尤菲传过来的画稿复件，他很清楚那绝对是原创，毕竟没有那本日记，他们不可能相遇。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林雨笙比她提早一天交稿，他当时看着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就料想到了事情循序渐进发展下来的路线。
而现在，无疑是偏离了预想轨道的最糟糕的局面。
冷漠然默数了十秒，她认为她预留的时间足够他说出二三个字——“相信”或是“不相信”。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皱着眉，表情很像是大一的时候教授询问他是转金融系还是城市管理系的时候，一样的无奈，一样的挣扎，一样的犹豫不决。
她轻笑，不留余地地阻止了他的作答，反而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足够了。”连敷衍性地点点头，他都不会。
冷漠然自嘲地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想，难道是被自身的冰冷气息给反噬了么，似乎连滚烫的血液和跳动的心脏都被冻结了。好冷……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疯狂地旋转着，她想逃。
朴有天见她想离开，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的手凌空架在满目丰盛却丝毫未动的餐桌上，冷漠然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闪得双方的眼发疼。
“我相信雨笙，我相信公司的所有员工也相信郑允浩，但我不相信会有另外一个人因为一本日记跟你相识相恋！”冷漠然毕竟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单纯了，情绪失控的时候，她不会哭闹不会嘶喊，但说出的话能让人的心莫明的一沉一痛。
尚且保留一丝理智的冷漠然拿过桌上的包，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不但不松开反而还加重了力度。她扯开一丝笑容，捧起满满的一杯果汁，小心地停在朴有天的头顶，然后慢慢地倾斜杯口，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想到园艺大师在浇灌花朵时倾注的无限温柔与呵护。
朴有天站在原地，没有闪躲，微热的果汁倾泻而下，无法无天地在他的身体上横冲直撞，转瞬间整个人便透湿，狼狈得一塌糊涂。
服务生呆楞了半天才慌忙送上纸巾救急，另外几个跑到休息室去拿干毛巾。
冷漠然见他放开手接过纸巾，果然对付有洁癖的人这招最有效。看着那不断从他下颌处滴落的橙黄色液体，冷漠然完全没有愧疚之心地说：“回家好好洗个澡。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一说完，从包里掏出钱放到桌上，然后走出餐厅。
她是料定了他不会追上自己的，这么冷的天被淋得湿透，没擦干之前一向最怕冷的朴有天是不会跑出来受冻的。那时候，说不定她早已到家了。
其实这么一闹心里倒也平静了许多，勒令自己不准再想朴有天，冷漠然掏出手机试图转移思绪。
有郑允浩发来的两条短信，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在外面是否吃饱了。另外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冷漠然对郑允浩没有穷追不舍地问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心存感激，思索着再过一小时就到九点了，她也准备快点赶回家了。
没想到刚一抬头手机就被人给抢了，迎面而站的男人笑得有些猥琐，挑着她手机上的挂件晃啊晃的。
“大哥，咱们运气不错啊。”
冷漠然这才发现原来来人有三，只怪这条街的路灯不多，看不清他们的脸。不过小混混应该都长得一张大众脸吧，冷漠然潜意识认为他们个头不高，肌肉发达，长相应该出众不到哪里去。
本来还想回短信报平安的，现在手机在他人之手也无计可施。冷漠然无奈地撇撇嘴巴，瞧他们势在必得的模样不只想劫财应该还想劫色。
光这么想着便一阵反胃，幸好她没进食，不然非悉数吐出不可。有些苦恼地紧皱眉头，却见那三人的影子山一般地压了过来。


那个~
我正想来搬呢~
于是还有比我更勤劳的娃啊
T T

叁拾陆。
冷漠然坐在银色的A6里，静静看着那不断上升的码数。有刺骨的风掠过脸颊，与车里洋溢着的暖气抵死纠缠。
沈昌珉旁边的车窗大开，他原本白皙的脸被风刮得泛着隐约的红色，要是洒上几滴水保管能结成豆大的冰块。
见他板着一张脸还有那被冻得不停打颤的嘴唇，冷漠然劝道：“心里不舒服也别跟身体过不去，把窗子关起来。”
沈昌珉嘟囔了一句“没有”，手上却还是十分听话地把车窗摇了上去。
冷漠然淡笑，说：“你的语气似乎不是特别友善。”
思及刚才讲电话的时候也许真的过激了，沈昌珉摸摸鼻子，嘴上却还是不认输：“我对他已经很客气了。”
“你在为我不平？”
沈昌珉死鸭子嘴硬的气焰立马熄了，瘪着唇不吭声，小幅度地点头。
“那是本能，换了是我，也会救离自己最近的人。”淡漠的语调，本就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此刻涂抹上一层厚厚的落寞，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沈昌珉踩着油门一刻都没放松，试探地问一句：“你不怪他？或者，你没有一点不甘么？”
冷漠然摇头，说得肯定：“这才是他的风格。就算是本能，就算是冲动，却始终跳不开理智。”
“可是……这样活着很累。”我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旁人的死活与我无关。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却也很真实。
冷漠然只是笑笑，不再接话。现实总是很容易让人倦怠，只是童话，久而久之其实也没有那么美好。
两人说了一阵话，抵达医院时自觉没耽误多少时间。因为受伤的地方在脚，冷漠然就算不愿意也只得让沈昌珉抱着去挂急诊。
医生给她拍了CT，吩咐小护士扶她去病床上躺着。
冷漠然对于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多少有些厌恶，不悦地皱着眉头。沈昌珉安心了不少，想到过了午饭时间她却粒米未进，忙跑出去买些充饥的东西。
郑允浩在入口处费了些时间，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表现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曲起手指扣了扣门。
敲了两三下，里头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好的念头冲进脑海，他二话不说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迈，凑近了却看到她一脸平静地躺在那里，眼睛里却因为见着自己浮上了些许诧异之色。
“你……”冷漠然定了定神，用手臂撑起上半身，问道：“你丢下工作，来这里干什么？”
郑允浩找了张椅子坐到她床边，又瞅了瞅她那被被子遮盖住的双脚，半晌才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今天是情人节。”
冷漠然对上他眼神复杂的眸子，愣了片刻，哭笑不得，“然后呢？”
“晚上我要加班。”
冷漠然叹一口气，料是再沉稳的人也得被他跳跃的说话方式逼得喷出火来，她冷冷问道：“郑允浩，你要说什么？”
“今晚九点，在公司附近的花店等我。”
“你定的门禁呢？”
“今天例外。”
郑允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丝毫不在意人家答没答应，身子稍稍前倾，轻轻将她圈在怀里，担心控制不好力度弄疼她，始终不敢太用力。
冷漠然的手扶上他的臂弯，只觉得他外套的衣料质感很舒服，让人忍不住要靠近，索性也就乖乖地沉溺其中了。
而一路小跑害怕手中拎着的瘦肉粥凉掉的沈昌珉，见到这搀杂不进任何声响的一幕，不由得退了出去，脊背贴上墙，突然觉得现在的心情似曾相识。
他苦着脸，想要大哭一场，却无法自控地笑起来，笑容很轻很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路人却纷纷眼神一黯，似是不忍心般地匆匆而过。
郑可唯一出现郑允浩便和她换了班，公司的事情没处理好晚上的约会说得再天花乱坠那都是泡影。
冷漠然有些担心说是出去买午餐却到现在都没露面的沈昌珉，却听郑可唯解释说辅导员找他有事叫他回了学校。没觉得不合情理，她也不再深究，窝在病床上小憩起来。
郑允浩一回公司便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按他平常的速度九点前解决堆积的任务不在话下，只是约会时让女方先到显得有些失礼，于是他左右开弓准备提前一小时完成。
没怎么去在意时间，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将近七点。他右手奋笔疾书，空出的左手接起电话。
没问候，那方先出了声——“少爷。”
听声音应该是COCO没错，只是这样的称谓并不适用于公事。
“我爸找我？”
“少爷不用紧张，公私掺半而已。总裁请客，给那些模特洗尘。”COCO的声音有种机械化的冰冷，让人心生凉意却无法打断。
“所有人都已经坐定，只是莫小姐迟迟没有出现。我打了十通电话，无人回应。她的经纪人说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所以，总裁让我……”
郑允浩不耐地将听筒搁回座机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动了动酸胀的手指，转而揪紧眉心，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染上淡淡的愁绪。
当年那场恋爱受到的最大的阻力就是掌握着一切生杀大权的父亲，那时他爱得疯狂倔强，放下狠话绝不屈服，万万料想不到，自己却连屈服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莫昕瑜回国，他设宴接风又在盘算些什么？让COCO打电话过来，是在试探自己是否还跟她藕断丝连么？还有，她不接电话，是因为不愿意，还是真的……
心里一团乱麻，在几度猜测之下越发迷雾重重。他掏出手机，犹豫一阵，还是从电话簿中调出号码拨了出去。
传入耳膜的是一串动听的铃声，却一直听不到莫昕瑜的声音。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最后听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接下来便是无休止的重复。
看来COCO说的都是真的，不接电话人也没赴宴，多半是出事了。做出最坏的设想，郑允浩拿过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拿食指勾住挂在肩膀上，无奈地看着桌上的半成品，突然觉得今早出门的时候真应该翻翻黄历。
他走出翔氏的时候，天色已暗，整个城市笼罩在绚丽的灯火里，美轮美奂。千年相思，一枝玫瑰，缠绵或惆怅，也不过如此。


叁拾捌。
朴有天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圆桌一角的林雨笙。
屋子里的光线很弱，被阴影笼罩的她看上去很模糊也很绰约，唯一清晰可辨的是她唇角的笑容，依旧妖艳，依旧夺目。
桌面上玲珑的菜色丝毫未动。红酒放在特制的盘子里，浸着水，堆着满满的冰块。白色蜡烛顶端的火苗忽闪忽闪的，就像是人们心头时起时灭的希望。浪漫的烛光晚餐里，自然少不了优雅抒情的轻音乐。
林雨笙坐着的那一端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轻轻地抖两下，真的能撒出水来。她安静地听着悠扬的小提琴曲，闭着眼睛，微笑着，同时一言不发。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打发朴有天外出重新买一束花。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企求原谅。弄不清，是朴有天要企求林雨笙的原谅，还是颠倒过来？抑或者，都不是？
朴有天站在玄关套上保暖的皮靴，低头时眼前多出了一把雨伞，紧接着林雨笙清亮的声音就跳了过来，“拿着，外面的雪下大了。”
朴有天抿着薄唇，心里泛起层层凉意，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们都没有错，只是……”
话没有说完，门就被关上了。他笑笑，下楼去开车。
林雨笙用背抵着大门，手指又死死抵住牙关，强忍着不掉泪。只是，我们都爱得太过倔强……
朴有天就这样遇上了冷漠然，似乎有些冥冥注定。他撑着伞，雪花落上伞面，轻巧得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但看她就那样抱膝蹲着，身上雪白一片，那些附着着她的雪花，看起来却很重很重，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心疼。蓦然想起那一年，她像只跟屁虫似的吵嚷着和自己去德国旅游，却由于疏忽将她留在了街上。
当时她在异国陌生的街道上，也是像现在这般，蜷缩着身子，低垂着头，把自己弄成刺猬一样地防着孤独防着害怕防着伤害。
只是，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轻轻按着她的肩膀等她抬起头，然后落下失而复得一般的热泪，又哭又笑地扑进自己的怀里。
朴有天吸一口气，将雨伞架在她的头顶，柔声问道：“你在等……人？”自觉地将“谁”字换掉，她在等谁自然心知肚明。
冷漠然动了动僵掉的身体，四肢自是能运动自如，只是扯动了白天伤到筋骨的腿，她“嘶”了一声，脸瞬间白的可怖。
朴有天止住内心的慌乱，扶着她站起来，又问：“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冷漠然摇摇头，敷衍他一句：“脚麻了，突然一动有点痛。”
朴有天见她面色迟迟不恢复，还是不放心，自告奋勇道：“我先送你回家。”
他把买花的事搁在一旁，顺势要背起她去停车的地方。
冷漠然推开他的手，自顾自地把袋子里的小盒子拿出来，四下环顾了一遍，就把它放在刚才蹲着的那处，两个脚印在白雪的包围下显得特别显眼。
然后她回过头，看朴有天一眼。他反应也算快，试探着询问：“走了？”
冷漠然点头算是回答，脚上实在受不了难以负荷的压力，她趴上朴有天的背，小声地说谢谢。
朴有天把伞交到她手中，听她道谢轻轻地笑着，很是慷慨地说“没什么”。在雪地里走了几步，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缄口不言起来，就连脸上的淡淡笑意，都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郑允浩就来了。他的脚步从来没有那么急过，喘着不稳定的气息，在花店门口张望了一阵。他看到不远处朴有天背着冷漠然，也看到近处的地上摆着一个小盒子，用大红色的丝带系着，上头还扑着薄雪，样子很漂亮。
他动作快过意识，蹲下身去捡起它就塞近自己还没有蹭破的里衣口袋里，然后提起一口气，顶着雪花往既定的方向冲去。
深知体力不支的他沉着嗓子喊了一声“冷漠然”，名字的主人不为所动，朴有天闻声总算停下脚步。
风雪钻进郑允浩微张的口里，引得他咳嗽连连。
他们转过身来的时候，冷漠然定睛看着郑允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人的模样只能用狼狈来形容，之前见的那套做工精细的西装现在已经破烂不堪，特别是袖子的部分，感觉像是被人硬扯下来一块似的。再仔细看他，原本英俊白皙的脸庞有几处明显的淤青，嘴角还有隐约的血迹，有些惨不忍睹。
但看着他风中凌乱的发，以及明明站不稳却还强撑着挺直脊背的样子，又不免觉得这样另类的郑允浩独有一番气概与风情。
冷漠然一向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对任何事都失了好奇精神，他迟到想必是有事耽搁，至于是什么事又是何种理由，她并不想知道。
郑允浩对她的沉默不满，但碍于本身就是他理亏也不好太无理取闹。于是他对朴有天说：“你把她放下来吧。”
不能明目张胆地说“不”，朴有天就旁路出击：“郑先生，我的车就在附近。送她也顺路。”
郑允浩的脸上慢慢爬上愠色，但他不急着动怒，或者说他不想对着她动怒。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左肩，吐字清晰，“冷漠然，我要解释迟到的原因。”
“不必。”她总算开口，微微动唇，淡漠的语调让人弄不清她的心情。
“你的解释，掩盖不了我等了你很久，你却没有出现的事实。”话说完，她拍拍朴有天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郑允浩拦下Taxi，报给司机地址，上前拉过冷漠然将她打横抱起，塞进车里。幸好她很轻，但也不能慢悠悠地浪费时间和体力。
送走了冷漠然，他基本上已经站不住了。朴有天目睹他一系列独裁的手段，语气中带着不平：“这跟我送她，有区别么？”
郑允浩觉得口中腥甜，嘴上还是不示弱地冷笑一声，接着说：“我不会让她和你纠缠不清。”看着他，直呼其名，拿出宣布所有权时的狂傲和自信，说得一字一顿，“朴有天，她是我的。”
任何人，都不能觊觎；任何人，都不准抢夺。你们不具备那个权利，而我，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