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一夕离开出生的小地方去大城市谋生计是有原因的。
一夕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叫甘棠的江南小镇,具体位置大约在长江中下游不知道什么地方,大约在两千年前,第一位镇长因为战乱而带着乡亲父老从北方到了这个当初还算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平原安定好,开始千年如一日的慢耕缓作工程。
匆忙的准备和速来的安稳让那镇长到死前也没想起来要给这镇子取名儿,可不就快死的时候,一副老态龙钟样儿的镇长杵着根镇子里年少的给他雕好的木拐在门前半坐着,冲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子孙后代们说一些年老的故事,这才忆起自己还没给镇子取名儿,这一急就得让那血冲上脑门儿,冲一边的子孙后代们喊到一半的话也卡在那儿:
“甘棠——”
这话还没说完呢他可就两脚一蹬西去了,而那甘棠到底喊的是在他边上站着的子孙后代之一,还是他随口喊出来的“赶趟儿”可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镇子的名字就被这位镇长这样随便的定了下来,这后任镇长还发现那“甘棠”二字还是取自诗经的篇目,这一激动就在镇前空了好些时候的地儿立起牌匾,上面提了“甘棠镇”仨字才算完了,心里还对那镇长念念叨叨的舍不得,再掉几颗老泪。
所以在就么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无论邻里多和睦发展多迅速它还得是个镇,中国统一后国家还管它叫甘棠镇,不管它的面积是否只有人家一个村的大小就管它叫镇还叫定了。因为它里头对以前留下的古物保护得宜还给设了个“中国文化遗产”的牌子在那甘棠镇牌匾边上放着,吸引了中外游客来回游走把文化遗产破坏的几乎面目全非。
而一夕就是在这么个旅游为业的小镇长大,因为家里开着古色古香的小旅馆,她就望着那来来往往的外国人中国人小心翼翼的问他们这书本上没有的知识,看尽了世界各地的不同景色,听饱了各位学者的满腹经纶。
可那人知道的东西一旦多了心思就得往外飞,一夕也不例外的天天幻想着自己以后考上国外的大学然后赚大把大把的外国钞票,好让镇里面除了外国人就没见过外国的东西的乡亲们看看什么叫做能耐。可惜一夕没那么大能耐能考上美国的常春藤名校,没那能耐能考上棒子的首尔大学或是小日本儿的东京大学,更没那能耐能考上咱中国那世界排名百名开外的北大清华,她奋力扒了这么十八年只扒拉上了上海的那复旦交大,其中交大还不给她奖学金。
所以一夕这么个理科生就扒拉扒拉的往文科出名的复旦跑念上了信息科技学院,免除了一半的学费后她就提了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摆渡船,身边提着母亲给她攒了十八年的万把块钱就吭哧吭哧的跑上海去了。
这一去就是六七年。
外地来的学生从来不比上海本地的学生有能耐,一夕扎了个马尾辫穿着身格子衬衫和褪色了的牛仔裤混杂在一堆上海学生当中往宿舍楼上挤,外加她手上提的还不是行李箱,而是俩鼓囊囊的麻袋。
住在旅游胜地的一夕当然知道那行李箱,而她住的小镇还偏偏因为没有人上外头打工就没卖行李箱这玩意儿,她想着自己提那麻袋定会被城里的同龄人鄙视,却也只有那麻袋可以拿来装东西。更何况才考上复旦她还在兴奋期——这镇子可算是有个能不上本省大学的娃了,况且复旦的名字在那些旅客间她还是听过好几回,她念得那省重点高中的老师也老念叨这上海的大学难考呢!
这坐了好些天的渡轮她也度过了那兴奋期,可她娘给那万把块钱是需要她缴了这学费住宿费的,哪里就能花钱去买那小的啥也塞不下的行李箱呀——这样想着一夕心理也平衡了些,便扛着那俩麻袋哼哧哼哧的上了六楼的房间里把东西放齐整了。
这时才有同宿舍的女孩来——那是个上海姑娘,脸上密集的涂了两三层的粉底,眼皮上还刷了好些亮闪闪的眼影,睫毛该是一夕睫毛的两倍,这指甲盖上还花花绿绿的涂了好几层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还能瞅见亮亮的珠片。
人姑娘还算懂礼貌,冲着一夕温柔的笑笑后就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同化了似的蜜儿般甜腻,听得一夕浑身舒坦。不过一夕家乡是旅游城市,知道的东西定比一般从山沟沟里的落后地带出来的姑娘要多许多。所以一夕问那姑娘喜欢的明星是哪位。正巧俩人一样是个一个叫W-inds的日本组合,这便扯开了许多话题,很快便打作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