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这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预言,世事难料,或许我会创造出第三种可能。”狄歌淡淡地说。
“相信我,与生俱来的命运非你所能改变,你所具有的双重血统也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明暗的两面,你必会走向其中一面。关键就在于,你会如何选择。”
“我会坚持内心所指引的路。在我看来没有明暗之分,只有想与不想,愿与不愿。总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预言。”
“我们的家族世代背负着这个使命,要将预言传达给你,也是希望你能保持内心的明净,不要受到来自外界的蛊惑,尤其在你挣扎两难之时,能够作出正确的选择。”黛西的语气沉静,“最后,还要给你个忠告,小心身边的人!”
看着狄歌沉着地点头,黛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有辜负祖辈的重托,我真的,很高兴。”
说到此处,她摘下了内侍的帽子,轻甩了甩头,让那瀑布般的闪亮长发倾泻而下,以那样美丽动人的姿态,凝视着他。
“请记住我的样子吧。希望在你的梦里,偶尔也会见到我。”千言万语只凝结成了一句话,低头施礼之后,她决绝地转身离开。
黛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中,重新换上了华丽的宫服。今夜对天沐阁内侍的丰厚打赏,足以让他们对今晚的事情保持缄默。
支开了身边的侍女,她静坐窗前,凝望着璀璨的星空出神。
这夜色,竟是如此美丽。时至今日,她忽然恢复了对周遭的感知力,皆因那个特别的会面。因为他的存在,让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变得如此真实而强烈,几乎要撼动她的决心。然而,梦想终归是梦想。
环顾四周,她留恋地低语:除了你们,又有谁能见证我的存在,又有多少人能记住我?
他,会记得住我吗?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颗匆匆划过夜空的流星吧。
黛西神色怅然,却又略带自嘲地想,过了今晚,这一切终将与她无关。
她站起身来,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雕花小瓶子,在手中把玩片刻,取出了软木瓶塞。她将里面的白色粉末一股脑儿地倒进面前的酒杯中,再斟上了一杯清酒,轻轻摇晃着。
酒中映出了她年轻而清丽的娇颜。注视着杯中的涟漪,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睛,将酒杯贴近了嫣唇。
她纤细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冰冷的力道攫住。
她惊叫出声的同时,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直到最后一刻依旧难以割舍的面容。怔怔地凝视着那双满怀关切和不解的美丽紫眸,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狄歌夺过了黛西手中的酒,泼到地上,青花石地面立刻蒸腾起一股腐臭的白烟。
“为什么这么做?”他的眉头深锁。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生无可念,我该解脱了。”
“我不明白。”
“宫中的生活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黛西的眼神忧伤,看着暮色浓重的窗外,淡淡地道,“四年前,我所在的国度被伊斯公国灭亡了,我的父亲作为王家的占卜师,被入侵者以妖孽的罪名杀害,还诛灭了我的家族,只有我和母亲逃了出来。我们流离失所,辗转来到了西塞罗国,我在路边摆摊,以帮人占卜为生。或许是有了一点名气,不久一位男爵找到了我,把我们母女俩接到了他府中,并对我们以礼相待。原先我和母亲以为是遇上了好人,对他感恩戴德,没想到他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心要将我献入宫中,向国王邀宠。我坚决不去,他就以母亲的性命相要挟。万般无奈之下,我才入了宫。”
黛西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入宫没多久,我的母亲就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了。在得知了母亲的死讯后,我更是心灰意冷,唯一支撑着我的,就是身负的重托和与你相见的信念。我从未怀疑过梦境的预兆,只要我活下去,上天终会安排我们的相遇。”
黛西看向静静聆听的男子,露出了微笑:“今天,我终于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你在宫中不是还有关系甚好的姐妹吗?”
黛西轻嘲地一笑:“后宫中哪有真正的姐妹可言?都是表面一套,暗地里勾心斗角,互相防备。若不是当年我因得罪了爱得莱德而失宠,又有些利用价值,她们怎会主动亲近我。如果我有翻身之日,最先射来暗箭的,很可能正是她们。”
“就算如此,你也并非别无选择。你可以出宫去,开始新的生活。”
“出宫?层层宫门深似海,身为后宫内眷,只有成为尸体才出得了这宫门。就算奇迹出现让我活着出宫,也已是家破人亡,我能去哪里?”
“我可以带你到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人善待你,让你很好地生活。”
“不,我不能连累你。你若是带走国王的女人,就等于公然与西塞罗这个泱泱大国作对。”黛西凄然道。
“比起那些来,你的生命更重要。”狄歌的语气深沉。
他的话语令黛西抬起了头。
魂牵梦绕的青年脸庞近在眼前。一种炙热填满她的胸口。
发出大声啜泣的同时,她不顾一切投身到他的怀中,就像溺水者抱着救命的浮木。
两手轻抚着她的肩膀,狄歌低声道:
“等我的朋友康复,我们就带你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