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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写给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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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转的


IP属地:重庆1楼2010-07-17 21:46回复
    片断
         ——谨祭江东领袖辞世一千八百零七年
    作者写于2007年


    IP属地:重庆2楼2010-07-17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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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瑾!”一声微弱却异常急促的呼唤清晰的从榻上传来,死一般寂静的大堂忽然间就喧闹了起来,满地跪着的文武只一瞬的愣怔便全部围拢到塌前。
           “主公醒了!”
           “主公!”
           “周将军远在巴丘,主公缘何唤他?”
           “周将军处已派人传令。”
           “主公,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啊!”
           “主公您整整昏迷了五个时辰啊!”
           ……
      


      IP属地:重庆3楼2010-07-17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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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程普
             五个时辰之前,我怀抱着伤重的主公奋马向城内疾驰。伯符的身子软软的斜靠在我身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但却一点一点的耷拉下去,直至遮住了眼睛。那双眼睛平日里总是洋溢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神采,它是永远带着笑意、英气逼人而又是温和的,或者简直就是美丽的,江东人言:看到孙将军的目光,谁都乐意为他去死。可是现在,我看不到那熟悉的目光,看着他缓缓合上眼帘,我怕昏迷中生命就这样一点一点被从我怀里抽走。
             “主公!主公!”持续的呼唤和马背愈加的颠簸使他稍稍恢复了神志,我放慢了马速,必须得一直和他讲话,我要把伯符清醒着带回到城中带到神医华佗手边。
             “伯符还记得吗,你两三岁的时候,我就把你抱到过马背上,像现在这样。”
             “程叔叔…”他很费力的抬了抬头,嘴唇嗫嚅了一下,再发不出声音,却无声的笑了一笑。他的笑总是让人如沐阳光,此时看上去多了一分无奈。我的心里一下子漾满了痛: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这个天生高贵而又受尽磨难的少年,这个坚实的能挺起江东而又永远让人牵挂让人心疼的孩子啊。
             ……
             伯符的童年,确是在我们一班老将的马背上度过的。
             遥想那时年轻,跟着孙破虏将军伐黄巾讨董卓,南征北战。长公子伯符极得破虏将军宠爱,一有机会便带在身边,哪怕军务倥偬,带到军营来也要抱一抱、亲一亲。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乖巧的孩子,公覆、义公和我总是抢着把他抱到马背上,搂他,逗他。伯符从小就表现出一种特别镇定自若的霸气,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在马背上坐得稳稳的,对那些刀啊枪啊特别感兴趣。稍年长些,我们就教他兵器马术,这孩子聪明绝顶一点就透。十六岁随父出征,出落的英俊潇洒,银铠白袍,立马横枪侍于父亲身旁,看的我们都呆住了。
             ……
             草长莺飞的江南四月,四野里都是触目的绿,弥散着生命鲜活的气息。
             “伯符,你看江东的万里沃野,是我们的家,是你带我们打下的奇迹啊!”
             “快到了,伯符,还记得百姓在这里赍牛酒劳军,欢声遍野的那天吗?”
             “伯符,看到城门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到家了——”
             他的手忽然从紧抓着的我的前襟松开了。我心里一沉,“伯…”话没出口,他的身体随着马蹄的颠簸朝后仰去,我赶忙用右臂环抱住他的肩膀,大唤着“伯符”,可他再没有回应,双目紧闭,头朝后仰着,披风的飘带在下巴下漂着刺目的鲜红。
             我只觉得热血从心底一下涌到了喉口:“主公!——”使劲一夹马肚,马像箭一样的朝城内冲去。
            
        


        IP属地:重庆4楼2010-07-17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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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虞翻
               程将军双目血红、吼声沙哑着一路冲进来,一直冲到了宅院里面。我们这才看清,程将军怀里抱着的,是不醒人事的主公!
               侍从们一时间不知所措全跪下了,我和周泰抬出床榻,小心翼翼的从程将军怀里接过主公抱到榻上。主公脸颊潮红,呼吸急促,左肋还在汩汩流血,鲜血湿透了半边衣袍。
               主公啊主公,为什么总是轻装简出,而且一出去就一人纵马驰骋而去,把从者远远的抛在后面呢?多少次我苦谏:“明府喜轻出微行,从官不暇严,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害之。愿少留意!”你总是爽朗的笑着,说虞功曹的劝谏你想着呢,只是无意为之。是啊,主公,你年轻,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和锐气,作战时第一个冲锋陷阵,闲暇时总是信马由缰,这种气度和洒脱,吸引我们为你生死效命,也让我们为你时时刻刻悬着心哪。
               其实把主公抬到内室华佗身边我已经放心了大半,出门看见程将军跪在地上,手捧着被主公血染了的自己的衣襟放声痛哭。我走过去:“程将军不必过于伤感,伤只在一处,主公年轻力壮,又有神医华佗调养,很快会好起来的。”
               程将军却哭得更痛了,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巾帕递到我面前。“这是…”正疑惑间,随主公出猎的另外十二骑气喘吁吁的赶到,还牵着主公的白马。
               那白马的脖颈上,一道刺目的血红。
               我蓦地呆住了。
               “主公遇刺,箭头有毒,先还能骑马自还,途中毒发,口鼻出血,不能自持。”
          


          IP属地:重庆5楼2010-07-17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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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许机
                 那箭上我是细细的抹了一遍又一遍剧毒的汁液的。
                 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我的两个大刀门客也不是。
                 我甚至有一会恍惚觉得我下不了手,那个风神秀美笑语盈盈的小霸王,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笑,最阴毒的刺客也会觉得心里照进了阳光。
                 可我必须杀了他,杀父的仇让一切变得狰狞起来,包括他过于俊美的脸,包括这春日里柔美的江南。
                 “孙策骁勇,与项籍相似。朝廷宜外示荣宠,召在京师;不可使居外镇,以为后患。”父亲驰书曹操,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年轻懵懂的我只觉得孙将军在江南也挺好,百姓和我们这样的世族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好,整个江南,都笼罩在对孙将军的崇拜和感恩之中。
                 那封书被获了,父亲…竟被他绞死。
                 我的心死了。以前心里那种对孙策热烈的崇拜和喜爱变成了冷冰冰的仇恨。
                 我和昔日里身手最棒的两个门客伏在乱草从中已经三天。这里是西山的的制高点,北面石壁陡峭,临着浩浩汤汤的大江;南面草木繁茂,一望千里沃野的江南。这样一个壮阔雄浑的所在,孙策当然会时常来,时常放牧他那颗狂放不羁的心,宣泄他所谓的壮志情怀。
                 一头漂亮的母鹿。似乎牵挂着什么,步履很慢,一步一回头的从林中走来。
                 我们三个对视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不,那箭是专为孙策准备的!
                 孙策?恍然间孙策出现了,真的,离我们只有十步远!
                 其实我是第一次这么近切的看到孙策,可以说我是呆住了一会,身旁两人似乎也呆住了,一时间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他足蹬长筒黑皮猎靴,迈着大步走过来。轻薄的白缎束裤在风中紧贴在颀长的双腿上,很好的勾勒出结实漂亮的曲线。同样雪白的短打上衣,腰间一根青色的束带,只一把佩剑斜斜的挂在身后。他的身躯看上去修长甚至有些秀弱,可是他的腰挺得很直,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魄。
                 看着他的侧脸,那张让所有江南少女怦然心动、让所有江东义士甘愿效死的脸。随意用布巾束住的头发有几绺已飘散在风中,软软的拂过他的脸颊,那张脸很白皙、干净,甚至胡茬都还没有冒出来,竟然让我倏然间感到一种温情,就像面对垂髫时可爱的玩伴。
                 “汝等何人?”那张脸忽然朝这边转过来。小霸王的敏锐果不同他人,那双眼睛亮亮的直灼我们的眼睛,黑漆的眼瞳深不见底,平静的如一潭秋水,话音里也没有任何的疑惑和愠怒。
                 看来他完全没有防备。身边一人站起大声回答:“我等是韩当军士,在此射鹿。”
                 听到“射鹿”,孙策竟然像牵挂着什么似的,向另一侧树林望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我的箭呼啸而出,朝着他的心脏射去。
                 “啊”他的身子向后晃了一下,趔趄了一步,却没有倒下。血从他捂着左肋的指缝间漫出来,那支箭深深的没入了心脏靠下一点点的地方。
                 “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公报仇!”我们挥舞着大刀冲出去,可是就在一瞬之间,孙策一把拔出身上的箭,徒手把箭投射过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力度与速度啊,带血的箭一下刺穿了旁边人的喉咙!
                 我们两个刚一愣怔,孙策已经拔剑出鞘向我们扑来。
                 天,是你在助我们吗?只见孙策那柄剑,齐齐的从根部断裂,一声脆响,掉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我们冲过去。这个手里只剩剑柄的家伙,居然一次又一次躲过了我们两人的刀锋。鲜血不断的滴落在地上,草叶都变得有些粘脚。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添一道新伤,只是拔箭带出了一个深深的血洞,不断的朝外涌血。看来坚持不了多久,他也会血尽而亡。
                 霸王末日,万物动容。
                 不能不说我还是被他的气度深深的折服了,那袭白衣的一半已经鲜红,他赤手空拳一招一式丝毫不乱,拳脚扫过的地方,带着风的怒吼。
                 他的脸上渐渐的有虚汗下来,黑漆的眼瞳也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那眼神里带着的究竟是愤怒、哀伤还是不甘。失去血色的嘴唇紧抿着,嘴角却仍带着上翘的弧度,那是一丝苦笑,还是一丝嘲讽,我分不清楚。
                 我太专注的看他的脸了,这一回出招竟被他冷不防打掉了刀。慌乱中弯腰去拣,那刀刃却被他牢牢的踩在脚下,血,顺着靴子流在刃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刀、回身、挥刀,来不及惨叫,另一门客已被斩成两截。
                 我吓呆了。
                 他平握着刀,指着我的咽喉。
                 我向后退去,一步一步。
                 他向前逼来,一步一步,脚步有些踉跄。
                 ……
                 我身后已是悬崖,和崖下咆哮的大江。
                 我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
                 他不出手,只是用刀指着我的喉咙。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超乎寻常的平静,看上去有一种凄然的美丽,是,可以说是美丽,在这个时候我仍然能感受到的震撼的美丽。他的眸子清澈如水,似乎不带任何怨怒的望着我,可那清澈的水面上映出的,分明就是我自己的仇和恨啊。
                 我有些眩晕,这么近的面对他,近得可以感到他的气息,他的雪白的衣和脸,一时间竟散发出眩目的光芒。
                 头晕目眩中,我看到他的睫毛垂下去,刀尖颤抖着向上一挑。也就在这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仰向了后面的悬崖和大江。
                 仰倒的一瞬,我看到他玉山推倒的落地。
            


            IP属地:重庆6楼2010-07-17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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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孙策
                   梦。
                   梦境里有鹿。还是那头美丽的母鹿。
                   那天狩猎,我把她赶起来,紧紧的追着她,甩开了所有随从。
                   逐鹿,总是让人血脉喷张豪情万丈。“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得鹿者得天下,是冥冥中的一个昭示么?
                   父亲离开已经九年了。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男孩子一夜长大,然后,每一天,每一个时刻,我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我冲锋陷阵我攻城拔地我招贤纳士我安抚乡民……我知道,战,抑或亡,天下的规则就是这么简单。
                   我庆幸我拥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老将。父亲走时他们都被收在了袁术帐下,可是他们就像亲叔父伯父一样对我,时时处处呵护着我。当我要离开袁术重回江东时,他们义无反顾的跟随着我,他们喊我“主公”——老将军们啊,策年幼,怎当得起你们的拥立啊。看着他们殷殷期望的眼神,我无法推却,我愿为他们而战,每一仗,我当然要冲在最前,为他们挡住敌人的刀锋箭雨。我要给老将军们一个平安祥和的晚年,我想对他们说,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我永远不会让你们失望。
                   我感激我的门客和文士。他们愿与我纵论天下,从不因我年幼无知而轻视我或有所保留。可是我,戎马倥偬的生活里总是亏欠着他们,让他们原本洁净的袍袖沾染了太多血腥,让他们远离尘嚣的眼睛看到了太多的厮杀。策会尽快创一个太平清静的盛世,再不要战争,只要我们的琴,我们的棋。
                   我感谢那些投我而来的各方豪杰。离开寿春时,我的队伍只有几百人,是你们一路给了我鼓励给了我希望,让我知道,江东有那么多人渴望有一个人站出来,带领大家结束割据和战乱。在我身职卑微的时候你们坚定的跟随我,甚至先立功后投军,多少次让我感动,多少次想大声喊你们一声“兄弟”啊!
                   ……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在这个群雄逐鹿的乱世站稳江东,可以给我们的将士一个家、一个大本营。可是,偏安江南不是我的梦想,我渴望有一天,能够立于洛阳城头,指点江山,止住所有的兵戈。
                   这一天似乎越来越近,北方曹操和袁绍正要开战,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让我的血开始沸腾。可是进攻的思路还有些纷乱,在这个四月熏风里难得的清凉天出来狩猎,在西山上望一望江东的沃土和浩荡的江水,凭江临风理一下思绪,最好再能猎一头大鹿,与将士们共勉。
                   一声悠长的鹿鸣止住了我的思绪。这头鹿竟在我快要追上她的时候突然调转身来,跪在了我的马前。马一下子立起前蹄。
                   其实听到那声鹿鸣我的心已经完全软了下来。这通灵的动物,难道可以一下看穿我嗜杀的外壳,看到我渴望着平静祥和的内心?
                   我翻身下马,随手把马栓在一棵树上,走近这头漂亮的母鹿。
                   她有些紧张,跪着的前蹄往后缩了缩,却并没有起身逃走。我笑了,把身上的弓箭和箭袋摘下来扔的远远的。真是通人性的动物,她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渴了吧?”我从马鞍上解下水壶,掬起一捧水凑到母鹿嘴边。
                   母鹿舔着水,舔着我的手。
                   我惊异的发现,她怀孕了,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一种柔柔细细的温暖一下子漾满了我的整个心。
                   娇妻乔儿又有孕在身了。这次我特别希望是个女儿,能长得和她母亲一样漂亮。我要给她一个安宁的环境让她幸福的成长,让她只学琴棋书画,永远不去碰那些兵刃——尚香就太男孩子气了,女孩子嘛,就要温婉可人,心静如水。
                   绍儿倒该开始练武了。也许还太早,孩子才跌跌撞撞的刚会走。
                   目送着喝饱水的鹿从容而去,我也随意的向山顶走去,心里全是妻儿,漾满了温情。


              IP属地:重庆8楼2010-07-17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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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断一下~~~~下一节是重点!!!!!


                IP属地:重庆9楼2010-07-17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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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华佗
                       孙将军被抬进房里的时候还有急促的呼吸,我提着药箱赶紧过去,可是看到他潮红的面颊,心里就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解开他鲜血浸透的猎袍,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薄绸小衣。少年匀称的肌肉和结实的肩头在轻薄小衣下隐隐可见,恍然间竟觉得他的生命那样的热烈和鲜活,就像这时剧烈起伏的胸口。
                       ……
                       第一次见到孙将军是在宣城。
                       虞仲翔深夜引一少年造访,少年轻袍缓带,面目极其清秀,言语轻软,却带着一些焦急。
                       经虞翻介绍我才知面前的谦谦公子竟是江东领袖孙策!我俯身便拜,却被他扶住,一双诚恳的眼睛望着我,求我救他帐下周泰。
                       原是孙将军之弟与周泰守宣城,忽山贼窃发,四面杀至。周泰拼死救出孙权,然身被十二枪,金疮发胀,命在须臾。
                       我随他看过周泰的伤,虽然深重,却无关脏器,上了些药,半月即愈。
                       孙将军亲来拜谢,恳求我留在帐中,奉我为上宾。看着他殷殷的目光,我留下了。说真的,我喜欢看着这个年轻人作战和统政,他对百姓极好,我在帐中这大半年并没有医过什么刀剑之伤,却随他走遍城中角落为百姓治好了不少疑难病症……
                       可是今天,被抬进来的竟是孙将军自己!
                       我闭目祈祷,然后解开了他贴身的小衣。
                       旁边的大将和侍从们都惊呼起来。
                       我朝他跪下去,再也无力站起来。
                       左肋的伤口周围,全部变成了黑色,已经蔓延了整个胸膛。
                       刺客竟下这样的毒手!即使他躲得过这一箭,只要擦破皮肤,这种毒就会蔓延全身,没有医治的希望,何况他身上被毒箭剖开这样一个深深的血洞!
                       这个年轻统帅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若在别人,这样的毒七步内必死,他却能强撑着打败刺客,强撑着回到家人和将领们身边!
                       可是他的气息越来越弱,除了一抹浅红还留在颊上,他的脸逐渐变得苍白。
                       作为医者,我无法做到无能为力的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逝去。我摇摇头,看了他依然俊美的面容最后一眼,强撑着自己仿佛被抽空的身体向外走去。
                  


                  IP属地:重庆12楼2010-07-17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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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吕范
                         看着他仿佛熟睡了的脸,这张脸八年里都没有什么变化,尽管他经历了那么多血雨腥风的历练,他的脸依然是那样年轻、那样纯净、还有隐不住的一点俏皮。
                         我和伯符的相识完全出于他俏皮的遐想。
                         那年他刚十八,正是贵族公子拈花惹蝶的年纪。玉树临风的伯符在寿春街道走过,总能引得女子们频频回首,可他总是目不斜视,也许,失去父亲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无法去想象自己的幸福。
                         可是据说那天他看见了我的妻,竟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甚至追着她走了一段。爱妻确实是花容月貌,大家都以为正值年华的伯符动了情,嘻笑着打趣他。他居然说:“有妻如此的人一定是个人物,我要去结交他。”
                         这些都是别人后来告诉我的,我只知道那天一位少年谦然造访,拜过之后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忽然间都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发现他不同于其他的少年,他甚至不同于袁术帐下所有的将领。他有运筹帷幄的气度和鹰扬万里的壮志。我没有同他上过战场,不知道捷报频传的背后他是如何英勇善战,我只是和他交谈、对弈,这个作为武将的少年通读兵史,腹有诗书。他总是表现出那样的淡泊和平和,可是他的棋锋里,藏着一种战无不胜的锐气。
                         不觉间被他深深的吸引,以至于他向袁术请辞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辞官跟他一起走。
                         征战江东的日子里他才真正展示出雄才大略,他的每一仗都打得痛快淋漓。他还是时常拉我下棋,不论是在情势危急的战斗空隙还是在大获全胜的庆功宴会,他的落棋,总是轻轻的、稳稳的。
                         ……
                         斯人已去,谁与对弈?
                         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躯体,侍从捧来了锦袍,那是为他的二十六岁生日准备的,白底的锦缎上点染着几处浅红的梅花,袖口和衣襟的攒边是殷红的,金线绣着细细的寿字花样。
                         我和子义、子纲为他穿戴好,白色锦袍上耀目的红边映着他的脸,衬着他脸颊仍在的红晕,愈发显得面色白皙,鼻挺眉秀,很美。
                         我搂住他的肩,让子义为他梳发。伯符的长发永远是缎子一样的光滑,子义刚抽出发簪,长发便铺泻下来。望着伯符满头的青丝,我再也忍不住,把脸贴在他冰冷的胸前,痛哭失声。
                    


                    IP属地:重庆14楼2010-07-17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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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太史慈
                           看着伯符缎子一般的黑发倾泻下来,我又忆起了那个瞬间。
                           那是在神亭岭上。那时我还在刘繇帐下,孙策竟只引十三骑来探我营寨。
                           我引他一人到得山林深处,两人拼杀了无数回合,都从马上摔下,剑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陷入了近距离的肉搏。
                           他的战炮已经被我扯得粉碎,而那顶兜鍪却结结实实的护着他的头和脸。我找准一个机会一把拽下他的兜鍪,许是用力过猛,连同他的发髻一起带掉。
                           满头乌黑的长发流泻下来,半遮住他的脸。
                           我看呆了。
                           这个少年将军有着近乎完美的脸部线条,他的下巴倔强的挺着,嘴角微微上翘,挺拔的鼻峰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剪水双瞳清澈的映出我自己的影子。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快手还击,掣了我背后的短戟。
                           可是他并没有刺向我,而是带着笑意、定定的望着我。
                           我有些失去方寸了,不,不是因为失去武器,却是因为他意味深长的一望。
                           背后刘繇的大军赶到,周瑜也引军来接应孙策,两边各自收兵。次日刘繇派人挑着孙策的兜鍪挑战“孙策头已在此!”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我心里竟有一丝痛楚。
                           多日后我终被他的手下拿住,五花大绑的送入他的帐中。看见我他急忙走来为我松绑,还为我披上一件锦袍。我不敢看他,只是仰头看天。
                           “我知子义真丈夫也。”是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抓住我的手:“神亭相战之时,若公获我,还相害否?”
                           我低头正撞上他纯真又有一点俏皮的目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时也不知怎样回答,只好说:“未可知也!”
                           他爽朗的大笑。
                           怎么“未可知”呢,其实当时就知道,自己决不会加害于他,那样年轻的声音那样俊美的面容那样纯真的心,让人怎么忍心置他于死地?
                           ……
                           可是他现在就静静的躺在子衡的怀里,再也不会醒来。
                           斯人已去,知我何人?
                           ……
                           那日我请降,并求自往收拾余众,前来助他。帐下他人均劝他不可相信,说放我就是放虎归山。他却起谢曰:“此诚策所愿也。今与公约:明日日中,望公来还。”他的眼睛纯净得像一潭碧水。
                           我不会负他,我怎能负他!第二日恰将日中,我引一千余众到寨。
                           我和他象久别的老朋友般击掌拥抱,放声大笑。
                           抬头看天,正午太阳刺目的光芒照进心里每一个角落。
                      


                      IP属地:重庆15楼2010-07-17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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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孙权
                             母亲再次晕了过去,我急忙扶住母亲,让人抬入内室救治。
                             厅堂里乱作一团。
                             坐在哥哥的灵柩旁,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我忽然感到好孤单、好无助。
                             长史张昭走过来对我说:“此非将军哭时也。宜一面治丧事,一面理军国大事。”他令叔父孙静理会丧事,搀我出堂,受众文武谒贺。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众将谒贺的威严和庄重,不知道当年只有十七岁的哥哥是怎样临危不乱,站在这个位置上,让父亲的老将心悦诚服的尊他为主公?
                             其实现在的众将中一半以上都是年轻的将领,他们是哥哥在几年的时间内或是收服或是求贤得到的。哥哥就像有着超常的魔力一般,不论年轻年长,文攻武略的各方贤能都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命。哥对他们极好,他是把他们当作交心的朋友的。当然哥也把我当作最有希望最有前途的将领,虽然我不大会武功,哥却总说,“仲谋异才,能服众人。”
                             记得很多次宴会宾客的时候,哥哥总是执着我的手走到上席,指着众将对我说:“此诸君,汝之将也。”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哥哥这么早就放下江东独自去了,把江东诸将真的留给了我。
                             我想到了公瑾哥哥。他是哥哥最贴心的朋友,他们从小情同手足,幼年的我跟在两个哥哥身后,看他们做任何事情都崇拜和憧憬。后来哥哥忙的时候,我有什么问题就跑去问公瑾哥哥,他总是温和的耐心的为我作答。有公瑾哥哥在的时候,就像有哥哥在一样塌实。
                             可是,公瑾哥哥,你现在在哪儿呢?
                        


                        IP属地:重庆17楼2010-07-17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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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周瑜
                               琴弦崩断的时候我心里一惊。
                               许是这首曲子太过激扬,许是这琴…没有知音为伴,已是许久未曾抚过了。
                               “报——周将军——”
                               急促的马蹄打断了我的思绪,信使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主公遇刺受伤,请周将军速回吴郡!”
                               我一步跨出帐外,抓住信使的双臂:“伤势如何?”
                               “不知道,我只看见程将军抱着主公回来的。”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牵出一匹马,我冲进了茫茫夜色中。
                               一夜的狂奔,吴郡的城楼已经依稀可见。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脸上的雨水流进嘴里,竟有些咸咸的滋味——不知是汗,还是泪已情不自禁。
                               ……
                               伯符是我的一切。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洛阳。父亲是洛阳令,孙叔叔是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中最英勇的一支。两家世族自然让亲眷相互走动。看到他的时候,他明亮的眼睛正在打量着我。
                               很快我们便形影不离。我们一起读书、下棋、抚琴、练剑。伯符总说,等到乱世结束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回到江南老家,琴瑟相和,再不分离。
                               我们有着太多的默契。只一个眼神交互,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那一日我们对视了很久,竟然同时开口:“你长得真美!”
                               伯符先笑了,他笑起来特别动人。
                               真的,孙将军长子相貌英俊已经传遍京都。董卓居然差人向孙将军求亲,想把女儿嫁给孙策,一方面是想借机笼络孙将军、拆散诸侯联军,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听闻了伯符的美名吧。当然孙叔叔断然拒绝了。
                               我借题发挥取笑伯符,他气的满脸通红,抓住我的手,有些颤抖却极其认真的说:“公瑾,我们不能生为兄弟,但是我们同日娶亲,结为连襟好吗?”
                               “哪有那样好的事啊,不如我们结拜兄弟好了。”
                               于是我们结拜的誓言飘散在那日清劲的朔风里。
                               他只长我两月,不愿叫他哥哥,还是叫他伯符。
                               后来经历了很多变故,家父病故,我们回到舒城,他也随母亲回了富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举家北迁,我惊喜过望,非要伯符在舒城安顿,我家给他家让出路南的一片大宅。
                               舒城相会的日子过得那样幸福而快乐,他的剑法已远远在我之上,只是身材一直没有我壮,高高瘦瘦的看上去甚至有些纤弱,也是,南人嘛,总是过于秀气,就像他轻轻软软的乡音。那时我们各自都看了很多兵书,乱世里的男孩子更容易有治国平天下的豪情和幻想。我们总是在比剑累了的时候并肩躺在草坪上,这时伯符总会执了我手,说总有一日我们会提兵拄马,立于洛阳城头。
                               他第一次随父亲出征后便再无消息。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孙叔叔战死岘山,伯符现在袁术帐下听令。
                               我强烈的想要看到他、帮助他,这样的生活,一定不是伯符想要得到的!叔父在任丹阳太守,于是我提一支兵往丹阳省亲,心想到了丹阳离寿春就近了。
                               从来没想过会在路上遇见他。
                               那天,那样的旷野里,白袍银盔的少年将军策马而来,爽朗大笑,向我伸出手:“吾得公瑾,大事谐也。”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激动。
                               我们忘情的在马上相拥,发誓再也不要分离。
                          


                          IP属地:重庆18楼2010-07-17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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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伯符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战斗,我们的每一次出击都有着完美的胜利。所有人都惊诧于我们的默契,用计和用兵结合的天衣无缝。
                                 很快我们就横扫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我们被称为“江东双璧”。
                                 建安三年的春日里,我们真的同日迎娶了一对姐妹。
                                 伯符为我建造豪宅居所,我知道他想给我安定的生活,可是他自己,却总是不知疲倦的把自己淹没在繁忙的军务和政务当中。
                                 我知道伯符的襟怀决不只在江东,于是主动提出驻守巴丘为他操练水军。
                                 我忘不了临行那天出城相送的伯符不舍的目光。我在马上向他一拜,毅然掉转马头向巴丘进发。
                                 伯符,等着我,待我们扫平天下,你我便永不分离。
                                 ……
                                 冲进城门我没有停马,一直冲到了吴侯府的内院。
                                 刺目的白旙刺痛了我的眼和我的心。
                                 滚鞍下马,我软软的栽倒在地。
                                 “周将军!”众将惊异的呼喊,没有人想到我能星夜兼程赶到。
                                 可是已经晚了,我被扶到伯符的灵柩前。
                                 “让我看看他。”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
                                 棺盖挪开了,缓缓露出的是伯符英挺神秀的面容,仿佛睡去了一般。
                                 我不顾一切的扑向他,我想要抱住他,永远永远和他睡在一起。
                                 无数双手把我拉住了。
                                 “周将军,主公弥留之际在昏迷中叫的只是‘公瑾’!”
                                 我的心痛得无法自持,伯符最后叫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在他身边!
                                 我疯狂的在他灵柩的棱角撞着头,我想听到伯符的呼唤,我想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真的永远、永远不再回应我了吗?
                                 “主公临终有言‘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请周将军自重啊!”
                                 我一下子清醒了。
                                 十九岁的仲谋站在我的面前,我忽然感到了责任,他的弟弟,不,整个江东,还需要我来辅佐。
                                 我拜服在地:“愿以肝脑涂地,报知己之恩。”
                            


                            IP属地:重庆19楼2010-07-17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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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小乔
                                   公瑾的知己,只有伯符。
                                   而我,永远读不懂他的内心。
                                   那天他摇晃着一走进内室,铜镜上便已结了一层水雾。
                                   我扶住他,他的白袍是潮湿的,他的脸上全是泪痕。
                                   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公瑾,就像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世界一样,彼此一个眼神,就会有会心的微笑。
                                   白天一天我都守在姐姐身边,姐姐神智恍惚的要去投江,我死死的拉住她,哭着告诉她,她还有绍儿,还有腹中他的孩子。
                                   一天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我觉得好累,公瑾的突然归来已经唤不起我的惊喜,在这全江东举哀的日子里。
                                   我帮他脱下锦袍,说“睡吧,明天一早吴侯就要出殡。”
                                   清晨醒来的时候,公瑾已不在家中。
                                   我扶着姐姐,看着一掊一掊的土渐渐掩埋了那方紫檀木棺。
                                   公瑾从江边踉跄走来,披散头发,衣衫散乱,怀抱着他的琴。
                                   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他这副样子,在大家的印象中,周瑜从来都是衣着整齐高贵,行动严谨端庄的翩翩公子啊。
                                   他的目光空洞,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
                                   后来有人告诉我,公瑾守着伯符的灵柩,哭了整整一夜。还有人说,天亮的时候看见公瑾独坐在江边,一遍一遍弹奏着他的《长河吟》。
                                   “夫君!”我赶忙过去扶住他。
                                   他挣脱了我的手,走到吴侯墓前,颓然跪下。
                                   江东众将全都跪下了。
                                   一声玉石崩裂般的脆响,大家循声望去,琴,在公瑾的膝盖上碎成两截。
                                   他的膝盖,慢慢洇出了鲜血。
                                   ……
                                   每个清晨,公瑾都会去吴侯墓前跪着,轻声的说着什么,谁都不忍去打搅他。然后他会回到府内和一班文武议事。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清朗起来,他在慢慢淡却失去手足的痛,尽心尽力的辅佐新的主公。
                                   不久他要求重回巴丘。
                                   临行那晚,他在吴侯墓前长跪不起。早晨大家看到他的时候,他扑倒在圆冢上,保持双臂环抱的姿势睡着了。
                                   公瑾这些天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睡着过。
                                   此后的公瑾愈加像一个坚忍刚毅的将军。军中仍在称颂他的丰姿雅量,只是,他再不抚琴。
                                   八年后,赤壁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江东。庆功宴上,公瑾拔剑起舞:“丈夫处事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我知道,他没有醉,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告慰的,是谁的平生。
                              


                              IP属地:重庆20楼2010-07-17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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