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十三
令人欣慰的是，徐嘉与并没有融进悲伤之中，但他也难过了几天，我更多地抽出时间陪陪他，让他能够好好的恢复。
他又重新变成了从前那个乐观无忧的小孩，只是经历了洗脱历练，他更加坚韧地挺立在这片土地上。
还有一个不得了的发现，小孩现在对我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他会时常粘着我，有时候会带来一整包糖果，再这么吃下去，我会比他先蛀牙的。
五月份的日子已经有些夏日的端倪，放学的孩子偶尔会在小卖部买一根糖水冰棍，这是拐杖奶奶自制的小零食，放在棉布包着的泡沫箱子里，无一例外，小学生总会被这样新奇的东西吸引，小孩在中午的时候，也拿着一根冰棍和我走在一起。
看他吃的不亦乐乎，我突然有些好奇。
“小鱼，这是啥味道的？”
小孩本想用舌尖点一点柱状的冰棍，听见我的疑问，停下来动作，仔细想了想。
“甜丝丝的，嗯…”
他还在想着其他形容词，我突然回想起他坐在我肩上看花灯的时候，我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三年级的孩子，有些复杂的字都没办法写出来，积累的词语更是少之又少，让他准确地形容一个东西，确实有些为难。
小孩眉头紧皱，就是没办法在多从嘴里蹦出一个词，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拿着冰棍的手突然升高，举到我的面前。
他笑着看着我，是想让我自己尝尝，我看着冰雾一般乳白色的小冰棍，还散发着一丝凉意，可能是炎热把我的脑袋烧得断线，我短暂地没能反应过来。
“你吃吧，你吃吧。”
我把小孩的手推开，心里却激起些波澜，脸上顿感发烫，小孩对我的态度从不敷衍，直来直往。
“老师，你是不是好热啊，脸上红红的。”
“没有。”

我们散步到音乐教室，小孩坚持每天中午敲敲琴键，他的进步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上个学期买的几本练习曲已经几乎全部学完，每每看着他坐在琴椅上快乐的样子，我都不自觉地和从前的自己对比，同样的年龄，当初的我被父母哄着练琴，还时常鬼哭狼嚎，好像是上了刑架，一去不复返了。
也许这就是天分吧，相比于一般被赶鸭子上架的琴童，小孩实在是聪颖过人。
我正准备推门，但老木门却丝毫不为所动，视线向下，一个锁头悬在原本空荡荡的插销上。
徐嘉与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翻来覆去的研究大铜锁，比着一只眼睛朝着钥匙孔看看，折腾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他用手扶着玻璃窗户，看着里面的钢琴望眼欲穿，我也有些不忍心，答应他再想想办法，只是今天中午的琴是练不成了。
“那现在干什么呢？”
没有琴声的午后略显无聊，小孩坐在班级的座位上，拿出一根铅笔左右掰扯，时不时咬咬后面的橡皮，我真怕哪天橡皮消失了，会在他的肚子里发现。
“老师，咱们玩逮猫儿吧。”
“什么？”
“就是…就是躲猫猫。”
看着小孩期待的神色，我也不好拒绝，午后炎热，我嘱咐他一定要藏在阴凉的地方，否则要中暑，比感冒还难受。小孩还记得自己生病时候的糟糕样子，吓得连连点头。

“数一百下！”
他丢下一句话便从教室里溜出去，立刻不见了踪影，尽管他没法看见我，我还是遵守游戏规则，面对着墙壁，一个一个数着数字，我有信心找到他。
“…98，99，100。”
我转过身子，教室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从前门走出来，学校更是静的出奇，好像这个世界除了我，再也没有其他存在。
我顺着走廊，走过一层一层的楼道，平时只在三年级走动，却没好好看看其他楼层的样子，早就听说四年级在最近新装上了投影仪，小孩也和我说过，他真想快些变成四年级的学生。那些复杂的数码产品，虽然不清楚大致用途，但还是觉得学校在悄悄发生更新变化。
“小鱼，你在哪儿？”
找遍整栋教学楼，没看见一个人影，我只好穿过楼下的空地，向着小卖部探查过去，徐嘉与和拐杖奶奶熟识，说不定就藏在附近，还能买瓶饮料解渴。但很遗憾，小卖部的窗口附近不见人影，我买了两瓶水，等着找到小孩的时候给他解渴。
我仔细想想，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经常在树林里打闹，哪里还阴凉通风，说不定小孩就藏在某颗小树后面，但绕着小树丛走一圈，连只会动的虫子都没发现，里面的竹子和几株植树节种上的小树苗也藏不下那么大一个男孩，还是悻悻离开。
走到校园的围墙的缺口，那里只有一个垃圾堆，我脑中突然冒出徐嘉与可能藏在里面的想法，赶紧摇摇头，别说小孩总能把自己捯饬地干净，就算再邋遢的孩子，也不会往这里钻。这样奇怪的思维，真是和小孩越来越像了。

操场空阔，午后炎热，没有学生会如开学时那般掐着时间来学校踢球。而且操场最近准备施工，据说是准备新建篮球场，里面绝对没办法藏人。折反到行政楼，通往二楼的路被铁门锁着，虽然小孩个子不大，但是绝对没办法钻进去，我想到楼梯下面还有一块空地，本想过去看看，但突然回想起那只橘猫，它曾经就住在那里，小孩最近几天都避着行政楼，绝不会靠近那个地方。
整个学校要被我翻遍了，我拿着两瓶水四处走动，就是找不到那么大一个孩子，总不能真的变成一条小鱼，藏在哪个石头缝里，看我笑话。
会教学楼的路上，我顺带瞥一眼保安室，没有人，不过之后可以问问保安那儿是否存着音乐教室的钥匙。
炽热的太阳悬在中天，我在空旷的地方走走停停，感觉太阳要剥夺我身体里的水分。在附近的一棵树下的阴影之中暂时休憩，痛饮几口甘泉，总算是压制住快要融化的意志。这里好像是几个月前小孩遇到猫的地方，当时他还在这儿像朵蘑菇一样傻傻蹲着，如果不是我发现了，可能会一直等到雨停下。

我叹一口气，随意扫视一圈校园，却在三楼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好像在偷偷看着我，明白自己暴露，立刻如风一般不见了踪影。
真是惊喜，我跑着上楼，那个小身影的位置，似乎是在教师办公室？果然，在办公室里发现了藏在我的办公桌底下的徐嘉与，他被我抓到的时候还在咯咯地笑着。
“你这小家伙，在上面看了多久啊？”
我把它抱在怀里，用手捏着他的腰，而小孩夹着手臂，试图反抗，但他的力气太小，被我钳在怀中，只能不断蹬脚挣扎。
打闹一会儿，我把小孩放开，让他坐在椅子上喘口气，顺带着把买来有一段时间的已经不再冰凉的水递给他，他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大口喝着。
“真好玩。”
他捧着水瓶，舔舔嘴唇。办公室里阴凉，小孩又一直藏着，身上没几滴汗水，反而我像淋了一场霏霏细雨，身上湿得有些朦胧。
下午空闲，但学校要求开会，只好慢悠悠地提着材料去行政楼的会议厅，路上还看到了和朋友一起结伴走向小卖部的小鱼，他远远地看到了我，和我挥挥手，又被其他孩子催促，匆忙赶上走在前面的几个孩子。
时间很短，我甚至来不及和他也挥挥手，他就这么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会议很无聊，我没怎么听，全程看着窗外的悠悠白云，胡乱思考着生活琐事。
冗长的会议总算是结束，会议室的电风扇不比办公室，再加上几十人共同产生的热量，我恨不得快些离开。
眼看着距离教学楼不到几米，远处突然高喊一声，我清晰的听到了我的名字。
“夏老师！”

是付琪惠，她跑到我跟前，拦着我，不让我上楼，可是站在楼梯前好一会儿，生硬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
“夏老师，班长…班长被关在教室里出不来了。”
“什么？”
听到自己班上的孩子出事，我的心骤然跳得慌张，立刻让付琪惠带路，可这孩子支支吾吾，分明时间要紧事，却拖着步子走在我前方，绕上三楼，我发现办公室门前聚着一群孩子。
“夏老师，我好像记错了，你快回办公室吧。”
她丢下一句话，便混入人群，围着办公室的都是五班的学生，一见我来，和小鸡雏见了老鹰，高喊着“他来了”四散逃开。
“徐嘉与！”
人群之中，我一眼锁定了小孩，其实很难不注意到他，他的肤色，就是墨池里的一点朱砂，清晰明艳。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我用手捏着他的衣袂，本想随着人流跑开的小孩就这么乖乖地被我擒住，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你进去看看嘛。”
我瞥一眼办公室，我的工位正对着门口，隐约能看见，桌子上多出几叠纸。我拉着小孩进了办公室，总算看清了那些纸张，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大到飞机汽车，宇宙飞船，小到一盘小菜，几瓶饮料，落款的名字都是班上的孩子们。
“美术课老师说画礼物，送给喜欢的人。”
小孩笑容满面，桌上的纸张叠得还算整齐，他们应该是准备了一个下课，怪不得付琪惠慌慌张张，原来只是前来拖延时间。
“下次不能因为这种事撒谎，还说你被关在教室里，我这还急匆匆地赶来救你呢。”
“啊？”
小孩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来这不是他的主意，多想想，这个谎言实在漏洞百出，我竟然会这么糊涂的上了当。上课铃打响，我目送徐嘉与回到教室，再次翻阅那些天马行空的画作，一张张看下去，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夏老师，你们班学生一下课就围在门口，赶都赶不走嘞。“
说话的是一班的班主任，她拿着支红笔，飒飒批改着试卷，眼睛盯着卷子，语气中带着些羡慕的味道。
我从带着这群孩子开始，所对他们的付出后评判结果的根据无非是成绩与素质的高低，但我未曾料到，有一天我也会收到如此纯粹的回报，与功利的纸面数据相悖，这些画着彩笔画的纸张，就是孩子单纯的爱与认可。
我的固执与倔强并非没有回音，三年五班的孩子也不是一口干涸不见底的老井，他们是能分辨好坏，有丰富的情感的小孩子，比成人更单纯，更直白些，我的心中雀跃，千万细胞都在高唱赞美诗，呼喊着属于教育者无意之中的幸福。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留下几个参演的孩子，几天前才把整场剧目完整的讲下来，还需要再指导孩子们的走位和台词，可毕竟都是小学生，虽然他们排得认真，但终究只不过差强人意。
“倩倩，你就在原地，不要晃，等着徐嘉与的台词就好。”
我在一群小朋友之间显得十分高大，每当我想讲些什么的时候，他们都会把我团团围住，此刻犹如置身于花丛，瓣上挂着朝露，不香不艳，却沁人心扉。
小孩的台词已经纯熟，每天陪着他对几句，我都会背下不少句段。他也是娴熟的把每一句话念出来，还需要照顾记不下词的其他孩子。
课后的时间并不充裕，指导加上排练更是繁琐，天边的光晕逐渐散尽，改换几点孤星闪烁，有些孩子被家长接走，几个跟着我步行的也悉数回了家。
“宇强，快上去吧。”
雷宇强点点头，慢慢踏着楼梯，几人的队伍只剩下我和徐嘉与，原本他可以更快回家，但小孩就是不愿意，执意要和我多走上一遭。我们目送着雷宇强离开，小孩嘴里嚼着口香糖，那是我在路上买给孩子们的。
“噗噗。”
他看见其他人能吹出泡泡来，好生羡慕，努力了一路，但可惜没得到多少成果。他一路上难得的没什么话，事到如今还在尝试，偶尔用不服气的眼神看看我，又傻傻的和自己较劲。
我带着小孩回到米店的时候，胡阿姨恰巧盘着头发从小门跨出来，小孩见到女人，便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可女人看到我们，动作有些慌乱，摸了摸小孩的头发后，一个招呼也没打，匆匆离开。
月黑风高夜，苟且偷欢时。
“老师，阿姨怎么不理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和他在小店门楼前站了一刻钟，期间小孩好几次想进门，但我拉着他的衣领，不让他走动，小孩无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搭话，好几句关于胡阿姨，我免不了尴尬，当然直接模糊过去，等到差不多时间了，随后才让他上楼。

其四十四
演出迫在眉睫，可雷宇强却在这个关键时候请了排练时候的假，我只好暂时代替他的位置，在一旁接徐嘉与的台词。
孩子们在半个月的排练之下，渐渐能把整场戏完整地排演下来，小演员们也越发熟练，有些情感也能清晰地表达。
我看着欣慰，虽然不及专业的演出团体，但能到这个程度已经有些超出我的预期了，这和孩子们积极的态度离不开关系，其中徐嘉与便充当重要的角色，每当团里有矛盾，小孩总像是缓冲一样，挤到两派人马之间调解，效果极佳。
这孩子也是温和，我带着这个班级这么久，也没见过他和谁结下梁子，小孩待人伶俐真诚，矛盾自然找不到他身上。
距离六一晚会仅剩一周时间，我要准备的事情也逐渐增多，孩子们演出服装，灯光，道具都要我着手经营，每天在县里奔波，偶尔还需要问问路，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日子相比从前确实丰富了许多，至少我也能认出几条马路上的店铺，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
我打理完服饰的问题，才回到学校，就听闻小班长在四处找我，当他看见我时，就像看见什么救兵一样冲过来。
“老师，出事了！”
徐嘉与拉着我朝楼上走，他的步子第一次比我更匆忙，着急得差点把自己绊倒。
办公室里面除了几个老师，还有个穿着围裙女人，她手指着一个比她还要高些的孩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老师们拉着那个女人，避免她冲动。
那孩子就是雷宇强，我健步上前，挡在他前面，那女人看来了个更高壮的角色，嘴里的脏词突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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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在学校里闹？”
“我干什么？你要问问他干了什么。”
女人突然又激动起来，唾沫横飞地用方言痛骂，我听懂了几个脏词，恶俗不堪。
“你先冷静，这样子解决不了事情，你要是再骂人，我就叫保安了。”
我掏出手机装作要报警的样子，她果然收起动作，甩开一旁拦着她的人，拖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虽然她的身体单薄，但气势却不输在场的每一个站着的人。
虽然动作停下来，但嘴里依旧在饶舌，手指着雷宇强。
“你这个小孩子不学好啊，在校门口堵我儿子要钱？我今天和你说，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会走，我老公也要来的，看你怎么办。”
雷宇强，在校门口堵学生？我心中突然一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这个高大的孩子。
“真的有这回事吗？”
雷宇强的眼睛里早就溢满泪水，他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如果真的有这件事，我们绝对不姑息，你先冷静。”
我看雷宇强说不出个所以然，准备在女人身上寻找事件原委。从她的口中得知，她已经找了好多人，县中，职高，向学校和学生家长讨说法，那些主/犯，要么进了少/管/所，要么被休学，从教/育/局和公安的态度来看，这样的处罚算是正常的。在处理了那些主谋，她还找到了小团体里的跟班，雷宇强就是其中之一。
我还是无法接受，思维犹如一摊被搅开的死水，浑浊黏/腻，从开学至今，我总是强调让孩子们担心那些徘徊在野外的饿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却不曾料到，身边的某一个学生竟会成为狼群之一，助纣为虐。

“现在小孩子真是没前途，天天就知道玩，还出来做坏事，堵人，就应该送到监狱里去。”
女人清清嗓子，瞥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雷宇强，可能是嘴里没什么词了，又看向我，她的眼角和眉尾上翘，颌骨与额突格外锋利，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货色，刀尖样的眼神，似乎要生啖了我的血肉。
“你这个老师也是，不会教做什么老师啊？这种学生都教的出来，你这个老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胡说！你才不是好东西！”
我本打算让她骂下去，即不会继续攻击雷宇强，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可一直在我身后照顾雷宇强的小孩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几步站在我身前，指着女人大呵一声。
我着实意外，小孩虽然平时随意些，但关键时刻总是能冷静下判断时势，此刻的小孩宛如一只炸毛的小狮子，气呼呼地站在我身前。
“你又是谁家小孩，敢对大人这样说话？”
女人敲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来涨涨气势，我立刻把这只发怒的小狮子拉到身后，半个身子护着他，再稳住女人的情绪。好说好歹，那妇人仍然不依不饶，直到校长带着保安赶来，才勉强把她请出办公室。

雷宇强是我班上的学生，我自然也需要陪同，会议室里，女人的丈夫，雷宇强的奶奶，还有几个校领导在桌上谈话。
男人显然比女人冷静许多，校领/导自然是站在雷宇强一边，女人一进会议室嘴上就不饶人，几乎是指着几个领导的鼻子唾/骂，但被他丈夫瞪上一眼之后，便没了声音。
几轮商量，雷宇强的奶奶在一旁抹着眼泪，不断说着好话，看得我心里一阵酸楚，我也尝试着协商，但在这方面，我的经验完全不足于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知无法改变什么，便退居二线，在背后默默倾听。
最后还是没能谈出结果，雷宇强被奶奶暂时带回家休学，我本想再向雷奶奶问询，可是她见了我却不敢上前，拉着雷宇强就向校门走，后来听说，他正在外地工厂打工的父母也正要赶回来。
我回到班级，班上依旧热闹，一看见我回来，便乌泱泱地围上来，左右询问着他们消失的同学，孩子们的信息通道狭窄，所以怎么样的说法都有，我把他们遣散了，让他们好好上课，虽然我已经无法再沉下心投入课堂。
我看着漫漫青山，春末的翠色依旧不减，但今天，也许是我的眼睛浑浊，看着山丘不再苍翠，而是暗沉粗燥的锯齿边模型，像是一个不完满的突兀，挡在我面前，这究竟是谁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