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闻三生幸,才得系灵犀。浅醉今朝酒,笑约来生誓。
缱绻缘未了,磐涅道归一。忘时终非忘,何期是归期。
终卷《覆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看破的终是看破,发现自己还是凡念不息的郁闷着。无法释怀的状况下,参看了两眼《金刚经》,突然想到,如果秦梦瑶不是那么美得动人心魄,或许早就放下了她的看破。色不迷人,人总自迷,就因为浪翻云长得难看,所以对他的破碎而去没有半点念想,大约人就是这么爱以貌取人,纵使明知不过躯壳而已,还是放不下,就算想通透了,仍是悒悒难安,凡念啊,罪过。
或许凡人原本就不该去试图领悟天道,自寻烦恼。
可能韩柏也不是那么有兴趣去悟天道的吧,只是最终他该当还是得道了,不好说他是被仙子带入了道,但又似乎确实如此。仙子煞费苦心地不断点化小柏,或许是看破之后的另一种执着,人生百年弹指而过,如果他们都得道至超凡入圣,那么天长地久,此情岂不就真能达到海枯石烂终不移的境界?妙不可言的玄机。
不过,总觉得韩柏是个没有什么魅力的主角。风流儒雅,拍马也赶不上风行烈;英雄气概,绝大多数时间及不上戚长征;智计权谋,给朱元璋、翟雨时等提鞋都不配,除了魔种赋予的不可言说的奇异魅力和不可限量的潜力,他根本就一品行还不错的普通人,可能真的只好说傻人有傻福。
大约韩柏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秦梦瑶的天道,靳冰云则是为了成就庞斑。
靳斋主和小柏是同类人物,一道一魔,一暗一明,他们是覆雨里最正常的凡人,却又都带些无奈的终究成不了凡人。韩柏算是机缘巧合地入了魔,在某种程度上说成了赤尊信的转世,因此,得了魔种之后的小柏究竟还是不是原本的那个小柏,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怎么说都说不清楚。
若说韩柏是好运,那么靳冰云就有点倒霉的意味了——禁不住讨厌一下大智大慧的言静庵。言静庵看不破情,晋不了天道,所以她的修行和普通的修道者一样,带点自我克制式地执着,不能说她无道,却又觉得此道不过了了,容易让人想起师妃暄的做作。想不通言静庵为什么不自己去陪魔师二十年,却要把个毫无干系地靳冰云送出去,就像青楼某些极具眼光又胃口大得惊人的鸨母,呕心沥血地培养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然后籍之捞个盆满钵满,从性质上看,二者真没有什么区别,不同处在于言斋主只着眼于魔师。难为魔师也和言斋主一样地疯癫,不顾无辜的冰云是否愿意,大约在他们的眼里,云烟过眼,不外如是,所以并不觉得不妥。
不知道靳冰云是怀着怎样地心情踏入魔师宫的,是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是干脆什么都不想?亦或当作修道的一部分,从容自若,心安理得,就像秦梦瑶踏足凡世一样,她进入的却是魔道。跟了庞斑十年,被宠被爱,却仍旧有着若即若离的幽思,爱其实又真的不可以去爱。庞斑的悟比秦梦瑶还残忍,因为他太刻意,刻意地疯狂爱上靳冰云,又刻意地把她送入风行烈的怀抱,在他魔功大成之后难道就没有觉得自己卑鄙?相较之下,还是浪翻云超脱得更彻底。
可以说,韩柏和靳冰云都是天道的牺牲品,即便他们也有窥天道的可能,但在那个茫不可测的日子到来前,他们都遭到了忘情弃义的抛弃,当心上人飘然无踪的时候,他们的心还在尘俗中徘徊,能够救赎的他们的是他们自己,却不知归期何期。情爱难忘,相思难断,韩柏的心中肯定有着长久的痛,靳冰云倒是干脆选择了忘记,几多无奈,与其说她修道,不如说她哀莫大于心死。难怪道家崇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境界,因为飞升的人洒脱着成仙得道,他们可以看破情缘尘务,可他们那凡根难断的亲朋戚友怎么办?尤其是跟他们两情相悦生死不离的人怎么办?天道孤独,而天道之外,谁去可怜全然无意又遭遇了天道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