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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中篇小说 《海滨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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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课的时候想让小孩发下去已经批改了的作业,可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看不见他的影子,不过我也不该总麻烦徐嘉与,便自己把事情全部做完。
“刘老师,班上同学应该都在吧。”
“哦,都在,怎么了?”
我还是不放心,小孩是我亲眼看着进了教室,绝对不可能不见了。听到全员到齐,我还是把心放下了。
可徐嘉与究竟去了哪里呢?这个问题要等到下午放学之后才见分晓。
“老师,着急回家吗?”
我摇摇头,看他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但其实更多的是一股害羞劲儿,把他的脸颊泛着妃色,看惯了小孩平日的笑容,突然这幅表情,有些不适应。
“那你能陪我一下吗?”
我不暇思索地应下来,他也不客气,拉着我便往外走,我看小孩没背书包,我也把东西放在办公室里。
他拉着我来到学校的小角落,前面也算是在学生之中声名远扬的地方了,破旧的木头房子孤独地等在竹丛之中,白色的油漆被时间磨碎,有些地方直接露出了原本的木色。
根据小孩的描述,他们最近流行这样的试胆游戏,几个小伙伴独自一人到木屋探险,回来再告诉领头的里面有什么东西,怎样摆放,若是说对了,那就算是一个合格的“勇士”。他当然没有参加,只是在一旁看着那些胆大的玩闹,看得眼馋。
“很危险啊,以后你们玩这样的游戏记得和我说一声。”
怪不得一下午课间没见着小孩,原来是和伙伴藏在这里。这个地方年久失修,指不定要有什么危险。
徐嘉与点点头,牵起我的手,朝着竹林深处走去,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想让我陪你进去?”
“…嗯”
小孩支支唔唔,扯弄着红领巾,牵着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分明是试胆游戏,却让人陪着,分明已经有人陪着,却还是不太敢走在前面。畏畏缩缩地躲在我身后。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14楼2023-05-1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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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葱郁,枝条蔓长,深入一些已经不见了天空,只剩下穿过缝隙细碎的光亮,又是春天,风吹得林间萧瑟,细长的枝叶拍打出令人胆寒的声音。总算靠近了木屋,那门上挂着老式铜锁,锁芯已经消失了,可以被轻易地打开。
    “进去吧?”
    我把小孩从身后揽到身前,他拗不过,只得站在我的正前方,伸出手,缓慢地把门推开。
    木门的合页上了锈,开起来有些困难,小孩并没用上多少力气,自然有人没办法完全推开,门嘎吱一声移动了点距离,露出了一条缝,浓烈的灰尘味儿还夹杂着些许发霉的味道从屋内溢出,小孩估计也是闻到了,便用手盖着鼻子,他的鼻子比我的要更灵敏。
    透过那道缝隙偷溜进去的光,我能看见地上有许多腐败发黑的棉絮,靠墙似乎还有桌子,不过看不清颜色。
    “要不不进去了?”
    我拍拍小孩的肩膀,却让他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转过头,幽怨地看着我。
    “不得行,都到这儿了!”
    其实也没有几步路。我听着他说话漏风,牙齿都在打寒战,害怕的不行,可就是不愿意在这个关头回去。
    徐嘉与用了点力气把门推开一道能过人的缝细,自己钻进去半个身子,牵着我的衣服,把我也带进去。长时间找不到太阳的缘故,屋内的温度低,我把外套脱下,给小孩披上,他也不拒绝,裹在身上,似乎安心了不少。
    木屋被分格成两间房子,外面的屋子能被光照到一点,还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布置,而里面的那一间被布帘罩住,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再说这件屋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只是暗了些,其他都是正常的桌子椅子,还有地上的腐坏的絮状物,真正的恐惧来源,只有黑暗。
    而小孩好巧,就是怕黑。
    他又裹了裹身上的我的外套,单手抓着两边的衣领,好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我,生怕我跑了似的。
    他大概适应了黑暗,四周看看,用脚尖碰碰那些碎棉絮,看起来软绵绵的质感,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地方。
    那道布帘是我打开的,我要先确认一下里面的安全,才能让徐嘉与进来,虽然我看不太清楚里面是什么,但被报纸糊上的窗子,只有一两个透风的孔洞,里面完全漆黑的环境,对于一个怕黑的孩子来说比外屋还要恐怖十倍百倍。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15楼2023-05-1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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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也的确如此,小孩一进里屋,便走不动道了,整个人紧紧贴在我身上,也不肯往前再多走上一步,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小身躯在颤抖。
      “老师,那个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哪里,毕竟里屋实在太黑,我只能隐约地看到,屋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没等我判断,头上突然作作索索,木梁发出响动,而后是拍打空气的声音,确实有东西在屋内乱撞。
      “啊啊啊啊!爸爸!”
      小孩抱着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身上乱蹭,小小一个挂在我身上,我也不断用手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不要怕,是蝙蝠,蝙蝠。”
      我并不知道是不是蝙蝠,但要是我都慌了阵脚,那徐嘉与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我只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
      他在我怀里嗷呜乱叫了好一会儿,慢慢也没了声音,只能听到他的喘息声。但始终还是不敢把头探出来,还是死死贴着我的衣服。
      “咱们出去吧。”
      我能感受到小孩点头的动作,但他却宛如一瓶胶水,已经粘在了我的身上。
      “你不看着前面,咱们就出不去咯。”
      其实并不是,只要我把他扛起来,再走几步,这两道小门倒是简单,但是既然小孩想试试胆子,不妨让他更勇敢一些。
      身前的小树袋熊终于愿意动起来,但是动作缓慢,小孩转了个身,用后背紧紧贴着我,把我的手垂在他的肩膀上,他则像抓着书包带子一般抓着我。
      每一步都迈得小心,小孩总算挪出了老屋,如同得救了一般,在竹林里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我看他的眼睛微微泛红,眼里的泪花犹如才露尖尖角的菡萏,一点掐尖的粉黛招人怜悯。
      “没事儿了,恭喜你闯关成功。”
      我蹲下身子,让自己和他平齐,轻拍他的肩膀,他看着我,分明泪珠就要滚落下来,还是不愿意用手抹一抹,可能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没哭的样子,小孩确实坚韧要强,我也不好帮他抚去。
      “这次算一半,下次我自己来。”
      “行,下次你自己来,我就不陪着你了。”
      他一听我不打算陪着他,眼里的小溪流又涨上几分。但终归是涓涓细流,不至于涨到岸上。
      “你要来,你在外面看着。”
      我当然是应下来,这孩子的眼泪总是山雨欲来,但又不轻易掉下来,可能这是他独一份的坚强么?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16楼2023-05-1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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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三十九
        学生们的小玩意儿总是更新换代得很快,我才刚开始怎么整顿“试胆大会”,确保他们的安全,他们便还算迅速得把注意力放在了新的领域。
        新的游戏是学校门口的小商贩买的人物卡片,上面印着游戏人物。最近课件,总能见到几个小孩成群结队得在地上拍纸片,交换着玩。
        “你们下课玩,我不会阻拦,但是上课请把这些东西收好,至于这几张,你们几个放学再来找我拿。“
        我晃了晃手里的这几张小纸片,不清楚这样的小东西究竟有什么魅力,能把这群孩子迷得神魂颠倒。回到办公室,我看见其他老师的桌上多多少少也有几张,那些大概是和学生们无缘了。
        我挑出一张好看的仔细观察,卡片背面是代表品牌的图案,正面是角色以及各种数值,这张尤为特殊,正反面都做了镭射处理,在光线之下还会闪闪发光,回想起当时那个孩子在上交时的表情,这张卡他应该很珍重,于是便在上课时拿出来把玩,从而到了我的手上。
        “老师,作业。”
        徐嘉与静悄悄地出现在我身旁,抱着一摞练笔本,放在桌面上,吹起的风掀翻了几张卡片。
        “普尼!”
        小孩的视线很自然得被我手上的卡片吸引,我摇摇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那番惊讶取代。
        “老师老师,这个卡片是哪里来的?”
        他满脸期待地问我,我也如实回答。
        “二班收的,怎么了?”
        “噢。”
        肉眼可见的情绪起落,如同潮汐一般,小孩的所有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唯独那份笑容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此刻他好像又燃起一番斗志。
        “我要去二班把这张卡赢回来!”
        他好像对自己的游戏技术充满信心。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19楼2023-05-17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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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完饭,我也悄悄去校门口买了一包卡包,怪不得那些孩子崇拜一些不错的卡片,原来这是依着运气才能抽出来的。
          我撕开包装,里面只有几张普通的,还有一张带着镭射的,我有些失望,还以为镭射的卡片会抽出好几张,虽然看不太懂,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还需要像徐嘉与请教。
          “老师也想玩?”
          “嗯,了解一下。”
          我坐在小孩对面虚心求教,他有些得意得笑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小叠卡片,细细地挑出两张,上下摆在桌子上。随后用手狠狠拍在卡片上,几张薄纸瞬间被震上空中,随后翻了个面,草草落下。
          “这张翻面的就归我啦!”
          他在同我解释规则,我也大概明白了,便掏出口袋里已经买好的卡片,准备和小孩来一场友谊赛。
          虽然是友谊赛,但还是论输赢的,由于没有什么经验,一开始我输得彻底,再一摸口袋,只剩下两张牌,徐嘉与倒是很开心,催促着我继续。
          我把仅剩的两张卡片抽出一张,这张是镭射的,价值应该高些,可将卡牌上桌,小孩便不动了。
          “老师,这张卡你是从哪个班没收的?”
          小孩的语气从得意突然变为镇定,指着我的卡片问。
          “这些都是我自己买的。”
          我是不会用自己没收的东西的,毕竟根本上都不算我的财产。徐嘉与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这张泛着彩光的小卡片,摩拳擦掌,准备一举赢下,收入囊中。
          可惜他运气不佳,我已经掌握了比赛的方法,在加上成年人的力气,只要是我先出手,自然也是赢得容易,我手上的卡片厚度慢慢增加,而小孩则是不计成本得继续与我比试。
          我再抬眼,突然发现,如果再赢下去,小孩就要成为光杆司令了,原本丰厚的牌堆,现在只剩下几员老将苦苦支撑,其中不乏有他珍惜的小卡片。
          于是我开始有意的收着力气,让他的库存缓慢增长。
          “老师,你不能让着我!”
          小鱼有些生气,气鼓鼓地盯着我看,他不懊恼自己的小卡片被我赢走,而是在责怪我有意让着他。看来我的伪装还是不太到位,不小心被他看出来了。
          我从卡堆里抽出那张最耀眼的镭射牌,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那卡片精致,与掉漆皮的黄桌子对比鲜明。
          “这次我不让着你,要是你赢了,这些都是你的。”
          我把所有卡片放在桌角,小孩看着眼馋,又掂量掂量自己的牌堆,稍看一眼桌上的闪着光的镭射卡,犹豫半晌,还是应下来。
          他也拿出了自己最为骄傲的一张,与我的卡片放在一起,双手不停摩擦,眼睛紧紧盯着那两张卡片。
          “哈!”
          两张卡片腾空,全部翻了个面。
          小孩激动得手舞足蹈,欣然收下了那些“战利品”。我确实没有在游戏中做什么小动作,只是决定谁先拍牌的时候,我们使用石头剪子布分胜负,恰好掌握了他的小规律,他的第一个手势总是剪刀。
          这小子,热情又好骗,我真担心哪一天会被拍花子顺走。
          又玩了几次,他输给我几张,我看看时间,快到开校门的时候了,于是提议结束游戏,小孩收获颇丰,自然也是同意了。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0楼2023-05-17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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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准备回办公室,他却在身后叫我一声,而后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一张牌,那张也是覆着彩光的,小孩伸手递给我。
            “这一张送给你,就当是我换英卡洛斯,刚好你也有牌,下次还能再玩儿。”
            小孩笑嘻嘻地奉上,我当然也不拒绝,让他将卡片放在我手上,这张卡不同于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士,上面没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被保存得很好,上面还写着关于黄色精灵“雷伊”的信息。
            我很惊讶他的舍得,愿意把这样珍贵的东西交给我。
            “好,那我就收下咯,下次你想玩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我把卡片放在上衣口袋,还有一丝余温的纸片隔着层轻薄的布料,贴在我心口的位置。
            “但是千万不能耽误学习。”
            作为他的班主任,我还是有义务多扯上一句不中听的话。小孩倒也不介意,只是点点头,微笑着对着我。
            我帮他顺了顺散乱的刘海,转身走向办公室。
            下午的音乐课,音乐老师再一次爽约,而我却在三班的讲台上看见她与兰桂芳站在一起。
            兰桂芳和段里的老师大都不对付,但再怎么说也是这所学校的老人,如果权衡利弊,与其照顾一个临时的支教的教师,和老教师打好关系更值当。
            我也不想责怪音乐老师,但我们班上的合唱便成了难题。虽然我能分出精力带他们唱歌,但缺少了应对比赛的经验,所以我偶尔会和音乐调课,让兰桂芳的计谋短暂落空。
            这女人真是无聊透顶,随时都能看见他想摆我一道,做一些小朋友都没法想象的小动作,想到之后还有许多事情,多少能和她沾上关系,我就有些头疼。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2楼2023-05-17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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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3楼2023-05-17 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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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见到班上的孩子们,我心里打结的绳索瞬间就解开了,他们永远是那么热情,那么真诚。每一双眼都是明亮的,聚集在一起犹如星空一般浩瀚无垠,闪闪发光。
                心里有了慰藉,事情好像也简单不少,这群小家伙也能够把歌唱的越来越好,我尽量让他们保持着孩子的不加修饰的声音,而不是捏着嗓子喊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慈祥的唱段。
                “最后一段注意到反复要唱的是第二小节,记得不要唱错了。”
                我整理一下乐谱,音乐课被换到了周五下午,毕竟下周一就是合唱节,最后一次排练绝对不能马虎。
                “音乐老师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她摇摇头,向我摊手,她曾经和我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她很喜欢我们班孩子的声音与悟性。
                “好,那大家合唱节加油,下课吧。”
                孩子们踩着下课铃声出门,嘴里都念念有词,无一例外,都有关下周的合唱比赛。徐嘉与同样激动,步子都欢快不少。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4楼2023-05-17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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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小孩把猫捡来,我们在放学之后便多了一项行程,学校地方小,去哪里都很近,所以我也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呵护他的善良。
                  今天不但要照顾猫,他还为猫带来了一个不错的礼物,小孩说是从家里米袋子上截下的绳子,上面还吊着一个用瓦楞纸做的名牌,涂上了天蓝色,还有两个用记号笔写的大字“咪咪”。
                  “这样你也有和我一样的东西啦。”
                  小孩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子,这是我为他祈来的小玩意儿。
                  名牌虽然有些简陋,但是挂在猫脖子上,徐嘉与怎么看怎么喜欢,猫也不嫌弃,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碗里的剩饭。
                  “小鱼,要回家了。”
                  虽然不忍心,但时间总不会为美好暂停,眼看快要六点,我赶快把小孩拉走,他再不舍得猫,也还是迈着步子和我一起回家。
                  那辆电动车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总是打不着火,虽然是辆坚毅的老车,但还是免不了成为维修店的常客。由于没了车,我和小孩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漫步在小县城的人行道,伴着落日一同前行。
                  “老师,你等等我。”
                  徐嘉与丢下一句话,自己拐进一旁的小商店,出来时拿着一包塑料袋装的卡包,所有小孩都会躲着大人,悄悄把零花钱用在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上,而徐嘉与完全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还要和我一起拆开包装。
                  “哇!是闪卡!”
                  小孩激动地拽我的胳膊,那力气似乎要把我甩脱臼,他的快乐很简单,只要几分钱就足够满足,这一点倒是让我羡慕。
                  “盖亚。”
                  他把小卡片举过头顶,向我展示,一只黑白色的人形精灵,长得确实威风,怪不得深受小朋友喜欢。我对这些不甚了解,但被小孩高昂的情绪感染,不自觉地和他一起庆祝,我伸出手,掌心微微向下,想和他击个掌,在我的眼里,这倒是很有仪式感的一件事。
                  可小孩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在原地愣了半晌,而后微微下蹲,把头顶在我的手上,抬眼笑盈盈地着着我。
                  虽然他好像又理解错了意思,但这样好像更好些,他的笑容宛如蜜糖,总能甜到我的心尖上。
                  可能是抽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回去的路上开始小声地哼着歌,我仔细听,好像是班上合唱的曲子,看来小孩子们大都是喜欢这首歌的。
                  到了岔路口,因为已经习惯了把他送到家门口,所以也多走了一段路,和小孩一起绕到巷子里。
                  依旧是原来那一条巷子,也是熟悉的米店,可是米店之下却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个客人,反而有种店家的气势。
                  这是我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心里自然有些警惕,看看身旁的孩子,他的表情倒是自然的很,估计还沉在喜悦之中。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5楼2023-05-17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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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四十
                    女生身材丰腴,但并不算肥胖,第一感觉便有种亲切的味道。
                    “老师再见咯。”
                    只顾着打量,没注意到小孩已经背着书包跑进米店,还不忘和我挥挥手,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我本还想问问徐嘉与,可谁知道他走的这么快。
                    即使如此,我也不算没有收获,小孩进店的时候朝她喊了一声阿姨,看来关系不深。
                    “您是嘉与的老师吗?”
                    那女人笑着和我搭话,眉眼之中看不出来有什么恶意。
                    “啊,是的,我是他的班主任。”
                    “您应该就是夏老师吧,嘉与经常提起您,他很喜欢您呢。”
                    女人笑不露齿,用手掩面,小孩会和他提起学校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阿姨的样子。
                    “可以帮我叫一下嘉与么,我还有事找他。”
                    她朝着楼上喊一声,立刻就传来回音,小孩穿着拖鞋踩着楼梯,从楼上赶下来。
                    “老师?”
                    他看见我有些惊讶,可能是在讶异我为什么还在楼下等着。
                    “你过来,我和你说件事情。”
                    我拉着徐嘉与向小卖店门口走,尽量远离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她是谁?”
                    我悄悄指了指女人,小孩迅速转过头观察我所指的,又极快地把头转回来。
                    “她是胡阿姨。”
                    小孩本来还端着一副疑惑的严肃样子,但一提到女人,便恢复了笑容。
                    “她会经常来店里面帮忙,然后对我也很好,会给我带东西吃,还会做饭。”
                    看来这胡阿姨不算坏人,甚至会帮着带孩子。
                    “舅舅从老家回来,胡阿姨也来了,舅舅说要叫他阿姨,我就这么叫了,不过我觉得叫姐姐更好。”
                    真相大白,虽然徐嘉与不太明白其中的关系,只知道这是个对他不错的大姐姐,但至少我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
                    “胡阿姨对你好吗?”
                    小孩重重地点头,看来这几个月没少被她照顾,既然如此,我就可以放心了。
                    “要是她会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或者和爸爸妈妈说,明白吗?”
                    徐嘉与半懂不懂地再次点点头,他可能不太明白我说这些话的用意。
                    我回到家,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这位胡阿姨的出现,能为小孩的生活环境带来多少变化,多也好,少也好,总是希望向好的方向发展,这样也能了却陈煌他们的愿,让她少为家事操心。
                    总喜欢过问人家的家事,真是个坏毛病。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7楼2023-05-19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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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周末过得迅速,星期一回到学校的时候,孩子们都极其激动,连上课都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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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的分量重,话音未落,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放眼看去,小孩子们坐的端正,尽力绷着脸上的表情。
                      “其他课也是一样,要是还是吵吵闹闹的,就请你们来我办公室背书。”
                      其实背书不算是惩罚,锻炼记忆力不说,还能让文字水平有所提升,当然,这只是我所想,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还并不能把所背与所写结合在一起。
                      根据老师们的反馈,他们的热情依旧不减,只是看到我的时候会稍稍退散些。
                      下午的课被我借去一节,我从外面的百货商店买了些化妆品,又请了几位女老师,要为这些孩子上妆。
                      我并没有提具体要求,只是让老师们按照往年的情况自行决定,而我还需要去服装城拿货,班上订购了统一的演出服。
                      回来的时候,我本想叫几个孩子下来帮忙,但看到他们的脸,我差点笑出来。
                      粉色的眼影,正红色的口红,若是搬来一个戏台子,指不定还能让他们唱上几句,每个学生脸上都被画上了时代感极其强烈的舞台妆,头上还点上一个小红点。
                      几个男生倒是主动,我不提,他们也照样下楼,攒着劲儿把衣服搬上三楼。其中有个就是小班长,只能说不愧是天生的好看,徐嘉与的小脸蛋竟然能在这样的妆容上还能让我勉强挤出赞美的字眼。
                      衣服要在班上发给所有人,进了班级,我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看到几个持妆的孩子是令人发笑,而乌泱泱一群坐在台下,则是极其恐怖的氛围。
                      我很想笑出来,但碍于身份,还是忍着。看来下次需要和化妆的老师好好谈谈。
                      “班委组织一下,咱们发衣服。”
                      再三叮嘱孩子们,晚上一定要记得把衣服和白鞋子换上,便让他们放了学,他们一个个欢呼雀跃,我也期待着今晚的合唱演出。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8楼2023-05-19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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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学校太小,所以大型的活动都是租借初中的礼堂,时隔半年,我再一次回到了这所学校。
                        天色昏沉,但中学生有晚自习,所以教室里的灯大多亮着,我教的最后一届是初二,本打算完整地带到初三毕业,可谁想到我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不过这也不算坏事,如果我依旧在这个岗位上,我可能并没有现在这般热情,也不会遇见这群可爱的孩子,还有徐嘉与,这个改变了我部分人生的小孩。
                        初中的礼堂兼顾球场的功能,所以能容纳不少人,六个年级三十个班级浩浩荡荡地排下去,竟然还有些空余的地方。
                        比赛是抽签进行,从三年级开始,我运气不佳,抽到了年段的最后一位,安顿好这群沸腾的小家伙,我也坐在班级方阵的最后,等着比赛开始。
                        有个小孩搬着凳子坐在我身旁,场地内灯光早已经被关上,但我能猜到是谁。
                        “老师,我想坐在你旁边。”
                        果然是徐嘉与,坐的是中学提供的蓝色塑料椅,搬起来容易。礼堂里只剩下舞台是明亮的,溢出来的光让人勉强看清身旁孩子的面庞,他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全然没注意我在打量着他。
                        我把拿出照相机,悄悄拍了这一张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电影院一样的氛围,能让我的情感有些波动。
                        “孩子们,准备上场了。”
                        我带着学生们绕着礼堂一圈,排着队到达候场的地方,我们是三年级的最后一个节目,也算得上压轴,看得出来,他们紧张,但也期待着。
                        “下面请欣赏三年级五班的表演。”
                        随着报幕声落下,孩子们也要上场了,我最后为他们整理穿歪的衣服,在捋一捋散乱了的头发,便让他们按彩排时的样子上场。此刻我可能比任何人都紧张,黑暗的环境更让人提心吊胆。我移步到台前,舞台敞亮得有些刺眼,照着那些孩子发光,付琪惠,也就是音乐科代表,她穿得格外隆重,红色的拖地长裙,应该是父母特地为她选的。
                        我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远眺班上的孩子们,平时与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三尺讲台,触手可及,最远的时候也就是站在走廊上看他们上体育课,可那又太远,远得看不清孩子们的脸。这么看着,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感,好像我是匍匐的信徒,而面前则是万神所指的耶路撒冷,哭墙的石壁冰冷,但我却虔诚火热。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29楼2023-05-19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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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琴伴奏响起,我心中的紧张又提升几分,指挥倒是从容不迫,优雅地划着拍子,我高举着相机。听到第一个音的时候,我绷紧的情绪逐渐放松,油然而生的是欣慰之感,这是我带出来的孩子们,声音清冽干净,神态自然。
                          我看到满片花儿都开放
                          隐隐约约有声歌唱
                          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
                          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我突然能理解为人父母在台下欣赏自己孩子表演时的心情,有如狂澜怒吼,砯崖转石击出万壑春雷,又是万物生长,枝蔓环绕满溢蓬勃生机。我举着相机录像的手都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自从期初的动怒之后,我的心里又多出一层厚障壁,总是小心翼翼地,不再敢全心付出,在这样的场景渲染之下,那簇倾其所有的火苗再次被点燃,我又有了能为这群孩子付出一切的想法。
                          愚蠢的我,永远心怀希望,永远热血难凉。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
                          追回那遥远古老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儿
                          一直不停唱

                          最后一个音落下,台下掌声雷动,孩子们在指挥的带领下对着观众们鞠上一躬,按着计划慢慢退场。我立刻按下快门,结束录制视频,赶到退场的台阶下迎接他们的凯旋。
                          他们从楼梯上排着队下来,见到我都会喊一声,然后围在我身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自己没发挥好的,说表演刺激的。我还在人群之外看到了徐嘉与,他没能挤进来,此刻如果我突然上前,抱着他一顿猛亲,想必也是正常的,这样才能诠释我的难以平复的心情。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31楼2023-05-19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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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32楼2023-05-19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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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先回座位。”
                              就算我再激动,我也是他们的班主任,让一群孩子堵在出口不成样子,他们也听话,结着队小声交谈,慢悠悠的回到我们班上的方阵。
                              “老师,里面太闷了,我想去外面待一会儿。”
                              小孩脸上并没有我想象的喜悦表情,而是很平常的,挂着恬淡的笑容,他拉拉我的衣角,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力。
                              “好,你自己小心点。”
                              我还要在礼堂里照顾班上的学生,只能让小孩一个人到外面去,我坐在班级的最后面,听着孩子们小声地交头接耳,接下来是其他年段的比赛,他们唱的也不错,但我总会偏心自己班上的孩子。
                              “博翰,你妈妈来接你了。”
                              学校担心学生回家时间太晚,所以一个年段比赛结束,孩子们就可以让家长接送,但他们一定要等结果出来,一个个稳坐在座位上,只有少数担心安全的家长提前把孩子带走,要是他们上课也有这样的毅力就好了。
                              我看看手机,暂时没有家长打来电话,拜托了隔壁班的班主任看着点孩子们,我走出场馆,徐嘉与出去了好一会儿,中学晚上开灯的地方少,我还是免不了担心。
                              在礼堂四周环绕一圈,没有见到小孩,附近还有一个大操场,操场边有修了一个水泥看台,我猜测他应该会在那里。
                              果不其然,小孩独自一人坐在看台的最高处,脚尖点地,双手撑在身子两旁,看着远方的群山。
                              我悄悄坐在他身边,他也注意到了我。
                              “老师,你也出来啦?”
                              他露出一抹浅笑,小孩的笑容我太过熟悉,正因如此,我能一眼看出,他有些心事。
                              “我看你出来好久了,来找找你。”
                              我并不打算直接不明所以地劝慰,而是陪陪他,在他的身边,也许这样更能安抚他。
                              “老师,你说,看着月亮的时候,能感受到有人在想你吗?”
                              “什么?”
                              小孩可能在思考如何同我解释这件事,他拍拍手,把身子转向我,盘腿坐在光秃的水泥台上。


                              IP属地:福建来自iPhone客户端333楼2023-05-19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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