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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想录1》 巴金
总序
* 序言:没有神(1)
* 序言:没有神(2)
* 序言:没有神(3)
*
一部堪称当代中国最伟大的书
* 谈《望乡》
* 再谈《望乡》
* 多印几本西方文学名著
* 结婚
* 怀念萧珊(1)
* 怀念萧珊(2)
* 怀念萧珊(3)
* 怀念萧珊(4)
* 怀念萧珊(5)
* 毒草病
* 遵命文学
* 长官意志(1)
* 长官意志(2)
* 文学的作用
* 把心交给读者(1)
* 把心交给读者(2)
* 一颗桃核的喜剧
* 关于丽尼同志(1)
* 关于丽尼同志(2)
* 三次画像(1)
* 三次画像(2)
* “五四”运动六十周年(1)
* “五四”运动六十周年(2)
* 小人、大人、长官
* 再访巴黎
* 诺·利斯特先生
* 在尼斯(1)
* 在尼斯(2)
* 重来马赛(1)
* 重来马赛(2)
* 里昂(1)
* 里昂(2)
* 沙多—吉里(1)
* 沙多—吉里(2)
* 友谊的海洋(1)
* 友谊的海洋(2)
* 中国人(1)
* 中国人(2)
* 人民友谊的事业
* 中岛健藏先生(1)
* 中岛健藏先生(2)
* 观察人(1)
* 观察人(2)
* 要不要制定“文艺法”
* 绝不会忘记
* 纪念雪峰(1)
* 纪念雪峰(2)
* 靳以逝世二十周年
* 《随想录》后记



1楼2010-07-16 10:21回复

    再谈探索(2)
         前些时候有人不满意《伤痕》一类的小说,称之为“伤痕文学”,说是这类揭自己疮疤的作品让人看见我们自己的缺点,损害了国家的名誉。杨振宁教授也曾同我谈过这个问题。那天他来访问,我讲起我在第二十三篇《随想》中阐明的那种想法:“每个中国人都有责任把祖国建设成人间乐园。”他说,他相信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海外华人都热爱祖国。他又说他们从伤痕文学中看到祖国的缺点,有点担心。他的意思很明显,有病就得医治,治好了便是恢复健康。我说未治好的伤痕比所谓伤痕文学更厉害,更可怕,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不能讳疾忌医。
         但直到现在还有人认为只要掩住伤痕不讲,伤痕便可不医自愈,因此不怪自己生疮,却怪别人乱说乱讲。在他们对着一部作品准备拉弦发箭的时候,忽然把文学的作用提得很高。然而一位写了二十多年小说、接着又编写《中国服装史》二十年的老作家到今天还是老两口共用一张小书桌,连一间工作室也没有,在这里文学的作用又大大地降低了。
         为什么呢?在精通文学的人看来,可能非常简单,从来就是这样。但在不懂文学的我却越想越糊涂了。对我来说,文学的路就是探索的路。我还要探索下去。五十几年的探索告诉我:路是人走出来的。
         我也用不着因为没有给读者指出一条明确的路感到遗憾了。
         二月十五日


    3楼2010-07-16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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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索之三(2)
           四十几年过去了,我们两个都还活着,他放弃了文学技巧,改了行,可是取得了新的成绩。我的收获却不大,因为我有一个时期停止了探索,让时光白白地飞逝,我想抓这个抓那个,却什么也不曾抓住。今天坐在书桌前算了算账,除了惭愧外再也讲不出什么。失去了的时间是找不回来的。但是未来还不曾从我的手中飞走,我要抓紧它,我要好好地利用它。我要继续进行我生活中的探索,一直到搁笔的时候。     我不能说我的探索是正确的,不!但它是认真的。一九四五年我借一个小说人物的口说明我探索的目标:“变得善良些,纯洁些,对别人有用些。”
           那么我已经做到了?没有,远远没有!所以我今天仍然要说:我不是一个文学家,我也不想做一个艺术家,我只要做一个“善良些、纯洁些、对别人有用些”的人。为了这个,我决不放下我的笔。
           二月二十八日
      探索之四
           人各有志。即使大家都在探索,目标也不尽相同。你想炫耀技巧,我要打动人心,我看不妨来一个竞赛,读者们会出来充当义务评判员。
           我在这里不提长官,并非不尊敬长官,只是文学作品的对象是读者。例如我的作品就不是写给长官看的,长官比我懂得多。当然长官也可以作为读者,也有权发表意见,但作者有权采纳或者不采纳,因为读者很多,长官不过其中之一。而作者根据“文责自负”的原则对他的作品负全部责任,他无法把责任推到长官的身上。任何人写文章总是讲他自己的话,阐述他自己的意见,人不是学舌的鹦鹉,也不是录音磁带。
           前些时候人们常常谈起“长官意志”,我在去年发表的《随想录》中也讲了我对“长官意志”的看法。我认为长官当然有长官的意志。长官的意志也可能常常是正确的。长官也做报告,发表文章。这些报告和文章中所表达的就是长官的意志,而且它们大都是人们学习的材料。我没有理由盲目反对任何长官的意志,可是我无法按照别人的意志写作,哪怕是长官的意志。我有过一些奇怪的经历。五十年代有一份杂志的编辑来向我组稿,要我写一篇报道一位劳动模范的文章,人是编辑同志指定的,是一位技术员,编辑同志给了我一些材料,又陪我去采访他一次。我写好文章,自己看看,平平常常,毫无可取之处,但是到期又不能不把稿子送出去。结果文章不曾在杂志上刊出,编辑同志不好意思退稿,就把文章转给一份日报发表了。今天回想起来,我觉得编辑的“意志”并不错,错在我按照别人的意志写作。当时我也为这种事情感到苦恼,但是我总摆脱不了它。为什么呢?大概是编辑同志们的组稿技巧常常征服了我吧。这位去了那位来,仿佛组稿的人都是雄辩家,而且都是为一个伟大目标服务的。我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也可能是我的思想不解放。我总以为过去所作所为全是个人奋斗、为自己,现在能照刊物的需要办事,就是开始为人民服务。这种想法,我今天觉得很古怪,可是当时我的确这样想、这样做,在“文革”的头三年中我甚至认为让我在作家协会传达室工作也是幸福,可是“四人帮”的爪牙却说我连做这种工作也不配。因此我只好经常暗中背诵但丁的诗篇,想象自己就站在阿刻龙特(Acheronte)河岸上,等着白头发的卡隆(Caron)把我当做“邪恶的鬼魂”渡过去。①   真是一场但丁式的噩梦啊!
           现在大梦已醒,我不再想望在传达室里度过幸福的晚年了。我还是要写作,而且要更勤奋地写作。不用说,我要讲我自己心里的话,表达我自己的意志。有人劝我下笔时小心谨慎,头伸得长些,耳朵放得尖些,多听听行情,多看看风向,说是这样可以少惹是非,平平安安地活到八十、九十。好意可感,让我来试一下,也算是一种探索吧。但这是为聪明人安排的路。我这个无才、无能的人能走吗?
           二月二十九日


      5楼2010-07-16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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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妹的度娘 去你妹的和谐 发个巴老先生的散文 你也和谐


        6楼2010-07-16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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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蚕
               我在中国“文坛”上混了五十几年,看样子今后还要混下去,一直到我向人世举行“告别宴会”为止。我在三十年代就一再声明我只是一名“客串”,准备随时搁笔,可是我言行不能一致,始终捏住我那枝秃笔不放,无怪乎后来激起了“四人帮”及其爪牙们的“公愤”,他们将我“打翻在地,踏上一脚”,要叫我“永世不得翻身”。他们的确把我赶出了文坛。我自己没有办到的事他们办到了,这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吧。但可惜不多久“四人帮”及其爪牙们忽然无踪无影,我说不出他们躲到哪里去了,不过我知道有不少的人真想一口一口地咬他们身上的肉。
               由于读者们的宽大,我又回到了文坛。我拿起了被夺去十年的笔,而且参加了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阔别十七载的友好邻邦。对日本朋友、对日本读者我也说我不是文学家,我缺乏文学修养,但是我有一颗真诚的心,我把心掏出来交给朋友,交给读者。我对一位日本作家说,我不是文学家,所以我不用管文学上的什么清规戒律。只要读者接受,我的作品就能活下去。文学事业是人民的事业,而且是世界人民的事业,这个事业中也有我的一份。除非我永远闭上眼睛,任何人也不能再一次夺走我的笔。
               我从日本回来,有人紧张地告诉我某某“首长”做了报告,某某“首长”讲了话。有人担心地问我:“你看会不会收?”我笑笑。长官讲话,做报告,都是正常的事。奇怪的是有些作家喜欢伸起头辨风向,伸起鼻子闻闻空气中有什么气味,以便根据风向和气味写文章。这样的作家并不是我们国家的特产,别的国家也有,只是各人的想法不同,在资本主义国家里有的是另一种行情。写文章不动自己的脑筋,却依照上级的指示下笔,其实这种事古已有之,至少我小时候就见过,我父亲在广元县做知县的时候,他就叫人照他的意思写文章,例如送某某太夫人的“寿序”之类。后来民国成立了,我二叔在家开办“律师事务所”,聘请了一位姓郑的书记(当时的确称“书记”),我常常去事务所同他下象棋,我就看见我二叔交给他写应酬文章的任务,二叔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在成都正通顺街有我的老家,一九五六年十二月我回到成都,由于亡友李宗林市长的安排,我在我十几岁时的住房窗下徘徊了十多分钟。李宗林同志后来在“文革”期间遭受迫害悲惨死去,与我有关的房屋大概已经拆光,半个多月前我在京都遇见一位日本朋友,他送给我一叠他拍摄的照片,我只认出来一棵树和一口井。就在这个老家里我几十年前读到一本《醉墨山房仅存稿》,那是我的曾祖李璠的遗著,倘使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文集里有几篇像《圣寿六旬赋》、《徐母李太宜人寿序》这样的文章,都是他替别人写的或者按照他的上级的意志写的作品,我当时读了就起反感,一直保留住这样一种想法:为了吃饭而活着、为了吃饭而写文章是很不幸的事。但我的曾祖并不是一个作家。一九二七年春天我在巴黎开始写小说,我的启蒙老师是《忏悔录》的作者卢骚(梭),我当时一天几次走过他的铜像前,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是:讲真话,讲自己心里的话。最近我以中国作家的身份访问日本,同日本朋友交谈起来,我讲的仍然是这样几句话。日本朋友要我谈我五十年的文学生活,我的经验很简单,很平常,一句话:不说谎,把心交给读者。
               我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我是一个住在巴黎拉丁区的中国穷学生,我没有长官,也没有上级。今天在探索了五十年之后我虽然伤痕遍体,但是我掏出来交给读者的仍然是那一颗燃烧的心,我只能写我自己心里的话,而且是经过反复思考之后讲出来的话。我从小就喜欢李商隐的一句诗:“春蚕到死丝方尽。”有人引用时把它改做“春蚕到死丝不断”,改得也好。在广元县我母亲带着我两个姐姐养蚕,我看见蚕茧在锅里煮着,还不断地吐出丝来,可见春蚕到死丝也不尽。七十年来这个景象常常浮现在我的脑子里。这一次访问日本,我每天睡得晚,想得多,住在现代化的客房里,我不开电视机,也不听音乐,我默默地坐在扶手椅上深思苦想,给每一天的活动作总结。我们对谈时日本剧作家木下顺二先生向我提出退休的问题,他说在日本像我这样年纪的作家可以放下笔隐居了,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很可能在半开玩笑,因为同我相熟的几位日本作家比我小不了几岁,今天却仍然十分活跃。木下先生的一句话引起了我不少的回忆。在广岛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豪华旅馆里我写成第二篇讲话稿《我和文学》,回答了木下先生:我决不放下我的笔。这些时候我一直摆脱不掉锅里蚕茧的景象。我说:我写作一不为吃饭,二不为出名。我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是春蚕,吃了桑叶就要吐丝,哪怕放在锅里煮,死了丝还不断,为了给人间添一点温暖。
               但是到现在为止蚕只能吐自己的丝,即使是很有本领的现代化养蚕人吧,他也不见得能叫蚕替他吐丝。
               现代科学正在迅猛发展,真是前程似锦!一个人倘使不用自己的脑子思索,一个作家倘使不照自己思考写作,不写自己心里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让位给机器人,这是可以断言的。
               四月二十八日
          


          7楼2010-07-16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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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烈文(3)
                 我仿佛也参加了老朋友的葬礼,我仿佛看见他“冷冷静静地走上他最后一段路程”。长时期的分离并不曾在我们之间划一道沟,一直到死他还是我所认识的黎烈文。
                 “埋头写作,不求闻达”,这是他从福建的那段生活中、从到台湾初期碰钉子的生活中得到的一点教训吧,我起初是这样想的,但接着我便想起来:三十年代在上海他不也就是这样吗?那么我可以这样说吧:有一段时期他丢开了写作,结果他得到了惩罚。但最后二十几年中他是忠于自己的,因此在他工作过的地方出现了许多“从黎先生那里直接间接获得很多东西的文化界人士。”
                 用不着我替死者摘帽,用不着我替他揩拭污泥,泥水四溅、帽子乱飞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的了。那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就让它给扔到火里去吧。在那种时候给戴上一顶“反动”的帽子是不幸的事,但是不给戴上帽子也不见得就是幸运。一九五七年我不曾给戴上“右派”帽子,却写了一些自己感到脸红的反“右”文章,并没有人强迫我写,但是阵线分明,有人一再约稿,怎么可以拒绝!“文革”期间我靠边早,没有资格批判别人,因此今天欠债较少。当然现在还有另一种人,今天指东,明天指西,今年当面训斥,明年点头微笑,仿佛他一贯正确,好像他说话从不算数。人说“盖棺论定”,如今连这句古话也没有人相信了。有的人多年的沉冤得到昭雪,可是骨头却不知道给抛到了什么地方;有的人的骨灰盒庄严地放在八宝山公墓,但在群众的心目中他却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我不断地解剖自己,也不断地观察别人,我意外地发现有些年轻人比我悲观,在他们的脑子里戴帽或摘帽、溅不溅污泥都是一样。再没有比“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更可悲的了!
                 我不能不想起那位在遥远地方死去的亡友。我没有向他的遗体告别,但是他的言行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埋头写作,不求闻达,“不多取一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应当是他的遗言吧。
                 只要有具体的言行在,任何花言巧语都损害不了一个好人,黑白毕竟是混淆不了的。
                 五月二十四日


            9楼2010-07-16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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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语(1)
                   上一篇《随想》还是在病院里写成的。出院不久我到北欧去了一趟,出国前我又患感冒,到达斯德哥尔摩时,发了支气管炎,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就老老实实地对我国驻瑞典使馆的同志讲了。晚上有一位从上海来进修的医生给我治疗。第二天使馆的同志们给我送稀饭、送面条、送水果来,我在旅馆里也感到了家庭的温暖。前一天我下飞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第二天我却见到了这么多的亲人。在瑞典的首都我住不到两个星期,可是我过得轻松愉快。离开这个由无数个小岛构成,由七十多道桥连接起来的风景如画的和平城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健康的人。
                   我是去出席第六十五届国际世界语大会的。我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世界语,我自己也讲不清楚,可能是一九一八年,即五四运动的前一年,也有可能是一九二一年。但是认真地学它,而且继续不断地学下去,却是一九二四年到一九二五年的事情。我在南京上学,课余向上海世界语书店函购了一些书,就一本一本地读下去,书不多,买得到的全读了。因为是自修,专门看书,说话不习惯。后来我到法国常和两三个朋友用世界语通信。一九二八年十二月初我回到上海,住在旅馆里,友人索非来看我,他当时还担任上海世界语学会的秘书或干事一类的职务。他说:“学会的房子空着,你搬过来住几天再说。”我就搬了过去,在鸿兴坊上海世界语学会的屋子里搭起帆布床睡了将近半个月,后来在附近的宝光里租到屋子才离开了鸿兴坊。但从这时起我就做了学会的会员,不久又做了理事,也帮忙做一点工作。我还根据世界语翻译了几本书,如意大利爱·德·亚米西斯的独幕剧《过客之花》、苏联阿·托尔斯泰的剧本《丹东之死》、日本秋田雨雀的独幕剧《骷髅的跳舞》、匈牙利尤利·巴基原著的中篇小说《秋天里的春天》。一直到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变,日军的炮火使鸿兴坊化为灰烬,我才搬出了闸北,上海世界语学会终于“消亡”,我也就离开了世界语运动。
                   在十年浩劫中“四人帮”用“上海市委”的名义把我打成“不戴帽”的“反革命”,剥夺了我写作的权利。我后来偷偷地搞点翻译,空下来时也翻看家里有的一些世界语书,忘记了的单字又渐渐地熟悉起来,我仿佛回到了青年时代,对世界语的兴趣又浓了。所以我出席了今年举行的国际世界语大会。几十年前我就听人讲起这样的国际大会。在上海世界语学会里我只是偶尔听见人用世界语交谈。现在来到大会会场,会场内外,上上下下,到处都是亲切的笑脸,友好的交谈,从几十个国家来的人讲着同样的语言,而且讲得非常流畅、自然。在会场里人们报告、讨论,用世界语就像用本民族语言那样地纯熟。坐在会场里,我觉得好像在参加和睦家庭的聚会一样。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但是我多年来盼望的、想象的正是这样,我感到遗憾的只是自己不能自由地使用这种语言,它们从别人口里出来像潺潺的流水,或者像不绝的喷泉;有时又很像唱歌或者演奏乐曲,听着听着甚至令人神往,使人陶醉。但是它们从我的嘴里出来,却像一些不曾磨光的石子堵在一处,动不了。不过我并不灰心,我们中国代表团里的年轻人讲得好,讲得熟。他们交了不少新朋友,他们同朋友们谈得很融洽,希望在他们的身上。
                   我去北欧前,友人几次劝我不要参加这次大会,甚至在动身前一两天,还有一位朋友劝阻我,他认为我年纪大了,不应当为这样的会奔波。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些年,我一直关心国际语的问题,经过这次大会,我对世界语的信念更加坚强了。世界语一定会成为全体人类公用的语言。
                   中国人把Esperanto称为“世界语”,我认为这种译法很好。经过九十三年的考验,波兰人柴门霍甫大夫创造的Espe — ranto成了全世界人民所承认的惟一的“世界语”了。它已经活起来,不断地丰富、发展,成了活的语言。我开始学习世界语的时候只有一本薄薄的卡伯(Kabe)博士的字典,现在我可以使用一千三百页的插图本大字典了。世界语的确在发展,它的用途在扩大,参加大会的一千七百多人中间,像我这样的老年人只占少数,整个会场里充满了朝气,充满了友情。
                   在斯德哥尔摩我还有一些瑞典朋友,因此我也有不少会外活动。朋友们见面首先问我关于世界语的事情,他们不大相信它会成为真正的“世界语”。我便向他们宣传,说明我的看法:世界语一定会大发展,但是它并不代替任何民族、任何人民的语言,它只能是在这之外的一种共同使用的辅助语。每个民族都可以用这种辅助语和别的民族交往。我常常想:要是人人都学世界语,那么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新形势,新局面!倘使在全世界就像在大会会场一样,那该有多好!世界语是易学易懂的,这是人造语的长处,不仅对于欧洲人,对于我们亚洲人,对其他的民族也是如此。但即使是人造语吧,它既然给人们使用了,活起来了,它就会发展、变化,而且一直发展、变化下去,由简单变为复杂,由贫乏变为丰富、更丰富……而且积累起它的文化遗产……
                   从国际世界语大会的会场,回到上海西郊的书斋,静夜里摊开那本厚厚的世界语大字典,我有很多的感想。想到我们的文字改革的工作,我不能不发生一些疑问:难道我们真要废除汉字用汉语拼音来代替吗?难道真要把我们光辉的、丰富的文化遗产封闭起来不让年轻人接触吗?我并不完全反对文字的简化,该淘汰的就淘汰吧,但是文字的发展总是为了更准确地表达人们的复杂思想,决不只是为了使它变为更简单易学。在瑞典、在欧洲、在日本……人们每星期休息两天,难道我们中国人就永远忙得连学习的工夫也没有!忙得连多认一两个字的时间也没有!忙得连复杂的思想也不会有?!我们目前需要的究竟是提高人民的文化水平,还是使我们的文字简单再简单,一定要斗斗不分、面面相同?我不明白。在九亿人口的国家里,文字改革是大家的事情,慎重一点,听听大家的意见,总没有害处。
              


              15楼2010-07-16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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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论说真话(2)
                     那些时候,那些年我就是在谎言中过日子,听假话,说假话,起初把假话当做真理,后来逐渐认出了虚假;起初为了“改造”自己,后来为了保全自己;起初假话当真话说,后来假话当假话说。十年中间我逐渐看清楚十座阎王殿的图像,一切都是虚假!“迷魂汤”也失掉了效用,我的脑子清醒,我回头看背后的路,还能够分辨这些年我是怎样走过来的。我踏在脚下的是那么多的谎言,用鲜花装饰的谎言!
                         哪怕是给铺上千万朵鲜花,谎言也不会变成真理。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我为它却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付出了很高的代价。
                     人只有讲真话,才能够认真地活下去。
                     十月二日


                17楼2010-07-16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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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真话
                       朋友王西彦最近在《花城》①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讲我们一起在“牛棚”里的一些事。文章的标题是《炼狱中的圣火》,这说明我们两个人在“牛棚”里都不曾忘记但丁的诗篇。不同的是,我还在背诵“你们进来的人,丢开一切的希望吧”②,我还在地狱里徘徊的时候,他已经走向炼狱了。“牛棚”里的日子,这种荒唐而又残酷、可笑而又可怕的生活是值得一再回忆的。读了西彦的文章,我仿佛又回到了但丁的世界。正如西彦所说,一九六六年八月我刚在机场送走了亚非各国的作家,“就被当做专政对象,关进了‘牛棚’。”他却是第一个给关进上海作家协会的“牛棚”的,用当时的习惯语,就是头一批给“抛出来的”。他自己常说,他在家里一觉醒来,听见广播中有本人的名字,才知道在前一天的大会上上海市长点了他的名,头衔是“反党、反革命分子”。他就这样一下子变成了“牛”。这个“牛”字是从当时(大概是一九六六年六月吧)《人民日报》的一篇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来的。“牛鬼蛇神”译成外文就用“妖怪”(Monster)这个字眼。我被称做“妖怪”,起初我也想不通,甚至痛苦,我明明是人,又从未搞过“反党”、“反革命”的活动。但是看到“兴无灭资”的大字报,人们说我是“精神贵族”,是“反动权威”;人们批判我“要求创作自由”;人们主张:“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实行全面专政”,我就逐渐认罪服罪了。
                       我是真心“认罪服罪”的,我和西彦不同,他一直想不通,也一直在顶。他的罪名本来不大,因为“顶”,他多吃了好些苦头,倘使“四人帮”迟垮两三个月,他很有可能给戴上“反革命”的帽子。一九六七年在巨鹿路作家协会的“牛棚”里,我同西彦是有分歧的,我们不便争吵,但是我对他暗中有些不满意。当时我认为我有理,过两年我才明白,现在我更清楚:他并不错。我们的分歧在于我迷信神,他并不那么相信。举一个例子,我们在“牛棚”里劳动、学习、写交代,每天从大清早忙到晚上十点前后,有时中饭后坐着打个盹,监督组也不准。西彦对这件事很不满,认为这是有意折磨人,很难办到。而且不应照办。我说既然认真进行“改造”,就不怕吃苦,应当服从监督组的任何规定。我始终有这样的想法:通过苦行赎罪。而据我看西彦并不承认自己有罪,现在应当说他比我清醒。读他的近作,我觉得他对我十分宽容,当时我的言行比他笔下描写的更愚蠢、更可笑。我不会忘记自己的丑态,我也记得别人的嘴脸。我不赞成记账,也不赞成报复。但是我决不让自己再犯错误。
                       十年浩劫决不是黄粱一梦。这个大灾难同全世界人民都有很大的关系,我们要是不搞得一清二楚,作一个能说服人的总结,如何向别国人民交代!可惜我们没有但丁,但总有一天会有人写出新的《神曲》。所以我常常鼓励朋友:“应该写!应该多写!”
                       当然是写真话。
                       十月四日
                  


                  18楼2010-07-16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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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我和文学(2)
                         于是,我想起了一九四四年我向读者许下的愿,我用读者的口说出对作家们的要求:“你们把人们的心拉拢了,让人们互相了解,你们就是在寒天送炭、在痛苦中送安慰的人。”我要写,我要奋笔写下去。首先我要使自己“变得善良些、纯洁些、对别人有用些。”
                         我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我不愿意空着双手离开人世,我要写,我决不停止我的笔,让它点燃火狠狠地烧我自己,到了我烧成灰烬的时候,我的爱、我的恨也不会在人间消失。
                         四月九日凌晨一时在广岛写完
                    


                    22楼2010-07-16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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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文学资料馆(2)
                           点着火柴烧毁历史资料的人今天还是有的;以为买进了最新的机器就买进了一切的人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人相信我们需要加强我们的民族自豪感,提高对我们民族精神的认识。认识自己,认识我们的文学,认识中国人民的心灵美。我们有一个丰富的矿藏,为什么不建设起来好好地开采呢?
                           我那些美好的梦景一定会成为现实,我的愉快的微笑并不是毫无原因的。
                               四月四日杭州


                      24楼2010-07-16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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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十月》(2)
                             我从来没有把写作当做成名成家的道路。作家不过是一种职业,一个工作岗位。作家不是一种资格,不是一种地位,不是一种官衔。我重视、热爱这个职业、这个岗位,因为我可以用我的笔战斗,通过种种考验为读者、为人民服务。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作家会是“社会名流”或者“太平绅士”或者“万应膏药”。我决不相信作家可以脱离作品而单独存在,可以用题字、用名字、用讲话代替自己的文章。我常常静夜深思,难道我当初拿笔写作,就是为了大写“苦学自学”的经验谈,引导青年如何青云直上,充当各种活动、各种场面的装饰品?难道我所有辛勤的劳动都是为了个人的名利,我一切热情的语言都是欺骗读者的谎话?
                             有时我的思想似乎进入了迷宫,落到了痛苦的深渊,束手无策,不知道怎样救出自己。忽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老人的笑颜,我心安了。五十年来他的眼睛一直在注视我。真是一位难得的好编辑!他不是白白地把我送进了“文坛”,他以身作则,给我指出为文为人的道路,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他也少给我写信,但是在紧要关头,他对我非常关心,他的形象也是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我的文集开始发行的时候,我写了一封信感谢他。“四人帮”垮台后我每年去北京都要到他府上探望,他听觉减退,我们交谈已有困难。但是同他会见,让他知道我的脑子还很清楚,使他放心,我自己也仿佛尽了责任。我们最近两次会见,叶圣老都叫人摄影留念,我收到他从北京寄来的照片,我总是兴奋地望着他的笑脸对人说:“这是我的责任编辑啊!”我充满了自豪的感觉。我甚至觉得他不单是我的第一本小说的责任编辑,他是我一生的责任编辑。
                             对编辑同志,对那些默默无闻、辛勤工作的人,除了表示极大的敬意外,我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但是我记得作家们抱怨过编辑同志的朱笔无情,那么我就向同志们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现在“文责自负”,就让作者多负点责任吧。我一生改过不少人的文章,自己的文章也让不少编辑删改过,别人改我的文章,如果我不满意,后来一定恢复原状。我的经验是:有权不必滥用,修改别人文章不论大删小改,总得征求作者同意。我当编辑的时候,常常对自己说:“要小心啊,你改别人文章,即使改对了九十八处,你改错了两处,你就是犯了错误。最好还是笔下留情,一,可以不改的就不改,或者少改;二,一切改动都要同作者商量。”我现在还是这样看法。
                             以上只是我对一般编辑工作的意见。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是向《十月》提出的。很惭愧,说到《十月》,我就想起那一笔不曾偿还的文债。《十月》创刊的时候我答应投稿,可是三年中我没有给刊物寄过一行文字。看来,我再也写不出适合刊物的像样文章了,编辑同志不会责怪我。但是作为读者,我读到好的作品就想起编辑们的勤劳和苦心,既高兴又感谢。刊物在发展,在前进。读者的眼光永远注视着你们前进的脚步,奋勇直前吧,亲爱的朋友们。
                             七月二十五日


                        25楼2010-07-16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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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鲁迅先生(1)
                               四十五年了,一个声音始终留在我的耳边:“忘记我。”声音那样温和,那样恳切,那样熟悉,但它常常又是那样严厉。我不知对自己说了多少次:“我决不忘记先生。”可是四十五年中间我究竟记住一些什么事情?!
                               四十五年前一个秋天的夜晚和一个秋天的清晨,在万国殡仪馆的灵堂里我静静地站在先生灵柩前,透过半截玻璃棺盖,望着先生的慈祥的面颜,紧闭的双眼,浓黑的唇髭,先生好像在安睡。四周都是用鲜花扎的花圈和花篮,没有一点干扰,先生睡在香花丛中。两次我都注视了四五分钟,我的眼睛模糊了,我仿佛看见先生在微笑。我想,要是先生睁开眼睛坐起来又怎么样呢?我多么希望先生活起来啊!
                               四十五年前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不管我忘记还是不忘记,我总觉得先生一直睁着眼睛在望我。
                               我还记得在乌云盖天的日子,在人兽不分的日子,有人把鲁迅先生奉为神明,有人把他的片语只字当成符咒;他的著作被人断章取义、用来打人,他的名字给新出现的“战友”、“知己”们作为装饰品。在香火烧得很旺、咒语念得很响的时候,我早已被打成“反动权威”,做了先生的“死敌”,连纪念先生的权利也给剥夺了。在作协分会的草地上有一座先生的塑像。我经常在园子里劳动,拔野草,通阴沟。一个窄小的“煤气间”充当我们的“牛棚”,六七名作家挤在一起写“交代”。我有时写不出什么,就放下笔空想。我没有权利拜神,可是我会想到我所接触过的鲁迅先生。在那个秋天的下午我向他告了别。我同七八千群众伴送他到墓地。在暮色苍茫中我看见覆盖着“民族魂”旗子的棺木下沉到墓穴里。在“牛棚”的一个角落,我又看见了他,他并没有改变,还是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小小老头子,一个没有派头、没有架子、没有官气的普通人。
                               我想的还是从前的事情,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
                               我当时不过是一个青年作家。我第一次编辑一套《文学丛刊》,见到先生向他约稿,他一口答应,过两天就叫人带来口信,让我把他正在写作的短篇集《故事新编》收进去。《丛刊》第一集编成,出版社刊登广告介绍内容,最后附带一句:全书在春节前出齐。先生很快地把稿子送来了,他对人说:他们要赶时间,我不能耽误他们(大意)。其实那只是草写广告的人的一句空话,连我也不曾注意到。这说明先生对任何工作都很认真负责。我不能不想到自己工作的草率和粗心,我下决心要向先生学习,才发现不论是看一份校样,包封一本书刊,校阅一部文稿,编印一本画册,事无大小,不管是自己的事或者别人的事,先生一律认真对待,真正做到一丝不苟。他印书送人,自己设计封面,自己包封投邮,每一个过程都有他的心血。我暗中向他学习,越学越是觉得难学。我通过几位朋友,更加了解先生的一些情况,了解越多我对先生的敬爱越深。我的思想、我的态度也在逐渐变化。我感觉到所谓潜移默化的力量了。
                               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拿起笔并不感到它有多么重,我写只是为了倾吐个人的爱憎。可是走上这个工作岗位,我才逐渐明白:用笔作战不是简单的事情。鲁迅先生给我树立了一个榜样。我仰慕高尔基的英雄“勇士丹柯”,他掏出燃烧的心,给人们带路,我把这幅图画作为写作的最高境界,这也是从先生那里得到启发的。我勉励自己讲真话,卢骚(梭)是我的第一个老师,但是几十年中间用自己的燃烧的心给我照亮道路的还是鲁迅先生。我看得很清楚:在他,写作和生活是一致的,作家和人是一致的,人品和文品是分不开的。他写的全是讲真话的书。他一生探索真理,追求进步。他勇于解剖社会,更勇于解剖自己;他不怕承认错误,更不怕改正错误。他的每篇文章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他的确是把心交给读者的。我第一次看见他,并不感觉到拘束,他的眼光,他的微笑都叫我放心。人们说他的笔像刀一样锋利,但是他对年轻人却怀着无限的好心。一位朋友在先生指导下编辑一份刊物,有一个时期遇到了困难,先生对他说:“看见你瘦下去,我很难过。”先生介绍青年作者的稿件,拿出自己的稿费印刷年轻作家的作品。先生长期生活在年轻人中间,同年轻人一起工作,一起战斗,分清是非,分清敌友。先生爱护青年,但是从不迁就青年。先生始终爱憎分明,接触到原则性的问题,他决不妥协。有些人同他接近,后来又离开了他;一些“朋友”或“学生”,变成了他的仇敌。但是他始终不停脚步地向着真理前进。
                               “忘记我!”这个熟悉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它有时温和有时严厉。我又想起四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和那个清晨,还有自己说了多少遍的表示决心的一句话。说是“决不忘记”,事实上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但在静寂的灵堂上对着先生的遗体表示的决心却是抹不掉的。我有时感觉到声音温和,仿佛自己受到了鼓励,我有时又感觉到声音严厉,那就是我借用先生的解剖刀来解剖自己的灵魂了。
                               二十五年前在上海迁葬先生的时候,我做过一个秋夜的梦,梦景至今十分鲜明。我看见先生的燃烧的心,我听见火热的语言:为了真理,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敢追求。……但是当先生的言论被利用、形象被歪曲、纪念被垄断的时候,我有没有站出来讲过一句话?当姚文元挥舞棍子的时候,我给关在“牛棚”里除了唯唯诺诺之外,敢于做过什么事情?


                          27楼2010-07-16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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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的和谐 将吧老先生这部作品毁了一半!!!!!!!!!!!


                            28楼2010-07-16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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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中年》
                                   几个月前我的一个侄女从遥远的边疆写信来说:“我们工作很忙,设计任务一个接着一个。作为技术骨干,总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到四化中去,加班加点经常工作到深夜,回到家中,家务劳动又重,真有筋疲力尽之感。最近《收获》中《人到中年》里的陆大夫就是我们这些中年科技人员的写照。……一些基层干部总喜欢那些‘唯唯诺诺’、无所作为的人,而对我们这些‘大学生’总有些格格不入……”     《人到中年》是谌容同志的中篇小说,陆大夫是小说中的主人公眼科医生陆文婷。半年多来我听见不少的人谈论这部小说,有各种各样的看法;起初还听说有一份省的文艺刊物要批判它。以后越来越多的读者出来讲话,越来越多的读者在小说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影。的确到处都有陆大夫,她(他)们就在我们的四周。她(他)们工作、受苦、奋斗、前进,或者做出成绩,或者憔悴死去……小说真实地反映了我们的现实生活。
                                   三十年来我对自己周围的一切绝非视若无睹。但是读了《人到中年》后我一直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今天在各条战线上干工作、起作用,在艰苦条件下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的人多数是解放后培养出来的一代知识分子,也就是像陆文婷那样的“臭老九”。(“臭老九”这个称号固然已经不用了,但是在某些人的心里它们还藏得好好的、深深的,准备到时候再拿出来使用。)正是靠了这无数默默地坚持工作的中年人,我们的国家才能够前进。要搞“四化”,即使是搞中国式的“四化”吧,也离不开他们。那么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让他们心情舒畅,多做工作、多做贡献,有什么不好?!即使办不到这个,把他们的真实情况写出来,让大家多关心他们,多爱护他们,又有什么不好?!
                                   读了小说的人没有不同情陆大夫的处境;但是我更敬佩她的“勇气和毅力”,敬佩她那平凡的不自私,她那没有尘埃的精神世界使我向往,使我感动。有人说作者不应该把陆大夫的遭遇写得那样凄惨,也不应该在“外流”的姜亚芬医生的身上倾注太多的同情;还有人责备作者“给生活蒙一层阴影”。有人质问:“难道我们新社会就这样对待知识分子?”“难道外流的人会有爱国心?”但是更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却说:“小说讲了我们心里的话。”
                                   我们已经吃够了谎言的亏,现在到了多讲真话的时候了。我们的生活里究竟有没有阴影,大家都知道,吹牛解决不了问题。我喜欢这本小说。我有这么一个习惯,读了好的作品,我会感到心灵充实,我会充满对生活的热爱;我有一种愿望,想使自己变得善良些、纯洁些、对别人有用些。《人到中年》写了我们社会的缺点,但作者塑造的人物充满了爱国主义的感情,这种感情不是空洞的、虚假的,而是深沉的,用行动表示出来的。我接触到她(他)们的心,我更想到我那位遍体伤痕的母亲,我深深感觉到我和祖国血肉相连的关系。是她把我养育大的,是她使我拿起笔走上文学道路的,我从她那里不断地吸取养料。她有伤,所有她的儿女都应当献出自己的一切给她治疗。陆大夫就是这样的人,她就是不自私地献出一切的。在中国她(他)们何止千千万万!同她(他)们一起为社会主义祖国尽力,我感到自豪,我充满信心。还有姜亚芬医生,对她,对她(他)们,祖国母亲也会张开两只胳膊欢迎。难道海外华侨就不热爱祖国?难道外籍华人对故土就没有感情?只要改善工作条件,“外流”也可以变为“内流”。建设新中国,人人有责任。这个伟大的、严肃的工作决不是少数人可以垄断的,文学的事业也是这样,一部作品的最好的裁判员是大多数的读者,而不是一两位长官。作者在作品里究竟是说真话还是贩卖谎言,读者们最清楚。
                                   九月二十二日
                              


                              30楼2010-07-16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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