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到此地就别想出去了，我在这儿无聊得很，只住着我们一家，哥哥们很久才回家一趟，雾尼尔徘徊在边境，母亲成天只会祈祷，看都不看我一眼。”
远处的冰霜巨人喑哑的嘶吼裹挟在呼啸的烈风中，朝他们席卷而来，孩子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意，
“而且，普通人走不出这迷宫般的约顿海姆，如果我不告诉你走出去的路，你就死定了。”
陌生人苦笑。
孩子好像已经料定他不会跑走了，便将火把递给他，说道，“你在这不要乱动，我去找一点吃的来。今晚你就住在山洞里。”
孩子天生受到的教育是来自于他最讨厌的雾尼尔，这个冷硬粗鲁的冰巨人施加给孩子的行为是怎样潜移默化教导他的呢——伊娥是他抢来的，哥哥们是他恐吓教训大的。他对孩子还算不错，即使这样孩子也经常会被他一拳砸到在地上，鼻子里流出血来 。
有一天孩子受够了雾尼尔自称“玩笑”的暴力，让伊娥在他刻意引导的误会下把雾尼尔关在门外一夜。
第二天早上孩子都做好了被狠揍一顿的准备，巨人竟然在得知是孩子恶意的玩笑后恶狠狠地大笑起来，桌碗在跟着震颤，孩子眼底的措然和迷惑被雾尼尔看在眼里。
“你不愧是我的孩子，洛基！”
雾尼尔开始变相地鼓励这孩子变本加厉的玩笑诡计，如果说一开始孩子只是目光凶狠没有安全感的小兽，那么这些把戏将化身为他防御的利角。
孩子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不择手段地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是他从小在雾尼尔身边学到的东西。伊娥通常只是冷眼旁观，从不开口多说一句话，好像她并没有母亲的义务似的。而哥哥们偶尔归家一趟，鞭长莫及，孩子对他们的告诫也不以为然。他的思想就这样堪堪定了雏形。

——
他拖着断了一条腿的驯鹿回到原地，发现陌生人早就离去，并且连火把也不曾带走，脸上隐约的兴奋瞬间僵冷下去。
“你不敢走远，肯定在暗处躲着我！这儿有火有食物，为了捉鹿我的胳膊都擦伤了，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孩子又尝到了脱离自己掌控的焦虑和慌乱感，他厌恶地把这情绪压下去，扔下驯鹿去找陌生人。
约顿海姆此时还是未开化的荒蛮之地，雾尼尔是荒蛮的主人，他们一家生活在此已是例外。除此之外陪伴他们的，只有陡峭的巉岩，万年不化的冰原，呼啸的西风，还有一些普通的野兽和黑暗的魔物。
孩子闲得没事时，也曾和黑暗精灵们一起玩过，可是它们精明又自私，还常常嘲笑他。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类——孩子喜欢他冰蓝色的眼睛，耐心温和的态度，和侧头思考时微微露出的金色耳坠——他已下了决心把陌生人困在这里。
“等我抓住你……”孩子愤怒地喃喃自语，没有留神已走到冰原的裂隙边缘，脚被凸起的冰褶拌了一下，眼看要跌下冰崖，被人一把拉住。
孩子看清来人，立马反握住他的手，得意地大喊，“找到了！”
陌生人脸上露出一瞬的慌乱，好像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为什么会主动冲出来暴露行踪。
“这样不行，你会乱跑。”孩子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让陌生人皱了皱眉。“不如断掉你一条腿，我就是这样捉到驯鹿的。”
“人类比野兽还要脆弱，”陌生人开口，“他们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但是如果你想，便这么做吧——看清楚人类脆弱的生命挣扎在你的掌心时，和野兽有什么不同。”
等到血迹干涸在冰原上，陌生人昏死过去，孩子才停手，回想着旅者脸上生动而痛苦的神色，心里涌出一股怜悯般的战栗。思索起刚刚陌生人的话，
“人类的确很脆弱，而且和我们很像，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他说得没错，对待人类不能像对待野兽那样…可是刚刚，他在教育我吗？利用他自己？”孩子对今天发生的事迷惑不解，“真奇怪，我第一次接触人类，不知道这个人这么做是不是正常的呢？”
他手上沾满了血，摘下陌生人一直戴着的破旧的蓝斗篷，替他整理打理好新伤旧伤，便跑出去找他随手丢下的食物了。

陌生人的肩上涌起两团黑雾，接着两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飞出来，他悄声对它们说话，“……我在约顿海姆…去告诉提尔，叫他无须担心我的惩罚，去吧。”
孩子走进来时，只瞧见陌生人又重新穿上斗篷，将脸遮掩在宽大的兜帽下，“我们做个交易，好吗？我在此陪你十天，你便放我走。”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我，那会令你父母起疑，我如果铁了心要走，即使死了也不在乎。你宁愿陪一具死尸到永远，还是希望能和我这鲜活的灵魂交流呢？”
“你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我？我才不在乎呢！”孩子鼓起涨红的面孔，跳起脚，“你…”
但是他脑海里闪现出人类痛苦的神色，像是生长在冰崖缝隙的脆弱的琉璃花。
“…我不过是闲得无聊想找一个玩伴而已，你不想，我还不愿意大费周折呢！十日就十日，但是，你怎么做到说话算数？”
“你叫什么名字？”
“洛基。”
“好，洛基，你可以称呼我为奥罗庇斯亚——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刚刚做到了平等地交友。”他朝孩子眨眨眼睛，“我成为了你的朋友，而不是奴隶。”
孩子感觉又被陌生人摆布了一道，没好气地扑上去用脚揣他，却被陌生人拦住。
旅者的兜帽因为躲闪而掉落，露出漂亮而年轻的面孔，还有定定地凝视着洛基的双眼，洛基吓了一跳，想躲开，可是奥罗庇亚斯的力气大得惊人。
洛基凭借孩童的敏锐从他的双眼里觉察出了意想不到的深沉的感情，脱口而出，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奥罗庇亚斯回过神来，马上松开他，“…也许我们在梦中见过。”
这下孩子隐藏不住心中的窃喜笑了起来——看来他心中涌动的莫名的熟悉感并不只有他一人这么感觉，付出的行动都不是石沉大海，这个人类也并不是如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无动于衷。
他露出得意的神色，“看来，这是我们的缘分。”

…
到了第二天晚上，孩子已经不再戒备他，而是靠在陌生人身旁同他聊天。
“你看，”他捊下衣袖露出一块块青紫的淤青，撅着嘴，看起来就是一个受了委屈又无处倾诉的孩子，“那个男人大前夜喝醉了酒，揍了我一顿，还说什么是爱我才这样做。他教会我的爱，就是打压，控制，暴力。”
旅者问：“你的母亲知道吗？”
“她法眼通天，但是向来缄默不语。”
孩子不知为何想和他聊这个，也许是因为陌生人展现出的沉稳姿态让他有了依靠感，又或许是不久前陌生人拿自己做实验给孩子上了一课，他不舒服自己生活的家庭环境，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于是就倾诉出来给他听。
但是，这次孩子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接着是一阵沉默，外头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在巉岩上呼啸，他们待在山洞里，壁立千尺。陌生人放开他的肩膀，笑了笑，但没有说话。
孩子不耐烦地倚在他身边，玩弄着旅者衣服上的饰环，终于忍不住问道：
“怎么！我对你袒露伤疤，你却一笑而过，我不知道这样是正常的吗？”
“你视我为父兄，想从我这里解惑，”陌生人和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的孩子不同，好像每句话都斟酌着用词，他说着轻声笑了，金耳坠闪着光芒，
“可是'明天'要来，如果我为你答疑解惑，就是残忍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要用你自己的心去解答。什么是爱，什么是坦诚，是你将来走的道路上渐渐明白的——我现在还不能干涉你的道路，只有一点要告诉你：什么都别依靠，但是要筑起自己的巢穴防御风暴——你可明白？”
“我只疑惑想听听你的解释，但不需要你来教我什么做。”洛基昂起头回答，“什么让我开心自在，我的心就趋向哪里。有时控制和占有也能给我带来愉悦。”
旅者眼光在涣散，似是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你还小，什么都没有成型，什么都可以改变。”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但也太脆弱了。”
洛基抬起眼来仔细端详这年轻人——事情进展也未免太过顺利，他想要知道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他索取什么，他就提供什么。像现在：这旅者似乎已经习惯扮演长者的身份，教导告诫他。虽然刻意回避了具体的建议——但是就连这意图也是带着温和而善解人意的打算。
他一个人习惯了自己想自己的事，拙劣地一点点摸索出在家里的处事方式，唯一能够暗示矫正他的是雾尼尔的暴怒和伊娥的冷眼。
洛基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他一个人活得倒也快活，只是这温和而善意的包裹太过舒适，让他不禁嚷嚷着问，“以后我要是想找你，该去哪里呢？”
“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洛基努力回想当时是否听到了更加深沉的声音，在低低燃烧的火焰上跳动，但，那些记忆是狡诈的，每次唤起，语声都相异。
他脑海里就翻腾这些杂乱荒芜的、分不清虚实的记忆，不知不觉伏在奥罗庇斯亚的膝上沉沉睡去。
年轻人将雪狼皮做的裘衣往孩子肩胛窝处裹紧了些，一边往燃烧的火焰中添着柴火。

奥丁曾想过，直到杯酒结兄弟之前，完完全全地避开洛基，但是一开始的初遇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命运的女神编织的金丝线一丝不苟地展现着千丝万缕的因缘邂逅，连年轻的神王也不能幸免。
可是奥丁尚不知道如果自己有意改变洛基的性格，是否能为最后的末世天劫争取到一丝希望。洛基——这个诸神黄昏最大的敌人，如果不再如上一个轮回那般偏执阴鹜、玩世不恭、对他和诸神怀有莫大的恨意，他所选择的道路又会让这个世界走向何处？
奥丁不敢冒险，至少现在，他只能让一切如以前发生的那般别无二致的运行。即使他已经知道什么行为将会酿成什么灾祸。所以他有意早早离开洛基，避免对他过早的干涉和影响，却又忍不住隐晦地告诫了他几句。
每次些微的改变都会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叠叠地影响至最后，那是他无法预料的未知。但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这该死的命运为何又把他引向重生呢？
所以他除了试探着改变，别无选择。

chapter01.fin.

chapter02.变故

…
奥丁低头抚着孩子蜷曲的卷发，忽然注意到什么，停止了思考。
他凝视着山洞外的黑暗阴影，目光如炬，“既已登门拜访，何不现你的真身？”
女神从阴影中走出来，容貌焕发着神采，人类看一眼就会迷失在光焰中无法自拔。她是孩子口中的“伊娥”，从头裹着素纱，看不清面孔。
“你为什么来，伊娥？”
“来看望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他如今正睡得香甜，”奥丁轻笑一声，“从这孩子出生至今多少个日夜你都没有理睬他，这说辞显得苍白无力。”
“我说的不是他，”刹那间，女神优雅光亮的表面有了裂痕，露出一种沉淀很深的悲哀。不过她很快重新弥封了它。
“可是，你也不是我原来的儿子——你有一部分完好无损，是我熟悉的模样，但更多的是支离破碎的阴影和虚无。”
奥丁眼神冷漠。
山洞外风飒飒不止，它的嗓音充盈世界，起起伏伏，像是东方无尽的山岭吹开的东声…但这儿是约顿海姆。
“洛基早晚会离开这里。”一个陈述，或者说，一个审判。
“那么为何不撕开这最后的遮羞布？让你引以为傲的将军跨上天马，横戟扫荡这片不毛之地，再插上神王的旗号？”
“很快便会了。”
青年微笑着，让女神不寒而栗。
“我已经窥见了结局，”女神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睡熟的少年身上，“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一个母亲的请求，让我端详你一眼，走过来，奥丁。”
青年锁起眉头，因为枕在大腿上的少年在睡梦中不安分地骚动，他轻轻把他的头挪开放在裘衣上，起身走近伊娥。

女神抬起手臂，用手心贴近奥丁的脸，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奥丁很快便挡下她的手，
“伊娥，每当我看到你，”奥丁面露嫌恶，但眼中仍有温情的犹疑，“我便会想起尼奥和卡尔，想起你是如何让我们手足相残，如何诱导我砍下他们的头颅——幸好最后我战胜了你。”
“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王。”女神问，“您还爱我吗？”
他执起她的手，落下了不怎么诚恳的一吻作答。
“我本可以将你流放到Moen，那里有乌恩们追捕森林女妖，她们金色长发是风神吹起的秋天的落叶，他们追捕的是秋天的丰饶。想想看，乌恩们把她们的双腿扛在肩上，拖着脑袋和双乳，鲜血流了满地，而黑狗在贪婪的舔砥——但是你没有这种结局，是因为我尚且还尊敬你。”
“作为回礼 ，我也将送您一份礼物，您很快就会知道是什么了。”
伊娥朝他鞠躬，随即消逝在阴影里。
奥丁闭上眼睛，想起来不堪入目的血与肉——那是很久以前来自于伊娥的“馈赠”。

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战栗，叫醒了睡梦中的孩子。
洛基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他怎么了。
“你该回家了，十天已满，今晚你不能这儿过夜，回家吧。明天我们就分别。”
洛基压下满腹的疑虑，脸色茫然而单纯，“夜里的荒原有狼群在嚎叫，我不敢自己回去。”
“我送你。”
青年一边说，一边略显笨拙地帮孩子穿上皮衣。
“哦，颈边的带子不是这样系的——让我自己来吧。”孩子嘟哝着，放弃了继续留下来的念头。之前青年这些不谙世事的操作时常让他发笑，但现在他脸色苍白，什么也没说。
“明天……”洛基垂下头整理好衣服，同时下定决心道，“明天清晨我再来此处找你。你要等我，奥罗庇斯亚！”
明天。
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奥丁也没有预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他失去了预测的能力，又没有坐在能窥伺命运的王座上。

第二天早上，他靠在岔道口的树边等洛基领他走出去，没想到一直等了三个钟头，也不见孩子的身影。
（见面，经过。略1000字）
……
“再见。”
“等等，奥罗庇斯亚…”洛基叫住他，努力稳住涣散的瞳孔，“你不好奇我手后藏的什么吗？”
“那与我无关了。”青年没有回头，直截了当。
一股怒意的冲动窜上洛基的脑门——不会掉进陷阱的该死的冷静，暗地里却试图干涉他人生的该死的居高临下，这一切都是！让他愤怒地发笑！
怎么，你是在乎我的，孩子在心里自说自话，为什么又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今天过去了，我们分别，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很满意这样的结局，是吗？
“但是别想拿我当傻瓜。”洛基叫出声，在青年诧异的眼神下走前一步，“…像位兄长那样，最后给我个拥抱吧！奥罗庇亚斯。”
拥抱在一霎那的瞬间，有利器刺在身体的钝痛从奥丁胸口传来。
一把匕首插在奥丁的胸膛上。青年踉跄了几步，在孩子托着手臂的搀下跌在了地上。
“你…”奥丁倒吸一口冷气，头低垂着。
“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真名，”洛基揪着奥丁的头发，逼他面朝自己，恶狠狠道，“现在又派那群恶心的阿萨蛆虫大砸特砸我的家——你觉得我一觉醒来看见雾尼尔的头颅被插在床头，我会很高兴吗！”
洛基的眼眶红了，“他的确混蛋，但是也是我的父亲！你，自以为是的神王，横插一脚闯入我的生活，算什么！”
“这些……并不是我的旨意。”
“别再骗我！”洛基不想再听，索性站起来，任由奥丁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血迹扩散地更大了。
“昨天晚上你和我母亲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洛基会离开这里——你亲口说。这难道不是你来这儿的目的？”
“我们的相遇是偶然。”
“满口谎言的神王啊，我不会信你。自打你踏上约顿海姆的一刻，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洛基说，“你肯定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把戏隐藏了神力。”
“那么，你对我的倾诉，全是假的？”
“只有一点是骗你的，”洛基露出骇人的笑，“我曾说不痛恨阿萨神族——那是骗你的。”

所以啊，这该死的命运。奥丁心里想道。我们一相遇就是带着偏见与恨的，仇恨的种子已经种好了。我又能做什么扭转这命运。说不定我今天就会死在这儿。
突然一声嘶鸣，不远处的高地上，一群身材高大人策马奔来，为首的一人蓄着金色的胡须，他一眼看见了奥丁满身的血，接着鼻翼耸起，攥着马嚼子的手爆出青筋，他瞪着洛基高声叫喊道 ，“小**，你都干了什么！”
接着他抡起右手的铁锤，朝空中抡了几圈随机朝洛基掷去——这是百发百中的雷神之锤，没有人能从它的狰狞呼啸中逃生。
然而例外又发生了——奥丁拼尽全力扑过去护住了尚且愣在原处的孩子，背部肋骨被击断，他喉头一热，吐出一口热血。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洛基瞪直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回事。
这是一出什么戏？戏剧？闹剧？还是悲剧？
“托尔…不能…杀了这孩子。”奥丁一口口咽下不断上泛的血，费劲最后力气，然后昏死了过去。
名叫托尔的男人懊悔地大吼一声，翻下马来原地徘徊，死死地揪自己头发，但是就不肯上前一步来，“该死！”
“你是…阿萨神族，快救他！”洛基等了半天，顾不得这是个想要他命的男人，双手捂住奥丁流血的伤口，慌乱地叫喊道。
“小**，还有你！”托尔暴躁而胡扫一通的眼神定在了洛基身上，“想救奥丁，那你需要亲自来我这里！”
洛基眼神一下子变了，他神色冷下来，犹豫着仿佛在审时度势——这个男人在他家里带领着恶棍们横扫一气，雾尼尔肯定就是他杀的，现在他又追杀到了这里——
奥丁不是他们的王吗？他看起来也担心奥丁，但为什么不过来？有了奥丁的命令，托尔还会追杀他吗？让他乖乖走过去送死，笑话！可是这样万一真能救奥丁的命呢？
“你那转来转去的眼珠子真让人生厌！”托尔不耐烦地掏着耳朵，吼叫到， “还犹豫什么 ，干脆做个生厌的东西做到底——现在逃走吧！奥丁既然已经下令，我不会再杀你，蠢货！”
“那奥丁会怎样？”
“怎样？”托尔听到这话饶有兴趣地扫了他一眼，“谁知道呢？”
洛基左脚已经迈开要逃跑了，一步，又一步，但是迟迟没有下一步。在托尔玩味的眼神中，孩子又蓦地调转了方向，朝托尔跑去。
“看来我们的王没有白救你。”托尔露出满意的笑，下一秒，他挥拳朝孩子脸上劈头盖脸地揍去。

……
洛基坐在湿漉漉混着泥水的草皮上，啐出一口血，接着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现在，我怎么救奥丁？”
“我们谁都救不了他——除了他自己。”
“你骗我！？”
“应该问问你逃走的母亲，问问她对王下了什么该死的诅咒，问问奥丁做错了什么，该不该死。”
托尔没心情和他解释清楚缘由，甚至看这个孩子都有几分迁怒的心情，
“照我说，如果奥丁死了，你也应该去死；如果奥丁活下去了，你就永远也不能去见他——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行为：暴露出他在乎的是什么，结果呢？差点葬送了自己的命！”
洛基垂下头，一字一顿道，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是吗 ，毛头小子。”托尔眼神轻蔑，“还是想想怎么藏起你那乳臭未干的面孔吧！你还太嫩了，算计，愤怒，狠毒，所有情绪都在脸上看得一清二楚。”他弯下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永远不要在敌人面前露出你的软肋，尤其是面对我这样一头狮子。”
他看见洛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哈哈大笑起来。洛基趁机挣脱他奋力跑走。
其他人想要冲上去捉住他，被托尔拦住了，“反正也不能杀他，让他去吧，——依我看，这小**还有点骨气。”
托尔转身看了神王最后一眼，翻身上马带领着英灵战士朝着阿斯加尔德的方向去了。
托尔心里忿忿不平又内心忐忑——大约一个钟头前，他在洛基的家里看见了伊娥，头裹素纱，笑容惨淡，一如传言般疯癫而神秘。她准是坏了脑子，否则怎么会狂笑着诅咒起自己的儿子：她诅咒奥丁面临兄弟相残的命运，在未来干涉奥丁生死的神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时候，伊娥背着身子咳笑，
“要由奥丁自己决定——你也看好了，托尔，如果你想让他活下去就不要插手，从现在开始，胆敢插手他命运的阿萨神族，都会惨死，况且下，你一定也相信我们的王不会轻易死去吧。”
“…你个该死的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你往下看不就知道了？告诉费力和芙丽嘉，这是我送给他们的一份大礼！”
本来是这样相信的，托尔心里想，如果奥丁没有帮洛基挡下那一下雷神之锤的话。
“该死的命运！”托尔不禁在马上咒骂道。
托尔也无意中成了造成奥丁接下来命运的棋子，如果奥丁死了，他难逃其咎。
他将想办法隐瞒了这事实。将这不幸的消息，带给在金宫苦苦等待的弗丽嘉和其他阿萨神族们。
这是奥丁登基以来的第一百五十天。
而他们的王生死未卜。

chapter02.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