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坐在一片阳光里，对面是一个穿着橙色连衣裙女孩。
裙子是崭新的，非常鲜艳，衬得女孩的皮肤嫩如凝脂。一掌宽的橙色肩带上绣着白色的雏菊，明艳地点缀在女孩修长的脖颈旁边。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链子，末端坠着吊坠，贴身藏在连衣裙的抹胸下。
楚子航觉得布料下坠子被勾勒出的形状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他的眼神凝固在项链边的一道狰狞的刀疤上，那伤口像是什么锋利的刀具造成的，一柄刀从少女的后心贯入，尖锐的刀尖从前胸穿出，肌肉外翻血花四溅，在这具完美如上帝造物般的身体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夏弥一把捂住胸口，黑着脸大声说：“喂喂师兄，你的教养被狗吃了么！”
楚子航立刻收回目光，垂下眼：“对不起。”
少女气哼哼地往上拉了拉肩带，双肘撑在桌面上，捧着脸看他。
“这里是我的梦吗？”楚子航轻声问道。
温暖得不真实的阳光将两人笼罩在其中，少女的皮肤宛若透明，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上都流淌着温柔的辉光。
远处的景物只有模糊的轮廓，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美好得像是不会褪色的梦境。
“你觉得是，那就是咯。”夏弥依旧保持着双掌捧脸的姿势，眼睛滴溜溜地转，满脸狡黠。
楚子航点点头，放松下来。开始思索要不要说点什么，他本来就是个不擅长沟通的人，更不要说揣摩女孩子的心思了，何况夏弥就算在女孩子里也那么特殊，她在前面蹦蹦跳跳，你永远追不住她的兔子尾巴。
要是路明非在就好了，他跟夏弥可以一唱一和地说上一堆白烂话，楚子航只需要偶尔微微点头，表明自己确实有在参与聊天。
兰斯洛特曾经教育他，如果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也别说，
让别人在沉默的气氛里去领会你的意图，只要沉默得够久，对面一定会撑不住先战战兢兢地揣摩你的意思，这时候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
可是对面的女孩在看着你呢，她的每根发丝每个衣角都荡着明媚的阳光，她笑得露出小小的虎牙，眼角眉梢都是期待。
她在看着你呢，等着你的每一句话。
“你…”楚子航艰难地开口。
这时有什么东西穿透了阳光，落在他的衣领上，楚子航伸手摸了摸，指尖一片湿意。空气突然潮湿起来，他来不及疑惑，已经有更多的雨丝落下。
沉重，不详，每一滴雨滴都像是击打在灵魂上。
楚子航的身体陡然紧绷，放在膝上的手已经爆起青筋，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腰侧，黑色的风衣下贴身挂着名为蜘蛛切的炼金长刀。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全副武装！
阳光突然破碎，潮湿的雨雾席卷了天地，雨水在他脚下蜿蜒成小溪，渗入柏油路面的每一道沟壑。
楚子航这才注意到他们位于一座高架桥上，路面的柏油像是被什么大型器械犁过，没有一寸完好的地面，四处翻着狰狞的沟壑。护栏的水泥墩破碎露出里面的钢筋，路灯尽数折断，锈蚀的断茬沉默地指向天空。
楚子航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里曾是战场，发生的，是那个男人和神明的战争！
刚才的阳光仿佛是一场幻觉，这里的天空中永远浮动着半明半暗的光，它们由死去的风元素组成。水元素也已经死去了，所以雨滴永远粘稠而沉重。死亡的浪潮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逼近坐在高架桥中的两人，浪潮由一个个黑色的影子组成，他们看不清面目，发出嘶哑的吐息，苍白的手掌层层叠叠，没有掌纹。
“痛啊……”“好渴……要烧起来了”“……血”
楚子航的黄金瞳燃烧起来，像是有金色的海潮在里面起落，来自太古的玄奥吟诵在脑海中逐渐成型，他的眼角爆出了细小的鳞片，背上的烙印烫的像是要烧起来，随着一次次呼吸的起伏，他的心跳如擂鼓！
长刀即将出鞘，楚子航下意识地开启了暴血。
“嘘。”就在这时，一根手指越过桌面，按在楚子航的眉心，轻轻向下滑落。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涟漪荡开了，鳞片迅速合上化作细小的纤毛隐入皮下，眼瞳中摄人的光芒收回，脑海深处的浪潮平静下来，心脏骤然回落，接着开始稳定地搏动，仿佛刚刚什么也不曾发生。
楚子航疲惫地跌落回座位，低低地喘息。
“吵死了！”如山般的威严从女孩身上升起，一个透明的领域以她为圆心释放，锋利的边缘扫过最近的黑影，死侍们被强化过的身躯如摧枯拉朽般化作飞灰，被高速流动的风带走。那些尖锐的气流扫过楚子航时却像是羽毛落在嘴唇上，轻柔地像是一个吻。
言灵·风王之瞳。
高速旋转的气流围绕他们清空出一块直径为五米的圆形，外面仍有黑影前仆后继地冲来，却无法突破领域的边缘，只是被刀片般的气流切割为齑粉。他们坐在领域中间，就像是身处台风的眼。
“这才是真正的风王之瞳么？”楚子航低声问。他的手依然按在刀柄上，刚才的手指点在他额心的时候就消弭了全部的战意，他甚至无力再次站起，但是尊严让他无法松开握住刀柄的手。
“嗯。”夏弥点点头。不同于在六旗游乐园和北京地下铁中的释放，这一次的风王之瞳不再是紊乱的气流，领域内的每一道空气都听从主人的意志，五米外尖锐的气流如风暴般高效地屠杀，五米内的气流温和而干燥，带着一种平静的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