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无梦
01
你梦见幼小的自己在故乡的田野里迷路。潮湿泥泞的狭窄小路在你脚下纵横交错。大片的麦田一路横亘绵延成天际翻滚堆叠的金色云朵。然后是谁从迷离的金色的光里走出来。你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那人璀璨闪光的笑。他轻点脚尖蹦过来的雀跃姿态彰显了绝好的愉悦心情。他边笑边哼着不成调的歌,“哒哒哒,哒哒哒……”
最后一步是跳过来。他一下来到你身边。
声音迤逦眼眸亮过渐显的繁星。
——呀,找到你了。
梦境的最后你略带焦急地看向同样幼小的少年,那时他的发色是比你的还要深的漆黑。
——怎么办啊?我迷路了。我回不去了。
——没关系的。
——一起迷路好了。
02
其实一开始你并没有看到少年。即使对方在开学的第一天便如同散发光热的光源体般在人群里聊的火热,而你只是静静坐在靠窗的角落抓紧了新发的书本心情和身体都绷得有些紧。
后来,啊啊时间地点什么的不记得了也不重要了吧,他出现在你面前。
——啊,帝人君,你的名字很帅呢,我们做朋友吧。
彼时幼小的少年们还并不清楚朋友的含义吧。即使那时的你惊讶过后羞涩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03
那时你还略带拘谨的叫他纪田君。而少年勾住你的脖子笑得毫无芥蒂。
——今天还是继续冒险的旅行吧帝人。
——喂喂,明明是逃课吧,你可以不要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么。
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拉着你逃课。阿拉知道你是乖孩子啦可是始终拗不过他不是么。
于是你们常常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他拉着你找到偏僻的小路进行所谓的探险或者干脆在某个可以挡住视线的山坡蒙头睡觉。
他总是跑在你前面,偶尔因为发现了什么落在后面。也有时会忽然看不到他,然后从某个角落突然钻出来咧开嘴笑着向你招手。
你看着他好像看见了光。
你还是没有思考过朋友的含义吧,只是看着他便觉得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一直在我身边。
请一直在我身边。
04
他突然抱住你的时候你显得很无措。双手紧张地抬起又放下。
那时你正在帮他清理生日party的战场。人很多场面很热闹他说我十二岁了哦尾音上扬笑得很大声以至于散去之后的房间被反衬地异常冷清。
你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也不知做什么。他不说话额头抵在你的肩膀上。
很久之后少年轻轻笑起来。
——帝人。
——可以抱我么。
——我怕冷撒。
于是在那个短暂的夏季,你的手小心翼翼放上少年的肩膀触碰着他的温度以为你们可以这样过很多很多年。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
05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之后。
你开始叫他正臣却发现你们越来越远。并且最终那个少年消失不见。
你澄澈的眼里投下少年离开的阴影。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可理喻,你才发现自己想要守护的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无意背弃。软弱也好,无能也好,怯懦也好,如果一开始就想要保护,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你在黑暗中握紧手中的笔,想念着那个少年的颜色。
一直在我身边。
请一直在我身边。
你要回来的地方,是我这里。
06
你半夜醒来的时候听到窗外轰鸣的雨声。梅雨已经蔓延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间采光本就不算好的房间更显阴冷。你抓住缓落肩头的被褥翻了身,轻轻动了动被压得有些发麻的左臂。闭眼又睁开,睡意全无。你在黑暗中停了很久,终于又翻了一次身,伸出手摸索着抓住枕边的手机,缓慢的按下几个键,手机的光在黑暗里突兀的亮起来。
你将手机贴近耳旁。等待总是难熬,沉默是日夜敲打的沉重的心。
然后你突然像白日那般温柔内敛的笑了。你闭着眼睛于是看不到是否亮起了光。
你的声音还是像往常那样低沉又柔和,语气认真而温暖。
你一字一顿小心翼翼的开口。
正臣,生日快乐。
07
而电话另一边机械冰冷的女声反复宣告着维系着少年的这个号码业已不存在的事实。
大雨吞噬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