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时间：景治六年五月
地点：雍王府
人物：赫舍里修朔（1）、爱新觉罗序功（9）
内容：雍王在朝上已声称放弃两江水汛权（两江水汛事在由暗转明，隐于其后的是山东往辽东的海运），以景治帝退朝告终，诸事未定。归府后雍王同昔日伴读赫舍里修朔（新科举子，未授官）商议，有意献出暗中施行已久的山东至辽东的海上运输计划[5]，可供沿海诸省参考学习，却因今日与景治帝的父子关系降到冰点，沿海商埠的通商情况需要择时机再奏与天听。赫舍里修朔建议由各省总督上折呈奏，再让雍王与皇帝认错，兼以呈奏海运计划。而雍王更想等到海运带来超出预期的税赋收益再呈奏，并清醒的认知到爸爸不喜欢自己，只有超乎寻常的才能卓著才能够得到皇帝认可。
[5]打通海运的方案：内核是借用了张厚翎的数据导向，即通过对沿海商埠的生产原料，需求原料的统计，准确划分海运航线，并应用两江实验过的水运防护与救助体系。而辽东以粮食输出为主，山东以劳动力输出为准，通过对两地实况进行分析，引入其他供需线，增加商品化途径，以增加两地税收。

1.序功：（终于下班回家了，感觉爸爸要生气了）小朔，帮我把那个红木书箱拿来
2.小朔：（大家在朝上的时候，为两江的事吵得好凶啊）我拿过来了
3.序功：好好，这些东西之前是一纸空谈，眼下终于派上用场了
4.小朔：（疑惑）你要做什么呢，两江的水汛有你的心力，这些就不是了吗，你天天要翻这里面的资料，你虽然没有给我说细节，但我也知道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5.序功：（瞒不住了，本来不想让小朔知道）其实两江的事我在筹谋，但是我知道大多要被人盯上，于是也同时筹划了山东至辽东的海上运输计划，这件事你们都不知道
6.小朔：（惊了，你这个脑子，到底装了多少东西，竟然藏得好深）那你交代别人去做，就信得过他们吗，现在是想把这些公之于众吗
7.序功：那些人都是些藉藉无名之人，同张厚翎一样，他们分在沿海诸省，朝中窥不出什么变故，除非各省总督都把消息放在一起，才能看出是有人牵头做了一些事情。眼下已有成效，其实可以献出这个计划了，怎料今天在朝上与爸爸的父子关系降到冰点，沿海商埠的通商情况需要择时机再奏与天听
8.小朔：其实可以由各省总督上折呈奏，就不会显得刻意，此时你再呈奏海运计划，你的爸爸会消气的
9.序功：我们不是寻常父子，得要等到海运带来超出预期的税赋收益再呈奏，毕竟爸爸不喜欢我，只有超乎寻常的才能卓著才能够得到爸爸认可
10.小朔：（叹气，你好难）那就等一等，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1.
【机谋万千，皆由晦夜里的一片冰晖而始，明月常照我窗牗，应探我膺中谋断，除却无言天地与无心草木，并无人知悉我全盘谋度。这些既生于昏夜，又何须曝于人前？唯有同案牍一般缄口的物事，才是我的入幕之宾】
【宸极未现愠容，泰半还是虑及朝野内草木皆兵的臣工，而父知子，子知父，君王之忌不必一道诏示天下的明黄，自景治二年我拂逆圣意为慈宁造像，便知此生终难成顺孝之臣。无他，诸人争作宠臣孝子，也从不缺我一人】
【辉和宅邸的老树堪为我师，它使我另谋山东至辽东的海运事，无计略的勇夫是莽夫，我不做孝子，却要争天下贤名，他日数桩功业皆加我身，会兑现君王的所有忌惮——一切始于二年夜宴，那一柄嗜血的御剑落于我手】
【今日众人所见乃是朝中之变，于我恰是依计而行，尚未候得归府自省或降职的诏令，便当如常启卷。而赫舍里夷苏未归府去，似在询我后计当如何】帮我将那一提红木书箱拿过来吧，你知道在那儿。

3.
【红木书箱为去岁年关所制，自今年三月始，它藏纳数卷有关于海运的札记，起初不过是半箱沿海各商埠的县志及有关水文、货价的杂记，他将书箱提来时，我观提梁上有刮痕，书箱四角也由工匠再度包铜。不过在我跟前置了两月有余，俨然已是一件老物】
【这两月非庸常消磨的两月，也非闲人静听春信，又候得春末的两月，而是数篇札记皆践行至地方，每一字落笔有声。从中择出一篇涂改过的字笺，不禁同人叹道】这些东西之前是一纸空谈，眼下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应不知海运之事细琐，半数为庇护周遭亲故，半数也是京畿不宁，不可分毫有怠】
【眼下两江事已呈至朝堂，众人皆知我于此事上的筹谋，唯落下这藏匿于人后的红木书箱，当为他所知了。递了最上一张与他同观，字迹依旧遒劲】
唐人元稹有言：得隽为雄，唯能是与。这一页上勾画了一只山雀，那是文札上的字迹第一次践行之时，我记得小雀叩窗，辽东的五谷经由海运新线送抵山东港口，我便画了下来。

5.
【我只信诚者自成，诚心也尽数投于谋事，五月已在春末，不出一月便有夏蝉鸣于林叶间，此为不可违背之天时。而世人谋事，少有拂逆天意，天时固然不宜违背，然谋事与谋天并非云泥之别，多数是世人误己，将难践行之事皆归为不可谋之天时】
【两江承水运久矣，贯通南北，再连东西之域，而海运所指之处浩渺非常，惊浪斥退多少庸常，便有多少尚可添补增益的关节。我信天地造人，留与世人的正是可造之天地】
【诸多细琐却并未与他道明，由一纸旧笺铺陈而出的，恰是隐于晦暗中的迷局。垂首喟叹，方从书箱中另择其他手札来阅，一壁又同人道】众人皆知我有筹谋两江水汛，此事在明。只因我深知百密一疏，那不如声东击西，以出奇制胜。
我亦暗中筹划了山东至辽东的海上运输之计，调用能吏，兼筹诸省，这件事并未与亲故提及一言。

7.
【并非只有贵州籍的张厚翎春时五内亢盛，自诩忠正，能做出问责六部的荒唐事，十年圣贤书会铸成避世文人，也会铸得铮铮铁骨，前者优柔，后者毅勇。天下安虞时宜任用治世循吏，而如今仓廪府库不丰，朝廷之上皆道推举能吏，而能吏并非天成，且由棘从锻才】
【少时所习文墨，是由一景一物、或喜或忧中精研人心，他们或许身与名惧灭，或许得史官立传作记，皆在文卷画卷中留下当时心迹。而我未敢思虑百年后，世人多寂寂，若是留名，也未必得留善名，与他喟叹称】那些人无非是些藉藉无名之人，天下人重权阀朱紫，名士巨贾，不会注意到他们的。
【又取出一卷舆图，上覆批注，字迹甚小，恐他人难辨】他们任于沿海诸省，朝中是窥不出有变的，除非各省总督齐聚一堂，方可推测出有人运谋其间。眼下已有成效，这海运之计可以献于汗阿玛，再推行于其余诸省。不巧今日拂逆圣意，这些沿海商埠的通商之策，要择时再奏与天听了。

7.

9.
【地方镇臣各自有谋，只是地方机谋与京畿不同，他们总辖一域，势必取其重而舍其轻，自顾皆重农桑，他们呈报的章疏也多是关于米价如何，亩产多少，商事本为末，而无财帛便如河道无水，山川百源方为万民生息之本】
【而我知探文师与郭罗玛法之意，其余总督未必肯缮折呈奏海运事，倏而摇首】促使小臣行事，与借用地方督抚的口，可不是一样的计略。况且汗阿玛谋略四方，亦熟稔各皇子脾性，对于我——
【自景治三年的藏地神像事起，我便与诸位谦恭敏学的兄弟不同，我若为父亲，恐也会多加忌惮】君臣父子，也是寻常父子，可又不是。这一切得要等，等沿海各商埠的海运事带来充足的税赋收益，届时再呈奏便好。
诸位兄弟皆恭谨善学，博筹多算，我贸然显勋绩无用，除非是真的功业著乎生民，得万民赞声，才会得汗阿玛首肯。

2
【 我早该晓得，入夏后三足乌的野性厉害到恁般地步，万物都怕它，都不得不与之缴械，而最深藏、最蛮法的底里在它的大肆怂恿下，亦会初显端倪。】
【 今日朝会异常吵闹，谈及两江事，文武你来我往地喋喋，再止戈不住。连惯爱於漫长夏日厮杀的蝉也只能屈居树上，目瞪咋舌观望，半晌结巴着不敢张口。我实在恹了，整个人几近无知觉地钝在那里，直至履冰携我登车，回到了熟悉的书斋，僵硬的全身才渐次活络过来。】
【 他的嗓音戛敲长安冰雪，今时入耳价同金璧，比此刻江南蓬蓬的空雷，更召我醒神。】
履冰，【 自己切切唤他，错开了不时响起的两三声莺啼。】给你。【 言罢，红木书箱在桌案上稳稳地安顿。】
【 我对他书房外放的什物相当明了，是十年伴读的习惯使然——他若不主动来说，我便鲜少去问。】
4
【 我彻底和疑云交融，难分难舍。】
【 躬身碰触片纸前长长地看他一眼，抛出一句。】君待如何？【 泛凉的指尖刚抚上燕雀的轮廓，就被透纸的温热一烫，他掌心的纹路令我带有奇异感，像是放任山脉水文的符号一并舒展其上。】
两江之事——【 “辽东”“山东”的字眼置此并不寻常，我见札稿之厚，膺内如拓版图之宽。自己也暧昧了口吻，随着他替换说辞。】难不成另有龙门？
我知，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停顿了片刻。】你虽未与我细讲，但每日琢磨，耗费的心力亦不少。【 我把唇畔和缓的弧线抿平，仅只凭一双文气的眸子来欲言又止：履冰，你想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