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VE
HH的大学生活一开始就很极端——他是顶着个招摇的鸡冠头走进学校的。
和高中时一样,他轻松地获得了各科的高分和各位老师的青睐。他把一个学生该做的事都做得无可挑剔,同时也绝不放弃一些他自己想做的离经叛道的事。
HH没有住在学校,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民房。他在房间墙壁上写满了词语和句子,还有许多涂鸦,他称这个为“墙壁文化”。他组了一支叫做“肚脐眼”的地下乐队,玩PUNK,很快在圈子里混出了名气。
一边,他的论文《对道德的经济学分析》获得学校学术节的第一名;另一边,他在最著名的朋克杂志上发表了《没有剃鸡冠头的都是伪朋克》的文章。一边,他穿得整整齐齐去竞选学生会干部;另一边,他穿着一条裙子在地铁站口唱kidrock和joydivision的歌。
和高中不一样的是,他开始频繁更换女朋友。
和HH惊世骇俗的生活相比,我的生活显得平淡无奇。
在美国我过得很平和,没有崛起也没有堕落,没有获得殊荣也没有受到歧视。英语始终糟糕透顶,于是我学会了沉默,也习惯了孤独。最喜欢逃了课在通往公寓的路上漫无目的地游游荡荡。那条街上有银行、邮局、唱片店、蛋糕屋、酒吧,也有小偷、乞丐、神智不清的老人和漂亮的金发女郎。这些都与我关系不大。我清楚地知道,我之所以能在这里,都是老爸的钱换来的,美国人与我之间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关系。
圣诞节的时候我收到了HH写来的一封邮件。
“昨天落了今年第一场雪。我鼓起勇气去医院看了子曰。他说话还是必加子曰二字,但已经不认得我了。我是背着吉他去的,给他弹了首从前我们三个在一块最常唱的《无为》,我知道他用心在听。他的眼睛不像其他的精神病人那样晦暗和呆滞。还有,他很干净。
“平安夜我哭得像个孩子,我们这些孩子,并没有平安地长大……”
有时候我会非常非常地想念一些人和一些事,但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过特别想回家的冲动。和家里通电话,他们热乎乎地嘘寒问暖,我就冷冰冰地哦哦两声。扪心自问,我心底里,竟是有些怕的。
我不敢确定我是否已经真正地成熟。
秋天的时候,我收到了HH的一封书信和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他梳着老实的平头。
“今年是我妈的10周年祭日。清明节给妈妈上坟后我和爸爸喝了一次酒。第一次,我真正认识了我爸爸和我自己。
“摇滚让我无比傲慢地生活着。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英雄是个战士,认为我爸爸是个小心翼翼浑浑噩噩地生活的小市民。不!我错了!爸爸为了我,默默忍受着苦难,忍受着屈辱卑贱的生活,这样的耐力是自以为是的我从来不具备的。
“隐忍才是一种真正的智慧。
“……好久不弹吉他,听歌也只听一些早期的黑豹和eagles。我正在研读中国哲学史,发现老祖宗的智力不比老外也更不比我们低。我感觉自己正在走向古典的回归。人这一生,难道就是走一条出走——回归的路吗?”
有一天,爸爸给我打来电话说,儿子,你妈想你想得生病了,过年回来一次好吗?——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居然在电话这端失声痛哭。当晚我打开电脑给HH发了封邮件,只有三个单词:I miss you.几分钟后我收到了HH的回邮,也是三个单词:So d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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