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污言秽语，儿臣说不出口。”
萧叡见了羲和的反应虽有疑虑，但总觉得并不能靠逼迫让羲和说实话，遂道：“不是什么好话就别说了，羲和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故意为难人。几个奴才，口不择言，打就打了，罚就罚了，不是大事。皇后身子还不太好呢，事儿到朕这里便结了。今日也晚了，你带着羲和回去吧……”
“罢了，你回去好生抄几遍《女训》、《女则》静静心，可不许再这样胡闹了！”
林婉拉了羲和向萧叡欠身行了礼要走。羲和却果然如萧叡所料犹豫起来，松开了母亲的手，又折回萧叡跟前，跪在地上小声道：“儿臣……儿臣能不能只与父皇说……”
萧叡领着羲和去了暖阁，羲和便叫随行的侍女将宫道上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萧叡。萧叡听罢，自是愤恨不已，顿时也明白了羲和为何要叫侍卫上去将人打了又说要拔了他们舌头，也明白了为何方才羲和硬挺着不肯说。
“那你为何不敢当着你母妃的面儿说？”
“母妃容易心软，遇到这种事儿怕是没有什么强硬手段。但父皇英明果决，必定不会叫那些人好过。母后待我好，待宫里所有人都好，偏那起子小人得了母后恩惠还要恶语相向，活该受责罚！”
萧叡看着眼前娇娇柔柔的羲和生气起来的样子，也是有趣得紧，心生怜爱，便道：“羲和明事理，有担当，是好孩子。但以后在宫里做事，要顾及后果。平素有你母后或是朕给你撑着，便也就罢了，但若将来，你自己行事一定要想周全。”
“儿臣想了呀……若母后理事，定狠不下心罚我；若父皇觉得儿臣有错，大不了打儿臣一顿戒尺，抄百十遍书的事。但那些流言若不堵了，恐成大患。是以儿臣想着，戒尺也罢，抄书也罢，都是小节。”
萧叡闻言一笑，道：“你倒是个机灵鬼儿！”遂将自己的一方乌金砚台赏给了她，笑道：“你母妃还等着你抄书呢，这砚台能用上。”

39-1
也许时间会抚平一切。
有萧叡仔细的呵护，明絮似乎觉得这日子也没那么难挨。哲焕满月时，明絮身子不太好，萧叡便没有大办，但到了百日时，明絮已见好，又在年节，便摆了大宴。
席上妃嫔臣工皆至，唯有望舒不在，也不曾听说告假。明絮便有些奇怪，问了萧叡，望舒怎的未见，萧叡却说，望舒病了，一早儿就回宫安养去了，并不在行宫。
“说到望舒，她和羲和年纪都差不多了，你若身子好些，可与林婉商量着给她俩相看夫婿。今科若有品貌才能俱佳的，朕也会给两个女儿留意。”
“两个孩子都是有主意的，光臣妾和婉婉看上了，只怕不成，不若到时陛下有了中意的，办个茶会雅集，叫她们自己也相看一眼，不好盲婚哑嫁了，是不是？”
“你定，你看着办。”萧叡略一沉吟，又道，“南邵有意求娶我朝公主，无非是她俩或是在宗室里选个正当年的贵女，你也留意着，使臣再两个月就会到镐京。”
“要嫁去南邵，这便是和亲了。婉婉定舍不得羲和去，淑妃若在，也不会舍得望舒。为人父母，怕是没几个能狠得下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去南邵之地。”明絮思虑之下，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好办，放眼望去，这席面儿上，一多半的王公贵女哪个不是父母手足的心肝宝贝，自己也为人父母，哪有舍得的，遂端了酒盏，连饮了好几口。
“南境战事一直僵持不下，难得南邵有意修好，是个平息战事的机会。南邵国主有意将爱女嫁与我朝，也求娶大周公主，这样一来，并不好拒绝，总要有人去。”
“嫁于我朝？那臣妾要添个姐妹了……陛下可想好名位了？”
“倒也未必，朕这个年纪，娶了二八佳人也是耽误人家青春正盛。宗室里有的是可以娶南邵公主的，只要两头嫁娶平衡，周全礼节就好。哲宁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也可以考虑……”萧叡见明絮酒盏空了好几次了，并不许她再饮，便伸手去拿过她的酒盏，叫人换了盏红枣茶。
“南邵公主嫁给哲宁，陛下能放心？”
“那朕娶了南邵公主，你能高兴？”萧叡看着她，笑容里愈见玩味。
“臣妾这个年纪再吃小姑娘的醋，说出去都是笑话……”明絮喝了口红枣茶，只觉得甜腻，立时便放下了。
“不吃醋好啊，朕便多纳几个美娇娘，好好享用一番。”
开春圣驾回銮，几个孩子议亲的事便得提上日程。林婉，嫱儿和栎茹也常带着儿女来昭阳宫，孩子们在一起说笑玩闹，热闹得很。
“本宫瞧羲和的性子不随你，主意大着呢，挑个什么样的驸马，若没有她自个儿点头，怕是不成的。”
说要给羲和议亲，林婉看上的是礼部尚书家的次子薛兆。那孩子明絮也见过，确实温文尔雅，谈吐合宜，偏羲和并不中意，嫌弃薛兆性子温吞，不肯点头。明絮倒是觉得羲和年纪小，可以再挑挑，遂劝林婉别太着急。
“臣妾只怕自己这个做娘的不着急，回头把南邵使臣等来了，羲和被送去和亲就不好了……”
栎如却道：“嫔妾听说，陛下已经在物色宗室女了，想是无意叫羲和和望舒去南邵。”
“栎茹姐姐没有女儿，不懂颐妃姐姐的心思，若将来要塞个南邵贡女给栎茹姐姐做儿媳，姐姐能高兴？何况和亲要嫁去那么远，不顺心的又何止是风俗不通呢？”
“嫱儿说话一点遮拦没有！哲煜才几岁，什么婆婆儿媳，为母不尊，将来再把瑶瑶教坏了！”明絮剥了个橘子塞给陈嫱，叫她不要打趣栎茹。
“嫱儿也是玩笑话，嫔妾听了也就一笑，不太妨事，倒是回了宫也没见大公主，既是议亲，回头相看的时候也要同羲和一起的，她母妃获罪，可她仍是金枝玉叶，不好慢待吧？”
明絮上个月便与萧叡提了叫望舒记名在自己这里的事，他倒是没反对。但她一说望舒病了许久也没个说法，要去常宁宫看望时他却分明有意拦着，梁氏的事，她不好太坚持，没得再生龃龉闹起来。
“听说，梁才人快不成了……嫔妾听常宁宫的奴才说的，说是精神不太好了，时日无多。”陈嫱只有在说梁氏的时候会用这般冷漠的语气。吃了明絮递给她的橘子，她低头擦了擦手，刻意掩饰了面上的神色。
明絮她们几个也明白，倒是没有多说，很快就换了话题，还是说给羲和议亲的事。待她们几个妃嫔各自带了皇子公主回宫，明絮去偏殿看了会儿哲焕，也听了霁月背完今日学的一首《短歌行》，看她用了饭，才回正殿去。
“彤樱，明日，本宫想去看看梁氏。到底是相处多年的人，她既不太好了，本宫该去看看她……”
“这事儿陛下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你不说，陛下怎会知道？”
“好……那奴才去安排。娘娘今日没歇午觉，又和几位娘娘说了那么久话，累了吧……”彤樱帮明絮更了衣，见她神色不太好，便扶她坐到妆台前帮她卸妆。
“是有点儿……自生了哲焕，本宫这身子只稍一累便不舒服，腰肢酸软……呃嗯……”明絮捂了小腹，只觉得宫寒难耐，“肚子也不舒服……这也没到来月事的时候呢……嘶……”
青荷见状，赶紧俯身帮明絮揉着腰腹，心疼道：“是不是午后那橘子太凉？奴婢去给您端碗热姜茶吧……”
“嗯……”明絮咬牙忍着腹痛，也没有反对。青荷端了姜茶来，她也赶紧一饮而尽，却还是觉得腹内酸疼不休，一直揉抚着也没多缓解。

39-2
彤樱见了觉得要请姜维，明絮看天色不早，萧叡怕是一会儿要过来用晚饭，便不太想折腾，便道：“自产后每每来月事时也是疼得厉害，大抵是还没有将养好，月事不稳所致。你帮本宫预备着些，恐这两日就要来葵水了，不妨事的，疼一阵就会好……你帮我把脸上汗擦擦，别叫陛下瞧了又要生事。”

40
萧叡来，说的也是儿女婚事。新科进士他已然相看过，几个觉得好的名册文章他也带来了，想叫明絮也看看。
“羲和不中意婉婉看上的薛兆，是得再留意留意。”明絮心里想着常宁gong的事，身上又不舒服，遂有些心不在焉。
“礼部尚书次子，门第也不算很高，是可以挑挑。”
“也不是门第，羲和是觉得薛兆性子太软。”
“那要是选个性子硬朗的，天长日久难免有不和顺的时候，岂不堵心？”
“性子软的未必不堵心，说不定背地里蔫儿坏，还是再瞧瞧……”
萧叡闻言也是一笑，觉得明絮颇有几分挤兑自己的意思，也没生气，拉了她的手道：“那年是宋贵妃给女儿玉初公主选婿，请了各府公贵入gong茶会对诗。宋贵妃瞧上朕，说朕诗画也好，家中父母亡故人口简单，虽是宗亲，却早已是旁支末流，公主嫁过来也好拿捏，险些就要拉朕给玉初做驸马爷。你可知道？”
“不知道……那后来呢？”
见明絮起了兴致，萧叡便顺势坐到她身侧，搂了明絮少女般纤细的腰肢，轻啄了她的耳垂，柔声道：“后来朕娶了你啊……”
明絮立时知道了萧叡要做什么，她方才还十分不适，哪里受得住他再折腾一遭，心里是不愿的。但奈何他一力挑逗，已惹得她周身酥麻，便强忍着道：“什么呀……问你怎么没做成驸马爷……”
“咱们换个地儿，去床榻上好好说……”萧叡一力把明絮扶腰抱了起来。
“别闹……臣妾今日腰疼不适，伺候不了……唔……”
但萧叡心火已起，并不理会她，堵了她娇艳的唇瓣，轻道：“那朕伺候你，帮你揉揉腰，疏松疏松筋骨。”
萧叡今日兴致颇高，竟也是没顾及明絮的反对，直接搂了佳人在怀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轮，累得明絮最后只能伏在他胸膛上扶腰轻喘着。
“臣妾腰都要断了……您倒是身子骨硬朗……每三五日便要这么折腾一遭，也不嫌累……”
“同絮儿一道，是不嫌累的。”萧叡亲了亲她的发顶，柔声道，“你转过去，朕帮你揉揉腰……”
明絮依言转过身去，由着萧叡一手搂着她的腹部，一手抵着腰眼之处按揉疏解。
“明日别忘了吃药……”萧叡叮嘱道，明絮身子不好，再生养会有危险。是以自她生下哲焕以后，他们便是鱼水欢好也都是要在事后吃药避免有孕的。
“姜维说，那药也不是万无一失……吃久了更是月信紊乱……臣妾今日还觉得gong寒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那药的缘故。”
“当真？”萧叡将她搂紧了几分，心中也有愧意，摩挲着明絮微微发冷的小腹更生怜惜，“那便不好再吃了……朕明日叫姜维再问问，可有别的法子，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
明絮转过身子，回抱住萧叡，低声道：“您少欺负臣妾几回不成吗？若真再有孩子，臣妾哪里能受得住……”
“不太成……朕只想欺负你……”萧叡似是还没曾从欢愉之中清醒过来，只贪恋着彼此交融的甜蜜，说着便又亲上了明絮樱花瓣柔嫩的口唇，托了她的臀瓣将人扶起，稳稳放在自个儿身上。
明絮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被他顶起的小腹，咬唇闷哼着感受他在自己身体里的探索。她双手搂紧了萧叡的肩背，下意识地迎合着，不多时，也渐渐忘记了身体的苦痛，陷入了这般纵情恣意的欢好。
情浓之时，萧叡一声声唤着自己“絮儿”，就仿佛是当年，她的三郎在唤她……
这一夜太过放纵，以至于第二日萧叡起身去朝会的时候，明絮还没缓过来，捂着被yinye鼓胀起了的小腹蜷着身子，连连闷声低哼。
“是不是昨日孟浪，伤着你了？”
“嗯……”明絮皱着眉，一手紧紧抵着作痛的小腹，一手从腰后顺着脊背推揉着，发出并不爽朗的气声。
萧叡见她这般难受，也有些后悔昨日无度的索取，遂坐到榻边，低下身子抚摸着明絮的腰，小声问道：“朕帮你看看？”说着他便伸手掀开她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探了她身下，倒是并未见红，只是柔嫩的xue口微微肿起，此刻正轻轻开合着，黏腻湿滑，净向外流淌着他昨日留下的longjing。
“难受得厉害吗？”萧叡去揉她的小腹，却被明絮抬手打开。
“你别动……让我躺会儿……你赶紧朝会去。”
“那你好好歇歇，絮儿受累了……”萧叡俯身亲了亲明絮的面颊，吩咐了彤樱几句让她好生伺候着，便朝会去了。

41
明絮周身酸乏疲累，直睡到了午后才起。
凌镜之中，她看着自己的面容，并没有欢好之后的容光，倒显得憔悴苍白。
她摸了摸隐隐坠胀的小腹，不知怎的竟有些害怕。鱼水之欢本该是令人愉悦的，她怎么就有些抗拒……
她合了眼睛，正沉思着，却听彤樱的声音响起。
“主子，常宁宫可还要去？”
常宁宫的是正事。明絮平复了心绪，睁眸便道：“自是要去。不论过往种种，如今望舒要议亲了，本宫该去见见她。”
常宁宫里落叶簌簌，只零星宫人在懒洋洋地洒扫，往日里的巍峨尊贵丝毫不见。
“望舒怎能住在这里养病？”
“说是梁氏有些疯魔了，公主自病后被陛下挪了出去。”
“挪出去了？挪去了哪里？后宫就这么大，本宫怎么不知道？”
见彤樱低着头不语，明絮大概心中也有数，这恐怕又是萧睿背着她的那些事，心中便已有些不悦。
梁氏身边只一个年迈的宫人伺候着，殿中纷乱落灰，她一人歪坐在暖榻上，似一团幽灵般形容枯槁。
“是谁？”
“是我，若瑜。我来看看你。”
“明絮……明絮……”梁若瑜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努力抬了抬下巴，看清她的面容，“看你这般形容憔悴，满宫都说你盛宠不衰？真是可笑……”
“若瑜，我来，就是想问问……问问当年陈嫱的事。也想问问你，望舒的婚嫁，你可还有什么要我替你做的？”明絮并不理会她的那些嘲讽，人之将死，她也无意于再相争什么了。
“陈嫱？望舒？是什么，我怎么想还重要吗？”梁若瑜慢慢撑起身子，蛆虫似的挪动着移到榻边。这样，她似乎更看清了明絮清丽苍白的脸庞。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明明嫉妒我儿女双全，明明不喜欢我们这些侧妃侍妾，却还要装得一副菩萨心肠……我呸！”梁若瑜啐了明絮一口，眼眸中露出了厉鬼一般的光。
“若瑜，这么多年，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和你的孩子。”
“没有亏待？没有亏待是指不曾让我们三人衣食不周吗？那蓄意构陷算不算亏待？恶意打压算不算亏待？我如今这般模样又算不算亏待？？”
“陈嫱之事，并不是你，对吗？”明絮走进了些，低下身子盯着梁氏的眼睛。这件事，她太需要一个答案了……
“陈嫱不过是个依附你的***……没了孩子也是活该……我虽有不满，但折腾她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不知道……可明镜司令人闻风丧胆，武月大人赫赫威名……陛下既查了，定是知道其中真相的，问我……你问错了人……”
明絮下意识地在衣袍之下握紧了十指，又道：“望舒……望舒身在何处？”
“望舒……望舒是个孝顺孩子，为了我，为了她哥哥，她能拿自己一条命去拼……”
“她做了何事？”
“何事……容我想想，容我好好想想……是了……是孕中吃的那些保胎药，可令母体衰弱，胎儿过大。你生产时，医女陷害才会宫缩紊乱，宫口难开，龙胎不下……怎么样……明絮……胎死腹中的滋味好受吗？生了四天四夜还生不出来的滋味好受吗？被医女活活撕剥胞衣的滋味好受吗？被那清宫药日复一日地刮宫下血的滋味好受吗？……望舒与我说，她遗憾没能要了你的命……我倒不觉得……我以前，一见你挺着肚子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现在……现在不一样了……哲宁与望舒终究是凤子龙孙，我至多不过一死……而你呢……你……我就盼着你一胎一胎地生，又一胎一胎地留不住……这才是报应……”
明絮眼中的眸光逐渐变得锐利，她慢慢直起身子，却一直盯着榻上疯魔哂笑的梁氏不曾移开过视线。衣袍之下，双手已几乎攥碎了骨节，她这辈子似乎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恨意。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心里也知道吧……这一切因果，该算在谁头上……”梁若瑜慢慢退了退身子，又歪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轻扶了额角，无声哂笑。
“望舒的婚事你也不用操心，陛下主意这么大，谁和亲，谁外嫁，也不是你能操心得上的……”

42
明絮走出梁若瑜的寝殿便见到了一脸肃杀之色的萧叡。
明絮转向彤樱，而彤樱微微低下身子，似乎也承认了是她将明絮的行踪告诉了萧叡。
明絮收起了冰冷的眸光，她没有指责彤樱，只是又对上了萧叡的视线，冷冷道：“陈嫱滑胎是你做的。”
她并没有在问萧叡，只是陈述了这样一个事实。
萧叡没应她，试图伸出手，想要扶一扶明絮的胳膊，却被她扬手打开。
明絮没有再看他，提了衣裙便拾级而下。午后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甚至喘不过气，小腹原本隐隐的坠痛已然愈演愈烈，几乎要将她肠子都绞断。没走两步，明絮便痛得折腰跪倒，跌坐在地。
“明絮！”
萧叡高声喊着冲到她身边，托着她的腰背要将她扶起，却发现她裙下已是一片血泊。腹底剧烈地收缩着，透过明絮单薄的腹壁能看到里头有团血肉在痉挛蠕动，已然落至盆底。
“哼……”明絮自然明白自己在经历什么，只是今时今日，她也只剩了这般悲凉的嘲讽。她想起了方才梁若瑜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自己确是恶心可笑的。
“你是又有孩子了……对吗？明絮，别这样……你不要吓朕……”萧叡想把人抱起，却被明絮猛得一推，摔坐在地。
“臣妾吓您？臣妾敢吓您吗？陛下手里是强权，是明镜司，是活阎罗武月……臣妾又算个什么东西？”
明絮努力撑起身子。因为剧痛，她已被冷汗湿透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全身肌骨都紧绷僵硬，她想要站起来，却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成。明絮便不再执拗，直接跪伏在了这一大摊浓血之中。不顾疼痛，明絮佝偻着身子，顺着痉挛的腹部往下，将手探入裙摆。半撑着身体，她纤长的五指缓缓顺着柔软的xue口、chan道摸索进去。这些地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为萧叡生儿育女，留下了一道道瘢痕、伤痛。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就像梁若瑜说的那样……
“明絮……你干什么？明絮！！你疯了了吗？！你不要命了？？”萧叡扑上来，死死攥住她的手。
“你松手……”明絮咬牙道，涔涔冷汗顺着她苍白精致的面庞向下流淌。双唇因为疼痛而颤抖着，眸光却是从没有过的清冷如霜。
“你先停下！”萧叡寸步不让。
明絮不与他争，只冷笑一声，闭了眼睛紧咬口唇，腰腹猛得用力推挤，生将已经滑至gong口的胎囊娩出胞宫。她将那团将将满月尚未成型的血肉握在手里，从身下拽出，放在了萧叡眼前，牵连的碎肉与血块甚至还牵拉纠缠着连在她体内。
“三郎……这就是咱们做的孽……咱们是夫妻……同气连枝……陈嫱的孩子，我来赔给她……”
明絮滑胎之后，宫内出血不止。萧叡将疼晕过去的明絮一路抱回了昭阳宫，而待御医和医女来时，只见了周身浴血的帝后。平素温和有度的君王此时面色生冷如同鬼魅，血红的眼瞳里只有熊熊未熄的厉火。
“止住出血，保住皇后。”
一整夜，萧叡也说了这八个字。常宁宫也罢，梁才人、萧望舒也罢，那个夭折的龙胎也罢，他都没有再提过只言片语。
夜深人静的时候，昭阳宫里只余了寝殿里一盏残灯。
明絮已经醒了，看着眼前狼狈憔悴的萧叡，一言不发地流下了眼泪。
萧叡也没有说话，只是凑上去，帮她擦着滑落的泪水。
明絮抬手，摸了摸萧叡衣摆上大片干涸的血污，那是她的骨血，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明絮说，即便她没有亲手去害陈嫱的孩子，即便她没有栽赃迫害梁若瑜，但这一切因果报应她都逃不过。许多事，是他萧叡去做，还是她明絮去做，根本没有分别……
“臣妾最后想问您一次，当年，王氏获罪，到底是怎么成的事？”
昏黄的残灯之下，萧叡的喉结明显地动了动。他把明絮的手放到被子下面，微微转过身子，将自己的脸庞藏入阴影。
“王氏入宫，多年来是为她姑母所迫才与你相争。成为宫妃前，王氏曾与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有过婚约。毁婚入宫以后，太后命人杜撰罪名将她表哥关押在刑部大牢，以便控制王氏。动手之前，朕命武月出面，从刑部大牢将已经重病的表哥接入明镜司地牢。而后，王氏反水投诚，为朕所用……”
“但你到最后，也并没有放过王氏和她表兄，对不对……”明絮空洞地望着穹顶精雕细琢的龙凤，长长一叹，“三郎……做这些事，你夜里能睡得着觉吗？”
“自朕坐上这个位置，大抵就再不可能高枕无忧了……”
“呵……”明絮颔首一笑，道，“若瑜自潜邸就与我们朝夕相对。她了解你，也了解臣妾，她说，臣妾这一生，子嗣缘薄，都是报应……说得真对……”
“不……不是的，絮儿……咱们有了霁月，有了哲焕……咱们便有希望可以守护着他们，好好生活下去。教养他们成人、成家，承继朕的天下！”萧叡突然激动了起来，提高了语调，他偏过身子，轻轻压在明絮之上。
看着萧叡灼灼的眸光，明絮只觉得，这已定然不是当年她成婚时那个温和宽厚的郎君。是皇位，权力，欲望将她的萧三郎啃咬得一干二净，只剩了这一副光鲜皮囊。她伸出手，摸了摸萧叡依然俊朗的脸庞，却再感觉不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三郎，我曾与青荷说，在这个宫里，若守不住自己的一颗心，注定要疯魔……三郎，你还能找得见自己的一颗心吗？”

43-1

43-2

43-3

43-5

44-1

44-2

45
朝华与哲宁的婚事定在来年二月，同月，使团迎和嘉公主萧羲和入南邵为太子妃。
自定下婚事，林婉便日日都在为女儿的婚嫁忙碌。明絮身子不好，许多事有心无力，便叫嫱儿去帮衬。但说是如此，为着羲和备下的嫁妆，除却少府的置办，林婉的家私，明絮也足足添了几十个箱子的首饰衣料、器皿摆件、书画典藏，便是自羲和幼时年年为她攒下的针线就装了两大箱，一针一线，都是明絮亲制的。当这些东西齐齐整整地摆出来放满了昭阳宫的院子，看得陈嫱眼睛都直了。
“娘娘待羲和真是好……便光这些针线，都得费多少功夫！”
“羲和小时候有个镯子，与嫏嬛的镯子，是一对儿，她出嫁，本宫也自当是自个儿女儿出嫁呢……南邵那么远，得多为她想着些。将来等瑶瑶出嫁，你也就懂了……”
陈嫱倒是不避讳，道：“等瑶瑶出嫁，嫔妾就来讨娘娘这个嫡母添置的嫁妆，娘娘可要早些准备着！”
“有有有……几个孩子本宫都备下了，皇子、公主的礼，都是自他们出生，本宫就会准备一份，少不了瑶瑶的。”
时气冷，明絮也受不太住，便叫人搬了椅子点了炉子放在廊下，好叫她坐在一旁看着宫人们一一对着嫁妆单子清点。
“娘娘腰酸吗？奴婢扶您起身走两步？”青荷见明絮坐久了便揉腰，想是她并不太舒服，遂想搀她起身。
明絮却有些懒懒的，身上酸乏，也并不是腰上这一处。她一手扶了青荷，一手护着小腹挪了挪腰肢，眉宇轻蹙，强忍着身子不适。
“陛下这些日子来嘛？”陈嫱看明絮不舒服，便也是心疼，遂附耳过来，悄悄道，“嫔妾听说，陛下近来事多，但颐妃姐姐那里他还去过几次，想是为着羲和出嫁……”
“东西常来，人没怎么见着……来不来的，也就这样吧……”明絮低眸一叹，自上回崇政殿之后，也十几日没见人了。眼瞅着年下，还不知这个年节如何过……
“嫔妾听说，除夕宫宴哲宁殿下就回了，娘娘可别借着有孕就躲清闲……梁氏没了，望舒又在明镜司关着，说不定席面上要闹起来。”
明絮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召哲宁回镐京与朝华完婚是国事，无论旁的恩怨情仇，都得体体面面地进行下去。是以她这些日子，除了想羲和的婚事以外，心里惦记最多的，也就是这件事。
“只要本宫身子无碍，除夕这样的大日子，总还是要去的，放心……倒是还有个事儿没与你说，陛下前几日已经与少府知会过，过了年节要给你和栎茹晋位份。栎茹毕竟诞育皇子，封作昭容。至于你呢，虽也在九嫔之列，位次上要低些，只封在淑仪。”
嫱儿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道：“这些嫔妾都不在意，陛下娘娘怎么安排，嫔妾自都是高兴的。嫔妾还是担心您……嫔妾都听青荷说了……天气冷，娘娘又有孕，可是难挨呢……您与陛下到底闹什么呢？以前陛下从不会这样，若知道您这般辛苦不适，早就把崇政殿都搬过来了……哪会一连几个月都冷着您。”
“他没有冷着本宫，细算起来，是本宫不想见他。”
嫱儿闻言，也是一愣，复又道：“那您何苦同自个儿过不去呢？陛下一向听您的话，您只松个缝儿给他，这日子不就好过许多……”
明絮听嫱儿这样劝她，又想起当年萧叡对陈嫱所为，更是心里酸涩，却又不好流露，只拉了她的手道：“许多事，想着总是比做着容易的。嫱儿好好的，别多想这些……等你升了位份，还有件喜事要你办。青荷到了年纪要出宫，本宫给她说了人家，来年开春也要完婚，这个主婚的活儿，你得接下！”
明絮说话间看了眼青荷，青荷羞得脸色一红，放了手里的茶点便跑开了。
陈嫱听了也为青荷高兴，能出宫嫁人是多少宫中女子的愿望，遂道：“这样好的事，嫔妾自然不嫌多。”

46
除夕前，明絮原想着要见一见哲宁，但她那几日实在是身子不太撑得住，遂也作罢。女医说，她这胎显怀早，胞宫薄弱并不易保胎，腰酸、小腹坠痛这些征兆都不好大意。等月份大上去，腰腹吃力的症状会更加明显，到时候，也只能托宫保胎。
明絮这几年为萧叡生儿育女，也是惯了这些症候，倒是不太怕。只是自有这一胎，便止不住地困乏无力。时下事多，她又有霁月和哲焕要照顾，霁月活泼爱闹，哲焕还离不了人，委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娘娘这个年岁上生养，本就是辛苦的，若再要强撑着身子操持这许多事，便是竭泽而渔了。”姜维的话原就是为明絮担心，可一说出口却只是勾起了明絮更多的惆怅无奈。
“本宫也是没有办法，儿女教养、婚嫁本是分内之事，又正逢南邵国使来访，两国筹谋秦晋之交，桩桩件件都躲不过……本宫听赵盛说，便是陛下都忙得脚不沾地，这几个月都没怎么睡整觉，本宫这里，算是清净自在的了……”
“陛下身子骨硬朗，便是忙于政务也多半有底子撑着。娘娘这些年疲于生育，内里早已虚透，到底是不一样的……”
姜维说的是诚心实意的话，明絮心下都明白，却无法接话下去。回想这几年种种，贪嗔痴念，恩爱离合，竟像是水中月，梦中花，痴心愁肠，南柯一梦。
“姜维……本宫问你，本宫还能有机会平安产下腹中孩子吗？”
“臣会拼尽一生医术，竭力保您母子周全。”
姜维跪在地上，低头直言。自元和六年，他奉上谕伺候皇后以来，这些年，他也算看尽了明絮的性情。比起他曾经侍奉过的许多宫妃，明絮温和坚韧，明理有德，庇佑宫妃，厚待皇嗣，这世上再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中宫皇后了……
“是不是会很难……”
明絮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面上依然含着柔和温润的笑容。
“你直说，本宫不会怪你……”
“纵有登天之难，臣也愿鞠躬尽瘁。”

明絮低下身子，将姜维扶起，柔声道：“无妨，你这样说，本宫有数。这些年，也有劳姜卿了……”
久不在镐京的哲宁现身除夕宫宴，又有迎娶南邵国主朝华公主的旨意在先，一时间风光无限。
哲宁今年十八了，若哲英还在，也与他一般年纪，也该是个才华卓著、丰神俊逸的少年郎。明絮这样想着，推杯换盏之间，净是恍惚。
萧叡与哲宁对饮不少，虽有薄醉，却还是清醒着，问过当地民生，又问蜀地水利，最后问了南邵边防。
而哲宁，一一从容应对着。明絮一直以为，他多少会试探与他母妃和妹妹的消息，但直到宴席散尽，哲宁也未曾露出只言片语。
“哲宁有城府、善隐忍，与梁若瑜，与望舒，都是不同的。与南邵联姻之后，陛下也要小心。”
除夕之夜微雪，赵盛见萧叡薄醉，便先去崇政殿给他拿了件墨狐衣。而彤樱也去给明絮备车驾，于是帝后二人对着清冷的夜色有一句没一句得说话。
“哲宁那边你不用太担心，朕都有数。倒是你，陈嫱前几日来与朕说，你孕中不适得很，想叫朕去看看你……你俩倒是姐妹情深……”
“宫里日子难过……能得一点真心便很不易了……”明絮也是一笑，不经意地扶了腰肢，来回走了两步，以缓解久站不适。
这一切萧叡自是看在眼里。姜维给明絮拟的脉案，他日日都会看。明絮的身子自滑胎后就不曾好利索过，骤然怀这一胎，实在是勉强。是他错了，错不该当日强迫她，以致原本就僵硬的关系雪上加霜……今时今日便是再想回头，却根本已寻不到机会……
“朕是想问，你身子可还吃得消？……等会儿彤樱回来你别急着走……天寒地冻地，朕送你吧……”
“眼下，倒也无大碍……天命垂怜，臣妾会平安将孩子生下来的……”
“絮儿……”萧叡拦了人，明明双手已扶上了她的双臂，将她拉住，却依然觉得明絮离他有万里之遥，犹豫哽咽半晌，还是道，“让朕送你吧……”
明絮没有拒绝他。萧叡一路拉着她的手，不敢发一言。到了昭阳宫，他先下了车驾，又反身托了明絮的腰背将人稳稳从车驾上抱下，甚至低下了身子，当着一众宫人帮明絮整齐了衣摆。
“一会儿回崇政殿，要早些睡。赵盛说你忙得厉害，但今日是过节，总该好好歇一歇了……”明絮扶了萧叡起身，也帮他理了衣襟。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若有似无地混着酒香，直冲着她的脑仁儿。
萧叡当然听得出明絮的意思。他摩挲着明絮柔软纤长的十指，挣扎良久才道，“好，那朕在这里看你进去……”
明絮点了点头，低了眼眸略一迟疑，便也还是松开了他的手，扶了侍女往内殿而去。
“明絮！”
“陛下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朕只是想说，哲宁那边你不用紧张，不管何时何事，朕都替你撑着呢……”

47
南邵公主朝华和皇长子哲宁的婚事是明絮亲自操办的，华丽隆重，整个镐京都似乎为之欢喜。同月，帝后亲送和嘉公主萧羲和随南邵使团离京。
临行前，明絮拉着羲和说了好多话，又将自己戴了多年的镯子退下套在羲和的腕子上。
“那是你出嫁时戴过的镯子……”萧叡拉了拉明絮纤细的手腕，喃喃道。
“羲和小的时候，有个金镯，与嫏嬛的是一对儿。而后十五年臣妾看着她长大，待她如亲女。今朝远嫁，臣妾盼这个镯子也能佑羲和往后人生平安顺遂……”
这一年三月里，草长莺飞，陈嫱主婚，送了青荷成婚出宫。明絮高兴之余也是操劳太甚，动了胎气，连着几日都腹痛难耐，身下见红，而姜维却随之诊出明絮此胎又为双生。消息传到萧叡那里，他再坐不住，当即便驾临了昭阳宫。细算来，这样的担忧畏惧，他似乎还从未有过。
“你们都先出去，陛下想是有话与本宫说……”
明絮看着殿门边扶了冠冕轻喘着的萧叡，便知他定是一路跑着到了自己跟前。拉下了方才因为给腹部涂抹药膏而掀起的衣裙，吩咐碧芜她们下去准备茶水。
“双生胎……臣妾也经历过一次了，知道要当心注意什么……陛下不要着急……”
萧叡气息还未喘匀便急急走近了，半跪在明絮身侧，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只觉得心疼不已。
“便是有过一次，朕才不能放心……你而今还不及怀哲焕的时候，朕怎么能不着急？”
明絮欺身搂了搂萧叡，亲吻着他的发顶，晶莹滚烫的泪珠潸然而下，滑过她精致清丽的脸庞。
“我其实还好……就是胎未坐稳，吃力了些……”
萧叡喉头哽咽，生生隐忍了许久，才勉力克制住情绪，沉沉道：“是朕不好，朕不该勉强你，不该再逼你怀上孩子……但你别怕，朕会替你撑着的……不管遇到什么事……”
言罢，便紧紧回抱住了她，力道之大，几乎要揉碎她的肌骨。
明絮流着泪，依偎着这个久违的怀抱，久久不语。腹内龙胎一动，她闷哼着去托起抽疼的肚子，攥紧了萧叡的衣裳。
“除夕那会儿就想求你能陪陪我，偏话到了嘴边都不肯出口……现下倒是真有理由了……您说得对，臣妾这性子是太拧了……宫里的日子这样难，臣妾这般，伤人伤己罢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明絮也不敢抬起头看她。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美丽精致的侧颜往下滑落，滴在了萧叡的手背上。
“不怪你，不怪你的……絮儿……朕陪着你……只你愿意，朕时时都陪你……”
萧叡帮明絮托起沉沉的胎腹，见她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便知她难受地厉害，遂稳稳地抱着她，帮她揉着腰腹，缓过这一阵腹痛。
“是不是很疼，你的身子哪里再受得住这两个……是朕错了……朕每一日都在后悔，后悔那日怎么能勉强你……后悔这些年纵情无度，累你接连怀胎，毁了身子……”
萧叡轻轻撩起明絮的裙摆，便见她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已爬上了一道道红紫色的纹路，更生心疼，道：“你才不到六个月的身孕，便已至此，后面的日子要怎么熬……生的时候又怎么吃得消？”
“臣妾年纪大了，皮肉自是不及从前坚韧，生了这些丑陋恐怖的东西，吓着您了……”明絮不让他再看，拉了衣裙遮挡着，甚至本能地想站起来，躲避他的眸光。
“朕怎么是吓到，朕是心疼你……”萧叡按了她的手，轻轻抚摸过那些新生的血痕，直觉得双眸生热，心头酸涩。
“臣妾不怪陛下……那回万寿宫宴，是臣妾自个儿赌气，事后避过赵盛，倒了您送来的避子汤……当日在常宁宫，臣妾惊惧之下，也确是过于偏激……如今种种，是臣妾自个儿的选择……这一胎，是顺遂还是不顺遂，臣妾都不怨旁人……”明絮亦搂了萧叡，轻轻与他说了这些前尘过往。
萧叡的怀抱明显地僵硬颤抖起来，明絮抚摸着他宽厚坚实的脊背，只想用周身的温暖柔软去融化彼此的心魔。
“千万般错处，也不在一碗避子汤。朕不是个厚颜无耻之人，错了便是错了，错了朕就得担当到底……你怨朕冷漠阴狠也罢，自私虚伪也罢……朕都不在意了……为了你，朕可以做任何事，朕的一颗初心，也不过守住你和孩子们罢了……”
“朕，一定会做到……”
萧叡轻轻捧了明絮的脑袋，与自己四目相对。良久，他亲了亲明絮温润的唇瓣，将明絮抱起来，放在床榻上，又给她身后垫了软垫，帮助她纤弱的腰肢撑起沉重的胎腹。
“这是要做什么？”明絮拉了他的袖子，有些奇怪道。
“方才看你药还未涂完，朕帮你……”
“别了……我……我不想让你再瞧见……不像你瞧见我成了这副样子……”明絮拉着衣裳捂着腹，连她自己看了肚子上那些血痕都觉得狰狞恐怖，再叫萧叡帮她，她一辈子没法儿抬起头了。
“傻话……咱们成婚都二十多年了，朕怎会因为这点伤痕就嫌弃你……若不是为着朕和孩子，你又哪里会遭这般罪……别捂着，朕帮你涂上药。这些都是新长的，想是还痛痒，涂了药会好些……”
明絮服了软，慢慢拉起衣裙，但还是有些紧张地盯着萧叡和自己的肚子。萧叡笑了笑，叫她别怕，熟门熟路地去她妆台屉子里找了药来，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帮妻子涂抹推揉。明絮胎气不稳，他只敢小心翼翼地揉抚着明絮的肚子，唯恐再惹得她腹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