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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会不会被删帖
火魅攻心手段
“流沙何时沦落到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如果目的达到了,手段,有那么重要吗?”
卫庄的的眼神闪过一丝轻蔑,山崖上的一幕清晰闪现在眼前。如今那个可恶的女人正是通过各种卑鄙无耻的手段达成了她的野心,获得空前的地位与权力。
“汉军的手段,又有几个是见的了光的?”
“连赤练都成了你的手段?”白凤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山岳般的男人。
“张良是刘季手下第一谋士,他武功算不上顶尖,但心机深沉,算无遗漏。而他所在之地,层层机关把守,又有盖聂天明保护,连麟儿都难以接近。如今我们孤立无援,落到这个地步,拜他所赐。刘季与韩信尚不足为惧,若此人不除,流沙难以有回旋余地。”他的声音依旧冷硬。
“如果她失败了,你知道她会怎么样吗?”白凤咬牙切齿道。
“你们每个人的命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流沙。她不会失败,因为她,就是张良唯一的弱点。如果此行不成功,流沙才会真正失败。”
“可……庄?”赤练悬在空中的手是那么局促,连脸上的肆意横流的泪水也不擦拭。
“怎么,你还要对他手下留情?”赤练瞥见他复杂的眼神,怀疑,审视,漠然,却独独没有自己。
赤练眼神黯然道:“是,卫庄大人。”
他没在看他,这长久的沉默与卫庄不容置辩的神情让赤练寒心。那个花树下的少年曾让她心动,然而此时带给她的,却是心痛。
“如果此行顺利,可暗中除掉刘季,韩信。”
一阵气流忽然从身后传来,白羽浮散刹那,赤练却用无比坚硬冰冷的眼神盯向白凤,“白凤,退下。”
仿佛是认命一般,赤练叹了口气,看着那深邃而忧伤的星空,不由得出了神。


IP属地:重庆1楼2023-01-18 21:52回复
    陷阱
    第二天,作为人质,赤练仿佛只带了她这个人,被关押到行军帐营的囚所内,外有层层把守,不过她早就有备而来,来时所着衣物便是旧时韩宫之衣,戴着莲冠,虽然未施粉黛,倒仍然是当年那个韩国公主的样子。隔着人群,她远远瞥见他,怔得仿佛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外面一个狱卒正痴痴地打量着赤练,竟然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
    “别盯了!你知不知道她可是流沙赤练,剑下亡魂无数,毒死其手的更是数不胜数”
    “你看她现在困在笼子里,手里不是没了剑也没了毒吗?不如?”
    另一个狱卒眼见劝不动他,只得作罢。
    那狱卒一脸淫笑,就在他正准备走进牢狱细细观赏这个美人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张大人,您来这儿干什么啊”
    “这个人质很重要,需要亲自看管”
    “可是将军有令,小的也不敢违反禁令”
    “见此符如见大王”
    “是。”
    “哟,是子房啊,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这地方可真是糟糕极了,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人质的?”又是一贯妩媚的语气,撩动得那个狱卒身上酥酥麻麻的。
    “这个人质很重要,你们其他人先去准备巡逻,不可轻举妄动,我亲自护送关押她。”
    未等小卒动手,张良拦身禁锢住她,在行进的兵队中将她押回自己帐营旁的一个小偏房里。
    但是令人诧异的是,待军队走远后,他又调开士兵,松开了红莲的手。
    “子房,你还真是体贴呢。”正说着,张良感到一双手像蛇一般爬上自己的脖颈,只见她舔动了一下那两片晶莹的嘴唇,目光死死地黏着他。
    他只是回避着她的眼神,满腹狐疑。眼珠转动间,突然恍然大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一丝不易觉察的悲伤掠过眼前。
    赤练尚未觉异样,又故作风情道,“子房,你我久别重逢,要不要同我叙叙旧?”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人又还是当初那个人吗?自韩国破灭,他与她也曾数次相遇,所谓久别重逢,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虽是久别重逢,可在心里早已失散。
    仿佛自嘲般,他笑了笑,“只是子房现下还有要事,殿下早点休息,这是为你准备的客房,物品俱全。”
    “那就多谢子房咯。可惜我呀没带什么礼物给你。”又是那个慵懒悠长的语调。
    “殿下人来就好,礼物实在不必,子房先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赤练像一条蛇一般,软软附在门框,盯着猎物走远。


    IP属地:重庆2楼2023-01-18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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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沦为人质,不得自由,但子房对她倒也算是厚道,这间客房,到布置得干净,赤练慢步着,四顾间竟然看到几个熟悉的物件,上面还是韩国的图案。他甚至特意准备韩国式样的菜食,他还记得自己爱吃的莲子羹。
      可她一直没有入睡,她不明白自己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心里为何这么不安与悲伤。当那阵风一样轻盈的脚步声慢慢逼近,门栓被打开,迎面是子房前来,给这个客房增加了一抹光。赤练在榻上向他使眼色,待他会意,打发完几个小厮,又调离了门外的小兵后,才缓缓下榻。
      “子房,你总算来了,让我好一阵苦等啊。”赤练扭着那柔软的腰肢直直走向他,盯着着眼前的猎物,用柔荑般的纤手抚着张良的脸庞。见他一面应对着狂热的攻势一面悄悄扣上门,赤练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她平生最喜欢看到的便是敌人落进自己陷阱时那愚蠢的模样,想不到狡猾的张良竟然也有这个忘乎所以的时候,卫庄大人说的果然没错。
      见他又没了什么反应,赤练挑衅道,“子房,你还在等什么?你,怕了吗?”
      “红莲殿下,我……“,未及张良话毕,赤练像蛇一样勾住他的脖子,张良不得不低下头,正好对上她那水雾缭绕的双眼,正注视着一时茫然无措的自己。子房,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那张美艳的脸倏的放大,嘴唇便是一片温热。
      见张良仅仅只是与自己嘴唇相贴,赤练不满他的怯懦,用舌尖撬开他紧抿的双唇。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要窥尽他五脏六腑。火魅术?殿下你可知,无需火魅术,一个吻,你便知道我所有沉默的心事。
      肌肤之亲在所难免,当张良的指尖触碰到赤练身体的那一刻,那种感受无比难忘又熟悉。多年之前,在调查粮食时他为红莲殿下捂嘴那一刻,情不自禁便搂到她的肩,少女冷玉脂腻般的皮肤给一个青葱少年带来指尖触电般的震颤,令他在悠长的懵懂岁月中魂牵梦萦,以至于那么多年的念念不忘,辗转反侧。
      他顺势搂住赤练的腰,扶住头,将她揉到自己的怀里,本能般打开紧锁的牙关,舌尖一触,便是无休止的纠缠。她闭上眼,周围的世界似乎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搂她入怀,亲吻自己的双唇。吻愈来愈深,张良尝到红莲口中中的血腥之气,神色一凛,眼神瞬间冰冷。一种无言的酸楚与悲伤占据了他的心,他闭上眼,冰凉的东西掠过脸颊。
      故人重逢,却是各怀鬼胎。他曾想象过故人重逢的画面,如今得偿所愿,想不到却是这般光景。
      但紧接着他又睁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红莲尝出张良口中的酒气,意识到张良虽然饮酒,但是依然神智清醒,眼神警惕。
      “张良,我要看看你的心里到底隐藏多少秘密。”赤练用手捏住张良的脸,让张良不得不直视自己。
      这个吻,是那么悠长。
      透过张良的眼睛,赤练看到了韩宫的那片竹林,竹林下的少男正在教少女写字。
      赤练眼波流转,心中不禁泛起感伤。“子房,我本不想加害你,但可惜,你挡了卫庄大人的路。”
      “我很明白你到来的目的,可是,你却也在逃避。”张良心中苦笑,只是温柔的望向她,配合着她去做这样一场戏。


      IP属地:重庆3楼2023-01-18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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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练有些难以置信,诧异地瞥了一眼。
        “这个张良,见他平时文文弱弱,尝到我的血后居然什么事也没有,难道是我的血不够毒了吗?难道是还不够吗?”
        她松开张良,扭过头,灰心地垂下了眼睛,可张良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看来这场戏不得不进行到底了。
        张良一下横抱起赤练,令赤练都有点大惊失色,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似乎变了许多。从前的子房端方受礼,绝不会像现在一般放肆,大概是酒意上涌,又或者是火魅术的余威。
        “子房,你想做什么?”
        “明知故问,这不是殿下的意思吗,子房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便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赤练勉强地笑着,黯然地望着子房,自己为何会有些不舍呢?除了哥哥,张良也许是世上最宠爱自己的人了。她以为他能永远陪伴她,甚至以为他会娶她,他会名正言顺得到她。可他却离开我,逃避了一切,还偏偏效命于刘季,背叛流沙。自己平生最恨被人背叛,她恨他,难道就要借此要了他的命吗?
        太晚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无法挽回,红莲早已死去,流沙赤练怎会手下留情。
        佯装着温顺,柔软地躺在他怀里,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的衣襟。
        被他轻轻地放在床上,却迟迟未见他动手。
        “殿下早些安寝吧。”
        “子房哥哥,可还在拘泥于这君子之礼?何况我和你本就婚约在先,到底也不算失礼。”说着轻解罗裳,露出大片脂玉般的肌肤,取下莲冠,不一会儿青丝便散开在肩头,显得楚楚动人。
        张良觉得自己仿佛是真的醉了,灵魂正一半清醒一半疯狂地燃烧,自己似乎已经快控制不了火势了。
        他深深地呼吸着,胸膛一下下起伏,意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澎湃。赤练见其似乎不为所动,倒有些急了,忍不住上前解开张良的外衣,冰凉的手指游走之处,便引起起一阵阵热血,在沸腾,在喧嚣,在欢唱。张良鲜有地热烈了一次,隔着里衣拥吻她入怀,抬首间,却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忧伤。
        子房,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新郑的大火,看到九哥在临行前似乎与子房说了几句话,又交付给他一个包裹。
        二人在烛火的掩映下四目相对,却是那么局促拘束,赤练衣衫已然滑落,此时已经未着片缕,而子房却还穿着里衣里裤。
        他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神情若有所思,仿佛是在决定着什么。
        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他都低低喊着她的名字。他渴望她入梦,却又害怕她入梦。如果不是明白她的目的,如果不是这触感如此真实,他定会觉得这是一场梦,是自己所不敢梦的情景。压抑克制的感情在时光长河中非但没有冲淡,反而更加深邃。可是他爱她,所以才尊重她的选择,因为他明白她,才会心痛地放开她的手。尽管他知道她为何而来,但此时她在自己身边,彼此你情我愿,自己又如何能舍得放走她呢?他只想要她,不再想管其他。


        IP属地:重庆4楼2023-01-18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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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日照到红莲莹润如玉的身体,在她肌肤上映出珍珠般的光泽。见到红莲睫毛微动,张良狡猾装死过去。赤练醒来,黯然地看着枕边的男子,用手指探向他的脖颈……
          “红莲殿下……”张良说着便突然起身,抓住红莲的手,死死盯住她,“子房还活着,殿下可如意?”
          红莲只觉得身上一个震颤,呆在原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赤练不解,按理来说她的血液是至毒,哪怕碰过她的鲜血都会必死无疑,正是因为此,她甚至不能同卫庄过分亲近。可是张良,他怎么会活着?
          “红莲殿下,早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你此行目的不简单。”
          “你早就知道?你本不是好色之徒,何必以身犯险?”
          张良默然点点头,笑道,“殿下若不是心知肚明,怎会露面故意让良见到,又何必问良寻求答案。”
          “温柔乡,英雄冢。”赤练不禁叹服这句话。
          赤练没有想到那个意气风发,一心匡扶天下的张良会甘愿为与自己一夕风流而忘乎所以。
          “我早说过,不用叫我殿下,红莲早已身死韩国,你看到的是流沙的赤练。”赤练恢复以往傲慢的语气。
          “斗转星移,逝者如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子房眼前的女子依然是那个红莲。”
          “我的血是至毒,寻常之人哪怕是碰一下都会身中剧毒,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赤练有至毒,可端木姑娘却是至医,以医克毒,此乃万物阴阳,相生相克。”
          见毒对张良无用,赤练轻蔑一笑,仍不甘心,伪装一副媚眼如丝之态。赤练试图发动火魅术,让张良自己动手杀了自己,可又一次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的除了韩宫的大火,还有自己的出嫁,她意图窥探张良内心的弱点,却发现那恰恰也是自己的弱点,红莲自诩自己的心坚如磐石,可是内心的伤疤却总是隐隐作痛,白凤说的并没有错,原来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故国破,家无归,人飘零,像是一粒沙子,渺小无力,随风漂浮,如今不过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张良的回忆扰乱了赤练的心曲,牵涉出赤练的隐痛,令赤练的火魅术难以为继。


          IP属地:重庆6楼2023-01-18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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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魅术?红莲殿下想从子房身上看到什么吗?”
            赤练冷笑道,“哼,你又知道了?”
            “殿下忘了,良对火魅术也是了解一二,红莲殿下想必已经看破我的内心了吧。”
            “我能看到是因为你想让我看到?”红莲忍不住感叹张良的狡猾。
            “我能见到红莲,也是流沙想让我见到。这应该是卫庄的指使吧。”
            “张良先生真是好算计,什么都难以瞒过你。”
            “红莲,楚军穷途末路,再无翻盘可能。即使我死了,流沙大势已去,想要与汉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垂死挣扎,又有何益?不如另作打算。”
            “那日,我就不该饶你一命。我好心想保全你,结果你竟然反过来对付我们,来成就刘季的霸业?”赤练恶狠狠瞪着张良。
            “子房对霸业并无兴趣,一生只愿讨伐暴秦,兴复故国,百姓安居。”
            “故国?卫庄大人曾经承诺,会还我们一个更强大的韩国,可是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卫庄大人。”
            “卫庄如果真的志在恢复韩国,也不会默许项羽杀死韩王成。红莲殿下,卫庄兄忘了韩国,难道你也忘记了?那这么多年良的努力,又算什么?殿下不曾注意吗?”
            “卫庄大人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他自有他的道理。”
            “倘若红莲迷途知返,子房愿保你一生安逸。这曾是韩兄的托付,也是你当初本可以选择的第二条路。若流沙愿意不再抵抗,归顺大汉,子房会保证流沙全员无性命无虞。”
            赤练决然道,“我既然为杀你而来,早已做好赴死的决心。你无用浪费口舌,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哪怕你真这么做,良必不怨恨,那是你不得不。”
            “在流沙,背叛者与失败者只有死亡的下场。”
            “难道不可以有第二条路吗?”
            “绝无可能。”
            见赤练不为所动,张良无奈叹气,“不过——”,“殿下若决心赴死,子房不拦,殿下想要的稍后就到。”
            红莲闭上眼,心里一阵空茫,倒数着死亡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流失。


            IP属地:重庆7楼2023-01-18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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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蛊毒
              赤练见张良独自赶回帐营,手里竟然连兵器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巧精美的蛊瓶,布着奇异的花纹。心中疑云渐生。
              “这瓶蛊毒便可满足你的心愿。”
              “你并不是不知道我百毒不侵。你的凌虚剑去哪儿了,用它岂不方便?”
              “凡事总有例外,这瓶蛊毒也不是一般的蛊毒。”
              赤练接过蛊瓶,见到上面刻着百越的图案。
              “百越之人个个百毒不侵,炼毒制毒的造诣炉火纯青,自己也并非江湖中毒功至高之人,何况自己的毒也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百越。百越能练出这种威力强大的蛊毒似乎也并不奇怪。”赤练心想。
              赤练去意已决,二话不说便吞下去。
              原来这枚小小的蛊瓶乃是韩非所交托张良。
              当初他安排给红莲的两个选择,依他对红莲的了解,无论张良能带给她什么,红莲一定选择跟着卫庄。他知道子房对红莲深情,作为哥哥,他希望红莲能有安逸幸福的生活,因此早已认定子房。一开始回来便安排二人同去看巫山之会,活典故子房自然心领神会,尽管自己暗示频频,但妹妹却实在懵懂,那时他以为妹妹只是尚未情窦初开,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卫庄呢?他知晓卫庄接近红莲目的并不单纯。出使秦国前,他预料到此行凶险,放心不下,将一个包裹交给张良,里面不仅有苍龙七宿的秘密,韩国传人的信物,还有一件东西——忘忧蛊。“若红莲最终选择卫庄,恐日后凶多吉少,我一向知红莲性情刚烈,子房,韩兄请你帮红莲了却心事,破除无妄之灾,平安顺遂一世。”
              忘忧蛊,古籍中的百越秘术,难以察觉且蛊惑性极强,据传一旦中蛊,便忘怀一切忧心人事,堪比现世孟婆汤。而这瓶忘忧蛊更是极品,不仅效力大,连抗毒性也是极强,乃是针对百越一族所练之蛊,世所罕见。张良心想这一定是当初焰灵姬临死前赠与韩非物件之一,韩兄之远虑原来如此。
              张良看着榻上的赤练,静如处子,梦一般恬静温柔,仿佛还是那个年少的红莲公主。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到底还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但想到韩兄之托,张良下了决心。
              “良对不起殿下了”。要想真正发挥蛊虫的作用,还得运功,张良扶起赤练柔软的身体,用手掌的内力帮助蛊虫到达作用之处。
              赤练身上既有韩国王室血脉,也有百越王族的血液流淌。百越之族血有蛇毒,又可解蛇语,用毒天赋异禀,而红莲曾吞下赤炼王蛇的蛇胆,又饮过这世上最毒的鸩酒,十年毒功修炼,修为深不可测。红莲业火,涅槃重生。至毒之身,至阴之魂。
              她的体质特殊,一般的蛊虫不易发作。而这个蛊虫不仅抗毒性极强,且同样含有剧毒,只有以毒攻毒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而此时她的毒正在与蛊虫对抗,两种毒力相互撕扯,张良只能徐徐为蛊虫运功,直到蛊虫开始渐渐活跃起来,可是赤练脸上也逐渐有了痛苦的神情,张良用另一只手擦去赤练脸上的冷汗,握住她的手,忍受着赤练因痛苦而深深的抓挠。他实在于心不忍,闭眼不去看她的表情。运功一结束,仿佛崩断的弦,赤练晕厥,痛倒在张良怀里,死死攥着他的右手。


              IP属地:重庆8楼2023-01-18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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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忧
                看着赤练脸上纵横的泪水,满身的伤痕与淤青,子房心有不忍,竟落下泪来,也不敢打扰她,只是默默的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红莲这两天累极了,汗水与泪水早已洗去脸上的脂粉,倒纯洁得如赤子一般动人。
                卫庄并非不知赤练此行凶险万分,竟然让她只身前来使我放松警惕,利用我对红莲的爱慕,除之后快,若对象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恐怕红莲早就身首异处。难怪韩兄不愿红莲接触卫庄,如此铁血冷酷,不择手段,令人心寒。
                张良不由得攥紧拳头,心中愤恨。自韩非远走秦国,红莲的厄运接踵不断,被最宠爱的父亲当作礼物送给姬无夜,为了国仇喝下紫女的致命鸩酒,加入流沙又被利用色相完成刺杀任务,成了杀人兵器。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自己曾满心以为凭借卫庄的强大足以保护红莲平安,便顺从红莲的心意,没想到终究还是害了她,害得她一生坎坷,如堕地狱。她虽然时时装作强硬的样子,可在梦里,她还是卸去了自己的伪装,泪水不会骗人。
                张良给红莲换上了全新的衣服,或许她也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在这个人生里没有苦难与泪水,有的只是安定与幸福。这是张良亲手挑选,虽然是一件普通的素衣,然而足以掩人耳目。换衣过程中发现床上殷红的血迹,张良惊觉红莲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随着第二天的阳光播撒到房间,赤练睫毛微动,一睁眼便瞅见自己身边的张良。
                “红莲,醒了?”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我是不是见过你的?”
                “在下张良。”
                那一眼,仿佛跨越了百年。红莲只是凝望着张良,这个人如此熟悉,仿佛是久别重逢一般,自己对他似乎有种奇妙而特殊的感情,隐匿而又沉重。
                “红莲,你可记得韩非与卫庄?”
                红莲沉默良久,张良忍不住提醒,“红莲,韩兄可是你的九哥哥啊。”红莲一脸委屈地摇摇头。
                张良内心感叹着忘忧蛊的奇特与效果。被红莲记得,张良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疑惑着为什么红莲似乎依然记得他是故人。
                敏锐察觉到张良脸上的泪痕与眼里的忧伤,红莲不禁伸手拭去,却发现自己攥着的竟然是张良的手,而他的手上还有指甲抠出的深深的伤痕。
                虽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红莲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心疼地将张良的手捧起,用小口轻轻向伤痕吹气。
                红莲还是那样,哪怕自己受了伤还是第一时间想到别人。
                “疼不疼啊,真的很抱歉”
                “不用自责,红莲,昨晚你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罢了。”
                “红莲,若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访一些故人,你可愿与我同行?”张良的语气,仿佛是央求一般。
                “...”红莲沉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她抬起头,看到张良正在不停摩挲衣服,紧张而专注地凝视自己。
                红莲不得不回应这个灼热的眼神,玉唇轻启。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红莲点了点头。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里只有你,这个梦仿佛跨越了很多很多年。我虽然忘了很多,但是一看到你,就好像是久别重逢一般。也许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故人,我,愿意和你一起。”
                子房不由舒缓一口气,眼神恢复往昔的温柔。可心里也渐渐诧异,为何红莲所说的感觉竟和自己初见红莲时的一模一样,张良一时难以明白,脑中却闪过一个词,“缘分”,或许一切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都能用这个词暂时搪塞过去。
                次日,黑麒麟如约找到张良,却见他躬身行礼道,“麟儿,要劳烦你了。”黑麒麟愣了一瞬,显然这是一个突然的请求。
                “当今流沙赤练已死,你知道该如何做吗?”张良说罢便将屏风后的女子牵了出来。
                黑麒麟定睛看向那女子,仿佛沉思一般垂下头,随后又突然反应过来。那张面孔,她再熟悉不过。
                “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黑麒麟脸上晦明难辨,良久她才点点头,躬身作揖,转身离开。


                IP属地:重庆9楼2023-01-18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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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路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马车上,红莲环顾着窗外流淌的景物,又回头注视着驾车的张良。红莲有着许许多多的疑问与好奇,张良只得耐心解释。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和我总角相识,两小无猜,曾有婚约在先,但这已经是陈年往事了。”
                  “原来我同他本就是夫妻。”红莲心想,怪不得她总会梦见他们俩少年时期言笑玩耍的样子,原来竟是青梅竹马。
                  “我们,要去哪里?”
                  “去访几个故人,我会委托他们照顾你。”
                  “你不会陪着我了吗?”
                  “良还有要紧的事要处理,一时还不能陪红莲,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眼下身体还很虚弱,外面也很危险。”
                  “你也是。”红莲红着脸,默默垂下头。
                  张良笑而不语。
                  红莲细细打量着这把佩剑,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竟然这么熟悉。此剑剑身通体晶莹秀丽,修颀轻盈,飘然仙风,不可逼视,剑纹行云流水,剑鞘青翠革质,剑柄红玉相嵌,典雅精致,不像是寻常男子佩剑那般粗犷孔武。
                  “子房,你这把剑倒是脱俗,不似寻常利器嗜血,竟然不染半点尘土血腥。”
                  “红莲好眼光。这把剑名曰‘凌虚’,位列剑谱第十。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曰: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凌虚是什么意思?”
                  “升上空际,超越虚空。置身尘外,无所凭依。”
                  “好名字,子房与此剑倒是相配。只是这样的名器,子房如何得之?”
                  “既是机缘巧合,也是冥冥注定。这碧血丹心,红莲曾经见过的。”
                  “哦?”
                  “莲冠上也嵌有三颗碧血丹心,殿下可是忘了?”
                  “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碧血丹心来历非凡。东周时,上大夫苌弘与刘文公联手平乱,辅佐周敬王即位。苌弘忠心耿耿,雄才大略,却触怒权贵,因一封假信遭遇构陷,被离间文公,无辜获罪,放逐千里蛮夷。苌弘到了蜀地,郁郁寡欢,不久自杀。当地官民哀其不幸,玉匣藏血,葬于北海。周敬王三年暗查真相,痛悔相道不察,大告天下,追讨旧恨,清算奸臣,苌弘乃沉冤昭雪。三年迁葬,魂归旧都,却发现血已成碧,曰碧血丹心,此玉灵性通天,一经面世,天下一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苌弘虽然怨愤身死,其碧血丹心却是不见半分凶戾,澄澈无暇,晶莹华彩。后上贡于宫,周敬王大惊之,将碧血丹心命工匠打磨后供奉王宫之中,以慰忠臣之魂。苌弘一生心系周朝,尽管时运不济,终未怨恨世人,精诚正气,化碧血丹心福泽正义。”
                  “良的凌虚便是之后周王以碧血丹心与仙蜀银铁打造而成,为后周古物,与残余碧血丹心一同,沉浮于乱世经年,随着周朝灭亡,凌虚剑与碧血丹心被吴王所得,助其霸业功成。而后随凌虚剑流落至越国,会籍之战后,吴王占有了碧血丹心,因宠爱西施,用残余碧血丹心与蜀山银铁派越地工匠以古越遗风打造莲冠,自此莲冠成为西子所属之物。勾践卧薪尝胆灭吴复国,凌虚剑便为越王占有,然而凌虚剑不遇真主,不得其威,越王便赐予功臣范蠡,凌虚剑此后几度辗转,来到张家先祖手中,而后代代相传。而莲冠自西施投湖后一直下落不明,直到红莲公主出生,天有异象,坠此宝物,民间传闻红莲受仙人馈赠祝福,韩王便将其作为公主配饰,视公主为祥瑞化身。莲冠与凌虚同源,传说若各得真主,一经相逢,便能发挥碧血丹心全力,有试剑天下之威。铸剑人以剑载志,以剑明心,虽然无名,却是洞穿尘世,通天晓地之逸士,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真主。不得其真主,不能激其利,弗如庶人之剑,甚至反噬剑主。因而凌虚一度为越王所弃,曾赐予过不少权臣,却发现心术不正,残暴凶戾之人使用此剑反而不断削弱自身功力,如此凌虚竟成了不祥之物。过了几百年,凌虚几度易手,为张家先祖所得,代代相传。若遇真主,此剑乃祥运之物,而非嗜杀凶器,文可经天纬地,武可开疆辟土。张家虽然对韩国忠心耿耿,然而在夜幕操控的朝政下如履薄冰,并非没有遭遇危难。能在朝堂诡谲中次次得以化险为夷,许是得凌虚福佑才得以世代相韩。”
                  “难怪我一见到这把配剑,便觉得不似凡器,甚至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机缘。”
                  “我的莲冠毕竟不是武器,又如何发挥神力呢?难道我就是它的真主吗?”
                  “当初公主为修炼毒功饮下鸩酒能九死一生,也许正是莲冠的庇佑。公主出生,时值三月,天生异象,池中莲花竞相盛开,全年风调雨顺,一片安定祥和。”
                  “子房你不过比我大几天,也许是你的出生带来的也犹未可知。”
                  “公主册封戴冠之日,亦出现这样的盛景,难道是巧合吗?”
                  “莲冠曾属母后,可母后虽得宠爱,却是英年早逝,莲冠福泽万物却不能福泽我的母后。”
                  “王后并非莲冠真主,仅仅是短暂持有几日,因此福泽有限,此乃天定。”
                  “我多希望母后便是那天选之人,也不必早早离开人世。”
                  “或许这就是天意,子房也很遗憾。你我同出韩国,是世上现存唯二的韩国贵族,身上还背负着国仇家恨。不是我们选择了碧血丹心,而是碧血丹心选择了我们,这是我们的使命所在。红莲,你明白吗?”张良不由感叹道。
                  “子房,既然你我一起更能发挥凌虚之力,为何不让我与你一同前去?”
                  “红莲,你眼下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何况外界对你不利,不如先去寻求镜湖医仙端木蓉的医治,再作长远之计。何况反秦之战,你我早已发挥过它的部分威力了。”
                  梦中,红莲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耳边想起一番话;“我们在乱世里生于王族,或许并不是为了昭示这身高贵的血脉,而是注定要比旁人走更多的路,忍耐更多失去,身历更多常人所不可承受的苦难。你明白吗,红莲。这是我们的枷锁,也是我们的幸运。”


                  IP属地:重庆11楼2023-01-18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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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程遥远,待张良到达时已经是深夜,红莲本就虚弱,此刻已经酣眠,张良不忍扰其清梦,便轻轻横抱着红莲来到镜湖医庄,寻求他们的帮助。
                    “什么?三师公,你要我们代为照顾那个坏女人?”
                    子明还没说完,张良就瞪了子明一眼。天明心虚地笑笑,挠了挠头。
                    “子明,你可曾记得你还欠我人情?”
                    “张良先生曾经同我有过这个约定的,天明。”端木蓉说道。
                    “万一这个——这个女人给我们下毒可怎么办啊?”
                    “放心,子明,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你们了,自然也不会伤害你们,你还不相信师公吗?”
                    “不记得...我们?”
                    “是,这个你无需多问。”
                    “知道啦,三师公。”见三师公神情严肃,天明瘪了瘪嘴。
                    “三师公,你跟那个流沙坏女人是什么关系,为何宁愿欠人情也要救她?”
                    “这个嘛....她是我的故人,你们也是知道的,就不必多问了。子明,她并非是一个天生的坏人,只是你不了解她的过去。”
                    端木蓉与雪女面面相觑。
                    “答应三师公,一定要保密。”
                    “嗯。”天明摊了摊手。
                    “此行还要多谢蓉姑娘上次的药,解决了子房一个大问题。”
                    “没事,只是赤练...”见到张良使眼色,端木蓉突然中断了脱口的话。
                    “既然是张良先生相托,我们定会护她周全。先生大可放心”雪女答复道。
                    “那良先告辞,诸位再会。”张良虽然起身拂袖而去,可还是匆匆地瞄了一眼榻上熟睡的赤练,眼里满是担忧。
                    还未出院子就听见一句,“张良先生请留步。”
                    见到端木姑娘单独前来,张良有些疑惑。
                    “我刚刚受你之托检查脉象,发现赤练虽然脉象微弱,但是我还感受到一个不同于她的搏动。”
                    “端木姑娘请明说。”
                    “赤练已有身孕,但是她现在的身体恐怕很难诞下这个孩子。”
                    “什么!”张良顿时头脑发昏,有些站立不稳。
                    “卫庄要是知道他的手下与孩子在我们这里有闪失,会不会...”
                    “端木姑娘,实不相瞒,这个孩子是子房的血脉,端木姑娘医术绝世,子房恳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红莲母子,子房感激不尽。”说着便要跪下行礼,被端木蓉立马扶起。
                    “先生不必多礼,不论是处于医者责任还道义相托,端木蓉定会竭尽全力。何况我的性命曾是先生设法救来的,自然是要报答你这个恩情。莫非你那日向我求药,也是为了她?”
                    “是,端木姑娘的药很见效。”
                    “我的血虽能抗百毒,但是你的身体怕是也有所损耗。”
                    “子房暂无大碍,这是子房欠端木姑****人情,子房铭记在心。”
                    看着张良坚定的样子,端木蓉惊觉于张良这么多年不愿婚娶,竟然是为了她。
                    返回路上,张良借酒消愁,心中悲痛难抑,捶胸顿足。你何必要给红莲这么早下蛊毒?张良反复质问自己。你差点害死红莲和自己的孩子!没了他们,就算重建韩国又能如何?
                    已经过几个月了,子房怎么还没回来。红莲左手倚着窗户,望向窗外,右手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她自从张良走后,日日在这里守着,时光悠长,确是难熬。红莲忍不住困意,在软榻上睡着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红莲感觉脸上似乎有触动,抬头一看,竟然是子房正在抚着她的脸。
                    “你回来啦”红莲脸上现出甜蜜的微笑。
                    “睡觉怎么连被子也不盖好,不怕着凉的?”说着张良便点起油灯,将被子掖到红莲的肩头。
                    摇曳的灯火掩映下,红莲上下打量,看着眼前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是蓬头垢面,风尘仆仆,清减不少,凹陷的眼睛里闪着忧郁的目光,不禁有点心疼地抚着张良凹陷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消瘦这么多?”
                    “没事。”
                    “告诉你一个开心的消息,蓉妹妹说我腹中有你的孩子...”红莲羞赤地垂下眼睛。
                    “良知道。”
                    “你知道?”红莲有点难以置信。
                    “端木姑娘已经在我临行前告知良了。”
                    “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白说了。”
                    “良心里一直很欢喜的,红莲。”
                    “你看看你,看不出高兴的样子。”说着便去擦拭张良脸上的汗珠。张良握住红莲的手,仔细瞧着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看着她身体恢复不错,松了口气。又是那样灼热的眼神,红莲被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到你们安全无恙,良便放心,我也只是途经这里,还得继续赶路,珍重。”
                    “你要离开?”红莲蹙起眉头,有些落寞。
                    张良只是抚着红莲的发丝,沉默良久。
                    “等等。”张良正欲起身,红莲却突然钻进怀里,踮起脚尖轻轻一吻。
                    “红莲,唔。”
                    “子房,听闻此行凶险,千万小心,我可不想当寡妇。”
                    “为你们,良必会竭力自保。”


                    IP属地:重庆12楼2023-01-18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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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庐结发
                      结发夫妻,恩爱不疑
                      青庐合卺,执手朝夕
                      “子房,今天光是应付这么多宾客,就花了那么长时间,现在都天黑了,还要去弄这些没用的礼节。”
                      “知道夫人辛苦,汉婚七礼,其中四礼,拜堂沃盥,对席同牢已成,不妨再耐心些。”
                      红莲鼓起腮帮子,有些没劲地垂下头。
                      “小云,去取合卺酒,换成水。”
                      “可是大人,按礼应当盛酒。”
                      “夫人有孕,不宜饮酒。”
                      “是。”
                      “两情相悦,何借酒力。红莲,我们以水代酒,共饮合卺。”红莲自跟随子房,一向以素面素衣掩人耳目,今日难得华服红妆,锦带花钿,更衬得其千娇百媚,虽不及赤练时那样艳丽,倒多了几分沉静从容。揭开红莲掩面的红纱,推杯换盏之间水面所映的烛火印在红莲的脸上,倒成了自然的红妆。那身嫁衣是红莲几月以来亲手绣制,上面是明暗的莲花图样与凌虚剑纹,若隐若现,袖口上还别出心裁有一对小小的桃子,玲珑可爱。子房定睛欣赏着眼前佳人,虽然娇艳夺目,却闪过一丝忧伤。
                      “子房,可惜这拜堂之礼是行不全了。”
                      “红莲这样的潇洒奇女子不是不屑于这些礼节吗?我们有列祖列宗为证,天地为聘,何况我们本就有婚约在先,夫妻之实,名正言顺,又何所惧?”
                      “可我总觉得这些这个礼节才是婚礼里面最重要的一环,可你我的亲人已经不在人世,若是哥哥,子房祖父见证到这一幕就圆满了。”
                      “他们虽然不能在堂,可良相信他们心底是期盼着这一幕的,也许另一个世界,他们会看到的。”
                      “可...”
                      “良本就与你有婚约,今日同你成婚,不过是为了昭告给世人罢了,不仅是为还你名分,免受留言纷扰,也为了避免外人催逼子房娶亲。”
                      张良想起那次吕后驾临张府,真是惊心动魄。红莲虽然掩面,但是吕后素有察言观色之能,红莲改头换面,尽管掩人耳目,却难以逃过她的眼睛。张良曾经以红莲抱病为由,以躲与吕雉会面。然而吕雉出其不意,突然又驾临张府,这次怕是难逃此劫,凶多吉少。果然吕雉有所察觉,把张良叫到一边无人之地。
                      张良慌忙作揖道,“臣张良拜见皇后殿下”
                      “留侯大人今日大婚,早已听闻夫人绝色容貌,本宫好奇已久,今日一睹真容,方知所言不虚,倒是有些熟悉,好像久别重逢一般。”
                      “臣代拙荆谢过殿下夸赞。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臣有罪。”
                      “留侯大人确实有罪,然而并非是因为失礼。私藏流沙余孽,该当何罪?”
                      “流沙早已覆灭,何来余孽?”
                      “你的夫人倒是我的老熟人了,先生非得要我点明不可?”
                      “天下外貌相似者众也,殿下恐怕一时恍惚,认错人了,拙荆名为红莲,流沙中何有此人?”
                      “张良,你骗得过他人,骗不过我。我当你独身多年洁身自好是为何,以为你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想不到竟是为了这个妖女赤练。我此行前来并非阻止你大婚,除掉你对本宫并无任何好处。相反,我会成全你,也不再逼你娶萧家小姐,只是你从此便欠我人情,无论你是否愿意。”
                      “殿下大可明说,但凡道义之内,子房必会相助。”
                      “目前皇太子少傅之职尚有空缺,本宫认为先生甚为适合,必要时可为太子美言几句。至于夫人的身份,本宫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臣遵命,自当感念殿下,万求殿下保密,成全臣的私心。”张良心弦一紧,咬牙道。
                      “既然留侯大人承诺,本宫便可放心。本宫也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了,后会有期。”
                      “恭送殿下。”
                      看着吕雉摆驾回宫的车队越走越远,张良心有余悸。
                      “红莲,你要小心吕后与萧藜,她们很可能对我们不利。”
                      见到子房一脸严肃,红莲缓和气氛道,“是上次吕后来的那一次吗,我曾匆匆略过吕后一眼,有一面之缘,看上去来者不善。可是那个跟在旁边的萧家小姐,举止倒是温柔贤淑,秀外慧中呢。听说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与子房倒很相配,子房难道不作考虑吗?”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这是你侍读时向我解释的那句话。”
                      “红莲可记得出自何处?”
                      “自然是《诗》了。”
                      “你看,夫人难道不也是秀外慧中,饱读诗书之人吗?良觉得夫人倒是唯一与我相配之人。”
                      “我可不是什么温柔贤淑的妻子。”
                      “良也并不喜欢温柔贤淑之妻子。”
                      “红莲自然希望自己是子房唯一的妻子,可是我也会害怕。当初母后也是宠冠后宫,父王那么爱她,甚至为她修了一个莲池,可是母后死后,父王终究又有了新的女人,所谓情深,不过尔尔。”
                      “红莲不相信良吗?”
                      “子房谦和儒雅,谋圣之名大汉谁人不知?仰慕子房的女子也数不胜数。”红莲垂下眼睑,突然收敛了笑容。
                      红莲怅然间,一双手拂过发间,顷刻青丝泻落,披散两肩。
                      “子房你...”红莲抬首时,一绺发丝便被张良剪去,同他那一绺,绾成君子结,庄重地放在红莲的手心。
                      “这是...”红莲心领神会。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虽女如云,匪我思存。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说罢便放回红莲手中的结发,将红莲的手紧紧扣住,十指渗入指缝。张良骨节莹润,温凉如玉,像女子的手一样又凉又滑,而他的目光却灼热滚烫无比。
                      “这个礼,是执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记得。当初读到这句话,子房哥哥的脸都红到耳根了。”红莲又忍不住笑起来。
                      “红莲,这是我对你第二个承诺。”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红莲正回想这句诗的意思,身上却有种冰凉的酥麻感,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外衣已经被褪去,只剩下一件亵衣。
                      红莲羞愤转过头,阴阳怪气道,“张子房你可真不愧是君子,儒家之礼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红莲,你我夫妻,何谈逾矩,此乃夫妻之礼。《诗》有言,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何况婚服如此厚重,不适合入睡。”
                      红莲不服输,伸手去解张良腰间绦带与冠冕,“我是女子,自然不必顾忌这君子之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一会儿,张良身上便只剩下里衣了。
                      张良笑着看红莲在自己身上玩闹,“女子难道就不能成为君子?”
                      “反正——红莲不当。君子就留给子房去当咯。”红莲狡黠一笑间,张良一把捉住红莲乱动的手。
                      “只是当下你尚怀身孕,还不能行周公之礼,来日方长,子房也只好忍忍了。”
                      “你过来。”红莲招手道。
                      “嗯?”
                      红莲将张良的头轻轻扶到自己的肚子上,“你听——”
                      张良闭上眼,细细聆听着这小生命的律动,好像是天籁之音。这是他和红莲的孩子在小小世界里回应着他们,张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
                      红莲感觉到肚子上似乎有凉意,却是张良的泪水。
                      “子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多愁善感。”红莲说罢便伸出手去,拭去张良的泪水,张良也直身坐起,望着红莲脸上那抹甜蜜的微笑。
                      红莲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他,便猝不及防靠近,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张良的唇上。
                      “子房,今日之事今日毕,有什么烦恼明日再做他想吧,早点休息。”


                      IP属地:重庆13楼2023-01-18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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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深不疑
                        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孩子就叫不疑,好吗?”
                        “恩爱两不疑。”红莲不停念着这句诗,又望向子房,正好对着他灼热的目光。
                        “红莲,你还记得这句话?”
                        “这是我们新婚之时你对我的第一个承诺,当然记得,我心里默念了好多回呢,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把这句话用来给孩子取名呢。”
                        “而且幸好是儿子,不然一个姑娘叫不疑的话有些不妥。”
                        “良倒是觉得很妥贴,女儿叫不疑,也是不落俗尘。”
                        “红莲何时能再为良诞下一女呢?若能有一女儿,一定像红莲那样娇艳。若今后有了女儿,便请夫人取名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你这个身体实在是奇怪...那次同你亲近之后,你竟然莫名大病一场,把我可吓坏了。每次找蓉妹妹医治也总是麻烦人家,还得接受她一双八卦的眼光,你我二人私事还得被外人审视,叫人尴尬。”
                        “这又何妨,你我夫妻,何须在意?”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那天早晨醒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就算不为我想想,也要为自己想想,保全自己的身体。外面传言自我同你成亲后你就变得体弱多病,以为我克你呢。”
                        “流言何惧,良对自己的身体自然心里有数的,只是少见夫人主动关心良呢”。张良笑言。
                        听着子房爽朗的笑声,红莲竟然多了几分安心。他很少谈及自己那十年,只是提及过自己曾修炼毒功,百毒不侵,从未生病过,可为什么亲近之人却容易中毒呢?她恨自己身上的毒功,害的她每每与子房亲近便让他大病一场。不过她也曾经好奇自己的过去,可是子房不愿提及。
                        不疑出生十分惊险,生产那次,自己和不疑差点一尸两命,幸好有蓉妹妹高超医术,才九死一生。后来不疑虽然出生,但是体弱多病,过不久便全身发烫,恐怕有早夭风险,还是子房不远千里去黄石寻药才使得不疑身体好转。有了不疑,近来便少与子房亲近了,这孩子十分黏人,总是缠着我和子房,叫人无可奈何。每次与他分开,就会啼哭。子房虽然苦恼,但是每每看到不疑那张可爱的脸蛋,脸上便又是温柔慈爱依旧。
                        犹记得不疑刚刚出生,子房坐在床头把不疑抱给自己看。
                        “你看这不疑,活脱脱像一个小子房啊。莲姐姐好福气,不疑生得清秀,粉雕玉琢,我差点以为是个女娃”雪女在旁边打趣。
                        “夫人辛苦。不疑眉眼长得像你,看这眉眼,我竟联想起来韩兄的样子。”
                        “哥哥?我都已经忘记哥哥的模样了。”察觉到红莲黯然神伤,张良把她搂进怀里,怀里的不疑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竟然没有啼哭。
                        “看,红莲,不疑他笑了。韩兄与不疑一定都是希望红莲笑呢。”
                        “你呀,真会哄人开心。”红莲嗔怪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张良。
                        逝者如斯夫,不疑越长越大,正如雪女所说,长得越来越像子房了,红莲看着小不疑跟着子房咿咿呀呀学语时,蹒跚学步,心中不禁触动,甚至影影绰绰勾起不少关于韩宫的回忆,闪过她与他拉着手的剪影,言笑宴宴的情景,似乎并不像子房说的那般难过。玩了一上午,也该休息了吧。红莲心想。
                        “小良子,带不疑休息一下吧。”
                        等等。我刚刚说了什么?小良子是谁?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子房远远愣了神,他疾步走向红莲,问道,“红莲,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个里面有王宫,竹林,还有不疑,不对,好像不是不疑,是你吗?我好像梦到我和你小时候的事情。”
                        “爹爹!爹爹!”
                        还未等子房开口,不疑又开始拉着他去玩闹了,红莲觉得心里一阵暖意,静静注视着父子间玩闹游戏。
                        夜晚,好不容易哄完不疑睡觉后,张良向红莲讲述了小良子这个绰号的由来,红莲捧腹不已。
                        “原来子房小时候这么好欺负啊哈哈,那我以后还可以叫你小良子吗?”
                        “不可以,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不过若你非要这么称呼,也只能在卧房里。”
                        “孩子....们?”
                        “那是自然,红莲和良今后努努力,一定不止一个孩子。”
                        “哼,所谓的儒家君子竟然如此不害臊呢。我看你不是君子,而是个彻头彻尾,表里如一的狐狸!”红莲扭过头,假装不看他。
                        “红莲这么想子房?若红莲喜欢,叫良狐狸也未尝不可。良是狐狸,红莲是蛇,倒也相配。”
                        红莲突然转过头,狡黠笑道:“或者叫你张三先生?”
                        “是子明那小子说的?”
                        “是又怎样,大家都知道张三先生有一个分量很重很重的红颜知己呢。”
                        张良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跟公孙玲珑...”张良微笑摇摇头,“这个姑娘是罗网眼线,当初缠我缠得紧。”
                        张良又笑了笑。“夫人可是吃醋?”
                        “人家公孙先生可是名家高手,与子房这个儒家俊杰也是相配得很呢。”
                        “有女如云,匪我思存。红莲忘记了成婚之日我对你说的话?”
                        “记得记得。不过子房这么俊美,公孙先生中意你也是正常。你瞧我们的不疑,长得多像你,虽然是男孩,可这么小就生得比姑娘还美,人见人爱。蓉妹妹和月儿可喜欢不疑了,每次见到都又抱又亲的。”
                        “不疑毕竟身为男儿,身为良的儿子,良希望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要精通诗书礼乐六艺,还要文武双全,经天纬地,不能仅仅作为一个绣花枕头。”
                        “子房,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见子房严肃起来,红莲也不再打趣他。只是静静地依偎在子房的胸膛上,跟着他的目光投向很远很远。
                        “红莲...”
                        “嗯?”
                        “已往不谏,来者可追。良如今事务渐忙,因为有你和不疑,虽然偶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之念,却拼尽全力,明哲保身,唯念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我明白,大婚那天你曾说过恩爱两不疑,它不仅是你的承诺,也是我的承诺。不论过去和将来,我也请你不要怀疑我的心意。生当同心,死亦同穴。”
                        “夫人心意,良视若至宝,必不相负。”
                        不知不觉又过去五年,不疑成长很快,转眼便已经成了少年模样。小不疑年纪虽小,却已经掌握不少技艺,尤其是棋艺,在子房的指导下竟然比我还要厉害,弄得自己竟然在儿子面前出糗。而子房竟然在一旁偷笑,幸灾乐祸。不疑虽说酷似子房,然而性格更像是自己,张扬纯真。不疑自然是聪明的孩子,可是相比与子房这个从小闻名六国的天才头脑,不疑显然还是不足,因此每每都能被子房收治得服服帖帖。


                        IP属地:重庆14楼2023-01-18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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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谈
                          不疑这几日吵着闹着要红莲帮他买东街的糖瓜还要西街的兵人,张良正诧异不疑怎么突然这般要求,看着红莲期待的眼神,恍然大悟。
                          “夫人,我看不是不疑想要外面的东西,而是夫人想出去,是吗?”
                          红莲扯着张良的袖子,撒娇道,“夫君明鉴。这府邸虽然大,可是成日看着这四方的天地,红莲好想出去透口气呀,夫君——”
                          看着红莲委委屈屈的神态,张良突然意识到自己虽说是为了她的安全而不让她出门,也确实忽视了红莲的自由。“是为夫不好,关你太久了。只是——良不放心夫人,需一同出行,日后若夫人想出去,与子房明说即可。”
                          只要能出去,怎么都好。
                          二人在马车内看着窗外流淌的景色,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张良想起新郑城时二人偷偷出街游玩的情景,红莲手心一如往昔般与自己紧紧相贴,恍如隔世。
                          “听闻当今功臣中,陛下最宠信的,乃是张良与陈平。”
                          闻言,红莲招呼小厮停了车马。朝窗外环顾,原来是一对少女,一个青衣,一个白衣。
                          “是啊,张良先生与陈平大人可是当今大汉闻名的美男子啊。”
                          “闻说陛下最近新得一男宠,俊美很是。姐姐,你说张良与陈平是不是因为样子俊美所以颇得陛下宠信?”
                          驾马小厮正欲斥其无礼,却被红莲摆手阻拦。
                          “别胡说,那个男宠听说酷似韩信。”
                          马车内二人相视一笑,张良只是嘴角一弯,红莲此时已经憋笑得肚子痛了,捂着肚子不去出声。
                          “听闻张良先生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早年一直没有婚娶,引得无数女子思慕,可他却拒绝了那些求亲。好不容易大婚,也只娶了一房夫人,而其他大臣都是三妻四妾。”
                          “他的夫人该是何等好颜色,值得张良先生一片深情?”
                          红莲扭头,却正对上张良那温柔深邃的眼睛,看着他满眼的爱意,红莲不知自己是如何吸引他,让他对自己这样念念不忘?
                          “不知道,他的夫人很少露面,没人知道他夫人的来历。”
                          “这女子倒是奇怪,也不知配不配的上大人。你说她会不会是一个妒妇,张良先生不是不想纳妾,而是不敢呢?看来我们是没这个机会了。”
                          闻此,红莲不由攥紧拳头,只觉牙关咯咯作响,耳畔传来低低的声音:“红莲何必与两个寻常女子置气。殿下是公主,想来是良高攀了。”“我和你,从来是门当户对。”红莲撅着嘴,带着怒意盯着他。
                          “闻说陈平大人面若冠玉,风流倜傥,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如今已经妻妾成群了。听说他比张良先生还要俊美呢,要是他们没有娶妻就好了。”
                          “姐姐,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张良大人,又情深又专一,能成为他的夫人,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陈平大人虽说俊美,可我听闻他盗嫂受金—”
                          就凭你,也想觊觎我的夫君?红莲心里没好气道。
                          “嘘—别胡说。”白衣神情严肃起来,青衣乃知自己失了分寸。
                          可红莲此时却起了玩心,未及张良阻拦便先一步跳下马车,向二女走去。
                          闻见脚步声,二人转身,却见一如她们的妙龄少女款款走来,心中感叹街巷之地竟能遇见这般姝丽,定睛一看,虽未施粉黛,素衣素面,却美得惊心动魄,叫人见之忘俗。这到底是仙女还是妖精?
                          “你们刚才的话,我可全然听见了。”
                          青衣虽觉她这番话带着挑衅的意味,但见她生得粉面桃腮,玉雪可爱,便装作糊涂道,“我们说什么了?我们可什么也没说,对不对,姐姐?”
                          白衣和声道,“是,我们不过讨论些琐碎之事罢了。”
                          “话都说出口了,不知道隔墙有耳?”
                          见她虽貌美,可是摆明了挑衅,青衣沉不住气道,“你是谁,偷听我们姐妹谈话,不知道非礼勿听?”
                          “妄谈当朝大臣,算什么礼?你们大可以闭上你们的嘴,我却关不了自己的耳朵。”
                          “我们谈论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那些大臣又和你什么关系?”
                          红莲咄咄逼人,青衣窝不住火,正欲动手教训,白衣拦手阻挡,忍不住开口:“这位小姐何必处处为难,我们都是平民百姓,不过是在街头巷尾谈论王侯将相,还能冒犯小姐不成?”
                          “那自然是冒犯咯。”
                          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一阵子,眼看要动起手来,张一旁看戏的张良终于坐不住了,下车走来。
                          红莲扭头朝他眨眨眼,脸上是满满狡黠的笑意,她似乎迫不及待想看张良如何收场。张良见红莲又是一番如儿时那般的捉弄,叹了口气。红莲啊红莲,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见一男子缓缓走来,走到女子身后,长身玉立,丰神俊雅,好似天外谪仙人般,二人纷纷咽下口头的话语,含羞垂首,偷偷瞧他。
                          见她们这一幅情态,红莲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和刚才判若两人啊。“我身旁这个人方才也偷听了你们的对话,你们说我半天,也该骂一骂他。”
                          “方才我们夫妇二人路过此地,不小心听见姑娘二人密语,实在是失礼,在下一并代拙荆向姑娘赔个不是。”
                          见眼前男子风度翩翩,谦和礼让,话语又如同春风化雨般,姐妹二人不知不觉消了气,二人异口同声道,“公子不必多礼。”
                          “夫人,别再胡闹了,好不好?我们还得去东街给儿子买糖瓜呢。”张良轻轻刮了一下红莲的鼻子,仿佛是在撒娇一般。“好嘛好嘛。”红莲撅着嘴,脸蛋鼓得像个包子。
                          原来她们竟是夫妻吗?这个玉雪一般的女子竟然年纪轻轻就已嫁作人妇,还有了孩子。这女子虽说刁蛮了些,可这般倾城之色,叫人不得不承认,二人当真是才子佳人,甚为般配。
                          夫妻腻歪了好一会儿,红莲才转身向姐妹二人说道,“我并非存心刁难你们,只是想逗逗你们。还有,我要像你们证明,我呀,就是妒妇,自己的夫君怎么能容许其他女子觊觎?你说是不是,张良先生?”
                          “红莲何必说自己是妒妇,只不过是深爱夫君罢了。”耳畔传来他幽幽的声音,他甚少会说出这般勾人的话语。
                          二女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白衣女子迅疾反应过来,“民女与妹妹愚昧,冒犯大人,罪该万死。”她拉下青衣女子欲一同下跪,二人战战兢兢,却被红莲笑意盈盈扶起。
                          “我们下车,不是让为了你们闭嘴,也不是为了教训你们。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们,说话要注意分寸。”
                          “夫人教训的是。”
                          “时辰已到,我们快些离开吧,不然不疑会闹的。”
                          红莲揽着张良的臂膀,夫妻二人并肩而行,仿佛不顾一切般向前走去,夕阳给他们的剪影镶上一圈金边,拉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多了一番岁月静好的意味。
                          “莲儿,下次出来可别这样闹了,我们出门在外需得小心谨慎,别暴露自己的身份,下不为例。”
                          “知道啦,夫君。”
                          看着他们越行越远,青白二女面面相觑,忽然明白张良先生为何仅仅钟情于一位女子了。


                          IP属地:重庆15楼2023-01-18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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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死狗烹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
                            岂不尔思?我心忧伤。
                            储君
                            一日,吕后派建成侯吕泽前去张良府中,看似邀请,实则胁迫,气势剑拔弩张。
                            “您一直是皇上的谋臣,现在皇上打算更换太子,您怎么能垫高枕头睡大觉呢?”
                            红莲见他出言不逊,发功欲招引蛇来吓唬他,压住他的威风,却被张良使眼色阻止。
                            “当初皇上多次处在危急之中,采用了我的计谋。如今天下安定,由于偏爱的原因想更换太子,这些至亲骨肉之间的事,即使同我一样的有一百多人进谏又有什么益处。”
                            吕泽竭力要挟说:“一定得给我出个主意。”说着便意图拔出手中的佩剑。
                            “你可以试试,就算大人答应,我手里这柄剑可不会答应。”红莲眼看着就要动手,却又被张良拦下。
                            “拙荆不知宫规,还望大人谅解。既然是殿下邀请,子房进宫便是。”
                            张良自知欠吕雉人情,将计就计,随之进宫拜会吕后。
                            “张良先生,本宫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皇后殿下所约而来是为何?”
                            “张良先生可闻今日朝堂之事?”
                            “殿下意指储君之位?”
                            “看来先生对朝堂仍有关注。陛下有改易太子之意。而现在戚夫人专宠,处处与本宫作对,皇帝大有代刘而王,废长立幼的迹象,欲废太子孝惠,改立赵王如意为国储。朝野大臣,群起谏争,但丝毫不能更改陛下心意。”
                            “口舌难保太子,“商山四皓”皆八十余,节义清高,不就汉朝爵位,匿亡山林,皇上敦聘不至,但仍然高义“四皓”。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令太子为书,卑辞安车,因使辩士固请,宜来。来,以为客,时时从入朝,令上见之,则必异而问之。问之,上知此四人贤,则一助也。”
                            于是吕后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卑辞厚礼,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刘邦问知伴随太子的“四皓”就是自己数请不来的隐士,今为太子左右,可见太子羽翼已丰,翅膀亦硬,奈何不得,从此再也不提易立太子一事。太子终得嗣位,吕后为此对张良也更加敬重。
                            封侯
                            汉六年正月,高祖大封功臣。高祖至此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皆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雒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
                            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乃谋反。”
                            上曰:“天下安定,为何要反?”
                            留侯曰:“陛下出身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相聚谋反。”
                            上乃忧曰:“为之奈何?”
                            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
                            上曰:“雍齿与我故,数尝窘辱我。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
                            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封,则人人自坚矣。”
                            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促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
                            高帝曰:“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可自择齐国三万户为食邑,此地与小圣贤庄相近,念及先生儒家出身,又是齐鲁三杰之一,再合适不过。”
                            “臣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振动。良未尝有战功,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
                            “只是今臣身缠病魔,体弱多疾,朝堂之事虽心有余而力不足。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且于留地整理儒家典籍,弥补小圣贤庄之失。还望陛下成全。”
                            “过去,朕佩服子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才,而现在,朕更佩服子房不念功名,淡泊明志之心。既然卿之所愿非权位,朕当满足。”高祖乃封张良为留侯,与萧何等俱封。
                            张良看见高祖疑虑消散,不由舒缓一口气。高祖此话看似夸赞,实则让自己骑虎难下,彻底抛却朝堂。张良嘴角勾起,高祖一路虽不显山露水,但论驭人之术,帝王城府,却不输于历代君主,看来当初自己没看错人。
                            听闻张良即将退去朝堂,吕后再次请其入宫。
                            “本宫一向敬重先生德行,佩服先生才智,闻先生放弃朝中要职,可是要效仿那范蠡不成?”
                            “子房才疏学浅,不敢自比范蠡。眼下朝堂风云变幻,而子房体弱多病,难任朝堂,愿赴留地,安稳余生。”
                            “若先生肯为我所用,本宫必不亏待先生。”
                            “人生虽短,然子房再无朝政之志,只是希望潜心整理儒家典籍,弥补小圣贤庄之失。”
                            “先生既有他志,本宫自然不会强留。那日吕泽对先生言语冲撞,还望先生不要介意,本宫自会好好收拾他。”
                            张良眼神漠然,“既然还得殿下人情,子房也便无所欠。以上所言,可保太子之位无虞。”
                            “先生之计甚妙,本宫深以为是,只是日后难料,还望先生指点。”
                            “太子一位,事关重要,不可轻易更立,大儒叔孙通说得好:‘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再加上当时天下方定,汉朝统治根基还未稳固,各项制度还正在健全,只有顺其现状,无为而治,才能安定天下,稳保江山。”
                            “只是日后若有变故,本宫又如何应对?”
                            “锦囊内有计谋,可应殿下不时之需,子房也仅能帮助至此。”
                            “本宫多谢先生锦囊妙计,先生慢走。”


                            IP属地:重庆17楼2023-01-18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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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舞
                              这几天张良前所未有的忙碌,好不容易深夜回来,换下衣服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红莲凝视着他的倦容,抚着他下巴的胡茬,看来他今天真的累极了。于是贴紧他的胸膛,伴着他的呼吸与心跳渐渐遁入梦乡。
                              红莲感到疑惑,为何近来子房一反往常的从容平和,竟然有些郁郁寡欢,后来得知韩信彭越之死轰动朝堂内外,一个又一个权臣相继倒下,心中震恐。韩信彭越如此功高,尚且被高祖毫不留情地除掉,下一个会是谁?红莲不敢深想。难怪见子房近来心神不宁,愁眉苦脸,深夜好不容易归来,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倒在榻边,眼看心爱之人独自面对危险,自己虽然担心,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他夜里惊醒时默默抱紧他。
                              这几日正是丰收的季节,白天是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夜晚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窗外,张良独自坐在亭中,望着明月若有所思。张良似乎比以往回来得早了不少。此时不疑恰好入睡,红莲难得脱身,想立马迎接他,可是见到他那忧郁的神色,却犹豫了一会儿。月光冷冷撒在张良的身上,而他的神色似乎比月光更冷。红莲轻轻踱步出来,月下起舞,清影相伴,张良见此,恍如隔世。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张良不由感叹此句精妙。
                              一舞结束,张良拍掌,露出久违的笑容,走向红莲。“外面夜深露重,小心受凉。”张良见她衣衫单薄,忍不住把红莲搂入怀中。
                              “我记得你曾经说自己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是看我跳韩颂的时侯,我看你心神不宁,愿一舞解忧,子房可不要嫌弃我的舞步。”
                              “怎会,红莲舞姿绝代,子房很喜欢,夫人有心了。”
                              红莲伏在张良的胸膛上,用脸蹭着张良的衣襟,张良下颌抵着红莲的颈窝,贪恋地嗅着红莲发丝间的幽香,良辰美景,实在难以辜负。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朝堂风云诡谲,子房却总是独自面对。如果子房想倾诉,红莲愿与子房分担心事。”
                              张良犹豫,可见红莲眼神这样殷切,犹豫之下还是吐露了心声。
                              “良有一事想问红莲。”
                              见张良郑重其事,红莲不由得直了直身子。
                              “妾洗耳恭听。”
                              “红莲,良若选择放弃眼前一切,你可支持?”
                              “我支持你,但总觉得心中难过。”
                              “哦?”
                              “听说了一点朝堂之事,又见你满面愁容,大概猜到了。伴君如伴虎,没想到就连你这般的功绩与德行也会遭受猜忌。若无子房的谋略帮扶,这个刘季现在恐怕也只是一个小小亭长。今日翻身成了汉朝皇帝,却屠戮功臣,猜忌文武,真是无耻小人。”
                              “狡兔尽则良犬烹,敌国灭则谋臣亡。殿下可曾记得这句话?”
                              “记得,这是哥哥书中所言。”
                              “是的,韩兄洞彻君王权术之道,这短短一句,不知囊括多少腥风血雨。然而韩信彭越身在局中,树大招风,功高震主却不自知。”
                              “与其担心受怕那皇帝斩草除根,子房此时退出也是明智之举。”
                              “红莲,昔日沛公对子房有知遇之恩,若无其信任,子房也无法实现反秦建功夙愿。所谓“人臣太贵,必易主位。”,陛下知之,因而如此,不过他也早有警告,给过臣子台阶。况且张家五代相韩,良不愿做他国之相,但良只求一留地,一为重振儒家,流传先贤绝学,二为明哲保身,护得张家安稳。这也是我尽力能做到的,只是夫人的生活恐怕不比以往了。”
                              “我只是为子房感到寒心,至于荣华富贵,不过浮云而已。”
                              “只要夫人不介意,良也就无忧了。”
                              “君喜我喜,君忧我忧。若这样能让子房无忧,红莲心里也欢喜。”
                              “如今良心中理想已成,了无遗憾,有妻若此,相与承欢,何忧之有?”
                              听见张良熟悉的爽朗笑声,红莲也舒展眉头,喜笑颜开。


                              IP属地:重庆18楼2023-01-18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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